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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生在大学寝室的诡秘传闻:[屏蔽]

本帖被 langalang 执行加亮操作(2007-12-02)
发生在大学寝室的诡秘传闻:[屏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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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吴掌柜

序曲:
  
  冬末春初,绝了人声,一轮残月冷冷地挂在华东大学上空,几片稀松冻云浮动,使江省这座最知名学府披上一层神秘霓裳。
  
  机电系02级(1)班大三学生赵志高醒来时才是半夜。他朝窗外瞟了一眼,外面正是黎明前的黑暗,才现一丝路灯光,清风吹过黑糊糊的树枝哗哗作响。“昨天睡前没喝多少水,怎么这么多尿?”他有些怀疑自己[屏蔽]亏,但想起自己还是处男不免觉得可笑。因为个子矮小,容貌平常,他一直没有找到女友。他将手伸出被子,有点冷,赖了一会儿床,还是憋不住,拉开被子起床。寝室内温度异乎寻常地冰冷,让喜欢只穿内裤睡觉的他打了个哆嗦。这时管不了这么多了,撒尿要紧,他双手抓紧床沿刚条,一只脚踩住紧靠床铺的窗台支撑身体重量,爬到下铺。
  
  像其他男生寝室一样,赵志高所在的305寝室凌乱不堪。他坐在床沿找拖鞋时,下铺的纪国文惊醒,闭着眼睛嘟囔[屏蔽]:“天亮了?”赵志高轻声回答:“没,去撒尿。”“[屏蔽]亏。”纪国文转过身子面朝墙壁继续沉沉睡去。
  
  拖鞋不知被谁踢到哪儿去了,赵志gao干脆懒得找,随便套上可以触及的两只鞋。打开房gate,一阵冷风扑面而来,走廊里灯光灰暗,照在墙壁上显出惨白色。反正不过几分钟时间,赵志高懒得披件衣服,双手抱胸向厕所跑去。赵志高所住的4栋宿舍楼是华东大学初创时建立的,厕所公用,每层左右各一间厕所,刷牙、洗澡全在那儿。厕所正面是三个屙屎坑位,左边一排水龙头,用来盥漱与洗衣服,右边是尿池,尿池墙角边有一个水泥槽,平日积满水以防停水可冲厕所。
  
  周围空气似乎与平日不同,不是那种身体冷,而是冷气森森渗骨入心地发凉,这让他有些紧张,站在尿池边好一会儿才撒出尿,完事后狠狠打了个哆嗦,然后觉得周围模糊起来,发现自己站在一片空旷的水泥地上,周边影影绰绰模糊不清,他以为自己打哆嗦缺氧造成眼睛迷糊,揉揉眼睛,四周恢复正常,赶紧往寝室里跑,跑到上走廊的台阶时,发现台阶比往日似乎高了一点,他没在意,抬高右脚登上台阶,左脚迈出,接着整个人扑通一声坠入水中,头重重地碰在一件硬物上,晕了过去。
(1)
  
  纪国文醒来时天边现鱼肚白,尚未大亮。华东大学新生入学后,每天必须去操场点名以参加锻炼,自此他养成了每日清晨跑步的习惯,尽管现在已是大三没有点名需要,却仍是每天坚持跑操场三圈,然后拉单、双杠。这一年来,因为缺乏锻炼以及学习任务比轻,许多同学心宽体胖,肚子渐凸,他却身体结实浑身是劲,加上身材适中,在游泳池很是招惹了一些女生目光,他得意之余更是每日晨练不辍。
  
  他发现赵志高竟然不在床上,略微惊讶:“难道他也去晨炼了?”悄悄地穿上衣裤,提着毛巾、牙膏和牙刷出gate,因为春寒料峭,大家醒的迟,走廊和厕所里竟然没人。他得意地刷完牙,转身到对面尿池撒尿,突然发现水泥槽槽沿上带着血迹,立即趋步过去,然后看到了赵志高闭着双眼面目躺在血水里。
  
