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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骏小说-荒村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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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骏小说-荒村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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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骏小说-荒村公寓
蔡骏简介
生于1978年12月23日,摩羯座,O型血。生于上海,长于上海,小时梦想成为国家地理绘图员,后来又与美术学院擦肩而过。因为离不开母语的土壤,遂认定汉语是地球上最美的语言,誓言以汉语写出世界上最好的小说。自称“灵感的宠儿”,依靠上帝赐予的灵感吃饭,常常担心脑子被各种突如其来的灵感撑破。
22岁即开始发表小说,同年获得“人民文学·贝塔斯曼杯文学新秀奖”。2001年长篇惊悚小说《病毒》横空出世,从此一发而不可收,翱翔于心理悬疑之天地,至今已出版《猫眼》、《幽灵客栈》、《荒村公寓》等数部长篇小说,其中《诅咒》被拍摄成电视连续剧《魂断楼兰》。
蔡骏才情超人,以天马行空般的想像力、严密紧凑的逻辑思维,致力打造属于中国人自己的“心理悬疑小说”品牌。蔡骏心理悬疑小说在历史与现实、爱情与惊悚、悬念与推理之间展开游刃有余、亦不失贯通中西的浓郁人文气息的叙述,探寻恐惧之外的深邃命题,大有直追斯蒂芬·金、希区柯克诸大师的潜质。
蔡骏的书介于纯文学与通俗文学之间,其文本和语言具有纯文学的美学价值,唯美、神秘甚至还有拉美式的魔幻现实[屏蔽]。然而,在结构上和叙述方式上又同时具有通俗畅销文学的特征、悬念、惊悚、推理、科学、罗曼蒂克。 蔡骏的作品让我想到两个人:金庸和倪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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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云:3 (by soleone) | 理由:
辛苦了,意思下~
Posted: 2007-04-17 13:3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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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 外科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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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
“我知道荒村在哪里了。”
这是BBS上一张帖子的标题,点击开来一看,却是FLASH动画——
在令人窒息的阴郁天色背景下,浊浪拍打着荒凉的海岸,山坡下是一座死一般沉寂的村庄,纷乱地排列着许多黑色屋顶。在俯瞰村庄的山崖顶上,远远地站着一个白衣女子的身影,狂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和衣裙,背景音乐是韦伯音乐剧《歌剧院幽灵》中最著名的那首歌。
原来这是一位网友,在读了我的小说以后制作的FLASH。这就是他们心目中的荒村?
随着《歌剧院幽灵》熟悉的旋律,FLASH的画面一遍又一遍放着。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自从我的中篇小说《荒村》在《萌芽》杂志上发表以后,我的生活就被这篇小说打乱了。也因为这部中篇小说,使得一个极其神秘的人物闯入了我的生活——至于这个神秘的人物究竟是谁?我会在后面为你详细地叙述。
除了这个神秘人物以外,在我的身边还发生了几件大事,至今回想起来仍然心有余悸。这些事情是如此地不可思议,我曾经把这些事告诉许多记者朋友,他们竟然没有一个人相信,全都以为这是我最新创作的一部小说。
哎,真后悔当时身边没带上一台DV,把所有的事情都以影像记录下来,拍成一部让人毛骨悚然又黯然神伤的纪录片,否则的话谁又会相信这么离奇的事呢?既然如此,你们就当这是在午夜乘凉时,偶然听说的一段奇闻怪谈吧。
Posted: 2007-04-17 13:30 |
[1 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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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神的,神圣的,神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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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幕
在我的许多小说里,故事都像是博尔赫斯笔下的圆形废墟,既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任意地在故事轨迹上截取一点,都可以为你打开一道秘密的暗gate,带你通往另一个想像力的世界……
但是,如果要讲述这个故事的话,就必须要从这一年的春天说起,在这年四月份的《萌芽》杂志上,发表了我的中篇小说《荒村》。
这篇两万多字的小说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
荒村最早出现在我的长篇小说《幽灵客栈》里,是浙江东部一个荒凉的小山村,坐落在大海和墓地之间。但事实上我从没去过荒村,因为这个地方纯粹出于我的虚构。
如果不是因为一次签名售书的活动,荒村永远只能存在于我的想像中。
《幽灵客栈》的签名售书是在地铁的一个书店内进行的。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夜,当签售活动即将结束时,一个叫小枝的女孩出现在我面前。
她套着一件极不合身的宽大毛衣,一头长长的黑发梳着马尾辫,看样子像是个女大学生。这奇异的女孩生着一双漂亮的眼睛,眼神里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她略显拘谨地请我为她签名,说她的名字叫小枝,来自一个叫荒村的地方。
我一下子就愣住了,因为荒村只是小说中虚构的场景,她却告诉我荒村确有其地,而且就是在大海与墓地之间。
虽然不太敢相信,但我还是被她震住了,而她那双楚楚可人的眼睛,就像黑夜里迷途的小鹿,使我不能不对她产生某种好感。瞬间,我作出了决定,要请小枝带我去荒村,看看我小说中虚构的地方,在现实中究竟是什么样?
在苦苦等待了几周之后,小枝终于答应了我的请求,带我踏上了前往荒村的长途汽车。
小枝告诉我,荒村位于浙江省东部沿海K市的西冷镇,八百[屏蔽]宋朝靖康之变后,中原遗民逃到这块荒凉的海岸定居,从此便有了荒村这个地方。
小枝就是在荒村出生长大的,两[屏蔽]考上了上海的一所名牌大学,现在正好放寒假回家。
经过辗转旅行,我和小枝终于抵达了荒村,这里确实处于大海与墓地之间,满目皆是凄惨的山峦与悬崖,时间似乎在此停滞了,依然停留在数百[屏蔽]的荒凉年代。
村口矗立着一座巨大的石头牌坊,上面刻着“贞烈阴阳”四个大字。据说在明朝嘉靖年间,荒村出了一位进士,皇帝为了表彰他的母亲,御赐了这块贞节牌坊。
小枝带我踏入荒村,来到了一处古老的宅子,宅gate口有三个字——“进士第”。原来这里就是小枝的家了,而村口的大牌坊也是赐给她家祖先的。进士第古宅阴暗森严,里面有好几进院落,进gate的大堂叫“仁爱堂”,堂内挂着一幅古人的卷轴画像。
偌大的古宅里没有多少人气,只有小枝的父亲还住在里面。他是一个面色苍白、体形瘦削的中年人,他自称欧阳先生,说话的口气不冷不热,就像一具僵尸似的。
荒村这种地方自然不会有旅馆,夜幕降临后,我只能借宿在这栋古宅里了。
小枝端着一盏煤油灯,领我来到二进院子,楼上有一间空关了许久的屋子。
我小心地踏入这古老的房间,却惊奇地发现房里有一张古老的屏风,这是一张四扇朱漆屏风,应该是清朝以前的古董了,但更让我惊讶的是屏风里画的内容——第一扇画的是一男一女,两人互相看着对方依依不舍,看来是[屏蔽]或恋人离别的场景;第二扇画的仍是那女子,似乎正在流泪,她身前站着一个僧人,将一支笛子递到她手中;第三扇画的是室内,女子正独坐在竹席上,手中握着笛子送到唇边,房梁上悬着三尺白绫;第四扇画的是一开始的那男子,身边躺着一口红漆棺材,更可怕的是棺材盖板是打开的,而男子手中也持着一支笛子。
看着这些屏风上的画,我不禁毛骨悚然,一些奇怪的黑影在屏风上晃动,仿佛画中的男人真要从屏风里走出来了。
小枝告诉了我这张古代屏风里画的故事——
明朝嘉靖年间,荒村有一对年轻夫妇,妻子的名字叫胭脂。当时常有日本倭寇出没,胭脂的丈夫被强征入[屏蔽],[屏蔽]到外省与倭寇打仗。
丈夫在临行前与胭脂约定:三年后的重阳节,他一定会回到家中与她相会,如果届时不能相会,两人就在重阳之夜一同殉情赴死。
三年后的重阳节将近,远方的丈夫依旧杳无音信。胭脂每日都等在村口,有天遇到一个游方的托钵僧,僧人赠予她一支笛子,吩咐她在重阳之夜吹响笛子,丈夫就会如约归来。
重阳之夜,胭脂吹响了那支笛子,当一曲忧伤的笛声终了,丈夫竟真的回到了家gate口。她欣喜万分地为丈夫脱去甲衣,温柔地服侍丈夫睡下。
在他们一同度过几个幸福的夜晚之后,丈夫突然失踪了。不久,胭脂听说她的丈夫竟早已在重阳之夜战死。原来,重阳节那晚,她丈夫在千里之外征战,故意冲在队伍最前头,被敌人乱箭射死。
他名为战死,实为殉情,以死亡履行了与妻子的约定。他的魂魄飞越千山万水,只为返回故乡荒村。而此刻胭脂正好吹响神秘的笛子,悠扬的笛声正好指引了丈夫的幽灵回家。
当天晚上,我一整夜都在想这个故事,实在睡不着觉。到了后半夜,我索性走出房间,发现隔壁房间里竟透出一线烛光。
强忍着恐惧,我偷偷地向隔壁窗户里看去——
古老的梳妆台上点着一支蜡烛,幽暗的烛光照亮了一个穿着白衣的女子,但我无法看到她的脸,只看到她正梳着一头乌黑的长发。我立刻想起一部经典[屏蔽]中的画面,慌忙逃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这就是我在荒村的第一夜。
第二天,小枝带着我到荒村四周看了看,这里果然是穷山恶水,荒凉的山峦和黑色的大海,使我想起了《牙买加客栈》。
小枝总是那种表情,似乎永远都没有开心的时候,呆呆地望着大海出神。看着她凝视大海的样子,忽然产生了某种冲动,但我还是强忍住了。
下午在小枝的房间里,我看到写字台上放着一个相框,里面镶着一张小枝的黑白照片,照片里的她很迷人,只是眼神有几分淡淡的忧郁。
可小枝却说这张照片里的人早就死了。原来这是小枝妈妈的照片,她们母女俩长得实在太像了。
小枝很小的时候,她的妈妈就生病去世了,就病死在我现在住的那栋楼上。父亲一个人把她带大。她只能从照片上看到妈妈的样子。
在这天晚上的十二点钟,我忽然听到一阵笛声,似乎是从后面的山上传来的。黑夜中的笛声让我心惊肉跳,我急忙跑出进士第,循着笛声找到了山上的吹笛者。原来吹笛子的人是小枝的父亲——欧阳先生。
半夜里跑到山上吹笛子,这种怪异的行为令我很好奇,而他手上的笛子也非常特别,据说已有几百年历史了。
想必这支笛子一定是有故事的,果然,欧阳先生告诉我,这支笛子就是当年胭脂吹过的神秘笛子,而胭脂的故事还有另一个版本——
几百[屏蔽]的荒村,胭脂在重阳之夜吹响这支笛子,与丈夫的鬼魂相聚。三个月后,她发现自己已经有孕在身。这是一个奇迹。她腹中怀的那个孩子,正是战死沙场的丈夫魂兮归来后播下的种子。
荒村人开始怀疑她红杏出墙,但胭脂坚持自己是清白的,为了保住腹中的孩子,胭脂受尽了苦难,怀胎十月,终于把儿子生了下来。胭脂一个人将孩子带大,母子受尽了歧视和侮辱。十几年后,胭脂终因操劳过度而死,但她的儿子读书极为用功,后来金榜题名成为天子gate生。
胭脂的事迹传到了皇帝耳中,皇帝也为这个故事所感动,御赐贞节牌坊一块,以表彰胭脂的德行。原来村口的贞节牌坊就是给胭脂的,进士第也是胭脂的儿子所建,欧阳先生和小枝都是胭脂的后代——
幽灵的后代?
我吓得跑回到了进士第里。在进士第的院子里,我竟然发现小枝穿着一身白衣,正孤独地徘徊在月光下。她什么话都没有说,眼神宛如梦游似的。我立刻就跑得无影无踪。
在我到达荒村的第三天,终于忍受不下去了,决心立刻离开这里。
在离开荒村以前,我向欧阳先生及小枝辞行,他们也没怎么挽留我,只是言语中似乎隐藏着什么。
我在进士第的大gate口看着小枝,尽管只是短短几天的萍水相逢,但她那楚楚动人的目光
,仍使我心里暗暗有些酸涩,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决然地离开了荒村。
回到西冷镇上,我没有立刻回上海,而是找到当地的文化馆馆长,向他请教荒村的胭脂传说。
文化馆馆长告诉我,二十[屏蔽],荒村附近一座明代的古墓遭到了盗墓贼的盗掘。当时是欧阳先生报了案,考古队立刻赶来进行抢救性发掘,发现古墓里葬着一男一女两具骨骸,还有一块保存相对完好的墓志铭,记载着墓主人的生平事迹。
原来,这座古墓里埋葬的正是胭脂和她的丈夫。墓志铭上说明朝嘉靖年间,东南倭患严重,荒村人欧阳安被强征入伍,临行前与妻子约定,三年后的重阳节必定回乡团聚,否则就双双殉情。
三年后,重阳之期已至,欧阳安仍在千里之外打仗,他知道自己无法履行约定,便决心在战场上求死殉情。重阳之夜,欧阳安冲在队伍最前列,身中数箭倒地不起。但他只是受重伤昏迷,后来又活了过来,数月后当他回到荒村老家时,才发现妻子已于重阳之夜悬梁自尽了。
欧阳安痛不欲生,他还想再看妻子一眼,便偷偷打开妻子的棺材,却发现尸身完好无损,身旁还有一支笛子。于是,欧阳安把妻子的棺材抬回家,每年重阳节及春节前后,他都会在半夜吹响从棺材里取出的笛子。
几年后的一个冬夜,欧阳安又一次吹响笛子,妻子竟真的从棺材里醒了过来。欧阳安欣喜若狂,每日喂以稀粥,终于使她恢复了健康。复活后的妻子依然年轻美丽,他们过起了平静的生活,甚至还生了一个儿子。
后来儿子考中进士,在京城殿试名列前茅,皇帝听说后也感动不已,便御赐一块贞节牌坊。听完这个版本的胭脂故事,我几乎已无法自持了——
小枝和欧阳先生所说的故事又是真是假呢?
但是,坟墓是不会说谎的。忽然,我觉得自己坠入了一个黑泽明《罗生gate》式的深渊。荒村欧阳家究竟还隐藏着什么秘密?
