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阳光肆意地在脸上流动，像刚从瞳孔溢出的潮湿。好想把心交给阳光，让它汹涌成一泻千里的浩瀚。只是早已习惯匍匐在黑暗里，哪怕一丝的阳光都会让它因脱水而窒息。就那样如挣扎在无尽的惶恐中的毛毛虫，希冀化蝶飞的重生。


　　我从后gate溜进教室，一屁股坐下，凳子断了似的一声巨响。朱力头也不回，继续做题。我知道他早已习惯我夸张的"行为艺术"。于是我又挤进前胸贴桌后背靠墙的角落。桌上一片狼藉，"兄弟，你咋就不能发扬点大同精神，也帮哥们儿拾掇拾掇，这叫人呆的地儿吗？"我一掌击在他后脑勺上，朱力用极其鄙视的目光扫了我一眼，"兄弟，这年头，时间就是钞票，什么世态人情，还不是高考来时各自飞，拿什么拯救你-我的兄弟哟！"我不得不慨叹江河日下人心不古了。坐下，翻开久违的课本，书香扑面而来。


　　下课的时候，睁开惺忪的睡眼，突然耳边飘来清脆欲滴宛如天籁的声音，"朱力，心月借你的历史课本。"同桌麻利地抽出课本，让我传给她。我抬头，就看到她灿烂的笑容绽放在午后庸懒的空气里。竟有种似曾相识的错觉，进而八卦的想到木石前盟的怪异。她接过，迅疾的转身，穿过狭窄的走道。终于在我复读后的一个月知道了有那么一个动人心扉的女孩，她叫梅兰。


　　呼吸着这里黏稠的空气，在约有100号人的教室里。大家都忙着啃课本，不亦乐乎得游弋在书山题海。而我却赶集似的忙着堕落。开始习惯郁闷时一个人在广场一圈一圈地跑，或到操场上疯狂得打篮球。朱力偶尔陪我打会儿。打得筋疲力尽时，躺在空寂无人的场地上吞云吐雾或猛灌啤酒，听披头士的白金唱片，惊诧于约翰·列侬天才的音乐素养，这个曾大言不惭地说自己比上帝还有名的家伙，如今早已被人们当作摇滚之神来膜拜真让我如痴如醉；听詹姆斯·布郎-黑人摇滚英雄，放克浪潮的先行者，他公牛般的热情与倔强的奋斗总能让我热血沸腾，我把空瓶子摔碎在午夜寂寥的大道上，想像着明天会有几辆车子丧生在我的魔爪下，看着地上零落的烟头狂笑不止，我已经感受不到摇滚爱与和平的精髓了，所以我变形的把它作为我挣脱束缚寻求刺激的武器。


　　中考成绩下来了，当头一棒，我考了75名，而梅兰考了第3名，下午我已经站在神色凝重的老班面前了，"彦旭，你入班成绩可是数一数二的啊，怎么这么短时间就出项大滑坡，上段时间我太忙，有什么困难及时向我反映啊，千万要对自己负责啊，选择复读就走上了不归路每一次考试都是对你们的一次捶击，谁能坚持到最后，谁就能赢得胜利！"末了又说"我可是对你抱很大希望啊，别让我失望！"我听后，陡生万丈豪情，大有"风潇潇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悲壮。


　　回来时，碰见梅兰，她竟迎着我走来，我立住，她轻声说："彦旭，英语老师让你们几个成绩不理想的同学把自己的学习问题总结一下，晚上交给我，好吗？""没问题！"我脱口而出，话一出口，我就惊诧于一向桀骜不驯的浪子在一个文弱的女孩面前竟会如此"惟命是从"。


　　重又把自己塞进坐位，拿起笔杆时才发现问题的严重性，印象里英语就 没有学习的概念，如何总结？"兄弟，帮个忙，把你英语学习遇见的问题写一份借我一用。"我看见朱力笔下一番龙飞凤舞，洁白的纸就铺满了他 肮脏的笔迹。"就你那破字，看兄弟我……"不消一刻，一份整洁干净的版本诞生了。朱力佩服地说："哟呵，长得人摸狗样，字倒苍劲有力，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我头一甩，"一般吧，想当年我可是叱诧风云的一号人物啊！"


　　当我规规矩矩的站在梅兰面前，用颤抖的手把它递到梅兰的手里时，梅兰一惊："怎么没发现你字写的那么好，下次出板报你一定要主笔啊！""没问题！"又是毫不犹豫，我得意的穿过长长上午走廊，坐下象征性得伸了个懒腰，"嘿！兴致这么好，小人得志了？"朱力不怀好意的笑着，"怎么着，大哥我要重新做人了！"


