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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母亲节，想念我的父亲母亲。

本帖被冷莫从情感物语移动到本区(2007-11-03)

母亲节，想念我的父亲母亲。

“走完一个小时的机耕路，沿着河岸再走半个小时，翻过两座小山坡，就能看到远处的一片稍微平展一些的土地，我的眼眶瞬间变热了，父亲的安息地就在这片土地的尽头。地里的柑桔树因为得植物癌症——“黄龙病”，大都被砍了，地里稀稀拉拉补种着几株弱小的幼苗。父亲一辈子在他的地里劳作、流汗，最后也长眠于属于他的那方土地里……”

这方土地总会不自觉地走入我的思绪中，于是每次都会不由地想起父亲的墓地，总在梦中不停地走向它。醒后，就很难再入睡。母亲说我的身材特像父亲，不仅是母亲，熟悉我家的人都这么说。也对，父精母血的孕育，我作为父亲血脉的存在形式而延续了下来。远离家乡几千公里，求学于遥远的异乡成都。每当想起临行前母亲的叮嘱，想起自己流着父亲的血脉，于是就学会了多一点的自爱与珍重。

父亲是地地道道的庄稼汉，自己是“倒插gate”进入爷爷家的香火的。农村的人们，最津津乐道的就是这些琐事。毕竟“倒插gate”在大多数人看来，都不是一件很光彩的事。初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难免会有生疏的感觉，更何况，还要面对周围的人或多或少的讥笑。不过对于老实的父亲，这所有的一切似乎也就是那么一回事。他不知道什么叫人言可畏，懵懵懂懂地，也就过来了。父亲书读得不多，不知道什么叫“人之忧患识字始”，这对于有着如此经历的他，未尝不是一种幸运。父亲的脾气还有点古怪，甚至算得上蛮不讲理的犟脾气。不过也有脾气温和的时候，这时候别人求他干什么事，他都会义不容辞。对于孩提时的我，记得最深的是父亲悠闲地坐在长凳上，悠然地卷起旱烟。这时候他的心情一定是最惬意的，我就会跳到他身边，他跷着腿让我坐上去，晃来晃去感觉很开心，对于他平时里难得有笑容的脸的惧怕也会烟消云散了。

而母亲的故事，我仅仅从奶奶口里得知了一些。她当年以全校第一名的成绩考入市重点高中，却由于家庭的[屏蔽]成分而被罢免，于是升入公社里一所临时办起的普通高中。这对奶奶一家人的打击都很大，当然，对于这份到手的喜悦却又活生生地被剥夺去时，震撼最深的依然是母亲，她的失落感绝对是最强的。公社的学校教学条件差不消说，在那三天两头被拉去劳动的时期，对于读书的[屏蔽]与向往，自然而然就松懈了。母亲是极平凡的一个人，意志坚强的她，也依然没有创造“飞出山窝里的金凤凰”的奇迹。母亲没有选择复读，她说当时自己每天能挣五个公分了，何必再花冤枉钱读书呢。奶奶苦口婆心地劝她复读，她不听；一把鼻涕一边泪的哭诉，也无济于事。年轻的母亲，也一样倔强得可以。无奈，母亲仍然重复着嫁人、生子、养家的旧路。对于这件事，现在最遗憾的是奶奶，她很痛心，怪自己没有能力，怪自己不该在农忙时节让母亲请假回来帮忙，怪自己连母亲每个月两块钱的生活费也有拿不出来的时候……每当说到这时，奶奶眼角就会有泪。像所有农村勤劳的主妇一样，她固执地把一切事的责任往自己身上挑。母亲说不怨她，要怪也怪自己任性。

