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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影风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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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脸(十五)

第二十五章 依依
  6月11日 15:00
  “岑伯伯,冒昧打搅您,我名叫欧阳倩,我是欧阳延庆和梁芷君的女儿,现在也在江医读书。”欧阳倩一回到家,就给“铁托”岑铁忠拨去了电话。叶馨拿着另一个电话,听着两人交谈。
  岑铁忠听上去微微吃惊:“你好。有什么事儿吗?”
  “我想向您打听一个人。”
  岑铁忠爽朗地声音传来:“不要客气,只要我知道,一定告诉你。”他声音气十足,根据父母的描述,欧阳倩可以想像出一个高大魁梧的中年人形象。
  “‘依依’在哪里?”
  岑铁忠“哦”了一声,随即说:“小倩,只怕你找错人了吧,我从来不认识一个叫‘依依’的。”他果然经过生意场的滚打。
  “您真是贵人多忘事,您当年在前卫线医院实习的时候,组里是不是有一位让您着迷的女孩子,芳名似乎就是‘依依’。”
  电话那端是长时间的沉默,终于岑铁忠哑着声音问:“‘依依’这个名字怎么是你们叫的?不,不,我的意思是,你们是从哪里听来的?”
  欧阳倩冷冷地说“是萧燃告诉我的。”
  又沉默了良久,岑铁忠几乎是在自言自语地说:“不……不可能,他已经去了很久。”
  欧阳倩保持着冰冷的语气:“您听上去似乎颇受触动。是不是以前做过对不起萧燃的事?”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月光?听说过月光吗?”
  “莫非……你真的知道了?萧燃到底有没有死?”
  “果然是你!当年是你在前卫线医院对依依施加压力,逼着依依同调查组合作,供出了萧燃‘月光社’成员的身份,又让她和萧燃保持距离,并在1967年6月15日晚阻止依依回江医和萧燃见面,对不对?萧燃就是因为依依的迟迟不出现,万念俱灰,于6月16日凌晨跳楼[屏蔽]。你追求依依的最大绊脚石就此消失了,你是不是从此春风得意?”欧阳倩觉得自己的分析尽在情理之中,心头升起对电话那端“铁托”的怒火。
  “什么?你胡说什么?”岑铁忠出发怒了,但随即想起电话那端只是个半大的孩子,便又换上了平淡的语气。“小倩,你说的这些离事实差之千里。当年我年少无知的确做过江医[屏蔽]派一个派系的头目,也对依依垂涎三尺,但我还是很尊重她。她和我保持距离,我虽无赖,并没有做过分的事。我也丝毫没有对与调查组的活动,你想想依依根本就厌恶我,怎么会听我的话供出萧燃参加过‘月光社’?我又有什么魅力能阻止依依和萧燃见面?我知道调查组的确给依依施加了强大的压力,但我自信了解依依,她是个善良的女孩子,也深爱着萧燃,即便有压力和不萧燃继续来往却绝不会出卖他。当然……她当时似乎很矛盾,总是神情恍惚,被调查组钻空子也是有可能的,具体发生了什么我没有发言权。”
  “我怎么能相信你的话?”欧阳倩觉得岑铁忠说的不无道理。
  “你可以去问依依自己。”岑铁忠不假思索地说,说完才想起这似乎正是欧阳倩打电话来的用意,于是他又沉默了很久。
欧阳倩等了片刻,忍不住问:“你一定知道依依的下落,对不对?”
     岑铁忠终于回答道:“这回你说对了,但这属于个人隐私,只怕我不能告诉你,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因为405谋杀案。你和老同学仍有广泛联系,一定听说过吧?405正是萧燃生前的宿舍,他也正是从那里坠楼的,你不会不知道吧?难道这么多年,你就没有些许怀疑这其中潜在的蹊跷?那依依又是怎么想,不会人为这仅仅是个巧合吧?”
     岑铁忠“哦”了一声:“我听说过405谋杀案,但一直愿意相信那是个巧合。而且据我所知,依依不知道这一切。”
     “依依”的真名是孔蘩怡,虽然也是63年入学,和萧燃并不在一个班,倒是和岑铁忠同班。欧阳倩几乎原原本本的讲述了她对“405谋杀案”和“月光社”相关猜测,以及对叶馨处境的分析,这才打动了守口如瓶的岑铁忠。