瞬间,我作出了决定——立刻回荒村,解开这个秘密。
在那个寒冷的冬夜,我穿过陡峭的山坡回到荒村,听到了一阵诡异的笛声。此时什么都无法阻止我了。我冲到进士第里,发现曾经住过的小楼上,竟亮起了一线微弱的灯光。
我冲进那间屋子,发现小枝穿着一身白衣,怔怔地看着屏风。她的面色是那样苍白,乌黑的眼珠幽幽地盯着前方,还是那副梦游的样子。
我高声对她说话,但她毫无反应,这时我才惊奇地发现——她根本就不是小枝!正当我感到一阵彻骨的恐惧时,欧阳先生突然出现在我背后,告诉我一个不可思议的答案——
她是小枝的妈妈。
可是,我明明记得小枝对我说过,她的妈妈早就去世了。
欧阳先生娓娓道来,原来在二十[屏蔽],小枝刚出生不久,她的妈妈便因病去世了。欧阳先生悲痛万分,不想再独自活在这世上。不久,欧阳家祖先的坟墓被盗,他看到了那块墓志铭,祖先的故事给了他极大的启示——
只要按照墓志铭里记载的方法去做,妻子就一定会回到他身边。所以,他经常在半夜跑到山上去吹笛子,因为这支来自古代的笛子具有神秘的魔力,能让你爱的人回到你身边——
是的,她回来了。我又想起了小枝房间里,那张她妈妈生前的照片,简直就和小枝一模一样,怪不得我会把她误当做小枝。
我明白了第一天晚上,在我隔壁房间梳头的女子也是她,第二天晚上在院子里徘徊的也是她。这是一对人鬼[屏蔽],依然年轻美丽的妻子抬起头,看着已经憔悴苍老的丈夫——
他深深地爱着她,不论她是死了还是活着,即便是人鬼阴阳两相隔,他也渴望自己所爱的人回家。但随后我听到了一阵奇怪的笛声,催眠般使我昏迷了过去……
第二天清早醒来时,进士第里已一个人影都没有了。我找遍所有房间,只看到一层薄薄的尘埃,似乎很久都没人住过了。
我惴惴不安地冲出进士第,找到了荒村的村长,询问起欧阳家的情况。村长的回答让我更加胆战心惊。原来欧阳先生早就死了!三[屏蔽]患癌症而死,就死在进士第里。而欧阳先生的妻子,是二十[屏蔽]欧阳先生去外地工作的时候,病死在家中的。
至于小枝,原本在上海读书,但大约一年以前,她在上海的地铁里出了意外,香消玉殒。如果进士第里的一家三口早就死绝了,那么我所见到的小枝和欧阳先生又是谁?
我不能再留在荒村了,也许这里只属于另一个时代,属于线装书里的怪谈。
小枝——我心里念着她,身体却匆匆离开了荒村。村口依然矗立着的御赐贞节牌坊,仿佛是一块巨大的墓碑。
回到上海后,我问了一位在地铁公司工作的朋友。他告诉我在一[屏蔽]的冬天,就在我签名售书的那个地铁车站里,曾经出过一起重大事故:在地铁列车即将进站的时候,一个二十岁的女大学生失足掉下了站台,被列车当场碾死。
——她的名字叫欧阳小枝。
原文长达两万多字,在此限于篇幅,我只能简明扼要地加以介绍。在那个雨水充沛的春天,中篇小说《荒村》发表之后,全国有几十万读者读到了它,立刻引来了许多争议,网上也出现了N多评论。我没想到有那么多读者,都深深陷入了荒村中的世界,似乎在这篇两万多字的小说里有一个支点,不经意间触发了他们心中某个柔软的地方。
然而,更多的还是读者们对于“荒村”这个地方的种种猜测。在一个多月间,我收到了许多e-mail,大多是询问《荒村》中几个未解的谜团的。很抱歉我没有一一回答,因为当时我自己也很想知道答案。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五月初的一天,有几位不速之客敲开了我的房gate。
Posted: 2007-04-17 13:3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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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
还记得那是一个雨天的下午,窗[屏蔽]蒙的烟雨模糊了视线,仿佛一切都是从滤光镜看出去的,只有植物们放肆地吸吮着雨水,枝叶的暗绿色正悄悄蔓延。此刻,房间里也弥漫着潮湿的空气,雨点不断敲打着窗玻璃。
我独自面对电脑屏幕,思考下一部小说的开头。忽然,急促的gate铃声响起,就和窗外的骤雨一样让人心神不宁。我一向讨厌在这种时候被人打扰,却只能屏住不快打开房gate——看到了四张陌生的面孔。
为首的年轻男子体形健硕,肤色黝黑,似乎经常从事户外运动,他的头发上还沾着一些雨珠。他小心翼翼地问起了我的名字,在知道了我就是《荒村》的作者后,他们都松了一口气。
一个皮肤白嫩的小个子女生喃喃地说:“哇,真没想到啊!”
“没想到什么?”
“没想到传说中的作者居然这么年轻啊。”
我搔了搔头,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在夸我。
女生兴奋地说:“嗯,这里看起来很不错嘛,《荒村》就是在这里写出来的吧?”
为首的男生瞪了她一眼,然后微笑着对我说:“对不起,我们都是你的忠实读者和书迷,尤其是在《萌芽》杂志上读到《荒村》这篇小说以后,我们有许多问题想要当面请教你。”
原来如此。可我还是有些犹豫,平时我从不当面接待读者——
不过还是让他们进来了。四个人小心地把雨伞放在gate口,身上虽有些湿,我却并不怎么介意,倒了饮料招待这些不请自来的访客。
四个人都背着书包,两男两女,和我一样是年轻人,应该还在读大学一二年级吧。
我的猜想得到了他们的证实,另一个高个子女生说:“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韩小枫。”
然后,她又依次介绍了每一个人,为首的大男生叫霍强,小个子女生[屏蔽]雨,最后一个男生叫苏天平。他们都是大二的学生,参加了有名的“知更鸟大学生探险俱乐部”。
霍强开gate见山道:“你所有的书和小说我们都读过,读了你的中篇小说《荒村》后,我们全都被震撼住了,反反复复地看了十几遍。我们实在是忍不住了,所以特地登gate拜访,想请你为我们解答一些问题。”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小说发表后最担心的就是这个。
“对不起,你们是怎么知道我的地址的?”
“这个嘛……”霍强尴尬地抓了抓头,然后说出了一个名字。
原来是那家伙!居然把我的地址透露给这几个大学生了,下次遇到他一定要骂他几句。
[屏蔽]雨的小女生说话了:“对不起,这是我们对他死缠烂打,他[屏蔽]无奈才告诉我们的。”
算了吧,那家伙一定是看到人家漂亮的女学生,经不起诱惑才出卖了朋友的吧。
“好吧,你们究竟有什么问题?”
叫苏天平的沉默男生终于说话了:“首先我很喜欢你的这篇小说,我觉得《荒村》实在太奇特了,甚至每一个文字都是一个陷阱、一个待解的谜团。在荒村的故事表面之下,一定还隐藏着其他秘密,是吗?是不是因为篇幅的原因?我觉得你还有许多故事没有透露给我们。”
“是不是还准备要写一部关于荒村的长篇?”
韩小枫突然插了一句。对于他们的这些问题,我还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又随口敷衍了几句。但这几个大学生却不依不饶,机关炮似的向我追问着。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昏暗的天光笼罩着房间,很容易让人产生某种错觉,好像这四个人是从另一个时空赶来的。
终于,霍强忍不住了说:“好吧,现在请回答一个问题,荒村到底存在吗?”
“我已经说过几遍了,这只是一篇小说而已,请不要太当真。”
春雨突然有些激动:“不,你骗人,荒村一定存在,它一定存在!”
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样子,就算再铁石心肠也撑不下去了。也许我那位朋友也是因此而“出卖”我的吧,毕竟我们都很心软。我咬咬牙,勉强点了点头:“好吧,我承认,荒村确实存在。”
说完这句话的瞬间,一道耀眼的闪电忽然从天际闪过,紧接着是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似乎连窗玻璃都在颤抖。难道是不祥之兆?我的心一沉——
不,我不能这么说,荒村不应该存在。可惜,说出口的话已经收不回了,现在想来真是非常后悔。
当时听完了我这句话,几个大学生都异常兴奋,只有苏天平还保持着冷静,他[屏蔽]:“那么请你告诉我,荒村究竟在什么地方?”
“我已经在小说里说过了,荒村在大海与墓地之间。”
“这我们都知道。现在,我们想要知道的是荒村的确切地址,你在小说里说荒村在浙江省K市的西冷镇,那么K市又是哪里呢?”
“你们究竟想要干什么?”
霍强果断地说:“我们想要去荒村。”
“要去荒村”的话音未落,窗外又是一个惊天动地的响雷,[屏蔽]雨的女生下意识地紧紧抱住旁边的韩小枫。
我也怔住了。窗外一片白茫茫的烟雨。奇怪,这个季节本不应该有那么大的雷雨啊。
那四个大学生都直勾勾地盯着我,他们正等待我的回答。
这让我更加心神不宁起来,奇怪的预感如雨水般打在心里,又如咒语般在脑中反复叮咛。绝不能让他们打开撒旦的大gate。
我斩钉截铁地回答:“不,我不能告诉你们!”
已期待了许久的四个大学生,立刻像漏了气的皮球一样,尤其是那个[屏蔽]雨的女生都快要哭出来了。
“为什么?”韩小枫显然是个急性子,她立刻冲我问了一句。
“不为什么,反正你们不能去荒村。”
霍强摇了摇头:“不,我们都已经作好准备了,一切野外旅行和探险的装备都已到位,惟独就缺详细地址。不管你是否支持,我们去荒村探险的计划绝不会改变。”
“取消计划吧,这样的计划毫无意义。我建议你们多关注一下U-FO或者是百慕大三角区,不要让幻想压倒理智。”
“百慕大太远了,而荒村就近在我们身边。”说话的是苏天平,他也有些激动了,“你知道吗?我和春雨就是因为读了你的小说,对你的文字着迷以后才加入探险俱乐部的。你知道我们费了多大的劲才找到你的吗?今天又冒着这么大的雷雨登gate拜访,你可千万不能让我们这些忠实的读者失望啊。”
我的读者朋友们,我怎么会让你们失望呢?可是,在荒村这件事上,绝无退让的余地,我必须硬着头皮说:“你们回去吧,我是不会说出荒村在哪里的。”
霍强冷冷地说:“真的很遗憾。不过,就算你不说也不要紧,因为只要荒村这个地方确实存在,那么我们就一定会查出来的。”说完,便起身匆匆地离去了,其他几个大学生也都跟在霍强身后。
[屏蔽]雨的女生是最后一个走的,她在gate口又回头看了我一眼,幽幽地说:“我真的很失望。”
我只能无奈地说了声:“外面打雷,你们当心。”
目送四个不速之客消失在楼道间,心里涌起一股愧疚,该不该这么做呢?他们都是我的忠实读者,我本应该尽力帮助他们,可荒村……不,不要再提荒村了。
原本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然而,就在四个大学生离去的当天晚上,更奇怪的事情闯入了我的生活。
深夜时分,外面已不再电闪雷鸣了,雨水淅淅沥沥地落在窗户上,如同某个女子的手指在敲打。
我像平常一样打开电子邮箱收e-mail,自然又收到了许多关于荒村的邮件,大体是崇拜者有之,谩骂者亦有之。但其中有一封邮件的主题引起了我的兴趣——
“你漏了那口井”
在看到这个标题的瞬间,我的眼皮忽然跳了一下,眼前仿佛又出现那个幽深的圆形洞口
——井?
我的鼠标像是被这个标题击中了一样,一眨眼滑得不知去向。我连忙挥动几下右手,总算找到了这只胆怯的老鼠,它被这标题吓怕了吗?
点击“你漏了那口井”的标题,一段文字跳进我的视线——
你好:你就是《荒村》的作者吧,如果你认为这封信是[屏蔽]扰邮件的话,那请你现在就删除它。今天下午,我看完了你的中篇小说《荒村》。请原谅,我现在是以一个知情人,而不是以读者的身份来评价你的小说。我要告诉你,你在小说里遗漏了一样重要的东西,不知你是故意隐瞒还是记性太差,假定你是真的去过荒村老宅进士第,而不是道听途说的话。还记
得老宅进士第后院里的那口井吗?你可以不回复。打扰了。
一个读者
看完这封奇怪的e-mail,我愣了好几分钟,电脑屏幕上的那些文字似乎跳过了眼睛,直接进入到了脑子里。
摸着鼠标的手犹豫了几下,还是没有按下删除键。我缓缓闭上了眼睛。
井?
在合上双眼的一刹那,黑黝黝的洞口又出现了——
小心地把身体探到井口,狭窄的古井深不见底,似乎沉浸在光阴的漆黑中。突然,几丝波纹出现在了井底,微微荡漾的水纹反射着洞口的光线。瞬间,我在井底的水纹里,发现了自己脸庞的倒影。
我颤抖着看着井底的自己,就像面对着爱因斯坦假设的“黑洞”,那个亿万光年外的宇宙黑洞正以无限的力量吸收着一切物质,而时间则在它的周围扭曲变形。是的,面对这口古井的我,似乎也感受到了一股气息,自井底缓缓地升起,通过宛如婴儿出生的产道般狭窄湿润的井壁,从狭窄的井口汹涌而出,直喷到我的脸上、我的鼻息,又随着呼吸而充满了我的胸膛。我摸不到它,但能贪婪地呼吸到它,我知道它在这里。现在,它从井里跑出来了……
它是谁?
我猛然睁开了眼睛,那口幽深的古井瞬间消失了,眼前还是电脑的屏幕保护。我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刚才浮现的那一幕实在太刻骨铭心了,甚至不知道该用恐惧还是忧伤来形容当时的心情。
但我知道自己不应该打开那口井,因为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能做的只能是隐瞒这口井的存在。
这封奇怪的e-mail说的对,古井确实存在于荒村,就在古宅进士第的后院里,只是我没有把它写进小说《荒村》里。
因为我对这口井有一股特别的恐惧,以致无法想像当它进入小说中,展现在无数读者的面前时,会产生怎样的后果。
不!我无法想像。
现在,我面对着这封奇怪的e-mail,不知道对方是如何知道那口井的,或许也仅仅只是道听途说而已?
虽然,对方说我可以不回复,但我想还是回复一下的好,至少我想知道对方究竟是谁?是穷极无聊幻想出一口古井来吓唬我,还是确实和荒村有着某种关系?
