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越来越喜欢单薄的东西，比如简简的文字。

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这个夏天，感觉风湿侵蚀着我的每个关节，按摩师警告过我好几次了，可我还是会四肢展开躺在地板上，然后就想起上个夏天，想起我在电梯口倒下的情景。

她说过，她很喜欢单薄的东西，于是我就问简简，为什么你会写出如此单薄的文字，美得让人心疼。我没有得到过答案，因为我从未真正问过她，我只是一直想要这么问。

采莲南塘秋，
莲花过人头。
低头弄莲子，
莲子青如水。
置莲怀袖中，
莲心彻底红。
忆郎郎不至，
仰首望飞鸿。

《西洲曲》总是在思绪空白的时候浮现出来，我常常躺着，听自己的心跳，听血液潺潺流动的声音，我做着她会做的事，就好象她在我身体里一样。我怀疑我会不会因此而疯掉，也许我已经疯了。

再吻我一下，这样你就会永远记住我的味道。

类似的片段最近总是在我脑海里闪回，以至于我会担心她最近是不是过得不好，虽然她说过无论怎样也能过得比我好。但我始终没联系她，甚至没去打听她的近况，我一直无法忘记我们分开时车窗外漫天飞舞的雪，，也无法忘记她最后的话……

如果你觉得痛苦，就忘了我吧。

我真的忘了她，然后我对简简说，我们相依为命。


附：简简的三篇文章

                今天叫我蘋花渐

                        文/小鱼子简


今天叫我蘋花渐。风凋落，水陌清寒。

　　北京的冬天，干燥得像废墟一样。醒来的时候，咬着枯死的嘴唇，说不出话。支起来去倒水喝。就不经意看见窗外还放着落满灰尘的小圆玻璃鱼缸。去年我怀抱着冻成冰的鱼缸。送来的金鱼凝固成一个绝望的姿态。我用体温一点点试图挽救他，心脏冰凉。

　　我听的曲子叫琵琶语。像一块儿冰凉的玉石坠子，泛出一点点青色的光芒。挂在离心脏很近的地方。隐藏在骨髓中叮当作响。
　　我给茶妮妮发短信告诉她这些。她送我的手链挂在我右手腕上，纠缠不清。

　　茶妮妮像个传道士一样到处散布人间的歌词。甚至可能写在了院墙上和雪地上。她说——不是所有感情都会有始有终。孤独尽头不一定惶恐。可生命总免不了。最初的一阵痛。
　　于是我跟着她一起摇头晃脑地唱——但愿你会懂。该何去何从。
　　我很没用得使着智能ABC。每次找王菲，都会蹦出枉费两个字来。
　　难系流光，枉费垂杨缕。

　　今天叫我蘋花渐。路望断，皓月千山。

　　最冷的时候，我和茶妮妮坐火车去天津找朋友玩。赶上了一场难得的大雪。我们和天工同学在夜晚的蓟运河岸边跑来跑去。把雪踩成各种形状。我吃了一口堤岸上平整的雪，凉丝丝的没有味道。

　　那天唱歌，茶妮妮和天工同学唱得很悲伤。于是我没心没肺地抢了他们的酒喝。喝到脸颊发热，在回去的路上兴奋地唱着你在光中微笑的样子多么美。
　　我和茶妮妮挤在一起睡觉，夜非常冷。我们絮絮地聊到很晚。
　　我神志不清的时候，好象说了一句，我们相依为命。

　　在返京火车上。我和茶妮妮在地图上反复寻找着。而蓟运河，不过一条标不出名称的蓝线。合上地图，茶妮妮给我讲上次在T8上欠我的那个故事。都是温暖的故事。
　　对面的红衣女子，皮肤雪白，眼神缓慢流转。一个人安静听着MP3，倚着窗外的夕阳。云层像山脉一样。
　　而我们一惊一乍地对着瑰丽的云笑。没遮拦地，笑。

　　今天叫我蘋花渐。话未了，雨湿秋千。

　　和茶妮妮走在宣武gate内大街，发现一家只卖老电影和戏曲的店。茶妮妮贪得无餍地挑着电影。我跟着音响哼唱着反四平调——小姐小姐你多风采……
　　茶妮妮说，寒假太短了。到夏天的时候，我们一起看电影碟。到夏天的时候，一起去陶然亭游泳。到夏天的时候，带我去琉璃厂买把竹箫。
　　我微笑着说，好。