据岑铁忠说,孔蘩怡在1967年经受了长期的高压调查,甚至早在萧燃[屏蔽]前,就已经有了精神崩溃的迹象,在调查组和[屏蔽]派的“帮助”下,[屏蔽]声明和萧燃划清界限。萧燃的死讯传来后,她患了严重的抑郁症,一度中止了实习。后来,她和许多大学生一起到[屏蔽]农场劳动,之后去了皖南的一个小镇上做医生,七十年代初,渐渐凭得精湛的艺术调到蚌埠的一家市级医院。1980年,她考取了北京协和医院的研究生,毕业后在北京工作了两年,就前往美国一家医学中心做博士后,以脑肿瘤的临床实验为主要课题。自此后,她周游列国,在欧美各地做科研,于脑肿瘤学方面已颇有建树。
     “其实,我知道,她背井离乡,辗转各国,几乎不和任何老同学来往,甚至长期和丈夫牛郎织女般分居两地,一方面是为了蒸蒸日上的事业,其实更是一种逃避,我的揣测,她还是不能面对不堪回首的往事。”岑铁忠在警告欧阳倩一定不要莽撞行事之前,将多年来积压在心头的话说了出来。
     孔蘩怡并没有和岑铁忠握手言和,成为知交好友。事实上她几乎断绝了和所有老同学的来往。只不过因为她是岑铁忠有生以来唯一暗恋过的女孩,岑铁忠谷子里恰好也有份痴心,一直努力打听着她的下落,知道她后来和一名一同分配到皖南的江医毕业生结了婚,她虽然各地漂泊,但家仍在江京,可岑铁忠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联系到她。
     但他最后提供了一个信息:前不久他进行过医学检索,发现孔蘩怡最近一次发表的论文出自瑞典的一家研究院。
     放下电话,欧阳倩和叶馨立刻去学校图书馆进行文献检索,按照岑铁忠提供的线索,根据作者名检索孔蘩怡的英文名字Faye R Kong,岑铁忠说得不错,她果然在瑞典。
     6月16日就在眼前,和依依见面说清楚的机会显然是非常渺茫,更何况,即便见了面,她又能帮得上什么?说的是解铃还需系玲人,但这铃如何解法?
     但两人还是按照论文上注明的作者联系电话,拨通了国际长途。
     接电话的是孔蘩怡所在实验室的秘书,她告诉她们,孔博士近期回了中国!
     怎么联系她?
     “她留给我们家里的电话号码,紧急情况下可以用,但这是私人信息,我不方便给你,如果你怎有事,可以传真给我,我再传真给她。”瑞典那边孔蘩怡的助理回答说。 
叶馨和欧阳倩一同拟定了一封用英语写的信,说自己(叶馨)是一名医学生,对孔博士的科研项目很有兴趣,想有机会请孔博士辅导一下,以助于立志今后献身医学研究。信上说自己是江京第一医科大学的学生,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在江京某处会面。两人特意隐瞒了江京第二医科大学学生的身份,怕的是引起孔蘩怡的敏感。传真发出,两人仍觉得见到孔蘩怡的可能性小到趋近于零。
   没想到,孔蘩怡很快发来了传真回复,她说很高兴有年轻的医学生愿意投身医学研究事业,并惊讶于叶馨对她的研究如此熟悉。她说自己在江京没有办公室,会面点只怕要设在一个公共场所。
   6月13日14:00
   江京市新华书店的装饰一新后重新开张,不但里里外外窗明几净,个人色[屏蔽]和文化用品琳琅满目,更在顶楼设了茶座,嗜书者品茗览书两不误
   说好下午三点钟的约会,欧阳倩和叶馨午后不久就进了茶座,围着小桌,焦急地等待着。
   这神秘的“依依”不会爽约吧?
   “猜猜看,她英文名字(Faye R.Kong)里的R代表了什么?“欧阳倩见没有人走过来,轻声问叶馨。
   ”我知道你又在动脑筋了,你一定想说,是燃字的拼音字首,对不对?我后来仔细查过,在她的另一篇论文里的署名里,R代表的全名都写出来了,是Rem,很奇怪,根本不是个名字,念上去是有点像燃字,但显然又不是,否则,用Ran不是更精确吗?我估计,Rem是取了remember(记住)这个词的前三个字母,属于是双关,既有怀念的意思,又暗指怀念的是燃。
   欧阳倩是一阵赞叹:“好你个小叶子,看来我借你的阿加莎你没有白看。说得有道理。”
   叶馨凝神想着,自言自语说:“可是这样看来,她又怎么会出卖萧燃呢?她似乎对萧燃的感情很深,至今念念不忘。还有她偏偏在这个时候回国,会不会也有悼亡萧燃的意思呢?”
   欧阳倩忽然挺了挺身,双眼望向叶馨脑后:“大概就是她了。” 


茶座里没有太多客人,叶馨转身看去,只见一名戴着墨镜,身着米色吊带便裙的中年女子正向这边走来。
   “有没有一位叫叶馨的朋友?”这女子手臂的皮肤竟仍然如凝脂,头发盘起,用一个宽背的发夹拢着,衬着几乎完美的鹅蛋脸型,哪里像是年近半百?叶馨和欧阳倩竟有点看得呆了。
   “是我,我是叶馨,这是我的同学欧阳倩,您就是孔博士吧?我们都对您很仰慕,所以一起来见你,多谢你抽空来和我们见面。”叶馨起身招呼。
   那女子点了点头,微笑道:“我是孔蘩怡,也真难为你们了,居然把度假的我给挖出来了,说实话,和你们聊聊我的工作,我也很高兴,难得有人愿意听我讲那些枯燥的东西呢,这些天离开了实验室和医院,我还真有点不适应,但每年都会有这么个适应过程。”
   欧阳倩忽然冷冷地问:“孔博士,这么说来,你虽然四处游学,但每年都会回国一次,是不是都在这个时候,六月份左右?”
   叶馨心头一惊,轻轻叫了一声“小倩”,再看孔蘩怡的脸上微微一变。
   “孔老师,你请坐,我们要向你多请教请教。”叶馨生怕欧阳倩惊了孔蘩怡,连忙笑着缓解气愤。
   服务员过来倒上了茶,孔蘩怡忧郁了一下,还是坐了下来,正色问:“你们找我来,想谈些什么?”
   叶馨看了眼欧阳倩,见她目光仍是冰冷无情,暗暗诧异,随即又想到,她是那种疾恶如仇的性子,一定还是人为孔蘩怡出卖了萧燃,因此怀恨在心。可是自己怎么一点也恨不起来?还是不要绕弯子了,趁早问清怎相再说。叶馨正要开口,欧阳倩却抢先说道:“孔博士,实话告诉你,我们不是江京第一医科大学的,而是简称江医的江京第二医科大学的学生,换句话说,和你是校友。”
   “哦……”孔蘩怡摘下墨镜,两道细细的长眉蹩起,脸色更凝重了。
   “你毕业了足有二十五年,却从没有和任何老同[屏蔽]络,能告诉我们是为什么吗?”欧阳倩咄咄逼人地问,叶馨在桌下轻轻踢则欧阳倩,她却浑然不觉。
   孔蘩怡深吸两口气,显然是尽力压制住了不悦,将叶馨和欧阳倩又仔细打量了一番,彬彬有礼但又冷淡地回答道:“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方式的自由,对不对?”
   “但在享受这种自由的同时,我们也不能伤害别人,尤其是自己深爱的人,对不对?”欧阳倩仍是不依不绕,叶馨又叫了声“小倩”。
   孔蘩怡身躯蔚微震,眼光中闪过一丝凄楚:“你在说什么?你是谁?为什么这样对我说话?”
   “我问出了他想问的话,对不对?我问出了他想问,却再也没有机会问的话,对不对?这么多年,你也一直这样问自己,对不对?你远离江京,多年来郁郁寡欢,其实是被一种负疚感折磨着,对不对?当年,你大概并没想到,一时的脆弱,一时的错误会带来这么多年的痛苦。”欧泱倩侃侃而谈,似乎是背出了早已打好的腹稿。
   孔蘩怡先是用不解和疑惑盯着欧阳倩,渐渐的,眼眶红了,嘴唇一张一合的,但不发一语。叶馨含着不满看了欧阳倩一眼,抱怨她太过犀利,以至场面尴尬,柔声说:“孔老师,小倩指的是[屏蔽]初的一段往事,希望你能帮我们澄清一下。”
   孔蘩怡猛然抬起头,双手伸出,握住了叶馨和欧阳倩的手臂,[屏蔽]:“你们到底知道些什么?为什么要这么逼我?”只见她此时目光散乱,泪水已爬了出来,冲走了淡妆,眼角的皱纹清晰可见,和刚才气定神闲的中年美妇形象已大相径庭。叶馨心头一软,想起岑铁忠说过,孔蘩怡患得患过抑郁症。过去那段精神病院的经历使叶馨对各类心理疾病和精神病患者有了更多的了解和同情,心里更怨欧阳倩太莽撞,继续柔声说:“是这样的,小倩和我住在江医13号楼405室。”
   叶馨有意顿了一下,果然,孔蘩怡脸上现出惊讶的申请。
   “不知道你是否听说过,13号楼405室自从1977年以来,几乎每年都会有一名女生坠楼神往,从很多年起,就被称为405谋杀案。”
   孔蘩怡“啊”地叫出声来,随后喃喃自语道:“怎么会,怎么会,我居然不知道?”
   叶馨忙说:“这怪不了你呀?这你些年不和老同[屏蔽]络,许多事当然不知道的。”
   孔蘩怡摇着头说:“这不是借口,我应该知道的。”随即又似走出了杂念,[屏蔽]:“对不起,打段你了,请你说下去。”
   “这十几名坠楼的女生中,绝大多数在生前就有程度不等的精神症状,有些人会听见月光这个词,看到一个破碎面孔的女子,听到美妙的音乐,种种看上去应视为幻觉的景象。”
   “而这同样的幻觉,在我脑海里也出现了。”叶馨又顿了顿,直视着孔蘩怡。
   “月光,什么是月光?”孔蘩怡反复念着这两个字。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在阅读一份名为月光社档案的旧档案时,看见了萧燃写的几篇日记,里面详细记载了他和月光社的渊源。其中,也提到了你,他是如何深爱着你……但他后来选择了死亡,他的遗体和其他月光社成员一样,捐献了本校的解剖教研室。”
   “因为历来坠楼的女生中,许多人有月光和古典音乐的幻觉,坠楼又发生在405,每年的6月16日凌晨,不由不让我们将那些坠楼时间和萧燃联系在一起,当然,不能排除巧合的因素,但仅仅是巧合很难解释这一切。所以请原谅我们过于大胆的怀疑,萧燃因为死不冥目,因此想通过责些坠楼事件,让世让感受到他的冤屈。” 