思前想后,我还是给对方回复了一封e-mail。
你好:我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你,也不知道你究竟是谁。但现在我必须承认,在进士第的后院里确实有一口古井,请问你是如何知道那口井的?一定要回复。
发完这封e-mail,我关掉电脑,终于长出了一口气。雨点继续敲打,宛如荒村海岸渐渐退却的潮汐。那晚并没有意识到,我的生活将因这两封邮件发生巨大的改变。
Posted: 2007-04-17 13:3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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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果然,第二天子夜时分,我的电子邮箱收到了对方的回复——
你好:我说过你可以不回复的。
但既然你承认了那口井的存在,那么为何在小说中遗漏了它?至于我究竟是如何知道那口井的,对不起,我不能回答你这个问题。
恕我直言,在看完你的《荒村》以后,我有一个感觉——如果你不是故意隐瞒什么东西的话,那么你根本就没有去过荒村。因为你这篇小说里的错误实在太多了,等我什么时候想起来,我会一一向你指出来的。
如果我没有想起来的话,那算你走运。
告诉我,你真的去过荒村吗?
这回结尾没有落款,看着这封e-mail里咄咄逼人的文字,我实在想像不出对方会是什么样子。
犹豫了片刻之后,我做出了回复——
你好:你是谁?
我觉得我们现在的交流,就像是在大房子里玩捉迷藏的小孩,两个人都相信对方猜不到自己的藏身之处,而自己却能准确地猜到对方藏在哪里。
再说一遍,《荒村》只是一篇两万多字的小说而已。
小说是什么?我觉得小说就是梦,所有的小说都是小说家的梦话。而无论是美梦还是噩梦,无论这梦看起来有多么真实,梦与我们的现实生活总是有距离的,所以我们才会喜欢做梦,才会喜欢小说。
好了,不管你是否相信,我确实去过荒村。但是,小说中的荒村,与现实中的荒村,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否则也就不称其为小说了。
最后,有个小小的请求,能不能留下你的落款呢?
回复发出以后,我顺手关掉电脑,坐在椅子上想了很久。
自从中篇小说《荒村》在杂志上发表以后,脑子里一直就很乱。奇怪,现在怎么也记不起来,几个月前我决定要写这篇小说时,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记忆一下子崩裂成碎片,怎么也拼不到一起。我竭尽全力地在脑子里搜索着,直到想起那个寒冷的冬日下午——
没错,我记得那天据说要下雪,仰头看着天空,期待着雪花飘舞的那一刻。周围全是嘈杂的人声,并且散发着一股不知几百[屏蔽]的陈腐味道。对了,那天我去了旧书市场,站在市场中间的走道上,两边全是收破烂似的旧书摊。
告诉你们吧,我一向很喜欢收藏,尤其是线装的古旧书籍,谈不上是收藏投资,纯粹只是喜好古物而已,往好里说也算是“抢救文化遗产”吧。
雪迟迟没有落下来,我低头向旁边走去,在一个专售清版线装书的摊位前停了下来。在厚厚一摞线装书里,有一本名为《古镜幽魂记》的旧书。奇特的书名立刻吸引我打开了它的扉页。
作者署名是“荒村狂客”,乾隆四十三年杭州孤山书局印行。书的内页里还有几方收藏印,除了书页有些发黄以外,并没有破损或者虫蛀的迹象,封面和封底也比较完整。乾隆四十三年到现在已有两百多年,这本书能保存成这样应该还不错。
摊主开价实在太高,他还真把这书当成古董了,其实就算拍卖也不过几百块而已。但这本书确实不错,不仅保存完好,更重要的是里面的文字,我刚翻了几页就有了一种特别的感觉。
正在为这本书犹豫再三时,一粒湿湿的东西忽然落到了手心里,又缓缓地融化成水——
是雪子!我惊讶地抬起头,天空中果然下起小雪来了。我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趁着一股突如其来的高兴劲,爽快地把钱掏给了摊主。带着这本意外收获的《古镜幽魂记》,兴奋地赶回了家里。
回到家时雪已经停了。虽然还是对人民币有些心疼,但起码我是这本线装书的新主人了。我很有耐心地等到晚上,房间里只开一盏昏黄的小灯,效果颇似古人点的蜡烛。终于,我毕恭毕敬地打开了这本《古镜幽魂记》。
原来这是一本笔记体的书,分成几十篇小文章,说不清是小说还是散文,记载的大多是江浙一带的奇闻逸事,感觉风格有点像纪晓岚的《阅微草堂笔记》。
全书第一篇笔记的名字就叫《古镜幽魂记》,说的是明朝一个女子冤死后,幽灵留在古镜中不散,后人在镜中常可以照见当年女子妖艳的脸庞。
这故事让我倒吸了一口冷气,更要命的是还有绘像的插图——
在一间闺房中有面古铜镜,镜子前并没有任何人,镜中却照出了一个正在梳头的女子。
竖排的文言看起来非常费眼神,我花了很长时间才看完这第一篇笔记。但已经停不下来了,在幽暗的灯光下,我一篇又一篇地看了下去,完全沉浸在这位“荒村狂客”编织的奇异世界中,直到笔记的最后一篇——
《荒村怪谈》。
最后一个故事非常奇特,说的是有一个福建书生进京赶考,那年冬天浙东山区下了大雪,官道被罕见的大雪覆盖,书生不巧走了岔路,来到了海边一个叫《荒村》的地方。
此时书生已是饥寒交迫,他闯进了荒村中最大的一所宅子。宅子的主人自称“荒村狂客”,乃是一位四十余岁的中年人。主人对书生出乎意料地友善,给他安排了一顿丰盛的菜肴,和一间宽大舒适的房间。
当晚的荒村,大雪纷飞海浪滔天,书生正在老宅子里与主人谈经论道,忽然房gate外闪过一个女子的影子。书生惊讶地走到外面,什么人都没有。书生随即回房睡觉去了。
半夜,书生被某种奇怪的声音惊醒了。他循着声音来到隔壁的房间gate外,用口水舔破窗户纸,发现房间里有一个美丽的女子正在梳着头发。
年轻的书生大吃一惊,从小到大他从没见过如此艳丽的美娇娃。他按捺不住,悄然走入那女子的闺房。
女子并不惊讶,而是招待书生喝茶。书生站在美人身前,不觉心猿意马,便向美人倾诉了爱慕之心,并说自己尚未婚娶。美人并未拒绝,说自己刚才偷听了书生与主人的谈话,自觉书生颇有经国济世之才,亦对他暗自倾慕。书生大喜,当晚便由美人为他侍寝。
次日醒来,书生却发觉美人早已不知去向,就连大宅的主人亦毫无踪迹。此时大雪已停,书生只能万般无奈地离开荒村。
当书生走到离荒村几十里外的西冷镇时,在一个未结冰的池塘前停留了片刻。
啊!书生大喝了一声,原来他看到池水里照出自己的倒影,模样异常可怕,那张脸毫无血色,宛如僵尸一般。
书生吓得魂飞魄散,紧接着又发现自己的脖子上有一个小小的伤口,就像被蝙蝠咬过一样。他急忙用刀切开自己的皮肤,但没有一滴血流出来——
原来他的血都已经被吸光了。
书生明白过来以后,当即气绝,倒地身亡。
事后有西冷镇百姓路过池塘,发现路旁躺着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已然成为一具僵尸。
这个故事就到此为止了,在最后一页还有一张插图,画的是年轻书生躺在床上,脖子上有个小小的伤口,而那位美艳绝伦的女子就坐在他旁边,嘴角上似乎还带着鲜血。
突然,我觉得这最后一页仿佛变成了彩色,她嘴角上殷红的鲜血,似乎要从书本里流出来了。我连忙合上了书本,后背一阵发凉。
已是凌晨时分,终于看完这本名为《古镜幽魂记》的奇书。给我留下最深刻的印象的,自然是最后一篇《荒村怪谈》了。
最要命的是这本书的作者“荒村狂客”最后竟出现在了《荒村怪谈》这个故事里,而且就是那间恐怖大宅的主人。不知道这笔记里的故事是真是假,更不知道这位“荒村狂客”究竟是何方神圣,单就他的文字而言,我觉得并不逊于蒲松龄的《聊斋志异》。
显然,这位“荒村狂客”是来自于荒村,那么荒村真的存在吗?
就在那个瞬间,我决心一定要找到荒村。
这本《古镜幽魂记》还躺在我的抽屉里。我不敢再去看它,只希望慢慢地将它遗忘。现在想来,如果那天没有去旧书市场,如果没有发现这本“荒村狂客”的灵异笔记,那么还会有后来那些不可思议的事情,还会改变那么多人的命运吗?
也许,人生就是由无数个“或然率”造就的。
Posted: 2007-04-17 13:3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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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
早上,我收到了那个神秘人物的EMAIL回复——
你好:
你要比我想象中的聪明一点。
“两个在大房子里玩捉迷藏的小孩”?你的比喻很有趣,但是不太准确。更确切的说,是一只猫和一只老鼠大房子里捉迷藏。我就是猫,而你则是老鼠。
好了,我说过你的小说里很多错误,现在我想起来一些了,比如那三个关于胭脂的古老故事——在第一个故事里,你说胭脂的丈夫欧阳安,是因为打仗才离开荒村的。其实并非如此,而是因为荒村遭到了倭寇的袭击,欧阳安被强盗掳到了海上。从此,胭脂只能独守空房等待丈夫的归来。几年以后,人们发现海面上漂浮着一条倭寇的海盗船,船上所有的人都已经死去了,变成了一具具白骨,这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幽灵船”。他们就是洗劫过荒村的那一批倭寇,船上的文字记载表示,当倭寇乘船离开荒村后不久,这些海盗们就一个一个死去了,最后只剩下一个人,那就是他们的俘虏欧阳安。但是,船上并没有发现欧阳安的尸骨和衣服,他就像迷一样消失在了这艘幽灵船上。
第二个故事,你说胭脂和欧阳安的鬼魂在重阳之夜相会,结果生下了一个儿子。你说错了,胭脂在与丈夫分别后的第三年,在海边发现了一个淹死的男人,原来正是她的丈夫欧阳安。胭脂把丈夫的尸体带回了家,每夜将自己的血涂抹到丈夫嘴唇上,终于使他复活了过来。但是,所有的人都认为欧阳安已经死了,所以他只能悄悄地隐藏起来,就像是个鬼丈夫似的,后来与胭脂生下了一个男孩。
第三个故事,你说是坟墓里挖出来的墓志铭。知道那些盗墓者的结局吗?他们带着从坟墓里偷盗出来文物,坐上了一辆大客车要离开浙江,结果在出省境的时候发生了车祸,让人难以置信的是,车上的其他乘客都有惊无险,唯独那三个盗墓者全部死于非命了。
听我说了那么多故事,你一定非常意外吧?
然而,你自己并没有意识到,其实你早就犯下错误了,你根本就不应该写《荒村》这篇小说,更不应该让这篇小说刊登在杂志上,让那么多人知道荒村的存在。你一定会问我为什么,很遗憾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之你我都无法想象,这篇小说将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如果你一定要我留下落款的话,我的落款是——聂小倩
聂小倩?我忽然傻笑了一下,怎么《聊斋志异》里的美丽幽魂跑出来给我发EMAIL了?还有,我怎么总觉得她(他)所说的那三个故事比我的《荒村》更像是小说?
大概她(他)也在和我一起编故事吧,我曾经在网上发过一则帖子,谈到了荒村古代的那三个故事——
我们所见到世界,所听到的事情到底是真相还是虚相?同一件事物在不同的人嘴里,究竟会出现多少个“镜像”呢?我们听到的故事,其实并不是事物的实体,而是实体在镜子中反射出的影像,不同的镜子或许就会反射出不同的影像。比如,在镜子里我们所见到的字母都是反的,如果实体的字母本来就是反的,那么镜子里反而会出现正的,那么我们是否会认为自己所见的就是实体呢?如此一来,实体和镜像就变得模糊起来,我们谁都无法分辨清楚了。我提到了三个不同版本的故事,而每一个故事版本都与说者有着密切的关系——当然,最后一个版本是死人的墓志铭——虽然我在小说里说“死人是不会说谎的”,但只要我们更深的想一想,难道死人真的就不会说谎吗?到这里我们就发现,或许还存在第四种、第五种,甚至N种版本的故事,而我们阅读故事的人,就宛如站在一面布满了无数面镜子(镜像)的迷宫房子里,站在单独的每一面镜子前,我们都会认为自己看到的是真的,但如果看到所有的镜子——或许我们会发疯的。
也许,还会有更多更离奇的版本出现吧。不过,现在我对于这个自称“聂小倩”的人,是越来越感兴趣了。
我立刻给她(他)回复了一个EMAIL——
聂小倩:
尽管我这么称呼你,但我不相信你是从兰若寺里跑出来的,要知道我可不是宁采臣,而是斩妖除魔的燕赤霞呢。
另外,你说猫捉老鼠我不反对,但为什么一定要你做猫,我做老鼠呢?我觉得应该反过来说才对。
我希望你仅仅只是在编故事,或者是在写一部小说,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想我可以给你以支持。但是,如果你再装神弄鬼地吓唬我的话,那我会把你的EMAIL加入拒收地址。
随便你回不回。
这封EMAIL发完以后,我感到比前几天轻松了一些,要知道平时我可不是这么说话的。
“聂小倩?”
我忽然轻声笑了出来。
Posted: 2007-04-17 13:3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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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天
这天我一打开电子邮箱,就开始寻找“聂小倩”的EMAIL。然而,我并没有发现她(他)的任何回复,算了吧,也许对方只是在和我开玩笑而已。
我说过我在写一部新的长篇小说,我每次写小说都会要查许多资料,以至于我每写一部小说都会长很多知识。好在我擅长使用GOOGLE,所以大部分资料都能在网上搜到。这晚正当我在GOOGLE上狂搜时,忽然有人呼叫我的QQ了,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QQ号码,昵称更让我吓了一跳:“聂小倩”。
莫非又见鬼了不成?只见“聂小倩”在网络的另一端对我说:我知道你在,快点出来现身。
我摇摇头,只能乖乖地“现身”了:你从兰若寺里跑出来了?
聂小倩:别和我提什么兰若寺,现在我们谈谈荒村吧。
我:你是怎么找到我的QQ的?我可是很少在网上聊天的。
聂小倩:这你管不着。
我:你为什么总是盯着我?
