正如周作人说的一样,故乡不止一个,凡是住过的地方都可以是故乡。我现在住在成都,所以我的故乡是成都,也不能完全说是住在成都,只是在成都求学罢了,现在还用求学这个词未免有点老土。在来成都之前,我一直住在[屏蔽]长江第一城宜宾的一个小村子里,一住就是十九年,从来没有离开过。所以,那里才是我真正意义上的故乡。
对于我现在的家乡成都,印象最深的就是银杏,并不只是因为在校园里就有那么一[屏蔽]银杏的海洋,也不是因为它的伟岸,在成都我是没有见过伟岸的银杏的。那是在于什么呢?郭沫若曾说你是这东方的圣者,是中国人文的纪念塔。你那笔直的树干如永不屈服的傲骨,在夏日里挺起一方绿荫。冬天初来乍到,你那折扇形的叶子开始一片片的滑落,如飘过一场金黄的雪,在没有了蝴蝶飞舞的季节,装点着这个城市最后的美丽。当岁末来临的时候,寒风带着它死亡的名片,扫过片片枯叶,冻结它的生命,在这个城市落下一场枯萎的暴雨,但那不是结束,而是开始,生命就孕育在那一片枯萎的叶子里,它们的生命枯萎是为了母体更好的活着,周而复始。
在成都最常见的树也许并不是银杏,而是那些高大的法国梧桐,它们伟岸,枝繁叶茂,有着厚厚的臂膀,但却并不结实,空有其表,所以它们总是弯曲着身体,卑躬屈膝,没有牢固的根基,所以很轻易就被风吹折了。哪有你端直的身躯?哪有你高贵的气质,顶天立地,站直了就不趴下?
也是看了郭沫若的散文《银杏》之后,才知道,原来白果树就是银杏,也许是因为我所见过的白果树太大了,所以我并不曾知道,那就是银杏。在我的故乡,也就是宜宾,大家都叫白果树,很少会听见谁说银杏。至于白果树的得名,不得而知,也许是因为它会结出白色的果子,和杏很相似,核皮纯白如银,核仁据说营养丰富,然而,我从来没有见过银杏的果子。
说到白果树就不得不说说我的老家,那的确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偏僻得不能再偏僻的村子,离最近的集市也有十多里路。那个集市也并不大,只是一条街,有几百米长,两分钟可以足足逛完每一个店子,然而,逢集的时候人却特别多。我初中就是在那个集市的一所中学里上的,每天来来回回地走也不觉得累。对于我来说,走路是一种享受,而非是一种磨难,因为每天可以看到街口那两棵高大的白果树,听人说,它们都已经有上千年的历史了。那两颗树像是集市的两个忠诚的卫士,一个守护在正街口,另一颗则守护在“猪屎坝”上。
“猪屎坝”的来历很有意思,那是进街口之前要经过的一个仔猪市场,其实是一个低矮的草房,其实也不是房子,只有个顶和四根木柱子,但却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了,房子上面的草每年会换一次,所以,经过了几百年的风雨仍然屹立在那里,奇怪的是,这样的一个市场几百年来却没有任何改变。因为每每进街之前都要闻到阵阵猪屎的味道,所以“猪屎坝”由此得名。而那棵白果树就站立在这个草房的旁边,比草房高出好几倍,从远处看去,草房就像是它身下的一朵小蘑菇。与其它银杏不一样,这棵树是斜着生长的,但它的树干还是那么的直,只是经历了千年的风霜雪雨之后,它已经只剩下几根笨重的树枝了,只有在春天来临的时候,看到那几根树枝上冒出的一抹淡淡的绿才知道它原来还是顽强的活着。它的树干已经被火烧空了一大半,形成了一个沟槽,最大处可以容一个成年人爬过去,可见树有多么的大。传说中,那是在很久以前,这棵树已经有了千年的道行,正准备变成妖精,被上天识破了,遂用雷打了它,大火燃烧着它的身躯,然后下了一整夜的暴雨吹了一整夜的大风,火是熄了,但树却吹斜了,斜跨在那个小小的池堂上。人们都以为那棵树已经死了,然而,来年春天的时候,却发现了枝头那一抹绿,原来它还活着。
另外一棵位于正街口,倚着它伟岸的身躯建有一个六层高的楼房,却还是只能仰望树的高大。树下有一个面馆,做宜宾最有特色的宜宾燃面,树干挡住了它的半个gate面,看去招牌上只有两个字“宜宾”,须要走过那棵树才能见到“燃面”两个字。然而,面馆的生意丝毫没有受到gate面狭小的影响,生意异常的火爆,常常要把桌子摆到街上。面馆煮面的灶台就在树下,然而,树干上却没有一棵用来挂工具的钉子,因为他们都把它敬仰为为他们带[屏蔽]音的“神树”。这棵树同样有着上千年的生命,也同样被火烧空了一半,那是与“猪屎坝”的那棵树一起遭受的惩罚。然而世人却并不这么认为,他们都把它们当作神一样看待,逢年过节的时候,会有很多人,甚至不远百里来树下[屏蔽],他们在树下焚香、烧纸钱、祈福,也有生了重病的人到此来求神显灵。
对这两棵树,人们有着的是无限的尊敬,认为它们保佑着生活在这里的人们,给他们带来丰收。这个集市并不出名,然而却经常有外地人来此瞻仰两棵树,怀着无比崇尚的心情,没有人在树上留下自己不值钱的名字,没有人刻“XXX至此一游”,因为树是神树。前些年,G0vern.ment在树上挂上了国家保护级的牌子,来参观的人越来越多。一千年的生命就溶于此,多么不容易啊,想想人世间变换了几朝几代啊,然而,它们还挺立在那里,也许还有一千年,两年年,直到寿终正寝。
白果树,我是多么的敬仰你,敬仰你端直的身体,敬仰你不屈的气质,还有你顽强的生命。你是一首生命的赞歌,唱响在大地上;你是一首历史的诗歌,抒写逝水的年华。我愿每天都能吃到你那白色的果子,充实我匮乏的精神;我愿每天看到你挺直的躯干,充实我疲惫的臂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