什么!”孔蘩怡惊得站了起来,险些将面前的茶盅茶盏掀翻,“你们这些小姑娘,思想真是自由!怎么连鬼呀魂呀的都出来了?你们难道会相信这些荒唐的东西?”
   欧阳倩也站了起来:“那么请孔博士给我们一个符合逻辑的解释,为什么是月光?为什么是405?为什么又是6月16日?萧燃曾告诉过你他和月光社的渊源吧,那里是不是也有鬼啊魂呀的?这又怎么解释?”
   叶馨忙说:“孔老师,小倩,你们坐下来好好说。孔老师,其实很多往事既然已经成为历史,就不应该干涉到现在的生活,我们重提旧事,不是想刺痛您,而是因为需要您的帮助。我所经历过的,除了那些奇怪的现象,更可怕的是,我认为我……你更说荒诞不经了……我认为我见到了萧燃,甚至见到了郑劲松。”
   孔蘩怡刚稳了稳心神坐下,又立刻站了起来:“真的是更荒唐了,你怎么会见到他们?”
   “孔老师,你一定记忆犹新,萧燃虽然出身富裕,但是不是比较不修边幅?他是不是有一头不经常梳理的浓密黑发?他是不是脸上经常会露出孩子气的笑容,好象什么都不在乎似的,但其实内心敏感多愁?他是不是会死缠烂打,粘扯不断,让人又好气又好笑,尤其在喜欢上一个女孩子的时候?”叶馨动情地说着,和“谢逊”在一起的一幕幕往事从心底泛起,心眼前掠过。
   她失去了一份难以描摹的感情。
   她泪眼婆娑。
   孔蘩怡站着颤抖了一阵,又颓然坐了下来,也回想起当年和萧燃在一起缠绵的日子,脸更被泪水布满,苦痛难支地埋下了头。沉没了片刻,又难以置信地摇着头:“怎么可能?但你说的一点不错,你说的的确是萧燃。”
   “郑劲松是个冷面小生,很冷,但很英俊,几乎苍白的脸,目光也很冷,双眼下有两个眼代,他总是在萧燃身边,萧燃和我说话的时候,他会远远地,冷冷地注视着我们。”叶馨看着孔蘩怡,见她脸色更显得惊诧莫名。
   “你说的没错,真的很对,他是脸色苍白,大大的眼袋,那时候我和萧燃在一起的时候,他也会远远第,冷冷地盯则我们,有时候看得我发毛。”孔蘩怡开始认真的看叶馨,她已经相信,这两个女孩子不是来找她无理取闹,事态看来真的很严重。
   “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来找我……事实上,经过仔细思考,我并不人为他们真的存在于客观世界,我所见到的一切其实可以算是精神[屏蔽]症的幻觉症状,因为他们并没有实体的存在,而只是存在我的脑子里,一个人的脑子里如果有了不该存在的东西,不就是有精神问题吗?所以我被劝说到精神病院里住了一段时间,惊诧的发现,原来不止我一个人知道他们的存在。” 