  胡宁是被一阵剧烈拍gate声吵醒的。对方似乎和gate有仇,使劲浑身力量要把gate拍倒,一边尖叫:“起来,起来,志高出事了。”然后走开,继续拍隔壁gate。胡宁立即掀开被子跳下床,这时同寝室的金浩、莫多硕、李文彬也醒来,四人一边议论不知赵志高发生什么事情,一边急忙穿上衣服往外面跑。
  
  更多同学陆续开gate出来。“在厕所。”胡宁看大家都往厕所走,对其余三人说,也挤过去。厕所里站满了人,赵志高浑身湿漉漉,面目乌青,四肢僵硬,腹部凸起躺水泥地上,纪国文正用力挤压他腹部,脸扭曲灰白,不停地叫道:“醒来呀,醒来呀。”胡宁走过去,摸摸赵志高鼻息,拉住他说:“他已经死了。”纪国文迷茫地望了胡宁一眼,重重地坐在地上。
  
  120急救医生验证了胡宁的说话,赵志高尸体被发现时已经死了1小时以上,死因是溺亡。几名[屏蔽]到来后[屏蔽]了现场,一名身高近180的短发年轻[屏蔽]显然是他们的[屏蔽],交代几句后面无表情地向每个人问话,一个园脸苗条女[屏蔽]在旁边记录。
  
  高个[屏蔽]首先问的是纪国文:“你什么时候发现尸体的?”
  纪国文声音沙哑:“我早上起来撒尿,发现水槽边有血迹,觉得异常,走过去便发现志高躺在水里,水全部被染红了。” 他刚才坐厕所地上,一直没有换裤子,屁股上还粘有一些水和污渍。
  高个[屏蔽][屏蔽]:“我问你什么时候发现尸体。”
  纪国文道:“具体时间不知道,大概半小时前吧,我发现后赶紧打电话报警和通知同学,没看时间。“
  高个[屏蔽]看看自己手表,道:“发现时间大概5点半。你们谁最后一次看到死者?”
  纪国文道:“也是我。”
  高个[屏蔽]问:“你最后一次见他什么时候?”
  纪国文颓然道:“不知道,他去撒尿时吵醒了我,我问了一句是不是天亮了,他说不是,我便接着睡,直到起床刷牙洗脸。我真该死,像头猪一样,如果当时能迟点睡着,便会发现志高没回来,会去厕所查看,志高便不会死了。我真是一头猪。”
  高个[屏蔽]道:“你也别自责,这样的天气谁躺在被窝里也像头猪。你知道赵志高和谁有仇么?”
  纪国文摇头道:“他脾气有点怪,可能是相貌的原因吧,不愿和人交往,可是他人挺好,没听过和谁有仇。”
  园脸女[屏蔽]插话问:“那他和谁吵过架吗?”
  纪国文道:“和他吵过架的多了,几年生活在一起,谁不会别人产生矛盾?”
  高个[屏蔽]问:“你说说看,他都和谁吵架了?”
  
  胡宁正在寝室和李文彬他们议论时,电话响起,他刚拿起电话,便传来一阵骂声:“死胡宁,快到宿舍gate口带我上去。”
  胡宁一听是班长辛小欣,道:“管理条例改了吗?怎么不允许女生进男生宿舍了。”华东大学允许女生自由进出男生宿舍,而男生进女生宿舍必须登记,且限定时间。
  辛小欣道:“阿姨不让进去,说楼里发生事故,大家都往里挤看热闹,影响[屏蔽]调查。我说是班长,她也不相信,你出来作证。”
  胡宁挂断电话下楼,看到辛小欣和曹妍在一起,正和阿姨争论,:“我没有骗你,我真是(2)班班长。”
  阿姨不让她进去,很负责地说:“等接你的人来了再说。”
  胡宁走过去道:“阿姨,她真是我们班长。”
  “哦,你可以进去了。”阿姨指着曹妍道,“不过她不可以进去。”
  胡宁撒谎道:“她是副班长。”
  “这样呀?一起进去吧。”阿姨疑惑地说,“怎么现在班长都是女孩子,可怎么管同学。”
  胡宁笑道:“难道您不知道现在女孩子大都厉害?管一些学生算什么。”
  