聂小倩:因为是你写了《荒村》,解铃还须系铃人。
我:这句话什么意思?
聂小倩:你会明白的。
我:我发给你的EMAIL收到了吗?
聂小倩:收到了。你会看到究竟谁是猫,谁是老鼠的。还有,我没有编故事,更没有写小说,如果说谁在“装神弄鬼”的话,那么这个人就是你。
我:既然要我相信你,那么就请你告诉我,你究竟是谁?
聂小倩:为什么明知故问?我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
我:你是说“聂小倩”?算了吧,那聂小倩和荒村又有什么关系呢?
聂小倩:这个我也想知道。
我:我受不了你了,我觉得你在对我搞恶作剧。
聂小倩:不,我保证你很快就会相信我的。
我:打住吧,我再也不想看到“聂小倩”了。对不起,我下线了。
聂小倩:你逃不了的。
我像逃生似的下了线,然后干脆连电脑都关掉了。
真没想到这个“聂小倩”居然追我追到QQ上来了。不管对方是不是恶作剧,只要想想和“聂小倩”聊天,就足以让我联想到《聊斋志异》了。看来连上网都不安全了,这件事真是棘手,这时候我想到了叶萧——不,现在还没到打扰他的时候。
我闭上眼睛躺了一会儿,心跳忽然莫名其妙地加快了——我的[屏蔽]响了。
午夜响起的铃声总让人烦躁不安,我缓缓拿起手机,看到了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码。难道那个神通广大的“聂小倩”连我手机号码都知道了?
我犹豫了好一会儿,《歌剧院幽灵》的铃声始终在响着,似乎在拼命地催促着什么。终于,我忍不住通话了,手机里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略微有些刺耳,然后又平静了下来,仿佛是某种奇怪的呼吸声。
“喂!说话啊!”
我对着手机叫了几声,但那头始终都是那种奇怪的声音,正当我要结束通话时,一阵吵闹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朵:“喂,你好。我是霍强啊。”
手机的信号很不好,有很多我从来没听到过的杂音——“嘶嘶”的缠绕在里面。
“霍强?”这个名字似乎有些耳熟,但一时却又想不起来。
“就是几天前来找你的大学生,我们一共四个人来拜访你的。”
“对,我想起来了。现在都半夜了,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们想告诉你,我们现在已经到了。”
我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到了?到哪儿了?”
“荒村——”电话里他的声音显得异常兴奋,“我们已经到荒村了。”
这句话我听清楚了。我的手机差点没从手上摔下来,一瞬间我的脑子有些乱,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我语无伦次地问:“到了?做梦的时候到的吧?”
“没有,我们真的到了!”这回说话的人换成了女生的声音,“我是韩小枫,我们确实已经到了荒村,几分钟前才刚刚赶到,现在我们就在村口的石头牌坊底下。我们用手电筒照到了牌坊上的字,和你小说里写的一样:贞烈阴阳,对吧?”
手机里似乎还夹杂着海风的呼啸声,现在是涨潮还是退潮?我只能机械式的回答:“没错,你们是怎么找到荒村的?”
“不要担心,我们是自己查到的。好了,现在我们要进入荒村了。”
“别那么着急,你们还可以等等。”
“等等?现在可是深更半夜,难道你想让我们露宿在山上过夜。”
“这——”
我还想再说什么,但被她打断了:“好了,我们还会和你联系的,那么晚打扰你,实在很抱歉。拜拜。”
对方手机挂了。
我拿着手机怔了许久,耳边似乎还回响着荒村那可怕的风声。我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了,索性走到窗边透了透气,希望能冲淡刚才的通话所带来的压抑感。
他们真的到了荒村?
不,恶梦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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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天
是的,我的恶梦也渐渐开始了。
当初写《荒村》的时候,我没有意识到它会有那么大的能量,使那四个大学生如着了魔一样,居然真的找到了荒村。知道他们抵达荒村之后,我实在无法预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要知道现实绝不会如小说那样浪漫,如果牙买加客栈真的存在的话,那么一定会比杜穆里埃的小说恐怖一万倍。
这天上午,我的手机收到了一条彩信,发信人就是昨天半夜里,给我打电话的大学生的手机号码。
我打开了彩信图片,是用手机的摄像头拍的,背景就是荒村村口的石头牌坊,四个大学生站在牌坊底下,表情都异常兴奋,做出了“V”的手势。
四个人都在照片里了,那么又是谁为他们拍的呢?也许是请当地的村民为他们拿着手机拍的吧。昨天晚上,他们四个大学生一定都进入荒村了,不知他们是在哪里过夜的?
看着彩信图片里他们的脸,虽然我也是个年轻人,却有了一种特别关心他们的感觉。是啊,如果没有我写的《荒村》,他们怎么可能会到那种地方去呢?如果他们在荒村出了什么情况,至少我在道义上是脱不了干系的。
可他们又是怎么找到荒村的呢?
但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们,当初我是怎么发现的荒村的——几个月前,我在一夜之间读完了那本《古镜幽魂记》的线装书,就下定决心一定要找到荒村。于是,我去了上海图书馆,里面有一间内部资料阅览室,是我经常光顾的地方。
不过,要查一个叫“荒村狂客”的清朝作者简直是大海捞针。那个时代,每个文人都有好几个奇怪的名号,许多有名的清代文章著作,后世只知道其作者的笔名,至于他究竟是谁已经无从考证了。所以,我先查《古镜幽魂记》的出版者:杭州孤山书局,而印行时间则是乾隆四十三年。我花了整整一天时间,总算查到了杭州孤山书局,据资料记载这家书局创立于康熙十九年,一直经营到咸丰六年才关gate大吉。当年的“书局”就相当于今天的出版社,那时候的书局数量很多,但规模大多很小,随时都有破产关gate的危险。杭州孤山书局到底印行了多少书,资料里并没有记载。而《古镜幽魂记》也未见其他文献资料里有提及,看来我手头的这本《古镜幽魂记》,应该是一本罕见的绝版书。这样一来,我的线索又中断了,在没有旁证的情况下,如何才能知道荒村在哪里呢?或许,它根本只是作者的臆想出来的一个地方?
这时候,我突然想到了地方志。对,如果荒村和西冷镇真实存在的话,那么它们应该可以在地方志上反应出来。阅览室里正好收藏了大量的明清地方史志,我只要查浙江那一块就行了,而《古镜幽魂记》里的荒村位于海边,那么我要查的范围就更小了,只需翻阅清朝中晚期浙江沿海各府县的府志和县志就可以了。但这又谈何容易,一本清朝的县志就有好几卷,几天几夜都看不完的。我主要是是从目录和索引着手,看有没有关于西冷镇的条目。终于在下午五点,阅览室马上要关gate时,我从一本府志上查到了西冷镇。
在这本古籍关于西冷镇的注释里果然提到了“荒村”,我立刻把那段话记录了下来——
荒村,今地名,西冷东二十里,城厢东南四十里,东滨碧海,西倚苍山,南枕坟场,北临深壑,地之不毛,故曰荒村。荒村自古不与外通,传其地不祥,其人不善,四邻八乡,无人胆敢入其村,闻荒村之名,皆惊惧之,若有稚童顽劣,但喝一声:送尔去荒村,稚童立胆寒矣。唯前朝嘉靖年间,荒村尝出一生高中进士,明世宗御赐牌坊一块彰表其母贞烈。
(古书上的文言是没有标点符号的,现我自注标点以方便读者们阅读)
看来这荒村确有其地,西冷镇也绝非作者杜撰。我又抄了几页府志,总算弄清了西冷镇和荒村所在的具体府县,便匆匆离开了图书馆。
接下来的事就好办多了,我很快就根据清朝的府县名称和位置,查到了今天的K市,果然在K市的交通图上发现了西冷镇(浙江省地图我也查过,但在省图上是查不到西冷镇的)。
终于知道荒村在哪里了,我立刻做了一些旅行上的准备,便带着那本《古镜幽魂记》,独自登上了上海开往K市的长途大巴。
经过六七个小时的长途旅行,我抵达了K市,然后又坐了中巴,才到了西冷镇。我在西冷镇向人们询问荒村的情况,但当地的年轻人似乎没有听说过荒村这个地方。我又找遍了西冷镇上的汽车站,也没有一辆客运中巴是通往荒村的。
后来,我问了镇上的几位老人,才知道确实有荒村,就在西冷镇东面二十里外的海边。因为据说荒村那地方很不吉利,西冷镇和附近的人都非常忌讳荒村,从来没有人敢到荒村去,而荒村人也很少到西冷镇上来,那里几乎是个与世隔绝的世界。如果要去荒村的话,只能步行走一段很长的山路。
老人们一个劲地劝我不要去,我问他们为什么荒村不吉利,他们具体也说不清楚。其实,他们说的这些话,更加激起了我的探险欲。于是,我什么都顾不上了,当天下午就步行出发,走上了那条通往传说中荒村的山路。
山路崎岖难行,四周的环境就如我在小说里所说的那样。傍晚时分,我终于抵达了荒村,当时的心情我实在难以用语言来形容。我记得自己在村口仰望那块明朝的大牌坊,“贞烈阴阳”那四个大字感觉让我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小心翼翼地走进荒村,偶尔能看见几个村民,他们看见我以后都显得非常惊讶,就像见了鬼似的,或许我成了荒村的不速之客。我在荒村里转了一圈,在众多的瓦房间,我发现了一所像是深宅大院的老房子。我大着胆子敲了敲gate,开gate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我则如实地向他说明了来意。
他就是欧阳先生,这栋老宅“进士第”的主人。欧阳先生待我还算客气,当晚我赶了二十多里山路,实在是饿得不行了,他当即留我吃了一顿晚饭,说实话到现在我还忘不了那顿晚餐的可口美味。欧阳先生又主动请我住在进士第里,他说荒村从来没有外人来过,所以没有一家旅店,而进士第里则有很多空房子。虽然这房子看起来有些吓人,诺大的宅子里只住了欧阳先生一个人,但这正好满足了我的探险欲和考古欲,我便在进士第里过了一夜。
我在荒村的第一夜平安无事,并没有那些传说中的可怕事物出现。第二天,我向欧阳先生请教进士第古宅的历史,他向我娓娓诉说了古代的那三个故事。关于欧阳家祖先的三个故事深深震撼了我,后来我就把这三个故事,几乎原封不动地写在了小说《荒村》里。
我还拿出了那本《古镜幽魂记》,欧阳先生显得很吃惊,他也拿出了完全相同的一本书,据说那是他们家族祖传的。显然,“荒村狂客”就是荒村欧阳家族在清代的一位先人,至于这位《古镜幽魂记》作者的生平情况,欧阳先生也说不清楚。
此后的两天内,我在荒村周围走了走,仔细地观察了附近的地形和环境,果真是个险恶的不毛之地。虽然荒村正对着大海,却丝毫感受不到海边小村的浪漫,反而让人有一种被[屏蔽]感,似乎这黑色的大海随时都会把村庄吞没。也许正是因为环境的原因,才造成了荒村人沉没保守的性格吧。
除此以外,我在荒村并没有更多的发现,只是觉得进士第里弥漫着一股特别的味道,似乎隐藏着什么东西,我也试图就此请教欧阳先生,但他总是闭口不答,似乎还担心着什么。
我明白荒村还有许多秘密,但我的谨慎又使我不敢深入到村民中去,我觉得他们身上有一股阴郁之气,让人望而生畏。必须承认,我的那次荒村之行并没有达到预期目的。进士第古宅、御赐牌坊、海边的坟场,还有欧阳家族的那三个故事,都使荒村给我悬念更加强烈了。然而,我却无法真正深入进去,荒村的秘密就像一个巨大的迷宫,我已经找到了迷宫的大gate,却没有打开大gate的钥匙。
够了,我不愿再回忆下去了,让这些记忆都永远地遗忘吧。
这些天发生的一系列离奇事件,使我越来越疲倦,这天晚上我没有上网(其实是担心网络上那个无所不在的“聂小倩”又来[屏蔽]扰我),早早的就睡觉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急促的[屏蔽]把我从梦中拉了回来。我晕头转向地睁开眼睛,天哪,现在是凌晨三点,我立刻想到了在荒村的那几个大学生。
抖抖豁豁地拿起手机,但电话那头却没有声音,通话还在继续,我大声叫了几下:“是霍强吗?还是韩小枫?你们在荒村吗?”
还是没有声音,我又等了好几秒钟,当等得有些不耐烦时,突然听到了一个细微的女声:“你在和谁说话?”
不是他们——我一下子愣住了,那个声音是完全陌生的,极富磁性地刺激着我的耳膜。
我试探着[屏蔽]:“请问你是哪位?”
但对方的声音又没了,我连着“喂”了几声,只听到一些奇怪的杂音。
究竟是谁呢?瞬间,我的心里微微一颤,似乎是神奇的第六感,让我想到了一个不可能想到的人。
“聂小倩?你是聂小倩吧?”
我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但对方不回答,我接着追[屏蔽]:“是你,一定是你。为什么不说话?”
就在这时,对方结束了通话。
终于,我长出了一口气,把手机扔到了沙发上。
其实我心里也没有底,真的是那个“聂小倩”吗?可她又是怎么知道我手机号码的?难道真是个无孔不入的幽灵?
我怀疑她是不是有精神病啊?凌晨的时候把我从梦里叫醒,又像个鬼魂一样飘然而去。
这一晚,我再也没睡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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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天
凌晨的神秘电话让我疲惫不堪,天亮后眼皮总是耷拉着睁不开。但是,这天我说好了要去编辑部谈稿子,上午还是硬着头皮出gate了。
在穿过地铁验票口的时候,我忽然感到后面有什么东西,回头一望是一排长长的人群,但我能感到人群里有双眼睛在盯着我。就这样我在验票口站了十几秒钟,后面排队的人纷纷愤怒地叫了起来,我只能摇摇头走了进去。
进入地铁站台,那种奇怪的感觉依然存在,我警觉地向四周张望着,一张张冷漠的脸在我视线里穿梭,就像这冰冷的站台。
地铁列车呼啸着进站了,我随着喧闹的人流挤进车厢,面对着一排靠窗座位。列车进入黑暗的隧道,我的脸随即在窗玻璃上时隐时现,在我的脸后面还有许多人的脸庞,那些眼睛和表情的印象是如此奇异,就像一部叫《天使艾美丽》的法国电影。
是的,我能发现那双眼睛,我确信她正在某处悄悄盯着我,只是我现在找不到她。她就像个无声无息的影子,始终与我保持着一定距离,却又不让我从她眼里溜走。
她在跟踪我。
你在哪儿?你给我出来——你是闯入我生活中的阴影,还是一个突如其来的幽灵?