“孔老师,你仔细想想,知道汪阑珊这个人吗?“叶馨觉得汪阑珊是这种种迷团中的一个环节,就顺便问了出来,并不指望有什么答案.
  谁知孔蘩怡只是稍稍一怔,点头道:“我想起来了,她是精神病总院的一个老病号.对不对?“
  叶馨和欧阳倩不约而同地惊问:“你怎么会知道?“
  孔蘩怡想了想,轻轻叫了声天哪,说道:“好像是我们读大学三年级,[屏蔽]前一点点的时候,当时教学还很正常,萧燃他们班去精神总院见习,我正好没课,也跟着去看热闹.那天,示教用的病例是一个典型的多重人格患者.那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在我们众目睽睽下,准备接受教师的提问.不料她忽然冲上前,一把抓住了萧燃,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看,看得帝边的同学都毛骨悚然,萧燃更是觉得难受.众人将她拉开,她忽然放声大哭,嘴里叫着:“难道这都是真的?难道这都是真的!“突然又变了腔调,温柔无比地说:“你留下来,就在我身边,哪里都不要去,好不好?这样才安全.“
  “我当时觉得好奇怪,难免有些不高兴,紧盯着萧燃问是不是认识这个女人.萧燃一脸无辜,说从来不认识这个人.我们后来打听了一下,知道她就是汪阑珊,严重的人格[屏蔽]患者,进出这精神病院足有二十年了.正因为有那么一场大闹,我才会记住这个名字.我以前从来没有将她的话和后来发生的事联系起来,现在看来,她似乎预言着什么.“
  叶馨说:“就是那个汪阑珊,说是在我脑子里有两个人,我问她,那两个人是谁,她竟然将萧燃和郑劲松以素描的形式画了出来!“
  孔蘩怡仍是觉得匪夷所思,又[屏蔽]:“如果说他们真的在你脑子里,又是怎么进去的?“
  “我也不知道,但据说所有坠楼的女生,都曾在午夜进入过解剖楼.而萧燃和郑劲松的尸体一直何存在解剖楼.“
  孔蘩怡“啊“了一声,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了江医的方向,心口剧烈地起伏着,片刻后才说:“你是在暗示,萧燃进入女生的脑子里,支使她们在6月16日坠楼?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真的像你们刚才说的那样,是为了引起世人的注意吗?“
  欧阳倩冷哼了一声:“更有可能是单纯的报复,报复从江南来的女孩子.“
  “报复?报复什么?“
  欧阳倩恨恨地说:“你自己心里清楚,如果非要我点破,我也乐得做这个恶人“他当然有理由报复,他深爱的那个江南女孩,非但抛弃了他,更出卖了他,连他想见最后一面的要求也置之不理.他是因为你的背叛,你的绝情,从而对生活失去了希望,才走上了[屏蔽]的绝路......“
  “你错了!“孔蘩怡厉声打断道.“我的确是顶不过压力,和他划清了界限胸也是惶惶惑惑,没能去见他最后一面,因为当时我已经有了严重的抑郁郁症,生活已是一团糟.但我差没有出卖他,没有揭发他是月光社成员的身份,我还有做人的准则.“
  “不是你?那会是谁?根据萧燃日记所说,知道他月光社身份的,只有你和郑劲松,如果不是你?难道是郑劲松?可是,郑劲松在萧燃生命的最后一刻还安慰他,鼓励他,后来又分明陪着萧燃[屏蔽],这样重情谊的人,怎么会出卖自己最好的朋友?“欧阳倩仍是疾言厉色.
  “你们说的这个日记......“
  欧阳倩从书包中取出一摞文件,推到了孔蘩怡面前:“就猜你不肯认帐,我还特意为你复印了一份,只怕你未必有勇气看,“
  “小倩!“叶馨觉得欧阳倩又过激了.
  孔蘩怡怔住了,她呆坐了片刻,身子微微前倾了过去,伸出颤抖的手,轻轻在纸面上摩挲,她在感触什么?
  终于,孔蘩怡抬起了眼,:“你说得不错,我也不知道,有没有勇气去看.你们也可以不相信我,但是请想一想,如果真是我出卖了萧燃,他人已逝去,我又何必抵赖?我还可以坦白地说,小叶同学感觉到那些奇怪的现象,我相信,但你们的那些猜测,我不同意,我很了解萧燃,他的心很软很善良,他即便含恨离去,也不会在死后那样作祟,这其中一定别有蹊跷,“听到“别有蹊跷“.叶馨又[屏蔽]:“孔老师是否听过庄霭雯这个人吗?“
  孔蘩怡茫然地摇了摇头.
  叶馨猛然站了起来,匆匆说了声,:“谢谢您,孔老师,我也相信你,保持联系吧.“说话间,她已跑出了茶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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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六章 隐私大揭秘
  6月13日16:00
  欧阳倩一路小跑,总算追上了叶馨,在六月的似火娇阳下跑得大汗淋漓.
  “我猜猜看,你又要去二附院,找汪阑珊,对不对?“两人站在公共汽车站,焦急地等着公车的出现,欧阳倩认为这次一定不会猜错.
  叶馨心事重重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你这个小叶子,怎么不问我是怎么猜出来的?“
  叶馨叹了一声,责怪道:“我正生你气呢,你这个鬼精灵的小倩,却怎么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孔蘩怡回国是来休假的,却热心地来见我们,再想想她一生坎坷,得过严重的抑郁症,你怎么对她那么凶?’
  欧阳倩嘟起了嘴:“就知道你要训我.我现在想想也有些后悔,可奇怪了,当时就没忍住,也许是我先入为主,认定了是她揭发了萧燃,又看她那副养尊处优的样子,而可怜的萧燃已在九泉之下,所以一见她,气就不打一处来.“
  “可是我们也不能冤枉人啊?她说得有道理,如果真是她做了错事,时隔这么多年,她没有道理再抵赖.我听说那个年代犯过这样错误的人很多,如果她那么做了,也只是汪洋大海中的一滴水,抵赖能有什么意义?“
  欧阳倩“嗯“了一声:“我已经很难过了,你不要再说了好不好.再说我临走时和她很友好的,给了她我的呼机号码,她问哪里能看到萧燃的日记和月光社档案的内容,我就自作主张,把书包里的月光社档案复印件给了她.我们去找汪阑珊,具体问些什么?“
  “和孔蘩怡谈话时我想了很多,也同意她说的,这件事其中另有蹊跷.于是我又想到了汪阑珊.她既然能从我脑中看见萧燃和郑劲松,说不定会知道更多离奇的东西,还有她那个庄霭雯的人格,歌声,碎脸,显然也和这件事有关,可惜这个老太太实在是不爽气,问她什么她都绕着弯子说,故弄玄虚的,今天我想好了,一定要和她纠缠到底,问清楚她到底还知道些什么?“
  欧阳倩说:“这次我一定要为你护驾了,上次多吓人哪,我昨天找章云昆说了,让他好好分析一下这汪阑珊的病历,说不定会对我们有帮助.“
  叶馨一怔,随即笑道:“我看出苗头来了,我们自持才高的小章老师已经听命于你了,可喜可贺.“
  