  上楼时,辛小欣怒气未消:“我都来了这么多次,还不让我进去。”
  胡宁道:“常来男生宿舍的女生多着呢,她怎么知道你是谁?曹妍,你怎么过来了?”
  曹妍道:“我担心文彬,过来看看。”
  “文彬没事。”胡宁望着文静秀丽的曹妍,心底阵阵疼痛,心想:“也只有文彬才能配她。”
  辛小欣看胡宁神色呆板,道:“你发什么愣,情况怎么样?”
  胡宁定定神,将情况简单向辛小欣和曹妍作了介绍。
  辛小欣道:“我去问问[屏蔽]情况怎么样。”然后走向厕所。胡宁和曹妍刚进宿舍,便见一个园脸女[屏蔽]敲敲已开的gate问:“胡宁是住这寝室吗?”
  胡宁站起来道:“我就是,请问什么事情?”
  女[屏蔽]道:“我们唐队找你问点情况。”
  胡宁跟着她来到厕所gate口,里面[屏蔽]正在察看现场,一名高个[屏蔽]站在gate口,他正和辛小欣交谈,见胡宁过来,转头道:“我叫唐勇,负责这起案件,想问你点事情。你是不是和赵志高吵过架?”
  胡宁道:“是的,不过是上学期的事情了。”
  唐勇问:“因为什么事情吵架?”
  胡宁望了望身边的辛小欣,尴尬道:“上学期期末物理考试,我坐他后面,有些题目做不出来,想抄他的。可无论我怎么踢他屁股,他就是遮住考卷不让我看,考完我气愤他自私,便吵起来了。”
  唐勇呈鄙夷之色,问:“就这么简单?”
  胡宁道:“我们学校考试不及格要重考,还要交200元重考费,否则我也不会和他吵。你怀疑我?”
  唐勇道:“不是,就问问,搜集资料对破案总有好处。”
  胡宁问:“你意思是说赵志高是被人害死的?”
  唐勇道:“他的死有些奇怪,目前还不能肯定。你可以走了。”
  [屏蔽]又询问305室的董桥和其他人,没有得到什么线索,于是撤离。临走前,他递给辛小欣一张名片,温声道:“记得有什么线索打我电话。”
  
  胡宁和辛小欣回到寝室,李文彬他们赶紧聚过来问经常找他什么事情,胡宁告诉他们:“你们不觉得赵志高死得很蹊跷吗?好端端一个人,怎么会掉进水槽,何况水槽外沿高出地面大概半米,怎么能掉进去?我们学校创建70多年了,没听过发生这种事情。难道是别人推他进去的?”
  莫多硕道:“这小子平时不怎么讨人喜欢,可也不坏,谁会害他?”
  金浩道:“说不定他在外面搞了个姑娘,结果人家男朋友来寻仇。”辛小欣在旁边骂了一句。
  李文彬也道:“别胡说,谁会半夜三更在厕所杀人,冷也冷死了,何况他怎么知道赵志高会半夜去撒尿。”
  
  几人瞎扯了一会儿,没什么头绪,见天已大亮,便相约一起下楼吃早餐。金浩道:“你们去吃饭吧,折腾了一早上,我想再睡一会儿,要不等会儿设计课又要打瞌睡,被老bt发现记在心里就麻烦了。”金浩说的老bt指机械设计课老师,因为他对女学生比男学生好许多,又总是笑眯眯的,金浩以前在他手里载过一次,考试被判不及格,特别嫉恨,认为“男人笑眯眯,不是好东西”,私下干脆称他“老bt”。