　　有时很无聊地猜，火车上那女子，听的是什么歌曲。我说是分开旅行。茶妮妮说是原来你也在这里。
　　我得承认，有时候她要比我乐观。有时候。
　　
　　我曾经猜想真正无忧无虑是相对的，并且总是一闪而过的。就像很久以前我站在铁道一侧的栏杆上，看黑夜里明亮的车厢快速驶过，像一串幸福的剪影。而当我自己坐在长途火车上头昏脑涨的时候，我看到山间田野走过的牧童觉得他们是多么得幸福快乐啊。
　　
　　我按着剥去清漆后暗淡的竹箫，寻找那些快要被忘记的的曲子。它们像冬天的阳光一样明媚又冰冷。
　　展开宣纸，写一段最熟稔的词。冷香飞上诗句。

　　今天叫我蘋花渐。别问我快乐不快乐那样无聊的问题。我有我的朋友。还有很多个夏天。

   


              莲花与花下鱼的葬歌

                          文/小鱼子简

从前，有一只小金鱼……

　　春天如一棵柔软的荇草一样左右摆动着到来的时候，他渐渐由一颗圆圆小小的，懵懂的鱼卵，长成一条有着艳丽颜色的金鱼。在青石桥许许多多的大鱼缸中，他和那些和他同样有着细纱般轻盈的尾鳍的鱼儿们游来游去，不识忧愁。

　　谁也无法解释，就像沙砾无心之间落如蚌中。
　　他听见了一首歌谣，像从外面遥远的世界传来的——
　　
　　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只有小金鱼听见了。他摆着尾巴绘声绘色地给其他鱼儿们唱。——他们从未听过这样的歌，都愣住了。一只鱼游过来亲吻他，带着他从东游到西，从南游到北，说，世界本就这样大，哪里有莲叶？一定是你听错了。应该是，鱼戏粮屑东，鱼戏粮屑西，鱼戏粮屑南，鱼戏粮屑北。
　　说着，天空中撒下鱼饲料来。鱼儿们欢快地围上去，唱着，鱼戏粮屑东，鱼戏粮屑西，鱼戏粮屑南，鱼戏粮屑北。

　　小鱼闷闷不乐。他相信自己没有听错。可是莲是什么？莲叶又是什么呢？　　　

　　水草告诉他，我生长的池塘里有莲叶。碧绿的，圆圆的开在天空。有青蛙在上面跳来跳去，他们的鼓声总能召来一场暴风雨。雨来了，莲花就会开放，在莲叶间。
　　水草低下头，想了很久，找到一个词。他说，晶莹剔透。
　　晶莹剔透？小金鱼看着水草下面的几颗有浅红色花纹的雨花石，在融融的水光中一闪，一闪。

　　小金鱼那天很开心。他在一片黑夜的水中看见天空中碧绿碧绿的莲叶，还有雨花石一样明亮的莲花，旋转着，无边无际蔓延到远方。

　　女孩方雅的影子停留在鱼缸的水面上。鱼儿纷纷逃散，藏在水下。小金鱼没有逃。
　　带我走吧……去看莲花……

　　小金鱼被装进一个空了的蜂蜜玻璃罐里。他恍恍惚惚看见很多和自己一样的小金鱼摇着尾巴朝他游过来。
　　可是一转身，就只剩他一个了。

　　宿舍的桌子上，多了一条鱼。
　　我常凑着脑袋看他在狭小的蜂蜜罐里转来转去，用手指轻轻敲打他面前的玻璃，嗒，嗒嗒，是不是很寂寞？小金鱼的嘴巴一张一翕。
　　这个春天我经常不去上课，有时候是生病，有时候则没有理由。一个人在寝室的帐子里睡觉，看书，听ＣＤ，冲藕粉，发呆的时候看那条鱼。