突然,我发现这节地铁车厢里所有的人都在盯着我看,就好像发现了一个精神病人。原来,刚才我大声地自言自语了起来,几乎让整节车厢的人都听到了。
我羞愧地低下了头,幸好这时我到站了,急忙低着头挤了出去。我不知道她是否跟在后面,但我再也不敢回头看了,匆忙地跑出了地铁车站,像要甩掉尾巴一样飞奔起来,一口气跑到了巨鹿路上。
下午一点半,我心神不安地从编辑部出来,随手叫了一辆出租车便回家了。
回到家里,我整整一天都坐立难安,生怕那个“聂小倩”又会以哪种方式找到我,所以早上出gate前就把手机关掉了。
晚上,我连电脑都没有开,把发表在杂志上的中篇小说《荒村》翻了出来,“小枝”这两个铅字立刻跳入了我的眼帘。
小枝?
是的,在小说《荒村》里,我还写了一个重要的人物,这就是欧阳先生的女儿小枝,她成为了小说的女主人公,也激起了很多读者的兴趣——然而,这只是小说的虚构而已。
事实上我从没见过小枝。
几个月前我来到荒村,在那栋古老的宅子进士第里,我只见到欧阳先生一个人。他是一个很奇怪的人,时而沉默时而又喋喋不休,我还记得欧阳先生的脸,在古宅大堂昏暗的灯光下时隐时现。他就像不幸的祥林[屏蔽]一样,对我反复地唠叨着同一句话——他说他有一个漂亮的女儿,名字叫小枝,女儿从小就非常聪明,是荒村最优秀的孩子,现正在上海某著名大学读中文系。
在荒村的那两天里,欧阳先生至少说到了女儿十几次,每次说起都似乎带着几分伤心。他说他很爱自己的女儿,但小枝在上海读大学,她已经很久都没回过荒村了。欧阳先生说自己非常想念小枝,有时会不知不觉流下眼泪来。
回到上海以后,我立刻到小枝所在的某著名大学去找她了。在这所著名大学的中文系里,的确有一个叫欧阳小枝的女生,籍贯是浙江省K市。但是,结果却让我大吃一惊——
欧阳小枝早在一年以前,就因为一次地铁事故死了。据说她在列车进站时掉下了站台,当即香消玉陨。
知道这些消息后,我的心一下子就凉了,再也不敢继续查下去了。我更不敢把这个噩耗告诉欧阳先生,他是那样地想念自己的女儿,如果他知道小枝早在一[屏蔽]就已经死了——不,想起欧阳先生那副祥林[屏蔽]般的样子,我想他是绝对无法承受这消息的。
此后的十几天里,我始终都被一种奇怪的感觉纠缠着。尽管小枝与我素昧平生,甚至从没有见过一面,但我却有了一种不可言说的悲伤和感慨,仿佛我们早就认识了似的。
于是,我决定以荒村为素材写一篇小说,在这篇特殊的小说里,一[屏蔽]死去的小枝将成为女主人公。小说里的她同样死于一年以前,但她的魂魄不散,终于又回到了荒村,回到了生她养她的父母身边,并且发现了爱。至于小说《荒村》中对于小枝的描述,则完全出于我的想象,但我宁愿相信那就是小枝的样子。
尽管这样写法有很大争议,但为了纪念那个来自荒村又死于上海的女孩,我觉得这样做是有意义的。
记忆就像溪流一样,汨汨流淌在我的脑子里,直到我闭上眼睛沉入梦乡。
子夜,电话铃响了起来。
这时候急促的铃声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部日本[屏蔽],我的心被铃声刺激得狂跳起来,只能揉着眼睛接起了电话:“喂?”
“我是聂小倩。”
刚开始我还没睡醒,几秒钟后才突然反应了过来:“你说你是谁?”
“聂小倩。”
这个冷冰冰又极富磁性的女声,立刻让我惊出了一身冷汗,我连忙让自己镇定了下来:“今天凌晨打我手机的人是不是你?”
“是。”
“你为什么总是缠着我?今天在地铁里,你是不是在跟踪我?告诉你,我能感觉到你的眼睛。”我感觉当时我都有些要崩溃了,“今天我把手机关了,你现在又打到我家的固定电话,你真像个无孔不入的幽灵。”
“幽灵?我就是个幽灵。”
“精神病。”我终于忍不住了。
但她的声音却很平淡:“没关系,你会相信我的。”
“不要再来[屏蔽]扰我,否则你会后悔的。”
“不,我会再来找你的,再见。”
她的电话挂了。
放下电话后,我才发觉后背的冷汗都浸湿背心了。我大口地喘着气,仿佛刚刚从水里爬出来。
聂小倩?
她真是从蒲松龄的聊斋里跑出来的幽灵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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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天
昨天晚上又没睡好,早上艰难地爬起来后,我用了整整一个上午的时间,考虑如何摆脱那可恶的[屏蔽]扰。中午,我终于打开了手机,立刻收到了好几条短消息,让我感到惊讶的是,其中有一条正来自荒村——
“有重要的事情问你,请打我手机,霍强。”
霍强?我想起来了,就是去荒村的那四个大学生里为首的一个。
这条来自荒村的短信让我心里一颤,我又看了看短信发出的时间,是昨天上午10点。昨天为了防止[屏蔽]扰,我把手机关了整整一天,也许他们真的出了什么事?
我在房间里徘徊了好一会儿,终于拨通了霍强的手机。
电话那头传来霍强焦急的声音:“喂,是你吗?昨天我们给你打了一天的手机,可你一直都是关机。”
现在声音很清晰,并没有上次奇怪的杂音,我冷冷地[屏蔽]:“快说吧,出了什么事?”
“我们找到了那间叫进士第的古宅,果然和你小说里描述的那样,深宅大院,阴森恐怖。但是,诺大的古宅里一个人都没有,所有的房间我们都找遍了,全都是空关着的。”
“欧阳先生不在家吗?”
“什么欧阳先生啊,是你小说里编出来的人物吧?”
我感到了一些不对劲:“你什么意思?”
“昨天我们去问过村民们了,他们说欧阳先生在八个月前,就因为癌症病死了。”
“什么?”
“欧阳先生是个死人,八个月前就已经死了,荒村所有的人都这么说的,我们甚至还在山上发现了他的坟墓。”
瞬间,我的后背心有些发凉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我没有骗你啊,怪不得你在小说里写欧阳先生全家都死光了,是不是啊?”
“不。”我一下子懵住了,不知该如何向他们叙述我所看到的一切——忽然,我预感到了什么,仿佛荒村的气息已通过电波传入了我的房间,我立刻大叫了起来:“霍强,你们现在在哪里?怎么样了?”
“就在进士第里,我们四个人都在啊。”
“快离开,你们快离开荒村,立刻回到上海来。”
但霍强在电话里执拗地说:“不,我们还没有知道荒村的秘密,我们不能离开。”
他把电话挂掉了。
许久,我的思维才从混乱中慢慢恢复了过来,仔细地回想着刚才霍强说的话——欧阳先生真的死了?
他说欧阳先生在八个月前就死了,可我在四个月前抵达荒村时,不是亲眼看到了欧阳先生吗?他还热情地招待我住在进士第古宅里,关于欧阳家祖先的那三个故事,也都是他亲口告诉我的。
如果真如霍强所说,欧阳先生在八个月前就死了的话,那么四个月前我在进士第里,见到的那个欧阳先生又是谁呢?
难道他是——不,我不敢再想下去了,虽然我写过那么多惊悚小说,可从没真正经历过这种可怕的事情:活见鬼。
不可思议!我只能用不可思议来形容这件事。
想想这个曾经与自己面对面接触过的人,居然在当时已经死去了好几个月,这叫人怎么相信呢?
这时候我的脑子又乱了,正常的逻辑已经无法解释这一切,难道这也是荒村神秘的一部分吗?
突然,我想到了一个人。
他就是叶萧。
读过我长篇小说的人都知道,叶萧是我的表兄,也是一位优秀的警官,他曾多次出现在各种神秘案件中,也曾经给予我许多帮助。
现在我遇到了如此棘手的事情,能帮我的人看来只有叶萧了。
晚上,我来到了叶萧的家里。
我的突然造访让叶萧有些意外,他还是过去那副样子,年轻冷峻的脸庞里透着一股成熟气息。他说他最近刚办完一个神秘的案件,这几天正好在休假中。而且,他也看过我的中篇小说《荒村》。
寒暄几句后,我便直入主题,把从几个月前我去荒村,到回来以后发表的小说《荒村》,以及最近我所遭遇的几件麻烦事情,全都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叶萧。
我说着说着,不免自己有些害怕起来,这完全不是我一贯的风格啊。说完最后一个字,我额头上的冷汗都掉了下来。
听完这一切之后,叶萧半晌都没有吭气,他还是那样冷峻沉着,默默地回味着我说过的每一个细节。但这一次他陷入了长考之中,这像一个围棋高手突然遇到了一盘难解的残局。
然而,他的回答却让我失望了:“你确定这些都是真的吗?”
“当然,当然是真的,你以为这是我的幻觉,或者又是一部小说吗?”
叶萧淡淡的回答:“你先不要紧张,我理解你的心情。现在,主要有两件事让你非常头疼:第一件是去荒村探险的那四个大学生,今天他们在电话里告诉你,你在四个月前见到过的欧阳先生,其实早在八个月前就死了,这让你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之中。第二件是有一个自称聂小倩的神秘女子,她利用荒村的一些荒诞不经的传说,不停地[屏蔽]扰着你,甚至还悄悄地跟踪你。”
“没错,你一定要帮我。”
“放心吧,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只是,我觉得你不应该继续插手,就让这些事情过去吧,过不了多久大家都会遗忘的。”
“好吧,那请你告诉我,我现在该怎么办?”
“第一件事现在没法解决,除非你自己再去荒村一趟。”
我立刻摇了摇头:“不,我不会再去的。”
“不过,第二件事我倒可以帮你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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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 干涉,介入,妨碍,干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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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天
又下雨了。
淋漓的雨浇凉了[屏蔽]的上海,所有的植物都在雨水中疯长着,向每一处缝隙扩展着绿色的枝叶。在郁郁葱葱的爬藤阴影下,我撑着伞悄然出gate,四周弥漫着濛濛的水汽,如雨衣般把我笼罩了起来。
雨天的地铁里也有一股霉味,一反常态地冷清而寂寥。我不紧不慢地穿过验票口,下到略显空旷的地铁站台里。我并没有如往常那样站在黄线后等车,而是不紧不慢地捡了个位子坐下,然后拿出一本书看了起来。
地铁列车呼啸着进站了,我冷冷地看着车gate打开,里面的人出来,外面的人进去,我却坐在站台椅子上不动声色。等待几秒钟后,车gate又关上了,列车又飞驰着离去。
不一会儿,另一个方向的列车又开来了,但我依然稳稳地坐在站台椅子上,眼睁睁地看着列车开走。就这样二十分钟过去了,我始终坐在这张椅子上,有好几列车从我两边开来又开走。
突然,我离开站台向上层大厅走去。
这时我加快了脚步,很快就从验票出口走了出去。
就当我要离开地铁车站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阵清脆急促的脚步声。我立刻警觉地回过头去,看到了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子,她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正撒开双腿向我这边跑来,她的头发随之而飘动了起来,那样子煞是吸引人的眼球。
我发觉她在奔跑的同时,那双眼睛还在盯着我,我们冷冷地对视着,直到她跑过我的身边。突然,我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感觉就像捏着猫咪的骨头一样柔软。她嘴里轻轻地叫了一声,然后又挣扎了几下,但我是不会让她走的。
“聂小倩?”
我盯着她的眼睛问。
她一下子怔住了,眼神里露出一股抑郁和倔强,然后低下头不再挣扎了。
这时,叶萧总算跑过来了,他看着眼前的女子说:“肯定就是她。我已经悄悄观察她二十分钟了,她一直远远地看着你,你离开站台她也跟在后面,这时候我过来向她问话了,她立刻就向出口跑了过去。”
原来昨天晚上,叶萧为我想了一个办法,用“引蛇出洞”之计,把这个“聂小倩”找出来。当我进入地铁站时,叶萧就悄悄跟在我后面。我装得像个傻瓜一样,在站台上坐着不动,故意错过许多次列车,这样如果有人盯着我的话,就会和我一样也错过许多列车了,这样很容易就会被发现的。果然,叶萧注意到了这个奇怪的女孩子,并断定她就是跟踪我的人。
现在,她就在我手中了。
她终于抬起头来,用带有几分委屈的眼神看着我,轻轻张动嘴唇:“你把我弄疼了。”
“对不起。”
我的手立刻像触电似的缩了回来,面对眼前这个楚楚可怜的年轻女孩,我变得有些不知所措了。她与我想象中的[屏蔽]扰者完全不一样,我原来要大发雷霆的一长串话,现在却一个字都想不起来了。
她揉了揉自己的手腕,看着我和叶萧说:“现在你们已经把我抓住了,随便你们处置吧。”
我立刻象皮球泻了气一般,怯生生地说:“放心吧,我们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这时我轻声地对叶萧说:“谢谢你帮我找到她,我想单独和她谈一谈好吗?”
叶萧看了看女孩的眼睛,然后对我轻声耳语道:“好吧,不过你要小心一些,千万不要心太软,依我的经验——天使往往与魔鬼同在。”
说完最后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叶萧微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郑重其事地对女孩说:“不好意思,刚才让你受到惊吓了。我是一个警官,他是我的表弟,我们都不是坏人,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屏蔽]扰他了,否则我会再找到你的。再见。”
叶萧快步离开了地铁车站,只剩下我一个人看着黑衣女孩,不禁有些紧张了起来。她缓缓吁出了一口气,盯着我的眼睛说:“我就是聂小倩。”
难以置信,她给我第一眼的感觉,活脱脱就是聊斋里的聂小倩——
记得小时候看白话本聊斋,每当读到《聂小倩》时,眼前就会浮现起一个古装女子的形象:她无声无息地出没于古老寺庙中,有着披肩的乌黑长发,纤细修长的腰肢,美丽狐仙似的瓜子脸,还有一双春天池塘般的眼睛,最诱人的是她眼神里淡淡的忧伤,仿佛是微微划过水面的涟漪——
现在,她就在我眼前。
但我却不敢再看她了,她的脸就像重复播放的电影画面,又一次勾起了我对少年幻想的记忆,我情不自禁地轻叹了一声:“实在太像了。”
“你说像什么?”