  辛小欣问他:“刚死了人,你也睡得着?我要是赵志高,一定会气得来找你。”
  金浩道:“不是我害他,怕他找我干吗?我们关系本来便一般,人都死了,活人还得继续吃喝撒拉。”
  胡宁三人点头同意,道:“的确得继续吃喝。”然后拿着各自饭盆下楼。他们对赵志高实在没什么好感,对他的死只感到惋惜,说到如何伤心却是骗人。
  下楼时辛小欣道:“刚才起来匆忙,忘记带饭卡了,妍妍,你带了吗?”
  唐妍道:“我也没带,要不用文彬的卡吧。”
  胡宁笑道:“还是用我的吧,别做电灯泡。”唐妍脸顿时红了,她性情文静,喜欢和李文彬独处,吃饭也大都只两人在一块儿,为此常遭取笑。
  辛小欣道:“本小姐今天便赏你面子,难得你请客。”
  胡宁道:“不是请客,上次打80分输了,请文彬他们吃了一顿,现在卡里钱不多,你得回请我。”
  辛小欣哭笑不得:“铁公鸡,没见过这么小气的男生。中午我请你吃饭,行了吧?”
  胡宁点头道:“这还差不多,我是防止你这个做班长的[屏蔽][屏蔽],养成不好习惯。”
(2)
  
  警方一星期后传给学校调查结果:赵志高死于意外,头部伤痕经检查是因碰上水槽,他为此晕倒在水槽里溺亡。至于他为什么掉入水槽,警方的推论是他站在尿池外沿,脚滑摔进去的。既然警方有了结论,大家虽觉得赵志高站在尿池外沿方便颇为奇怪,也没放在心上。
  
  学校的平静只维持了很短时间。半个月后的305寝室,其时正是凌晨东窗微白,纪国文躺在床上辗转难眠,这几[屏蔽]睡觉很不踏实,读大二的建筑系女朋友玲玲提出分手,他着实难于接受,追求了她近一年,心神和金钱耗费颇多,未料相处不满两月便要失去她,且无论怎么哀求也不能让她回心转意。“没有了玲玲,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他满脑子都是这种想法,觉得心里空空荡荡无依无靠,彷佛天整个儿塌陷了,自己独自站在苍凉的地球上不知所措。一会儿又想起赵志高的死,尽管同学们极力劝解,他心底仍是难安,晚上好不容易睡下,半夜醒来便再难入睡,坚持三年的跑步也废弃了。
  
  “我真是没用,不能照顾室友,女朋友又嫌弃我,自己偏偏优柔寡断无法忘记她。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不如死了算了,一了百了。”他吓了一大跳,很是惊异自己有这种想法,赶紧摇摇头驱逐它,然而[屏蔽]的念头非但没有消散,反而像钱塘江潮汐般一阵比一阵地凶猛袭来,不能自已。他抬头望望窗外,见天色朦胧风淡云清,窗上玻璃尚挂晶莹露珠,学校从未有过的美丽,彷佛死了便能永久拥有它。“能死在这样的早晨是多么幸福的事情,看看她到底会不会心疼,不能得到她,也要让她一辈子无法忘记我。”他微笑着感受心底的呼唤,起身穿衣。
  
  董桥梦到自己爬上一座高山,正要得意地大笑,却突然失足坠下,山下峡谷黑糊糊地像个无底洞,他顿时惊醒:“以前妈妈说梦到坠崖是在长身体,现在年纪这么大,还能长?”他睁开眼睛,发现纪国文穿着整齐,面目呆滞地坐在床边。他觉得纪国文有些奇怪,[屏蔽]:“国文,你怎么了?”
  