　　我生日的时候若老大送给我一把洁白的花，还未绽开。我拆去那些[屏蔽]着花枝的润绿的叶子，把她们插在瓶子里。放在小金鱼旁边。
　　看了的人都说，多漂亮的马蹄莲。我微笑着在花间洒上几滴清水。小金鱼的嘴巴一张一翕。

　　夜里我很晚才睡。拉着帐子用电筒照着写日记。寝室里除了柔软的呼吸声，还有奇怪的声音。
　　第二天早上，我问，晚上方雅是不是磨牙啊？昨天夜里我听见声音挺大的。方雅说，我从来不磨牙。
　　可是连续几天夜里都有这样的声音。

　　夜里，风吹不透玻璃窗，马蹄莲的花摇摆着，缓缓开放。小金鱼说，你是莲花吗？
　　最先打开的马蹄莲细细地说——不——我不是莲花，——沙沙——我不生长在池塘。沙沙，沙沙——
　　小金鱼在黑夜中看见五枝马蹄莲的花，白色的花，耀眼地开放着。他说，你是莲花，你是生长在水里的花，而且——小金鱼低头说——晶莹剔透。

　　马蹄莲不再说话，一会儿，睡熟了。
　　小金鱼看着莲花开在夜的天空中，小声唱起了那首听来的歌谣。
　　
　　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没有莲叶，莲叶白天时被我拆下来扔掉了。
　　我迷迷糊糊地起来，用一点手电的光照着桌子上的鱼和花。小金鱼的嘴巴一张一翕。碰在玻璃上。嗒。嗒嗒。
　　原来是你啊。我用手指敲了敲玻璃，又睡觉去了。

　　在马蹄莲开放的夜里。每晚都会听见鱼和花的对话。我装做不知道，从来没有告诉熟睡的人。
　　偶尔，我在寝室的时候，给他们念一段西洲曲。小金鱼很安静地浮在水上听。
　　偶尔，我还会把装藕粉的包装袋放在桌子上。上面的工笔荷花粉嫩嫩的，惹人怜爱。不知道小金鱼会不会看到。

　　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青如水。
　　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忆郎郎不至，仰首望飞鸿。

　　我一天天欣赏着花和花下鱼的和谐。马蹄莲的面容却一天天枯萎了。

　　鱼问，莲花，你的花瓣为什么变焦了？
　　马蹄莲悄声哭泣——沙沙——我就要死了。我的花期不过短短几天——沙沙——
　　小金鱼说，那你死以后，又就只有我一个了。
　　马蹄莲说，也许会有新的莲花来陪你——沙沙——崭新的，含苞待放的。或者——真正的——莲花——沙沙。我只是路边农户人家种的马蹄莲——没有香气，没有颜色——很廉价——沙沙——不是莲花。
　　小金鱼说，你是莲花，我离开青石桥，来到这里，就是为了遇见你。如果你要死去，我宁愿与你一同死去。

　　我躺在帐子里，茫然地睁大眼睛，或许已经睡着了。我想起很久以前，我住在冬天寒冷的北京，一天早晨，我发现鱼缸里那条大眼睛金鱼死了，被冻在鱼缸里，绚烂的尾鳍飘逸第弥散，仍以一种游动的姿态。我常常想，周围的空气就凝固下来。他在那一瞬间，是怎样的挣扎。我想起去年踏上离开家乡火车的时候，没有回头，那是一种怎样的决绝。

　　带我走吧……去看莲花……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听见方雅说，小金鱼死了。我看见蜂蜜玻璃瓶子里半浮起的小金鱼，眼睛圆圆的，映着莲花绽放时的颜色。马蹄莲被烧焦一样的面容垂下，成为一种静默的，长久的哀悼。　　







            新来的鸽子·枇杷·求同存异

                          文/小鱼子简

不知道她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不会真的是在网上大呼一声——谁收留我！……就被连面都没见过的方雅领回来了吧。
　　我一下子就想到两个字：小孩儿。

　　女孩穿领边儿镂空的镶小贝壳的纯白棉纹小衫，长浅棕色流苏裙，细带子凉鞋。提着一个大箱子——实际上很轻。圆圆脸和翘起的小鼻子很有中国味儿。她说，我在学校被老师轰出来了，暂住这里，打搅了，谢谢！
　　我正在一粒粒捏药丸子，对这个和我一样大的小孩露出怜惜有诧异的眼光，轻声问，为什么啊，为什么老师要轰你出来。
　　女孩有点儿激动，绘声绘色地给我讲她进寝室的时候，老师是怎样尖酸地说——你回来啦！你还回来啊！你还有脸回来啊！

