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抿紧嘴唇，向四周挥挥手，慢慢转身，蓝白相间的衣衫在风中拂动，落寞的身影落在脚下绿得凄美的草地上。那孤独的一挥手便是你噤默的语言，隐隐地，回响在冰凉如水的夜风里。





终于要目送你从蓝白世界里远远离去了，罗曼·里克尔梅，尽管今天并不是告别的日子。镜头里，还是那张驽钝的脸。你努力地从启开的双唇间挤出点微笑，目光却显得那么茫然。那个叫做比利亚雷亚尔的西班牙小城，从此便是你宁静的归宿，从那里你能得到一种简单的快乐。





人声鼎沸的球场。你优雅、着魔般在人群间穿花引蝶般游走，且行且慢，且行且快，周围是一双双惊异的眼睛。你听到人们在惊呼：“看哪，他是上帝派来的人。”你感到你的脚步正蹚过千流百转的时光之河，你的出现似乎又让人看到中世纪的游牧者在一派田园牧歌声中信马游缰，纡徐而行。





这个奇特的生命，这个羞涩腼腆的阿根廷人，就在这样一种近乎绝迹的舞步中高傲着、孤独着。





蓝黄纸屑漫天飞舞的粮果盒里，你是孤独的；诺坎普深远辽阔的草地上，你更是孤独的；古老宁静的比利亚雷亚尔小城中，你还是孤独的；汹涌澎湃的蓝白色浪潮前，你无以复加地孤独了……当足球被催化为力量和速度，当公众审美进入了快餐时代，你这上帝派来的舞蹈家早已被戴上了华丽的脚镣，在人们惊奇鄙夷的目光中，在理想和现实的罅隙里大口大口地喘息。当有人因你的舞步劳而无功而发出讪笑时，你的脸上又会闪烁出悲天悯人的笑容，仿佛丁托莱托画中的基督，脸上永远挂着凄凉的微笑。





一个孤独行走的人，一个抑郁而沉默的人，一个背负十字架饱受争议的人，你的舞步让人深思不解迷离其间，你的孤独像一张无形的巨网将人笼罩。  





里尔克在诗中写道：“在群星之中，想必还确有一颗星，它孤独地存在着。”罗米，你就是那颗星星，在颤动的光辉中诉说着美丽而苍凉的孤独。你的舞步，你的存在，是难以传承的意志的表象，不属于世俗的眼睛。你，就是黑夜里“荷戟独彷徨”的鲁迅；你，就是流放在古拉格群岛上的索尔仁尼琴；你，就是卡夫卡笔下痛苦绝望的格里高尔；你，就是麦田里饮弹泣血的梵高……有多少魂销梦断，困苦周遭，只你知道！





罗米，你承受的深深的孤独是什么？是想以古老的化外之音填满绿茵的辽阔吗？还是诉说对一切毁谤和坎坷的藐视？是现实和企盼的冰冷碰撞？还是欲将人们的平庸凡俗彻底埋葬？抑或是，在泛滥着腐朽之物的河面上，执拗地寻找属于你的那座开满百合花的岛屿。真有这样的所在吗？百般寻觅后怕又只有低首沉默了，从此命运之gate便永远紧闭着：一个倔强的灵魂永远在gate外徘徊。这就是你的“孤独”——古典足球绝世的孤独。





如果人生果如叔本华所言，是一出痛苦而虚幻的悲剧，那么痛苦的全部奥秘就囊括在一种个体的孤独感中，也即克尔凯郭尔所谓的“伟大的个人孤独”。你品咂着这种“伟大的个人孤独”，久久徘徊在困弱道途之上。这种孤独，是踯躅在荒原上大声呼喊却得不到回应的沧凉，是负重前行的艰难和性格上的倔强，蕴藏着人生的某种悲壮，幻化为洞悉悲剧性生存意志的最独特的体验。





你的孤独，是凄凉也是欢愉的，就像美丽的丝线将你一层层缠绕，在默默困守中，你更可以和自己的梦想亲近，可以与多舛的足球生命紧贴在一起，人生也由此变得宁静安详。你只在自己的孤独里品味真正的痛苦和欢乐，那是你心灵僻静的角落，惨亮的聚光灯会把它灼伤，纷攘的喧嚣会将它惊扰，你怀抱着它，如同怀抱一个温暖清晰的梦，不需要别人同情和怜悯的目光。只要这颗孤独的心还在跳动，你就永远不会消停你那独一无二的脚步。





你说，这样很好，这样的孤独和坚守才真正美好，这样的存在才是里克尔梅式的。












今夜，凝视你飘然行走的身影，一丝温煦袭上心头，痛苦如濛濛晓雾，渐渐隐去。





你是永不失望的失望者，永不孤独的孤独者，我们真切地感受到你目光的注视，这种目光一直牵引着我们，留下真实、温暖的牵挂，直至有一天，在灯火微茫、人潮散尽之时，我们可以大声地说：我们拥有过一个里克尔梅。





真正的孤独是无处不在的语言。





在你孤独的脚步里，一种共享的幸福正悄然萌发、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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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米离开国家队真是一大遗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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