  赶到汪阑珊所住的病房时,病床空着,[屏蔽]说老太太到楼下散步去了.两人倚窗向下望去,果然看见汪阑珊正坐在一条石凳上,自己提着打滴用的盐水瓶.两人正准备下楼,欧阳倩眼尖,叫道:“这老太太还爱读书!“
  原来汪阑珊的庆头柜上堆着一摞书,叶馨笑道:“我知道都是些什么书,无外乎表演艺术,假戏真做之类的,真不知道他还有什么好学的,早就炉火纯青了.“
  欧阳倩过去看了看,说道:“果然,都是表演理工科论的著作,这本比较特殊一点,<新金陵十二钗---四十年代的中国女影星>,应该算是休闲读物了.奇怪,这本书里还夹了几张纸,难道读这种书也要记笔记吗?“欧阳倩说着,就动手翻开那本书,取出那几张纸,边翻边低头看支,突然“啊呀“叫了起来,抬起眼,怔怔地看着叶馨.
  叶馨忙走了过去,只见欧阳倩手中是几张发了黄的旧纸,上面有着纵列的繁体字,像是剪自一份旧杂志,其中最左端的一列标题让叶馨微微一颤:“独家号外,:当然沪上影后,今日深院惊魂,“副标题是:“内情揭秘,庄蝶(霭雯)严重精神病障,豪gate鬼影憧憧.“
  “你再看这个,“欧阳倩将最上面那张纸移开,这第二张纸和上一张显然是一个出处,一幅黑白照片占去了大半张页面,照片上,一名身材高挑的白衣女子面窗俏立,她轻柔的长发垂过削肩,典雅气质竟能跃出纸面,叶馨不由暗暗叫了声好,但随即想起,那晚精神病院的病房中,汪阑珊模仿的正是这个形象! 


6月13日16:00
  欧阳倩一路小跑着,总算追上了叶馨,在六月的似火骄阳下跑得大汗淋漓。
   “我猜猜看,你又要去二附院,找旺阑珊,对不对?”两人站在公共汽车站,焦急地等着公车的出现,欧阳倩人为这次一定不会猜错。
   叶馨心事重重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你这个小叶子,怎么不问我是怎么猜出来的?”
   叶馨叹了口气,责怪道:“我正生你气呢,你这个鬼精灵的小倩,却怎么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孔蘩怡回国是来休假的,却热心地跑来见我们,再想想她一生坎坷,得过严重的抑郁症,你怎么对她那么凶?”
   欧阳倩嘟起了嘴:“就知道你要训我。我现在想想也有些后悔,可奇怪了,当时就没忍住,也许四我先入为住,人为是她揭发了萧燃,又看她那副养尊处优的样子,而可怜萧燃已在九泉之下,所以一见她,气就不打一处来。”
   “可是我们也不能冤枉人呀?她说得有道理,如果真是她做了错事,时隔那么多年,她没有道理再抵赖。我听说那个年代犯过这样错误的人很多,如果她那么做了,也只是汪洋大海中的一滴水,抵赖能有什么意义呢?”
   欧阳倩“哦”了一声:“我已经很难过了,你不要再说了好不好,再说我临走时和她很友好的,给了她我的呼机号码,她问哪里能看到萧燃的日记和月光社档案的内容,我就自作主张,把书包里的月光社档案复印件给了她,我们去找汪阑珊,具体问些什么?”
   “和孔蘩怡谈话时我想了很多,也同意她说的,这件事其中另有蹊跷。于是我又想到了汪阑珊。她既然能从我脑中看见萧燃和郑劲松,说不定会知道更多离奇的东西,还有她那个庄霭雯的人格、歌声、碎脸,显然也和这件事有关。可惜这个老太太实在是不爽气,问她什么她都绕着弯子说,故弄玄虚的,今天我想好了,一定要和她纠缠到底,问清楚她到底还知道些什么。”
   欧阳倩说:“这次我一定要为你护驾了,上次多吓人哪。我昨天找章云昆说了,让他好好分析一下这汪阑单的病历,说不定会对我们有帮助。”
   叶馨一楞,随即笑道:“我看出苗头来了,我们自恃才高的小章老师已经听命于你了,可喜可贺。”
   赶到汪阑珊所住的病房时,病床空着,[屏蔽]说老太太到楼下散步去了。两人倚床而下望去,果然看见汪阑珊正坐在一条石凳上,自己提着打点滴用的盐水瓶。两人正准备下楼,欧阳倩眼尖,叫道:“这老太天还挺爱读书!”
   原来汪阑珊的床头柜上堆着一摞书,叶馨笑道:“我知道都是些什么书。无外乎表演艺术,假戏真做之类的,真不知道她还有什么好学的,早就炉火纯青了。”
   欧阳倩过去看了看,说道:“果然,都是表演理论的著作。这本比较特殊一点,《新金陵十二钗——四十年代的中国女影星》,应该算是休闲读物了,奇怪,这本书里还夹着几张纸,难道读这种书也要记笔记吗?”欧阳倩说道,就动手翻开那本书,取出那几张纸,边翻边低头看去,突然“啊呀”叫了起来,抬起眼,怔怔地看着叶馨。 

叶馨忙走了过去,只见欧阳倩手中是几张发了黄的旧纸,上面印着纵列的繁体字,只是剪自一份旧杂志,其中最左端的一列标题让叶馨微微一颤:“独家号外;当年沪上影后,今日深院惊魂。”副标题是:“内情揭秘。庄蝶严重精神障碍,豪gate鬼影憧憧。”
   “你再看这个。欧阳倩将最上面那张纸移开,这第二张纸和上一张显然是一个出处,一副黑白照片占去了大半张页面,照片上,一名身材高挑的白衣女子面窗俏立,她轻柔的长发垂过削肩,典雅气质竟能跃然纸面。叶馨不由暗暗叫了声好,但随即想起,那晚精神病院的病房中,汪阑珊模仿的正是这个形象。
   第三张纸仍像是出自那旧杂志,其中一半是花旗银行的广告,剩下的正文中夹着两张小照片,其中一张是位美艳女子的特写,下面注明“昔日庄蝶“;另一张则赫然是那张破碎的面孔,裂痕累累,鲜血淋漓!
   “碎脸!“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叫起来。欧阳倩又翻开那本《新金陵十二钗——四十年代的中国女影星》只见书签之处,正是一篇题为〈依今葬花人笑痴——病魔缠身的”萧湘妃子“庄蝶〉的传记。
   欧泱倩[屏蔽]:“快拿主意,先看哪一篇?“
   叶馨说:“小报杂志。“
   欧阳倩说了声“正合吾意“,两人从”独家号外“的开始看起。
  