就这样，高中毕业不久，母亲就认识了父亲，她说自己是被父亲骗到手的。还真的是骗，因为听周围的人娓娓道来的那场[屏蔽]，我知道憨厚老实的父亲确实大胆地放纵了一回。母亲读完高中，便是公社少有的几位“高级”知识分子。奶奶那时候也收起了一切的埋怨，决心给自己的女儿相一gate好亲事。当看着近一米八的父亲走入家gate，并且他又愿意做上gate女婿时，那种欣喜是不容言说的，她自然是一百个愿意。高高大大的父亲，第一眼就赢得了奶奶的欢心。中午吃完饭，父亲对母亲说无聊得很，问奶奶家有没有报纸看。那一代的农村人都不会关注时事，对于看报纸这类事，都不约而同地认为是那些知识分子才干的。母亲从在的书箱里随意翻出几本读高中用的语文和历史课本，父亲跷着二郎腿，竟然看得津津有味。一旁观望的奶奶更是欣喜——家里又多了一位体面的“看报”人。父亲回去，便一直和母亲书信来往。父亲的信虽然写得简短，错别字也不少，但是句句都是很实在的关心话。插秧时问母亲家插完了没有，割禾时又会准时完稻子收割完了没……母亲不会怀疑父亲的文化，而且觉得他人很好，于是婚期也就很快地定了下来。直到婚后母亲要父亲记账的时候，父亲扮演的文化人的才被识破。父亲只认识很有限的几个字，外加“陈德桂”这三个字，因为这是他的大名。至此他只有老实承认：信是同村的人代写的，看书是自己实在很喜欢母亲而装出来的。然后，就一直沉默。虽然对于这件事，母亲多少有一点生气，但是我想母亲最后还是原谅了父亲的。因为在我有记忆的年龄，听他们或是邻居谈起这些事时，父亲笑，母亲也笑。

婚后的生活，虽说有点坎坎坷坷，不过还算过得顺利。父母赚钱砌了瓦房，之后又建起了一幢两层楼房。父亲喜欢喝酒，生活好些后，几乎每顿饭都少不了。喝得开心了，就会抛弃平时的威严，和我们开玩笑。他说自己也许算得上最幸福的人，娶了一位知识分子的老婆、有两个儿子。每当说出两个儿子时，他就尤其得意。因为奶奶有四个女儿，她认为是父亲的到来才给爷爷带来两个孙子。不过听母亲说起他们刚结婚时，实在是苦。一坛淹制的辣椒、两坛泡菜，就是近两个月的菜。不过，现在又会有谁去想象那些出生在五六年代人的命运呢？父亲在刚长身体需要营养的时候遇上了三年自然灾害；在抱着自己的小儿子开心而笑时遇上了计划生育而遭罚款；在庆幸自己大儿子完全能上大学时却又遇上了教育机制[屏蔽]、学费翻倍……

然而正当父亲做准备为凑齐我的学费而劳作时，他却由于心机梗塞而永远地离开了我们。甚至还没来得及等到儿子[屏蔽]来临的那一刻。或许是父亲承当的不幸太多了，上天特别眷顾他，让她早点歇息吧。现在只剩下母亲，近二十年的结发[屏蔽]，足以溶解一切恩恩怨怨。到现在挂在母亲嘴里的都是父亲这人好、善良，而且非常耿直。母亲经常对我和弟说，那么困难的时期都挺过了了，现在自己难道连两个孩子都养不好？

在成都已经学习生活快三年了，每当母亲节，总想给母亲打个电话。可是每当拿起电话，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因为劳作半辈的母亲不信外国这些花哨的节日。昨晚上她又打电话到宿舍，问我这几天放假生活得怎么样，一切还好吗……放下电话，不禁潸然泪下。

每当别人问及我家里的情况时，我都会说我有和蔼的爸爸和慈祥的妈妈，还有聪明的小弟，我很幸福。我在电子科大，每天可以平淡的生活，安静的学习。父母在平凡的生活中验证了他们有生之年的爱情，而普通的家庭却赋予了我最好的、最伟大的亲情。这使我知道一个人活着，要懂得自爱，懂得珍重，这不仅仅为着自己，也为了爱着自己的人。

[后记]脑海里突然又想起去父亲坟前祭祀的片段。记得前年祭祀的时候，坟上有一株不知名的野树，被我折断了，这次又孤立地生长起来，茁壮之态，不输当年。遥望泥泞的山路，萧瑟北风吹着潮湿的树木枯草，草木的枯荣，生命的凋零，都在一瞬间凝固。人生在世，渺小、脆弱，如一介草木，寂寞地生长于一方小小的空间，恪守着自己的天地。一层黄土，阴阳两隔，一年轮回，我又来到了那方浅冢，十几载的父子天性相知，留下的是我离开时的频频回头相顾。那株倔强生长的小树，临走时我再也舍不得将其折断，因为它是那方水土的期盼啊。

[ 此贴被hello在2006-04-12 19:03重新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