如电话里听到的一样,她的声音宛如磁石,这就是聊斋里女主人公的声音了?
我尴尬地摇摇头说:“没什么——我能请你喝杯茶吗?”
她侧着脸说:“我已经是你的猎物了,随便你的便吧。”
于是,我带着她离开了地铁车站,外面的雨比刚才更大了,我们走进了陕西南路的一家小茶坊里。
刚一坐下,她盯着我的眼睛问:“你好像有些紧张嘛。”
“我紧张吗?”我故意避开她的目光,看着窗外的雨景说,“当然,和聊斋里跑出来的人坐在一起喝茶,哪有不紧张的?”
但她不以为然,依然直盯着我的眼睛,冷冷地问:“你真的去过荒村?”
“真的,我去过荒村,绝对没有骗你。”
“可你的《荒村》错误太多了,一点都不真实。”
“《荒村》是小说,小说就是真实与虚幻的混血儿。”
她轻蔑地说道:“那你离真实可太远了,你的荒村不过是在望远镜里见到的一幅画而已。”
“是的,荒村一定还有许多我不知道的秘密。”我可不想被她牵着鼻子,立刻转移了话题:“现在该轮到你回答了,你真的叫聂小倩吗?”
瞬间,她的眼睛里掠过了一丝惊恐,我猜她似乎想起了什么,但又一下子滑了过去。她点了点头说:“是的,我的名字叫——聂小倩。”
她最后三个字拉了很长的音,几乎把隔壁桌子的人都惊动了。
“太不可思议了,世界上竟有这么巧合的名字。”我苦笑着说:“你爸爸一定从来没读过聊斋,或者——读聊斋读得太入迷了。”
“够了,一个人叫什么名字真的很重要吗?”
我盯着她飘忽不定的眼神说:“是的,非常重要。你知道吗?你的样子真的很像书里写的聂小倩。”
“好吧,我让步。”她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膀,“如果你坚持认为聂小倩这个名字,会让你联想起聊斋里的女鬼,那就请你就叫我小倩吧。”
“小倩?”
“对,聂家的小倩。”
我连忙点了点头:“不错,这样叫起来就好听多了,感觉就像隔壁邻居的女孩——小倩。”
忽然,她有些不耐烦了:“我已经对你让步很多了,现在我能走了吗?”
“可我还有许多问题要问呢。”
“现在我要上班去了,以后再慢慢问吧。”
她急匆匆地站了起来。
我跟在她身后问:“可谁知道再上哪儿找你去?”
“我就在对面的冰激淋店上班,随时都能来找我。”
她像只小鹿一样冲出了茶坊,淋漓的大雨浇在她身上,她低着头一路小跑穿过横道线,闪进了马路对面的一家冰激淋店。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愣在茶坊gate口,不知道该不该到对面去。几分钟后,她出现在冰激淋店柜台后,身上已换了一件橙色工作服,长长的黑发在脑后挽了一个马尾。
“卖冰激淋的聂小倩?”
我忽然笑了起来,一些雨丝飘到了我的鼻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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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天
清晨醒来,发现昨夜的大雨总算停了,但对面的几栋大楼都还湿漉漉的,空气中弥漫中潮湿的味道,不知荒村是否下雨了?
奇怪,怎么又想到荒村了?想到这里我的心里又是一颤,走到卫生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轻声地说:“忘了那个地方吧。”
心情终于好了一些,我给了自己一个笑脸,然后开始洗漱起来。
几分钟后,正当我满嘴牙膏泡沫时,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我还来不及漱口,就急匆匆地拿起手机,听到了一个女生的声音:“喂,我是韩小枫啊。”
是去荒村的那几个大学生?我的手一哆嗦,然后强作镇定地说:“你们还在荒村啊?又怎么了?”
“救救我们,你要救救我们。”
她的声音是那样刺耳,把我吓了一跳,周围似乎还有其他人在七嘴八舍的说话。
我含着满嘴的牙膏泡沫说:“到底发生什么了?韩小枫,你慢慢说。”
“我看见了!我看见了!”
听着这声嘶力竭的声音,我就能想象出她的表情。
“看见了什么?”
“昨天晚上......十二点钟......我......我在进士第里......看见......”她断断续续地说着,似乎有些语无伦次了,“我看见......看见......那个东西了。”
“什么东西啊?”
其实我也有些心虚,我真怕她会说出那个可怕的字——
手机里传来韩小枫半哭着的声音:“你知道的......你一定知道那个东西的。”
我知道那个东西的?天哪,那又是什么东西呢?我都快被问傻了。
突然,对方的声音变成了一个男生:“对不起,韩小枫她没事。”
“你是谁?”我警觉地问。
“我是霍强。”
我长出了一口气:“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没什么事,我们四个人都很好。一切......一切正常。”
“那韩小枫怎么了?”
“她早上醒来前做了个恶梦,到现在还以为是真的。现在她已经安静了,请放心吧。”霍强的声音显得非常匆忙,“对不起,打扰你了。”
还没等我说话,对方就结束了通话。
我缓缓放下手机,回想着这个来自荒村的电话,然后回到卫生间涮完了牙。
不,韩小枫不可能是做恶梦,她一定在进士第里看到了什么。后面霍强说的那通话明显是在骗我,可他为什么要向我隐瞒呢?
究竟在荒村发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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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 代表,利益
]
第十天
10--这是一个特殊的数字,我觉得它更像是一扇大gate,在“10”以前我们缓缓地在大gate前徘徊,可以等待也可以回头。但只要我们走进这扇大gate,“10”这个数字就会变成一捆绳索,套在我们的脖子上牵着我们向前狂暴,无论前头是天堂还是地狱。
今天,就是这个故事的第十日。
整整十天以前,那四个大学生突然造访我的家中,将他们大胆的探险计划告诉我。在同一天的晚上,我又收到了一封神秘的EMAIL,这封EMAIL来自一个叫“聂小倩”的女孩。从此,他们就把我拖入了漩涡之中,一步一步地将我带到恐惧的大gate前。
我该走进去吗?
这个问题缠绕了我整天,搅得我心烦意乱。到了傍晚,我实在坐不下去了,房间里似乎还停留着昨天早上,那来自荒村的铃声和韩小枫恐惧的嘶喊。于是,我匆匆走出房gate,向陕西南路走去。
——我去找一个人。
在陕西南路那家小茶坊前,我终于停了下来,隔着马路上的滚滚车流,我看到了对面的冰激淋店——红色的霓虹灯照射着店gate口,几个不怕发胖的小女生正舔着冰激淋。柜台里的女孩穿着橙色工作服,正在手忙脚乱地做着冰激淋,脑后的马尾随之而一跳一跳的。
她就是“卖冰激淋的聂小倩”。
今晚冰激淋的生意好得出奇,好不容易柜台前才空了下来,她终于有机会抬起了头。我仍然站在马路对面,就像看城市街头的夜景那样,安静地看着她那双眼睛,就这样过了大约一分钟,直到她也看到了我。
我总不太习惯和别人四目相对,尤其是隔着一条车水马龙的街道。许多辆汽车从我和她之间呼啸着飞过,但奇怪的是,街头那盏霓虹灯始终照亮着她的脸,而她的眼睛也总是清楚地停留在我视线中。
绿灯亮了。
我从容地走过马路,来到了冰激淋店柜台前。她静静地看着我,丝毫没有惊讶的表现。柜台边没有其他人,我故意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说:“我要一个草莓冰激淋。”
她冷冷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一声不响地转过身去,把一个草莓冰激淋交到我手里。
“谢谢。”
我站在柜台前咬了一口冰激淋说:“嗯,好久都没有吃过草莓味的东西了。”
终于,她开口说话了:“你喜欢吃冰激淋?”
“不,极少吃。”我一边说话,一边舔着冰激淋,“不过,今天例外。”
她依旧那副表情,平静地看着我一点点吃完冰激淋,突然说:“对不起,你还没给钱呢。”
“不好意思。”我急匆匆地把钱掏给了她,忽然有些尴尬地说:“你什么时候下班,我想和你谈谈。”
“那你可能要等很长时间,因为我要等接班的人来。”
我用满不在乎的口气回答:“等多久都行。”
随后,我闪到冰激淋店gate旁边,用眼角瞄着柜台里的她。
但接班的人很快就到了,柜台里的她显得有些无奈。两分钟后,她换好衣服出来了。
还是那件紧身的黑衣,霓虹灯下把她的体形勾勒了出来。她低着头走到我身边说:“还是去对面吗?”
“嗯——好吧。”
我们穿过马路,走进了那家小茶坊。
坐定下来后,她还是摆着一副平淡的表情说:“你小说里写的就是这个地方吧?”
“什么?”
“在小说《荒村》中——你和小枝第一次认识后,你把她带到了地铁附近的一家小茶坊里,并向她提出了去荒村的请求。”
“对,虽然这些内容都是虚构的,但这间小茶坊却是真的,事实上我经常来这里,可从没注意到对面的你。”说完,我看了看马路对面的冰激淋店,现在柜台前又排起了队。
“我上个月才到那里打工。”
“看你的样子还在读书吧?是哪一所大学的?”
她不置可否地回答:“算是吧。但我不会告诉你我的学校的。”
“你究竟是谁?”
“这重要吗?”她回避着我的目光。
“好吧,既然你不肯说,那我就换一个问题——你真的知道荒村的事?还是根本就是你自己的幻想?”
“当然不是。”她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我发誓,我所说的关于荒村的每一句话,全都是真的。荒村,可不是谁都能开玩笑的。”
她的最后一句话我倒是承认,于是,我也变得严肃了起来:“那么,就请说说荒村的那口井吧,倒底是你看了小说后的幻想,还是人云亦云道听途说?”
“你真的看到那口井了?”
“当然看到的,就在进士第老宅的后院里。只不过,我感觉到那口井有股特别的味道,我不敢把它写进小说里。”
“特别的味道?”
“是的,当我面对这口井的时候,我立刻感到了一阵恶心,除了闻到那特别的味道以外,似乎还能听到某种奇怪的声音——”
突然,我想到了什么,立刻打住话语,这种话怎么能在她面前说出来呢?
她盯着我的眼睛,似乎在期待我接下来的话,但我并没有说下去。僵持了片刻后,她终于缓缓地说道:“我知道那是什么特别的味道——死人的味道。”
立刻,她的话像冰一样扎进了我的心里,让我的心头莫名其妙地狂跳起来。我摇着头说:“你又在故意吓唬我吧?”
她摇摇头,异常冷静地说:“现在,让我来告诉你——这口井的秘密吧。”
“古井的秘密?”
聂小倩微微颔首呡了口茶,便娓娓道来:“清末民初的时候,虽然荒村依然是不毛之地,但欧阳家族却做起了海上走私的生意,成为荒村最富有的家族。欧阳家族住在古老的进士第里,过着钟鸣鼎食的生活,前后三进院子装饰地富丽堂皇,在荒村这种地方简直就是宫殿了。进士第古宅的后院,在当时是一个小花园,里面植满了各种珍贵的树木和花草,地上铺着鹅卵石的小径,花草间有几块太湖假山石,每年最冷的时候,那树梅花就会悄然绽放”
“梅花?”随着她柔声的叙述,我眼前似乎浮现起了那古宅后院的景象。
“你看见梅花开了?”
“是的。我见到的古宅后院,根本就不是你描述的小花园,就是一个凄惨荒芜的小院子。那口古井就在院子中央,在井边开着一树梅花,还有一些花瓣散落在井台边上。也许是巧合吧,我到荒村正好是最冷的时候,那树梅花就好像是等着我来一样。那种感觉很奇怪,在古宅荒凉的小院子里,只有一口古井和一树梅花,就好像是另一个时空的景象。”
“另一个时空?”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这个比喻非常好,那就再说说另一个时空的荒村吧。[屏蔽]初年,欧阳家的老爷已经四十多岁了,却一直都没有子嗣。当时欧阳家是一脉单传,老爷并没有其他兄弟子侄,这个古老的家族眼看要断香火了。虽然,欧阳家的生意红红火火,俨然是荒村的土皇帝,但欧阳老爷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结婚数年都没有怀孕的太太也终日以泪洗面。为了延续欧阳家族的血脉,太太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典妻。”
“我想起来了——我很早就看过柔石的小说《为奴隶的母亲》。”
瞬间,书中那些文字又浮现了出来,我拧着眉毛想起那部悲惨的小说——[屏蔽]初年,浙江东部的农村有个不幸的少妇,丈夫[屏蔽]酗酒,儿子春宝久病不愈,丈夫以100块大洋的价格,将妻子“租”给了一个渴望得子的老秀才。少妇为老秀才生下了一个儿子,取名为秋宝,老秀才也很喜欢这少妇,但老秀才的大老婆却不容许她留下。少妇只能独自回到窝囊的丈夫身边,拥抱着病中的儿子春宝度过漫漫长夜......
但我还是摇了摇头:“可是,这和荒村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冷冷地吐出了两个字:“典妻。”
“你说什么?”
“《为奴隶的母亲》说的就是‘典妻’的风俗,按照一定的价格把妻子‘租’给别人,租期结束后再把她还给原来的丈夫。柔石是浙江东部沿海一带的人,‘典妻’就是当时浙东沿海流行的习俗。”
“荒村也在浙东沿海——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当年荒村也流行这种‘典妻’的恶俗?”
