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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oz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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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忘却的纪念

本帖被无浪海执行提前操作(2008-05-12)

我躺在床上，黑暗里什么都看不见，很热。
我怀里搂着一个人，我知道我不能失去她，她是我最重要的人。
可是真的很热，从她身上传过来。
一种不安深深地攫住了我。我紧紧地搂住她，可是越是这样，越是觉得她在离我而去。
我颤抖地摸到她身上，瘦骨嶙峋的感觉和越来越热的她的体温让我的心凉下去。
她只是在发烧，吃了退烧药就好了，我试图说服自己，慌张地在黑暗中摸索药片。
我突然想起医生说再也不能给她吃药，那样会更糟糕。
[屏蔽]为力让我着急得想哭。
我绝望地伸手想要牢牢地抓住她。
惊恐地发现抓到的只有空气。
挥动的手敲到床沿让我醒过来,盖着厚重的棉被,但沾湿衣服的却是冷汗。深夜的寝室很安静，偶尔可以听到外面街上传来汽车的警示声，窗外有人穿着拖鞋走过，路灯透过窗帘的光显得昏黄而寂寞。
我想那千里之外的家乡这个时候一定万籁寂静，远处隐隐传来狗的叫声，后院猫头鹰呱呱的低咽，黄鼠狼发出的古怪的桀桀声一定会让山村更显寂静，希望这个时候她睡得安稳些，她总是跟我说人老了就睡得少了，夜里经常起来看时间。每次回去她总早早地起来给我做早餐，简单的热粥咸菜往往让她花上几个小时，而早上半梦半醒间她轻轻地走来走去的声响是我最怀念的声音。
什么时候起，她已经充满了我的记忆了呢？
最早的记忆是属于她的，隐约记得那是个冬天，炉火旁边，她在缝晚上用的被子，还不会走路的我趴在装被子用的藤条编的箩筐上，假装睡着。她把我抱到楼上的小床，我听着她下楼的脚步声，在脚步声消失的那一刻放开嗓gate大哭，我知道这样她就会无可奈何放下刚刚拿起的针线地回来。在没有意识的时候就知道她是我唯一能够依靠和撒娇的人。
春天来的时候，南方的农民总是非常的忙碌，而她比别人都要忙碌。那个时候，在春天阳光灿烂的中午，我总会背着堂妹，穿过春花烂漫的山谷，去给她送饭。我喜欢光着脚丫，踩着柔软细腻的泥土，感受大地的包容。现在想起来，如果前面没有辛苦劳作的她，怎么会有那个在温暖春风中不知忧愁的我呢，她给我的是一个安稳的充满了关爱的童年，就算她忙得连吃饭都没有时间，她也会记得把山上那颜色鲜红味道酸甜的野草莓带回来给我们，我们开心的笑容似乎可以让她忘记疲劳。
夏季带来的充沛雨水使山泉从石缝涌出来，汇聚成流，穿过青石板铺就的山村。那个时候肥美笨拙的蜗牛就会从湿热的草从里钻出来乘凉。我总会拿了小凳子坐在厨房里准备午饭的她旁边，她把从菜地里拣来的蜗牛放到火里烤，那是小时侯我最期待的零食。窗外初夏笼罩在湿润水气里生机勃勃的景色丝毫也无法影响我期待的心情,濒死的蜗牛发出的像公鸡打鸣的声音此起彼伏，与我开心的笑声一起的是她宠腻的微笑。那样天真而残忍的童年。
秋天闲下来的时候，晚上街坊邻居总会聚在村头那株大榕树下聊天，我总会趴在她的漆上，穿着她那古老的对襟衣服御寒，听老头老太太说那年西山下来的[屏蔽]把谁家的孩子叼走了，这年村里夜里来了一个偷牛的盗贼被抓起来了。后来长大了，街坊邻居总拿那时侯小小的我穿着奶奶衣服的滑稽样取笑我，可是他们不知道，那是我最温暖美好的记忆。
和冬天相关的是她粗布蜡染的被子和她的粗糙手脚温暖怀抱，对我来说，这些比后来过冬用的那些现代化的取暖设备要温暖千万倍。在很多年的后来我才知道，在冬天里能够握住我冰冷的手而不即时放开的人是多么难得，而那时她总是毫不犹豫地用她的双手温暖我的手。后来要离开她去远一些的城市读书,她担心冬天没有她我会被冻着，亲手给我做了一床被子。那是一床蓝底白花的纯棉被子，里面的棉絮是她自己种了请人做的，整齐的针脚里我可以想象的是她的不舍和牵挂。如果翻开被子的右上角，仔细看的话，一定会发现那里锈着我的名字。
总是怀念她种满花草的阳台，她种的一种指甲花，叶子细小却饱满充满水分，轻轻一掐就是满手青绿色的汁液。还有可以拿来染指甲的颜色鲜艳的凤仙花，长得像雨伞的无名花，不开花的芦荟不经心就长得满盆都是。热烈的向阳花是她最喜欢的花，她总希望我乐观坚强。当南方多雨的初夏来了的时候，我们经常在预示暴风雨将要来临的雷声中，手忙脚乱地把那些娇弱的花搬到室内。而现在，就算在寝室的窗台上种满花草，在这个常年雨水稀少的城市里，我也只能在阴暗的天空下思念她。
当回忆往昔，发现她给我的早已足够温暖我的整个生命，而她早就满头白发，风烛残年。
放假回去看她，给她做饭的时候，堂妹总是在旁边嘱咐不要放这个那个。是的，我知道酱油对她的眼睛不好，而味精会使她的耳朵恶化。她的眼睛已经不大看得见了，而每次打电话回去，她总是说听不见。那种无形的暗示一天一天积累起来形成巨大的恐惧，我终于承认自己始终还是那个怕黑的小孩。她总是说不去想就不怕了，但是我可以不去想从而逃避白天的恐惧，又怎样才能逃避黑夜闭上眼之后不请自来的噩梦。那些心底永远无法抹杀的恐惧被压抑后会在黑夜里变本加厉地爆发开来，在身后紧紧追着。
不知什么时候起，提起回家这样的词眼就恐慌起来。记得高中的第一个十一假，兴冲冲地坐了整整一天的车回去看爷爷和她，快到家的时候天早就黑了，但是那一次等着我的却是爷爷的葬礼，赶夜路也毫不犹豫的脚在灯火通明的街道上再也迈不出一步。而现在，每次回家之前总是害怕在家里等待我的不是冒着热气的早餐，而是空无一人的屋子。
曾经有人说过要想战胜恐惧，你必须勇敢地直面它。今天我鼓起勇气来，把心底的害怕暴晒在阳光下，希望恐惧和噩梦可以像怕光的吸血鬼一样在阳光中灰飞湮灭，让我忘记这些不安，然后回家。
——写在2008年母亲节，祝福远在家乡的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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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云:15(无浪海) 觉得写得太好了~

浮云:20(快乐猪--笨笨) 优秀原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