　　一[屏蔽]，我是春风得意，过五关斩六将，一直杀到高考，一路是 遥遥领先，不想高考杀出个程咬金，我上吐下泄，成绩自然大失水准。一向自视清高的我重又坐回熟悉的教室，像戴着镣铐跳舞的木乃伊，奔放洒脱不甘落后早已不见踪影，只剩下一具暮色十足的躯壳，游走在这个没有街道的城市，看着世界上最杰出的头脑正毁于疯狂，站在夕阳的岔道口，冷观斑驳的苔藓演绎历史的沧桑。已背上复读的茧就注定了黑暗里无尽的呻吟和痛失自由的无奈。


　　然而梅兰走进了我的视线，像个老朋友一样牵引着我，在我肆无忌惮得堕落时，抛给我一根救命稻草。我终于良心发现要做回真正的自己。


　　拉下的功课太多，于是我在学校附近租了间民房。"大哥，怎么最近老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哪逍遥去了？"垒子取笑我。"怎么，寡人一会儿不到，你们就群龙无首了？"我大言不惭地说。"得了吧你，还真拿鸡毛当令箭了！""这年头，再不阿Q点，真没得活了！"


　　日子开始呈现出简单和重复的机械状态了，在100天冲刺阶段，学校统一进行了课改，每周四科各模拟考一次，为了测出同学们的真实成绩同时方便登记成绩，老师重新编排了考号，我和梅兰竟成了同桌，知道这事后，我兴奋异常，一时冲昏头脑，被垒子他们大宰了一回，不过想到美好的日子就要到来，出点血也就无所谓了。


　　频繁的考试开始了，我坐在梅兰身边，看着她笔走游龙，从容应答，我也不甘示弱。


　　走廊里贴满了试卷、范文，梅兰经常带着凳子出去看，我也出去转来转去，听见她反复念着村上春树的《花未眠》里的"凌晨四点钟，发现海棠花未眠。"我也附庸风雅地说，"这文章真不错！"她惊喜的说："你也喜欢？""当然！"我违心地说，其实我最讨厌那些酸腐的文人写些无关痛痒的字骗取人们的感情。她俏皮的头一摇"钟期即遇，奏流水以何惭。"我心里灌了蜜似的甜，回到坐位，直把德华的《练习》唱到音律全无。朱力拍了拍我的脑袋"兄弟，想追她，可得给自己加点砝码啊！"垒子则嘲讽道"爱情的力量真是伟大啊！"爱情？不是十八、九岁的孩子可以诠释的吧？


　　老班开始以意味深长的目光扫视我了，梅兰看我时眼睛里总饱含深情，我却不敢想入非非了，就像滚石乐队唱的"一旦让我开始，我就无法停止。"一朝投入这场战斗，就要勇往直前，更凄厉的号角还未打响，任何懈怠都意味着死亡。


　　离高考仅剩20多天，看着兄弟们拿着一沓一沓的同学录纸张发作业似的从前往后传，教室里开始充斥着无限伤感的气息。大家在互赠礼物，我送了梅兰一个精美的日记本。


　　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摸篮球了，也记不起烟的清香了，只是会偶尔努力回忆酒精的刺激，校gate口修车师傅的生意大不如从前了，书本却被我虐待的打起了卷儿，试卷也夸张的占据了小屋的"半壁江山"。三测结束的时候，我已经和梅兰齐头并进了。


　　接着是高考，估分，志愿，我们都沉默的接受命运的安排，结果差强人意：朱力去北京登长城了，垒子远赴厦gate，心月去武大看樱花了，梅兰则去了吉林，我流落西安……那些花儿，早已散落天涯。


　　如今行走在大学的校园里，我始终不能忘记梅兰清澈的眼睛饱含深情，像冬日的暖阳消蚀了我心灵的桎梏，伴随我无惧无畏的走下去。


　　后来，垒子告诉我，梅兰的男友酷似梁朝伟，我终于看到自己一厢情愿的无奈，也体会到了相遇不是太早就是太晚，太早遇见，不懂珍惜；太晚遇见，早已错过；要不早不晚遇见，又是多么不可能的事。也许我早已预见了故事的结局，在不合适的时间和地点即使相遇了，又能怎样？只是我还在独自上演着这出折子戏，在剧中仅仅释放自己的欢乐悲喜，正是多了一种残缺不全的美丽，才没有那么多恨恨不如意。然而我也明白了折子戏不过剧中的几分之一。既然注定是遗失的美好，不如长歌当哭，收拾起行装，仗剑走天涯。


　　雨零落在 风温柔的怀抱里，像春日的花瓣找寻母亲般化做大地的血液，掬一捧泥土，是厚重和踏实，是亲切和感动。人生不过一呼一吸之间就把生命的意义演绎到极致，相聚是缘，相守是分，万事万物皆有因缘，各行其是，有些东西也许真是拥有不如回忆呢？更或者是缅怀吧！好男儿志在四方，与其负重前行，何不放手一博！

　　

　　作者:亚马逊蝌蚪 信阳师范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