她点了点头:“对,当年欧阳老爷和太太,为了延续家族香火,就在荒村挑选了一户贫穷的夫妇。那夫妇生有一个健康的儿子,但丈夫体弱多病,年轻的妻子辛劳操持着家中一切。欧阳老爷花了八十块大洋,那少妇便成了他的‘典妻’,租期三年。这少妇被送入了进士第古宅里,进gate当晚便为老爷侍寝。‘典妻’虽然生在贫苦人家,但很有几分浑然天成的姿色,比那浓妆艳抹正房太太美多了,所以颇得老爷的欢心。一年以后,‘典妻’果然为老爷生下了一个儿子,欧阳家族也终于后继有人了。”
“古人云:母以子贵。这‘典妻’的日子肯定要好过了。”
“哪有的事,生下了儿子以后,太太对‘典妻’的脸色就变了,时时打她骂她,欧阳老爷有惧内的毛病,也不敢护着‘典妻’。租期是三年,‘典妻’还要在进士第里待上两年,她非常想念原来家中的丈夫和儿子,但老爷却不准他们相见,‘典妻’被锁在古宅的后院里,过着奴隶般度日如年的生活。她开始诅咒这栋古宅,诅咒给她带来苦难的欧阳家族,她几次想要逃出进士第,但都以失败告终,每次都被打得遍体鳞伤。”
听到这里,我不禁叹了口气:“看来,她比小说中的‘典妻’还要惨。”
“是的,后来终于有一天,她逃出了进士第,找到了原来的丈夫和儿子,他们要一起逃出封闭的荒村,到外面的世界去寻找自由。然而,欧阳家在荒村势力强大,哪能容许‘典妻’逃出去。很快,他们就在附近的山上被欧阳家抓到了,那可怜的丈夫被打断了腿,而‘典妻’则被押回了进士第。太太早就视‘典妻’为眼中盯,认定‘典妻’在租期内对欧阳家不忠,荒村是个保守落后的地方,对女子不忠的惩罚就是用私刑沉井。”
“沉井?”
“尽管欧阳老爷还有些舍不得,但太太却早已丧失了人性,将‘典妻’五花大绑地押到后院,然后——亲手把她推到了那口古井里!”
“天哪。”
突然,我似乎听到了一阵落水声,井水飞溅到了四周潮湿的井壁上,然后便是永远的黑暗......我捂着自己的胸口,半晌说不出来话来。
“你怎么了?”她那明亮的眼睛又向我靠近了一些。
“没什么,只是你说的这个故事太悲惨了,我听了有些胸闷。”
她忽然轻蔑地冷笑了一下:“你不是作家吗?写了那么多惊悚小说,那么多悲惨故事,怎么会对这个害怕呢?”
“我不知道怎么搞的,也许我本来就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吧。”我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
“好了,关于荒村那口井的秘密,我已经告诉你了。”
“可后来呢?那口井就没有再用过了吗?”
“淹死过人的井,还有人再敢喝里面的水吗?不但是那口井,就连后院的小花园也没人敢去了,人们传说那‘典妻’的冤魂不散,经常在深夜的花园里哭泣。”
“所以,后院的小花园就渐渐荒芜了,只剩下一口井和一树梅花。”忽然,我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怪不得,那树梅花开得如此诡异艳丽,那是因为‘典妻’在井底的缘故啊。”
说到这里,我自己都有些害怕了。
“别再多愁善感了,现在你该相信我了吧。”
“这就是荒村的秘密?”
“当然不是,这只是秘密的一小部分。对我们这些人来说,荒村永远都是个迷。”
“你是说:荒村还有许多更重要的秘密?”
她郑重地点了点头:“你永远都想象不到——荒村的秘密将有多么可怕。”
我将信将疑地[屏蔽]:“真有这么可怕?”
她盯着我的眼睛对峙了片刻,忽然站了起来:“对不起,我该走了。”
“可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我一时有些意外。
“等下次吧,我会回答你所有的问题。”她说着已经走到了茶坊gate口,“今天实在太晚了,我要回家去了。”
来到陕西南路上,不远处的淮海路依旧灯火通明,照亮了她聂小倩般的脸。
终于,我忍不住叫了一声:“小倩——”
她回过头来,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对不起,我能这么叫你吗?”
她停顿了好一会儿才说:“当然可以。”
“你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吧。”
“别,千万不要——”她的话突然中断了,似乎想起了什么,“记住,今夜不要接电话。”
“你什么意思?”
但小倩并没有回答,立刻就钻进了夜行的人流中,很快就被淮海路的男男女女淹没了。
我再也看不到她了,独自站在马路边上,一阵凉凉的夜风吹过,忽然又使我想起了那个‘典妻’的故事。
回家的路上,我反复回想着小倩的话,还有那口井的影像——不,也许这只是出于她的想象,可能是在她看了我的小说《荒村》以后,联想到了柔石的小说,便把《为奴隶的母亲》的情节,放到荒村和进士第的环境中,编织出了这个关于荒村和‘典妻’的可怕故事。
可是,那口井确实存在啊?还有那树梅花,我都没有对其他任何人说过。而且,她的眼睛告诉我,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很认真的,她的样子实在不像那种[屏蔽]扰者。
不,我不应该被她的外表所欺骗,天知道她还会说什么呢?
一路胡思乱想着,总算回到了家里。时间已经不早了,我觉得自己特别疲倦,没来得及开电脑,便早早地睡下了。
但我睡在床上,仍感到一阵忐忑不安,翻来复去了许久都没睡着。不知过了多久,我觉得自己越来越烦躁,默默地在心里数起了羊。
一只羊,两只羊......一百只羊——
[屏蔽]突然响了起来!
我条件反射似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似乎看到了什么东西——我这才回过声来,所有的羊瞬间都消失了,只剩下耳边的[屏蔽]。
“今夜不要接电话。”
突然,我想到了她临别时最后一句话,该不会就是她打来的电话吧?
想到这里,我立刻接起了手机:“小倩,是你吧?”
但让我意想不到的是,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男生的声音。
“不,我是霍强。”
“霍强?”是去荒村的那个大学生——听到这个名字,我的心立刻凉了半截,但我仍故作镇定地[屏蔽]:“你们在哪里?”
“我们已经回到上海了。”
“那么快就回来了?”
这个消息让我非常意外,既然已经回到了上海,我应该为他们感到高兴才好,可我却什么高兴的话都说不出来。
“是的,我们正在汉中路的长途汽车站下车,现在准备坐车回学校。”
我听到电话里夹杂着许多汽车喇叭声,应该是在车站。
“你们四个人都没事吧?”
霍强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地说:“没——没事,大家都很平安。”
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我吐出一口气说:“平平安安就好,我早就劝你们早点回来了。好了,现在快点回学校吧。”
对方又没声了,我只听到一些嘈杂的人声和车声。
我的心忽然又紧了一下:“喂,你们怎么了?说话啊?”
可电话里还是没有回音,我等待了几秒钟,然后结束了通话。
奇怪,后背心怎么出了许多汗?
黑暗中我摸索着打开了灯,现在是子夜十二点钟。也就是说,那四个大学生是连夜从荒村赶回上海的。
我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忽然又想到了小倩,她说今夜不要接电话,想必指的就是这个电话吧——可小倩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我摇了摇头,实在没有办法解释,便关掉电灯重新躺下。
但愿他们一切平安。
Posted: 2007-04-17 13:3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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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 陆地,地面,土地,田地,国家,国土;v. 使…着陆,登陆,靠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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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天
整整一天,我都在写新的长篇,我希望这部小说能够跳出我原有的思路和框框。我知道这过程将会是非常痛苦的,但我并没有想到,还会有更痛苦的过程在等待着我。
晚上,叶萧突然来到了我家里。
他面色冷峻地闯进来,用一种冷酷的眼神盯着我,顿时让我心跳加快起来。虽然他是一
个警官,但平时待我还是很随便的,我说过我写过许多关于他的小说,他经手的许多神秘案件,我也是亲身参与的,我们可以说是兄弟加挚友的关系。但是,他从来没有用这种目光看过我,那是一个警官特有的怀疑目光。
终于,我忍不住[屏蔽]:“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你今天去哪儿了?”
“哪里都没有去,就在家里写小说。”
叶萧淡淡地说:“别那么紧张嘛。”
“发生什么了?”
“今天上午,我接了一个案子。”他在我的地板上踱着步说,“死者是一个大学生,死在学校的寝室里,同寝室的同学早上醒来,发现他睡在床上怎么也叫不醒,才发现他已经死了。”
“他是怎么死的?”
“下午已经做过初步的尸检了,死因是心肌梗塞。”
“那就是自然死亡喽?至少可以排除他杀。”
“可是,死者并没有心脏病史,而且死者的表情非常怪异,好像是极度惊恐的样子。”叶萧又拧起了眉毛,“那种表情实在太恐惧了,到现在仿佛还晃动在我眼前。”
“他会不会在半夜里见到了什么?”
“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可与他同寝室的同学们都作证,从凌晨时分他回到寝室睡下,一直到发现他死亡的几个小时里,寝室里的四个同学,没有一个人听过或看到过任何异常的情况。”
“这么说来,他是死在睡梦中了?”我使劲摇了摇头,“这实在太离奇了。”
“对,法医也认为他的死因非常离奇,因为死者心脏既无器质性疾病,死时又没发生过其他事情,那么唯一的可能是——死者是在做恶梦的时候,被自己活活吓死的。”
“做恶梦?”
我还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事情,做恶梦把自己给活活吓死。
“这只是我的一种推测而已,就连法医也不太相信这种事情,可能是做的恶梦过于恐怖,在睡梦中严重刺激到了心脏,使之突然心肌梗塞,瞬间停止了呼吸而死亡。”
“这真可怕,就像有人突然受到了惊吓,立刻就停止了心跳一样。”
叶萧点了点头:“对,有时梦中的惊吓更加恐怖,也更加致命。”
“是啊,有时侯我半夜里做恶梦醒来,发觉自己满头大汗,心跳也快得不得了,许多人都有过这样的体验吧?只是还没到被自己吓死的地步,可我还是不太敢相信,好像还从来没发生过这样的事啊。”
“对,我也从未听说过。所以,我觉得这件事太离奇了,那个大学生也死得太蹊跷了,这件事背后一定还有什么秘密。”
“什么秘密?你调查过吗?”
突然,叶萧直视着我的眼睛说:“是的,我调查过了——在死者的手机里,我找到了他的通话记录,在昨天半夜十二点钟,他的手机曾打出过一个电话。而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已拨出的电话号码,正是我的表弟——你的手机。”
我的心一下子坠落到了井底,摔成了无数块碎片。我无力地坐下,吃吃地问:“死者叫什么名字?”
“霍强。”
“天哪,就是他——”但我突然又忍住了。
叶萧冷冷地说:“我知道你一定认识死者,所以我才来找你。”
“他怎么会死在寝室里的呢?”
“据与霍强的四位室友说,前几天霍强去了外地,昨天凌晨两点才回到寝室里,一到寝室就匆匆睡下了,直到早上同学们起来,才发现霍强已经死了。”
我继续僵在那里,真难以置信,昨天子夜霍强还给我打过电话,可几小时以后,他就死在了自己的寝室里——他真的死于恶梦吗?还是恶梦才刚刚开始呢?
叶萧显然从我的眼睛里发现了什么,他追[屏蔽]:“你怎么了?想起了什么,是不是?”
我坐在椅子上,茫然地点了点头。
“好的,同学们说前几天霍强去了外地,你知道他去了哪里吗?”
沉默了好一会儿,我终于吐出了那两个字——
“荒村。”
叶萧略吃一惊:“荒村?那不是你小说里的地方吗?”
“对。叶萧,我不是对你说过吗?曾经有四个大学生来找过我,他们决心去荒村探险,几天前他们真的找到了荒村,还几次给我打电话。”
“我明白了,霍强就是那四个大学生中的一个,是吗?”
我慌乱地点了点头:“昨天子夜十二点钟,我接到了霍强打给我的手机,他说他刚刚回到上海,正在汉中路的长途汽车站,准备和同伴们一起回学校。”
“别紧张,你提供了重要的线索。”
虽然,叶萧只比我大三岁,但看上去要比我老成了许多。接下来,他向我询问了那四个大学生的详细情况,我把知道的情况全都告诉了他,没有任何的隐瞒。
看起来叶萧对我的回答很满意,我们又聊了一会儿,他让我保持镇定,不要因此而担心,更不要深入到这件事里,就像我在小说里写的那样——恐惧源于未知。
晚上九点,叶萧离开了我家。
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呆呆地面对着窗外的黑夜。直到现在,我还是无法接受叶萧带来的消息,我下意识地摸了摸手机,似乎霍强还在与我通话。可他居然死了,就在与我通话结束后的几小时里,他究竟梦到了什么?
想到这里,我倒吸一口冷气,一股强烈的预感充塞了我的心头,瞬间就把叶萧的关照忘得干干净净了。不,我一定要知道真相,霍强究竟是为何而丧命?
在这强烈的意念驱使下,我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冲动,趁着夜色匆匆跑出了家gate。我在马路上叫了一辆出租车,便向霍强所在的大学疾驰而去。
将近十点钟,我终于赶到了目的地,好不容易才骗过gate卫,闯进了这所全国有名的大学。我已经从叶萧那里知道了霍强的班级,很快就找到了他所在的寝室楼。
这栋四层的寝室楼显得很旧,我低着头走上楼梯。在昏暗狭窄的楼道里,我似乎能看到几个黑影,还有一些嘤嘤的哭泣声。
在这幅看似虚幻的景象里,我大着胆子走到那几个可怕的黑影中间。楼道里的灯一下子亮了起来,一阵轻微的尖叫响了起来,惨白的灯光照亮了那几张年轻的脸。
我立刻叫出了他们的名字:“韩小枫?苏天平?春雨?”
原来是和霍强一起去荒村的那三个同伴,他们都面色苍白地看着我,苏天平哆嗦着[屏蔽]:“你......你怎么来了?”
我看着他们阴惨的脸说:“我已经知道了——”
“霍强死了,他死了......”
春雨又轻声地哭了出来,韩小枫一把搂住了她。
“我能去霍强的寝室看看吗?”
“当然。”
苏天平点点头,打开了身后的房gate。我小心翼翼地跨入房gate,环视着这个大约二十平米的房间,两边摆着双层床,窗边堆着许多杂物,散发着一股男生寝室里特有的怪味。
“寝室里其他人呢?”
“早上刚死了人,谁还敢住在这屋里呢?他们都已经搬出去了。”
苏天平指了指一张床的下铺说:“这就是霍强睡觉的地方。”
显然,床上都已经整理过了,看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我回头问了问:“他还留下什么东西没有?”
“都被学校收起来了,这里什么都没留下。”
这房间的感觉让人窒息,不知道是不是死人留下来的气味,我匆匆地回到了楼道里,趴在栏杆上深呼吸了一口。我回头看着韩小枫说:“昨天半夜,你们是一起回学校的吗?”
“是的,我们一起回到了学校,就立刻回各自的寝室了,没有发生过其他事情。”
奇怪,现在韩小枫又显得如此冷静,不像那天她给我打电话时的惊慌失措。而春雨依旧靠在韩小枫的肩头哭泣着。
“你们知道——”我开始大声地问他们,“你们知道霍强为什么死?是不是?”