 独家号外:当年沪上影后,今日深院惊魂
   内情揭秘,庄蝶严重精神病障,豪gate鬼影憧憧
   申江周刊 邹文景
  国难平复后一度以〈月光寒〉、〈蝴蝶梦〉享誉沪上的影后庄蝶两[屏蔽]突然息影,“下嫁“金融巨子萧氏,归隐江京,曾引起一片唏嘘。而近日来本刊获内情人士消息,庄蝶的神智健康每况愈下,每每有出人意表的神异举止。
   记者与上月末接连收到三封匿名电报,称内情人替萧府安危顾虑,欲揭示女主任庄霭雯为萧府所添的恐怖氛围。庄霭雯即昔日有“影后歌仙”之称的庄蝶,三[屏蔽]与金融买办大族萧氏的二公结同心之好。其时庄蝶之演艺事业如日中天,天资结合常年雷击,戏路宽广,非属昙花一现累的姿容明星,因此,艺界公认她仍能领风[屏蔽]多年。而庄蝶婚后仅半年就骤然宣布息影,虽是以身怀六甲,今后一心一意相夫教子为由,仍是引起众说纷纭,终成迷题一道。记着在动手前往江京时,也存了奢望,在如实报道萧府内情时,也试图揭开庄蝶息影的真相。 

萧府坐落于江京西难,[屏蔽]院落,高墙威楼,近似城堡。西临昭阳湖,被接领事馆区,东难为别墅区,四围幽静青葱。府中内情人引领入府,反复告诫记者不可照相。
   至夜,有如仙乐般的歌声忽然响起院中,
   清清月光
   段段愁肠
   为斯人
   鬓成霜
   
   冷冷月光
   难洗忧伤
   心荒芜
   夜未央
   
   我行XX(不好意思,那字实在不会读)
   忧思如狼
   念兹在兹
   画楼西窗
   愿逐月影
   伴卿终长
  正是庄蝶于成名作《月光寒》中的独唱《月光》。循歌声,记着登上萧府后院的一幢小楼,拍下了一张庄蝶的背面照。
   镁光灯惊动了面床而立的庄蝶,她猛然回过身,记着险些掉落了手中的相机,庄蝶原本国色天香的姿容被一张破碎的面皮取代,甚至可见有鲜血顺着裂缝渗流。
   据内情人透露,她婚后夫妇曲协,也并没有息影的打算。但自怀了孩子后,庄蝶情绪大变,举止乖张,常于夜半游走歌唱,戴着精制的一张“碎脸”面具,并常言“碎脸”是个归宿。若被问起是谁的归宿,庄蝶会纵声痛哭。正是这等神志异状,在医生建议下,庄蝶和哮家宣布了她息影的消息。之后庄蝶的并请时好时坏,萧家求遍海内外名医,仍无根治之相。去年四月间,庄蝶入住“福安堂”医院,受精神科名医罗仰乐治疗。罗仰乐早年曾于美利坚攻读弗氏精神分析学,乃国之名医,对记者此次的问讯不予置评。庄蝶病情好转后出院,近日来,又复发作,旧态复萌外,更添狂躁,对家人和下人非打即骂,以至于府中佣人纷纷各寻出路,管家说服萧承摹,挥重金,方将欲散之众留住。
   只是庄蝶的可怖形象仍在府中屡现,萧承摹新入行轮船业,万绪待理,仍不得不抽身陪伴庄蝶,四处寻医。但让萧承摹心寒的是,庄蝶口口声声,竟说那“碎脸”的归宿是萧家小公子。
   内情人言,罗仰乐医生上gate问诊数次后,自觉[屏蔽]为力,建议萧承摹去美利坚过一试运气,并推荐其同窗学友,在美国声名赫赫的比尔.霍花德医生为主治。萧承摹已着手安排,不日将携妻跨海求医。
   叶馨和欧阳倩只读了个开头,就异口同声地说:“莫非是他?”两人都是一个想法,庄蝶庄霭雯是否和萧燃有关,等后来看到“小公子”时,再难不将两人联系起来。
   “现在明辨是非了,萧燃一定是庄蝶的儿子,当年庄霭雯碎脸的印象印在了萧燃幼小的脑海中,以至于后来他将这些印象施加给那些女大学生们。一切似乎很容易解释了:萧燃经受了孔蘩怡的打击,从日记里可见对母亲抛开他离家也有诸多怨言,孔蘩怡是江南人,庄霭雯也是江南人,所以萧燃自杀后觉得一生都是被美丽的江南女子毁了,对江南女子格外愤恨,才会造起一桩桩的[屏蔽],”欧阳倩觉得这个分析天衣无缝。
   叶馨还是不愿相信萧燃竟是这么心胸狭窄的人,死后这样作孽,[屏蔽]:“可是,他如果真那么生气,为什么不去直接缠上孔蘩怡,却等这么多年,等到[屏蔽]后,开始害那些素不相识的女孩子呢?说不通。” 


“因为他根本不存在。”gate口传来了汪阑珊老迈的声音,她看到两个女大学生因被发面在翻看自己的收藏而略显尴尬,冷笑了一声,并没有惊怒,只是缓缓地将盐水瓶挂回了架子上,坐在床沿,冷冷地看着她们。
  “为什么说他不存在,难道那天你不是画出了他?”叶馨[屏蔽]。
  “要我说多少遍,他只在你的脑子里。”汪阑珊有些不耐烦地说。
  “你是说,他不在孔繁怡的脑子里,所以无法纠缠她?可是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他,他又是怎么进入我脑子里的?你上回默认了是解剖楼对不对?”叶馨一定想让汪阑珊明白地说出来。
  “无论我说是或不是,都只是我的感觉。”
  欧阳倩从提包里拿出一张纸,接口说:“不要卖关子了好不好?听听以前你自己说的话:‘我能看见和听见他们,因为他们以一种微弱的能量存在,你叫它电波也可以。别以为我在谈迷信,我是坚决不相信有妖魔鬼怪在祖国美好的大地上横行,一个筋斗翻十万八千里什么的,完全是胡闹。但我认为,人死时如果有强烈的意志,那么死后这种意志还会以一种微弱的能量存留下来,这种能量因为不是任何实体,所以不会到处招摇,而是以人脑为宿主。各个人脑的结构各不相同,记得有个外国医生指出了我的脑结构的异样,所以我想是因为我脑结构的特殊性,决定了我比别人更容易感受那些微弱的能量,因而看到奇怪的景象。也许可以归因于我对表演艺术的执着,因为表演的要旨,不是表也不是演,而是感受,我认为我有很强很敏感的感受力。’这是八十年代初你和罗仰乐医生在治疗过程中的谈话,你当时好像是很认真的。”
  叶馨和汪阑珊都惊讶地望着欧阳倩,叶馨心想:“这治疗记录往往是要保密的,章去昆怎能随意就给了欧阳倩?莫非爱情真使人错了头?”
  欧阳倩看出两人的迷惑,说:“你们不要奇怪啊,这是发表在杂志上的一个病例分析,要怪也只能怪罗仰乐医生把它写成了论文。”
  汪阑珊冷笑道:“也亏得你会去信一个疯婆子的话,不觉得很荒谬吗?”
  叶馨心头一动,说道:“荒唐是有些荒唐,不见得荒谬。按照你的理论,你既然承认去过本校的解剖楼,也默认是在解剖楼里‘感受’了所谓的‘能量’,能告诉我有几道这样的能量吗?”
  “如果你真的相信我,是两道,其中一道有股子煞气,而另一道相当温和,长期以来,这两道能量离得很近,几乎像是绑在一起,但今年似乎分开了,离得很远。”
  “那天你……滕医生受害那天,你是不是受了什么能量的指引,才会对滕医生进行催眠?”
  “我不知道,我又怎么会记得?我在发病。”
  “一定是这样,那天我头痛难当,却感觉有种力量在牵引我,我顺着这牵引找去,就发现你和滕医生。这样说来,似乎有些可以理解了,因为你我的脑中都有邪恶的能量,它在你脑子里肆意胡为的时候,我也感受到了,才会有那样的头痛。更可怕的是,我能感觉滕医生冤死的缘由,是那邪恶的能量想让我出院,迎接6月16日坠楼的命运,而滕医生恰恰是不主张我出院的,那能量借助你除掉了他计划里的一个绊脚石。”
  汪阑珊浑身一震,老眼瞪大:“你比我还疯狂,你比我还荒唐。”
  “我在寻求答案,哪怕是荒唐,我只是不愿轻易接受被强加的命运。”
  “可是你逃不脱的,真的,没有人能够救你,包括我,”汪阑珊忽然一指欧阳倩手中的那几张旧纸。“你们到了没有,庄蔼雯怎么预言她儿子的命运?结果又是怎样了?” 