　　呼——原来就是这样。小孩儿就是小孩儿啊。
　　方雅说，她和我们同岁，那么说起来，她还比我大几个月，上高三。
　　高三啊，我不禁打个冷颤。女孩说她是打算不高考直接出国去澳大利亚一个名字很长我记不住的大学的。可能每天优哉在一群拼了死命读书的人中间，确实有点儿碍老师眼吧。她来这里，跟老师说是回家，老师想必是求之不得的。于是她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了这儿。
　　我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哇？
　　她无辜地望着我问，是问真名，还是网名？
　　方雅大吼一声。女孩说她叫姜念月。思念的念，满月的月。
　　唔。真是有国风意韵的名字。
　　
　　满当当的，鸽子窝一样的寝室多一只鸽子。九只鸽子热热闹闹的……热……热死了。

　　她和方雅看品评布布戏，拿笔记本上网，晚上挤在一起睡觉。很安静，不怎么说话。她将在鸽子窝里住半个月。
　　我把妈妈给我用彩绳编的拖鞋借了她，我刚买的打算用来洗水果的红色小筐儿也给她盛洗漱用具了。这一切都因为……我最喜欢这种乖乖的小孩子啦！

　　晚上念月把带来的枇杷拿出来让大家分着吃。我诧异地说——呀！你们吃枇杷怎么不洗？一桌子人十分鄙夷地说，反正要剥皮，洗什么。
　　
　　前几天我和小天津同学在半边街游荡，看见路边有挑着大筐卖枇杷的，鲜黄鲜黄的可爱哇。我们忍不住过去挑。一边挑，我一边偷偷问他，这东西怎么吃？他也鄙夷地说，你怎么连枇杷都不会吃。
　　我就是没吃过枇杷，我在北京从来没见过这种南方稀罕的水果。虽然小学的美术课画过，可那也是照着书上的范例画。不过我知道它应该是怎样的味道，因为我吃过枇杷润喉糖。
　　买完枇杷，小天津鬼鬼祟祟地告诉我，他说，其实我也没吃过。于是我们专gate去买了一个小红筐儿来洗干净它们。

　　另外说一句。小天津管筐儿口口声声浅子浅子地叫。
　　地域差异啊……

　　我把枇杷问题原原本本地告诉鸽子窝里的四川人们。她们哈哈大笑让我很没面子。于是我说，这有什么，你们也没吃过国光！
　　她们果然不知国光为何物。其实就是一种苹果的名字，我故意把后面苹果两个字省去，就是为了让她们一头雾水。

　　小天津同学晚上打电话告诉我，他每天早上都很想吃老豆腐，锅巴菜，煎饼果子……这里都没有。
　　我眼巴巴地问，什么叫锅巴菜？
　　他形容了半天，最后说，你来天津我请你去吃。

　　好啊。我们突然沉入一种家乡日常菜肴的温情中。我也很想念北京朴实简约的炸酱面和回味无穷的豆汁儿。
　　我对小天津说，你来北京的时候，我也带你去菜市口喝豆汁儿吧。我以前暑假老自己骑车过去喝。就怕你嫌酸，喝不惯。要是你喝不惯……我就把你灌。反正我请定你了。

　　中国很大，有很多地区差异——语言，美食，习惯。不过周总理不是说了么，求同存异。

　　在这里严重鄙视我的对外汉语专业主任构构老师——我以前一向很尊重他的儒雅之风的。可是他给韩国留学生讲课，讲什么不好非讲地域歧视。他告诉韩国留学生说，四川人最讨厌北京人和上海人。总之，中国人好窝里斗的本性在他身上显露无遗。我不知道北京人是怎么招惹到他了（难道是我欠他作业么？不是啊）但作为一个教师，尤其是一个对外教师，说话要注意，别钻到一个狭隘的位置，让人看不起。

　　阿gate

真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