他们三个人都微微一颤,彼此间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回答我的问题。
我轻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说:“你们确实知道。”
但他们依然不回答,楼道里死一般沉默,灯光照射在他们的脸上,宛如涂上了一层白色颜料。
“那你们能否告诉我——你们在荒村发生了什么?”
又是长久的沉默。
终于,春雨抬起了头来,这个生得小巧玲珑的女生低声道:“不,我们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都没有看到.....”
我摇了摇头,又对韩小枫说:“韩小枫,你不是在电话里说你看到了嘛,看到了什么?”
“不,那是一个恶梦,只是恶梦而已。”
“可霍强就是死在恶梦里。”
韩小枫的嘴唇颤抖了起来,喃喃的却说不出话来。
忽然,苏天平烦躁不安地叫了起来:“够了,求求你不要再过问了,我们会管好自己的。”
“不,为什么要隐瞒?是因为恐惧吗?”
苏天平把脸别到了一边,他们三个人都不再说话了。
我又叹了一口气,看来今晚不会再有什么收获了。我把语气放缓下来说:“如果你们需要我的帮助,随时都可以打电话找我。”
说完,我悄然离开了这栋寝室楼,在黑夜的校园里穿行了好一会儿才走了出去。
等我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将近子夜了。
我疲倦地倒在床上,忽然猛地吸了吸鼻子,似乎又闻到了那间男生寝室里的气味。
恶梦的气味?
也许是冥冥之中的安排,我注定要卷入这件事中,因为一切都源自于我写的小说《荒村》,如果没有这篇小说吸引了他们,那霍强还会死吗?是的,事到如今我已经骑虎难下了。
忽然,我的[屏蔽]响了起来。
我立刻接起了手机,电话里传来一个颤抖的女声:“喂......我是......韩小枫.....”
是她?我立刻让自己安静下来,用平和的语气[屏蔽]:“韩小枫,有什么事吗?”
“非常抱歉,刚才我们都没有说实话,我不敢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我们确实在荒村发生了一些事情。”
听得出她的声音还是很紧张,而刚才她又不敢说出口,就只能偷偷地给我打电话了。
“我早就料到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说来话长,电话里说不清楚。明天早上,你到学校里来找我好吗?”
然后,她把她寝室的位置告诉了我,明早九点钟,她会在女生寝室楼下等我。今天实在太晚了,我没有继续问下去,草草结束了通话。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终于可以知道他们在荒村的情况了,可苏天平和春雨为什么要隐瞒呢?也许,还会有更多意想不到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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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 (大学)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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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天
次日一早,我准时出gate了。
还是坐着出租车抵达了韩小枫的学校,小心翼翼地混进校园,来到了她所在的女生寝室楼下。正好是九点钟,阳光照射在我的额头上,女生楼下的尴尬,令我悄悄地退到了树荫底下。我看着一个个女生从楼里出来,她们的表情都有些慌张,彼此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当她们走过我身边的时候,有的人不禁盯了我一眼,让我颇有些不好意思。
我等了十几分钟,还不见韩小枫出来,便给她打了个手机,可她那头响了半天都没人接听。我越来越疑惑,不禁大着胆子走到楼gate口,小心地向里张望——
突然,一只手搭在了我后背上,我立刻就跳了起来。但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那个拍我后背的人,竟然是我的表兄叶萧警官。
我张大着嘴问:“怎么是你?”
“这也是我想问你的问题。”叶萧用充满怀疑的目光看着我,指了指里面的楼道说,“我们上去说话吧。”
叶萧和我走上女生宿舍的楼梯,不断有女生迎面跑下来,全都惊慌失措的样子。我们来到二楼的走道里,在其中一间寝室gate口,站着几个老师模样的人,正紧张地说着话。
我的心跳又莫名其妙地加快了,双腿不由自主地跟着叶萧走到gate口。叶萧向他们亮出了警官证,我也跟在后面走了进去。
又是那股奇怪的气味,就和昨天晚上霍强的寝室里一样。叶萧冷峻地扫视了一圈,目光落在了靠窗的一张床上——原来下铺躺着一个女生,弓着身子蜷缩着,脸朝着墙壁。
叶萧立刻戴上了一副白手套,小心翼翼地伸向那躺着的女生,将她的脸缓缓转了过来。
——我看到了那张脸。
天哪,我差点叫了起来,我从没见过一个人能有那么恐惧的表情,那张嘴张得如此大,几乎要把自己的眼球生吞了下去。
这是怎样的一种恐惧呢?对不起,我真的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她那张脸,我只能说如果你看了一眼,便会永远地刻骨铭心,成为恶梦里最恐怖的一幕。
呆呆地看了十几秒后,我才突然意识到——我认识这个女生,甚至还知道她的名字——韩小枫。
韩小枫死了。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下意识地退到了gate口。我又猛吸了吸鼻子,没错,就是这个味道,霍强寝室里的死亡气味。
叶萧又仔细地检查了一下韩小枫,然后离开了这具尚未僵硬的尸体,回头向一个老师[屏蔽]:“她就是韩小枫?”
老师也不敢靠近,一个劲地抹着额头的汗回答:“是的。今天早上,同寝室的同学们起床,发觉韩小枫还依然睡着,她们以为她在睡懒觉,就没有理会她。大约八点钟的时候,才发现她已经死了。”
“昨天晚上有没有什么异常?”
“没有,同学们说她在子夜十二点半睡下的,晚上非常安静,寝室里共有五个同学,没有人发现什么异常情况。”
叶萧冷冷地说:“就和昨天的霍强一模一样。”
她也是被恶梦吓死的吗?
这时,另几个[屏蔽]走了进来,他们开始对现场进行勘查。叶萧把我和老师都推出了寝室,说:“在勘查结束之前,任何人不得进入这个房间。”
然后,叶萧自己走了出来,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对我说:“现在好告诉我了吧,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
我已不能向他隐瞒,只能把昨天晚上我找到霍强的寝室,然后韩小枫又打电话给我的事都告诉了叶萧。
叶萧严肃地说:“为什么不听我的劝告?”
“不,这是我的责任,一切都因我的小说而起。”
“这算什么?内疚,还是自责?记着,这不关你的事。”
但我摇了摇头,怔怔地说:“我一定要查出荒村的秘密。”
话音未落,我就飞快地跑出了女生宿舍。我要找到剩下的那两个人——苏天平和春雨。
然而,当我几番打听终于找到他们的寝室时,却发现他们俩都已经失踪了,他们的同学从今天早上起,就没再看到过他们的影子。
或许他们已经听说了韩小枫的死讯?可现在到哪里去找他们俩呢?
我搔着头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办法来,只能痒痒地回家去了。
回到家还是坐立难安,整整一天都在胡思乱想中度过,根本就没有心思写小说了。我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回想着第一次见到韩小枫时的情景,那是这个故事的第一天,也是在这
个房间里,她显得活力十足无所畏惧,和那个[屏蔽]雨的女生形成了鲜明对照。但后来她在荒村打来的那个电话,却又是那样恐惧和失常,我能百分之百肯定,她一定见到了什么东西,但出于某种原因,又不能或不敢说出来。
究竟是什么力量,使霍强和韩小枫死于非命的呢?恶梦真的会杀人吗?
突然,我的脑子里闪过了四个字——
“荒村恶梦。”
我的后背心都凉了,或许,谁都无法逃脱这个梦。
可世界上真的有恶梦Killings吗?如果有的话,一定会有相关资料的。对,查找资料一向是我的强项,我立刻打开了电脑,在GOOGLE上狂搜了起来。
然而,在网上搜了几十分钟,全都是一些无聊的网页,在忍无可忍中我下线了。
也许在书店里可以找到?我立刻跑出了家里,在夜色中走进了附近的地铁车站,那里有家我常去的书店,也是我在小说中写到签名售书,进而认识“小枝”的地方。
现在是晚上八点,书店里的人不多,我独自站在心理学与犯罪学的书架前,翻着一本本描述犯罪与死亡的书。
但我还是没有找到需要的内容,也许,古今中外还从没有过这样离奇的案例吧?
忽然,我听到了一阵细若游丝的脚步声,从我身前的书架后传来。
不知为什么,我的心轻轻地一荡。于是,我把眼前的一本书拿了下来,书架上便空出了一块缝隙,让我见到了书架后面的那双眼睛。
这是一双年轻女子的眼睛,正低垂着的脸帘,在翻着一本什么书。
忽然,她意识到了有人看着她,于是缓缓抬起头来,那线柔和的目光撞到了我的眼睛里。瞬间,我和她都愣住了。
——聂小倩。
隔着书架的缝隙,我看着她那双狐女般的眼睛,好像在看一幅突如其来的连环画。
她忽然对我微微笑了一下,然后一闪就不见了。
像烟雾一样消失?
我紧张地趴在书架上,透过缝隙继续向前张望,直到有一只手在我的后背拍了一下。
战战兢兢地回过头来,才发现她已经转到了我的身后。
“小倩?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淡淡地回答:“你可以来这里看书,我就不可以吗?”
“你是刚下班过来的吧,来看什么书?”
她举起了手里一本书,原来是聚斯金德的长篇小说《香水》,叙述一个嗜香如命的谋杀犯的故事。
我点了点头:“我也很喜欢这本书,一部非常棒的小说。”
她似乎有些矜持,轻声地说:“我该走了。”
然后,我跟着她走到收银台后,她买下了这本书,刚要离开的时候,我忽然叫住了她:“对不起,还能和你谈谈吧?”
她犹豫了一阵子说:“好吧,给你十分钟,在哪里?”
我向四周张望了一下说:“就这里吧——”
原来,在这个书店的一角有个书吧,摆着几张桌椅,平时看书之余可以喝茶聊天。
我们坐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桌子上点着一只白蜡烛,在摇曳的烛光下,我犹豫了半天却说不出话来。
她瞄了瞄我说:“给你的时间有限,有什么事就快说吧?”
关于荒村的事情,实在是千头万绪,我真不知该从何说起,索性脱口而出:“已经死了两个人了。”
“你说什么?谁死了?”她显然也被吓了一跳。
“去过荒村的人,是两个大学生。前天晚上他们刚刚回到上海,就分别在昨天和今天凌晨死了。”
瞬间,她的脸色也变得惨白,用手捂着嘴说:“你说,有人从荒村回来不久就死了?”
我哆嗦着点了点头:“是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能不能说得更详细些?”
在白色的烛光中,我又仔细地回想了一下,从这个故事的第一天:那四个大学生突然造访,一直到今天上午发现韩小枫的死。然后,我呡了一口茶,把所有这一切都向她娓娓道来。
我的叙述远远超过了十分钟,但她早已经忘记了给我的时限,直到我全部讲完以后,她也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我发现烛光下她的脸更像是“聂小倩”了。
她幽幽地说:“谢谢你。”
我有些摸不找头脑了:“谢我什么?”
“谢谢你告诉了我这些事。我想,我们可以从那几个大学生身上,发现荒村的秘密。”
“你也在寻找这个秘密吗?”
她的神色有些怪异:“对不起,我也没有办法解释清楚。”
“不过,我还有一件事要问你——前天晚上,你在临别时告诫我千万不要接电话。而那晚电话确实来了,正是刚刚从荒村回来的霍强打给我的。真奇怪,你是怎么知道他会打电话给我的?”
她盯着我的眼睛,沉默了片刻后突然说:“感觉,你相信感觉吗?前天晚上,在马路边的那个瞬间,当我看着你的眼睛时,我忽然听到了——”
“你听到了什么?”
她的目光离开了我的眼睛,对着白色的蜡烛怔怔地说:“电话铃声。”
“不,这不可能,我不相信这种事情的。”
“因为你在小说里写了太多的此类事情,所以你认为这一切都是人为制造的,是吗?”
“你以为你是谁?兰若寺里的聂小倩?通灵人?还是萨满女巫?”说完,我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对不起,小倩——”
她淡淡地哼了一声:“算了吧,我知道你现在心里想的,你以为我只是个胡搅蛮缠的疯女孩,以为我说的一切都只是臆想。”
“但你没有办法证明自己的话是真的,比如,你究竟是怎么知道荒村的?”
“一定要回答吗?”
我斩钉截铁地回答:“是的,一定要回答,就在今天晚上,现在,NOW。如果你不回答的话,我将认定你是个骗子,再也不会理睬你的[屏蔽]扰。”
“可是——”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不能说。”
“既然如此,那你就没有办法让别人相信你。”
我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当时的样子一定有些可怕。她冷冷地看着我,那双聊斋故事里才有的眼睛,在烛光下显得有些可怕起来。我站着,她坐着,双方的目光互不相让,就这么对峙了十几秒钟。
终于,她的眼神柔和了下来,低垂下眼帘说:“好吧,我告诉你——”
我点了点头,轻轻地坐回到了椅子上。
隔着摇曳暧昧的烛光,她幽幽地说:“是我的外婆——关于荒村的一切,都是我外婆告诉我的。”
“你外婆是荒村人?”
“我不知道。”她有些烦躁不安起来,低着头说,“我只模糊地记得小时候,外婆把我搂在怀中,对我轻声地讲述荒村的故事。”
“原来如此,你外婆现在在哪里?”我立刻着急地问了出来,如果她外婆还健在的话,我一定会登gate拜访的。
“我外婆早就死了,都已经十多年了。”
哎,刚刚冒出的希望又被浇灭了,我傻傻地说了声“对不起”。
但我接着追[屏蔽]:“小时候听的故事,为什么现在还记得如此清晰?”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仰起了头,轻叹了一口气说,“你也许不相信,我连外婆长什么样都记不清了,只有那些故事还记得清清楚楚,好像荒村的故事已经替代了外婆,一直顽固地生长在我脑子里。”
“嗯,如果那些故事都是真的话,那你外婆与荒村一定有着很深的渊源。”
她不置可否地叹了一声:“谁知道呢?”
“我会知道的。”我冷冷地看着她的眼睛,像要把她眼睛里秘密全挖出来似的。
终于,她看了看表说:“我该走了,早就超过给你的时间了。”
“不好意思,我——”
“再见。”她打断了我的话,匆匆地走出了书店。
我紧紧地跟在后面,大声地喊道:“等一等。”
但她就像没听到似的,风一样跑进了地铁检票口,一眨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直留下我独自站在空旷的大厅中。
Posted: 2007-04-17 13:3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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