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晓得白沫江这个名字哪里来的如此巨大的魔力，总让我想为她写点儿什么东西，以至于每每付诸于笔纸却都因为与心中的设想相去甚远而草草收工，颇似当年随处可见的“烂尾楼”，往往是又了开头却没了结尾，让人心中愧疚不已。

这却不是偶然，人的思想怎么样也超不过他的眼界，他的眼界是什么样子，他笔下的世界也必定是什么样子。这就好比现今写书的各色作家们，韩寒之类，当年必定就写的是《三重gate》，蒋方舟也就一定写的是《正在发育》，确实自己的生活，无非是用一种经过油炸似的防止公诸于众人而已，至于海岩，那当然会涉猎与家庭而不会想韩寒与蒋方舟一样拘泥与校园，不过我想，如今的韩寒也不再沉浸在清清楚楚的校园故事，进而倾心于世态了罢，猜想而已。那么对了，我之所以草草收工也正因为此，贫乏的生活给我的必定是贫乏的思想，脑海里有再多的情愫也只能是情郁于中而不能语出游刃，大抵便是如此。这或许是比荒废四年的时光更糟糕的事，因为这糊弄了我自己。

话还是回到那一夜的白沫江吧，那的确是静谧而美丽的。淅淅沥沥的业余自在地六让在弯弯曲曲的鹅卵石路上，汇集起来回到白沫江中。也许她们本来就来自这条江，在天上有变了五湖四海、三山五岳之后终究回到了自己来的地方，这是幸运的。这就像那天我看到的那个人，其实并不是个人，只是那个人从前的一张照片，他也许正安静地躺在那里享受难得的宁静，也学早已化作一缕青烟飘散在了人世，两者都是幸福的，前者是落叶归根的归宿，后者是无拘无束的自由，人如若果真是在天有灵，那一定不会期盼两世为人，玩笑话了吧，人怎么可能在天有灵呢？只会是在某一天的某一个时刻安然睡去化为一坯泥土，将快乐与忧愁尽都揉进绵绵的大地。我倒是羡慕“大漠孤烟”的边塞那一个孤伶伶的坟茔，屹立在那里承受着风沙的洗礼便是一座丰碑，与现今公墓的情形全不相同，公墓之中的陵墓如同过江之鲫，不过确是热闹，中国人就更好了民死后照样也能邀约三五朋友在一起打上几圈小牌，近嘛，绝不寂寞。可他们那里知道千里之外的某座丰碑的自己正在风沙中渐渐平滑渐渐隐去，最终只留下一块坍倒的石板，再也不会有谁知道这里曾经有过一方坟墓。而这一晚，为他送行的还是川西坝子上的高腔，那铿锵的腔调在白沫江上空盘旋，此起彼伏的川鼓声围绕着他的棺椁，送他最后一程。一个生命只是在一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喧闹地来到这个世界却在离开之时让别人喧闹得一塌糊涂。人生来就是为了赎罪的，那么这时却是对痛苦的一生给予的最大的报复。

我没有再往前走，因为再往前走又将是无边无际的城市，我累了。我疲倦于眼睁睁地看着如今的人们匆匆地游走于生活，近乎于刻板地应对每一件相同而棘手的事，事业也好，感情也罢，从来没有为劳累的心留下半点空闲。我畏惧起城市来，我畏惧城里人那样劳碌的生活，他们太渴望出人头地，太渴望与众不同，太渴望惊世骇俗了。我还是愿意记得那块大石头上写的一个十几人高的字——累，那也许就是对人生最高度最精炼的概括。当我转身离开人群，我真的累了。

到现在，我总算知道了“白沫江”这个名字于我的魔力所在，她不长、不黄、不大，也没有金沙。河里也没有威武的黑龙或者华丽的牡丹，她只有江面上浪花拍打起来的一层白沫，顺流而东。浩浩汤汤的江水里偶尔会有人们飘下的河灯，系着一船美丽的梦飘向河的下游，我觉得看到河灯的人也是会幸福的因为河灯的笑脸时对这每一个注视她的人的，河灯之上是一层一层影影绰绰的灯光，沿岸房屋的轮廓在灯光里若隐若现，又像是鬼魅不停地变换着形态。我猜着，猜着小镇白天的模样，我在想，为什么会有人背弃这样的故乡，非得去追求所谓幸福的生活，我的朋友里总是有人会刻意地苛求别人做到什么，却又不停地向我抱怨这样的劳累，我想这就是人与人的差别吧，就算把他[屏蔽]在这样的小镇里他的心还是会憔悴的。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爱的深沉”，在这样的白沫江边，我妄想着一步一步逼近江心，让奔腾不觉得白沫江水荡涤几年以来我沾满尘垢的身躯以及灵魂，可是不能，再多的尘垢必须我一点一点自己洗清。我不知道我怎么会曾用那么恶毒的语言预言自己接下来几年的生活，但我又像一个预言家一样看到自己的预言一一兑现。我愚蠢到明明知道那是一条无可回头的道路却还走得无怨无悔，义无反顾！我后悔了，我想重新回到高高的山峰看清泉从我的脚下流过，聆听清晨雄鸡的啼鸣，审视着远处发生的一切，但那太难了，当你成为了芸芸众生，就很难再从他们当中脱逃除非你能成为吱吱呀呀的沙滩里不可计数的沙粒中那为数不多的金子。

白沫江真的很美，但那并不是我要停留的地方，至少现在不是，或许有一天，我还会走到这里，不过那时的白沫江早已没有了现在历史，那全是一江崭新的江水只是依旧滋润着川西平原上的人们，往事只掺和着时间同旧时的白沫江水向之前的回忆里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