“原来你知道的,萧燃是庄霭雯的儿子,所以当年你会当着他面说出他的命运?”叶馨心里一紧,觉得这一切似乎是一环套着一环的悲剧,莫非自己真的难逃宿命,成为下一幕悲剧的主角?她的头又隐隐作痛。
  “我想帮他,想救他,但他嗤之以鼻;我也想帮你,想救你,但你更有自己的主见;何况,我发现,这么多年来,我似乎只能帮倒忙,会让你的心情大起大落,最后还是难逃一死……我的头有点痛。”汪阑珊躺倒在病床上,痛苦地皱起了眉头。
  欧阳倩忙跑出去叫[屏蔽],返回时,却发现汪阑珊和叶馨一个躺在病床上,一个倚在墙边,都失去闻知觉。

  “她醒了!”
  叶馨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急诊室的临时病床上,两张熟悉的脸孔映入眼中,正是欧阳倩和章云昆。
  “叶馨,你这样忽然晕厥好像不是第一次了,我对你的健康很担忧,希望你明天去彻底检查一下,因为小倩极力反对,这次我们没有通知你的母亲,但你一定要重视。”章云昆皱紧了眉头。
  叶馨微微笑了笑:“没关系的,我现在总算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都是他……在捣乱。”
  “你说谁?”欧阳倩看了一眼章去昆,[屏蔽]。
  “还有谁?那个萧家小公子啊!”叶馨轻叹一声,心里有些酸楚。
  欧阳倩诡秘地笑了笑:“我看事情没那么简单。”她又转向章云昆[屏蔽]:“章老师,分享一下你的调查结果吧。”
  章云昆道:“这几天我先是一丰在看汪阑珊的病历,好家伙,她从解放前就开始接受治疗,进进出出精神病院近半个世纪,病历积攒的可真不少。不过,看看她的病历真的很有价值,比如我就发现了她和已经去世的一位老医生的谈话录音,你听听。”
  他揿响了手里的录音机,里面传来了一个老者的声音:“你年轻的时候常常说你能感觉到过世的人,最近还有吗?”
  “我知道我和您合作需要诚实,所以我的回答是‘还有’。”汪阑珊没有任何迟疑。
  “既然持续了这么多年,能不能告诉我你的感觉,为什么会这样?”老医生又问。
  “我能看见和听见他们,因为他们以一种微弱的能量存在……”
  欧阳倩立刻打断道:“这段我们已经知道了,我刚才念给小叶子和汪阑珊听过。告诉我们你的新发现。”
  章云昆尚未开口,叶馨先说:“我倒是有个新发现,这个老医生的声音我听见过。”
  “这怎么可能?罗仰乐医生已经去世了好几年,你怎么会听过?”
  “汪阑珊就是模仿了罗仰乐医生的声音和语气,用催眠和暗示将滕良骏医生引上了绝路。这说明她脑中的那个影子有着很强的能量,他千方百计就是为了让我出院,顺着他设计的路线走下去。”
  章云昆“嗯”了一声,大概觉得叶馨的话有些耸人听闻,说道:“我的这第一个新发现和你的这个……推想……假设有关。我查了汪阑珊近期的病史,发现一个有趣的小插曲:她在5月11日下午,到病房[屏蔽]办公室请求给亲戚拨打一个电话。[屏蔽]欣然同意了,开始并没有在意,但后来发现,她原来是在向一家出租车公司订车,而接车的地点正是江医侧面罕有人至的医苑路,她不说了候车人的名字,可惜[屏蔽]没有留神听前面的部分,因此没能记下来。”
  “她是叫车来接我的,”叶馨叹了口气。“你说的决错,的确和我的推论有关,她脑中的声音不想让我住院,因为那有可能破坏他为我安排的死亡之路,所以让汪阑珊打电话帮助我逃出学校,他因为同时也在我脑中,所以知道我的想法,知道我选择苗圃那个偏gate出逃……难怪我当时接到游书亮提醒的字条时,有一阵头痛。”
  章云昆说:“你说的这个‘他’,如果真的存在,究竟是谁,还很难定论。我让你看一下这个,是我刚才接到小倩的电话后,立刻去市图书馆旧报检索里找到的。”
  叶馨接过章云昆递过来的两张旧报纸的复印件,微微一惊。每张报纸出自1948年8月12日的《江京新报》,标题为:“庄蝶疯像揭秘人,原是含怨旧仆。”新闻内容是:

  近日在上海《申晚报周刊》披露的昔日影后庄蝶遇疯魔一事,非但震惊淞沪,更在本市掀起波澜。庄蝶(霭雯)三年来一直在江京城的富庶区的萧府深居简出,消息究竟如何会传到千里之外的上海,立时成为本市新闻界追逐之重点。
本报记者孜孜追访,终获真相:密报庄蝶疯像的“内情人”,正是萧府里经营二十载的管家郑知恩。据悉郑知恩已被萧府解雇,其原由更令人瞠目:萧府恚怒于郑知恩收受《申晚报周刊》记者邹文景重金,泄露府内私情。
  另据报导,萧府正与江京知名律师频繁接洽,拟控诉郑知恩以及《申晚报周刊》,其目的无外乎置“背信弃义”的郑知恩倾家荡产,向《申报》索取巨额赔偿。
  萧府的指控是否属实?水深火热处境中的郑知恩有说法?记者昨日走访了穷困潦倒的郑知恩。郑家目前在江京旧城东二gate内的一个大杂院中,记者观察,院中四领均为贩夫走卒之众。郑知恩所居的一间平房上均是碎瓦,据郑言,下雨天必漏水,覆上油毡方缓解一二。
  当郑知恩被问及是否如萧府所言,收受《申刊》巨款,郑怒道:“惹真是如此,我怎么住在这么个地方,每日以拉人力车和打零工为生?”难回避和抵赖的问题是为什么要做“内情人”?郑知恩称,他是为了萧府的未来着想,尤其是为了萧府小公子的康健着想,小公子即萧承搴和庄蝶之子。
  “试想,若是小公子在长大成人的经历中,总是看到其母戴着一张碎脸面具的恐怖景象,会受何等创伤?更令人心悸的是,他若总是听其母说着落在他运命中的归宿,竟是一张碎脸,他今后一生又会在何等心境下度过?”
  据郑知恩称,曾亲眼目睹庄蝶疯态的府中仆众均觉心悸难平,实对健康不利。萧府也深恐庄蝶之疯状对小公子幼小身心有弊,故庄蝶发作周期中,累月将其寄养于萧承搴之兄长萧承柬在南京的府弟。郑又称,年中家小自乡下入江京与郑小聚,寄居萧府,郑的两岁幼子无意中遇见庄蝶凭窗歌《月光曲》,又与那血腥碎脸面面相对,当场人事不省,虽急救得当,但至今懵懵懂懂,每每有梦魇缠身。记者看见郑子正在院中玩耍,确是苍白憔悴,本应天真无邪的面容上却冰冷一片。
  对于萧府诉讼的威胁,郑知恩称无可奈何,他自言二十年里对萧府忠心耿耿,虽经手钱财无数,却从无贪得,因此至今家徒四壁。
  记者又走访了萧府旧年里出走的数名下人,众口一词,都称郑知恩的确对萧府尽心尽力,举事公正。众人更啧啧称怪,郑家世代在萧府为仆,郑知恩自小在萧府长大,与萧承搴情同手足,应无散播内情而让萧府难堪的道理,因而萧府怀疑《申刊》“买”得新闻,也在情理之中。

  第二张报纸也是出自《江京新报》,日期是1948年10月25日,有章云昆用红笔圈起来的一小块新闻“庄蝶‘内情人’案明晰,管家失节受贿:”

  江京警探近日查明,庄蝶(霭雯)疯癫一事的“内情人”,萧府原管家郑知恩更姓易名,于江南某地置豪宅良田,受《申晚报周刊》重贿之猜测当属实。据萧府仆众议论,郑自料萧氏夫妇不日去国,管家身份难以持久方行此下路。
  萧承搴庄蝶夫妇已启程赴美,萧家长兄萧承柬日前已称病辞去国府官职,自南京返回江京,料理萧氏生意,近日接受记者承访,称他将不再追究郑失节一事,毕竟不是十恶不赦之大罪,世间自有伦理公议,而且非己之钱物,守之不易。
  叶馨读罢,发了会儿愣怔,喃喃自语说:“郑知恩……萧承搴,郑劲松……萧燃!莫非……真的是这样?”
  章云昆道:“我去查了沉重处里的学生档案,郑劲松的家庭状况表里填的父亲正是郑知恩,1949年去世;萧燃的家庭状况表里,住址和家长是伯父萧承柬,父亲萧承搴,母亲那栏只填了‘庄氏’二字。备注里有当时学生科的说明,该生父母1948年赴后下落不详。想不到,阴差阳错,庄蝶的恐怖预言真的发生在了她新生骨肉的身上。”
  欧阳倩说:“根据这篇新闻,似乎萧府很注意不让萧燃母亲得了精神病,不让他幼小的心灵经受冲击,那样的豪gate大家里应该不难做到。如果真是这样,两个好朋友,郑劲松反而是亲眼看见庄霭雯精神病发作的人。”
  “也就是主产,在我的梦里、我的脑海里,以及过去那些坠楼女生感觉到的月光曲、碎脸、白衣女子,其实也就是一直深深印在郑劲松脑海里的景象。因这郑劲松死后残余的阴影侵入在我们脑海里,我们也因此感觉到那样的景象,困扰着我们。”叶馨接着欧阳倩的思路,觉得一切越来越明朗。
  “换句话说,萧燃这个被孔繁怡称为极为善良的死者并不见得是作崇的一个,倒是郑劲松更有恶意。”欧阳倩不顾章云昆在摇头,继续说。
  叶馨却陷入了更深的沉思中,想了一阵,叹口气说:“这又说不通了,郑劲松为什么要这么做?萧燃是真正受苦的人。这又回到我们以前那个问题,郑劲松为什么会自杀?难道就是这了好朋友?‘殉情’吗?那也太说不过去了。而如果真是心甘情愿地自杀,为什么又要继续害人?真是不明白。”
  “除非他有怨气,”欧阳倩说。“比如说他不是自杀。”
顶端 Posted: 2007-12-25 15:12 | [1 楼]
luol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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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come5帮你背单词 [ coward /'kauəd/ n. 母牛,奶牛 ]


建议楼主把字体调到4号字,太累了EYES了
顶端 Posted: 2007-12-25 20:04 | [2 楼]
月影风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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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come5帮你背单词 [ fool /fu:l/ n. 蠢人;vt. 愚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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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第2楼luolong于2007-12-25 20:04发表的  :
建议楼主把字体调到4号字,太累了EYES了

好吧
顶端 Posted: 2007-12-25 21:56 | [3 楼]
无聊所以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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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come5帮你背单词 [ mood /mu:d/ n. 情绪,心境,心镜不佳 ]


Quote:
引用第2楼luolong于2007-12-25 20:04发表的  :
建议楼主把字体调到4号字,太累了EYES了

同意
顶端 Posted: 2007-12-26 23:26 | [4 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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