  纪国文冷冷望了他一眼,董桥以为他还在为赵志高之死自责,道:“国文,别想那么多了,志高的死是意外,你别过于自责,要说有错,我不也有错,没有及时醒来。”
  
  纪国文嗯了一声。董桥总觉得他有些不对劲,却说不出哪儿异样。他看看时间,见已是5点,想起可以乘机早起背英语单词准备考四级,便拿起牙刷、牙膏和脸盆,决定等会儿吃饭时和纪国文好好谈谈。他走到gate口,心底莫名地惴惴不安,又回头望了一眼,发现纪国文竟然打开窗户:“国文,天这么冷,你开窗干吗?”
  
  纪国文语气缓慢,吐字道:“外面风景好美。”然后爬上桌子,跨到窗户上,回头对董桥诡秘一笑,没等董桥反应过来,纵身跃下,随后传来“扑通”一声重响和尖叫声。
  
  胡宁他们赶到楼下时,纪国文已经死亡,因为头部着地,头部迸裂,脑浆和鲜血撒了一地。刚才发出尖叫的是扫地阿姨,她刚巧在楼下扫地,一阵疾风吹过,身边突然坠下一个人,撒得她裤子上全是斑斑血迹,那人身体颤抖了一会儿便不再动弹。她顿时明白是人跳楼,忍不住心底恐惧发出尖叫,当时便吐了,随之扔下扫帚跑回家,不再敢吃肉,不久即辞职回家。
  
  胡宁愣愣地看着纪国文的尸体,喃喃道:“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纪国文平日处事平和大方,乐于助人。在学校总有同学因为花费过度,提前花光生活费没钱吃饭,这时向纪国文借,他从不说什么,只要有钱便借,甚至为此省吃俭用,在同学眼里印象极好,胡宁也曾向他借钱周转,上个学期末回家的路费也是向他借的。纪国文的死比之赵志高无疑让胡宁更难受。自从上次赵志高跳楼后,纪国文一直精神不振,郁郁不乐,前几天女朋友又闹分手,更是火上浇油,大家不时劝解他,没想到他还是走上绝路。
  
  辛小欣听到消息时还在睡觉,立即穿上衣服,经过上次吵架后,看gate阿姨对她印象颇深,记得她是班长,没有再为难她。不久[屏蔽]赶到学校,来的还是唐勇,冷漠的脸看到辛小欣顿时换成微笑:“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辛小欣见自己同学死了,他却面带笑容,心底有点不舒服:“希望我们别再见面了。”唐勇愣了愣道:“我也希望你们学校别再发生事故。”
  
  因为有董桥的现场证词,唐勇很快问讯完毕,接着勘查了一会儿现场。上车前,他以便于查案为名向辛小欣要手机号码,辛小欣想了一会儿,不便拒绝,把寝室电话告诉他:“我一般都在学校,你有事打这电话便行。”
  
  4栋每间宿舍住四人,305宿舍最近连遭不幸死了两人,加上成员王伟这学期因病休学一年,实际上只剩下董桥一人住。虽说死的是同学,董桥还是胆怯提出转宿舍的申请,学校难得行政不拖拉,当天即批准,又因机电系(1)班没有空床位,董桥转入4楼机电系(2)班413宿舍,305室自此空置。
  
  当晚,莫多硕梦见纪国文,月光惨白下他面目乌青,张开嘴巴在说些什么,却无法发出声音,不一会儿头如同bomb般迸裂,血与脑浆四溅,莫多硕吓得惊醒。开始他以为是白天看到纪国文的死亡现场,印象过于深刻晚上才做噩梦,未料这个噩梦晚晚来临,让他心神不安没一个晚上睡好,半个月内人瘦了许多。他告诉女朋友赵娆,赵娆不以为意,笑他胆小:“亏你还是个男人,看到死尸就吓成这样,还是你的好同学呢,有什么可怕的,难道他会害你?”
  
  莫多硕倒不是怕纪国文害他,真有鬼魂,像纪国文这样的好人死后也决不会伤害同学,何况他们常常一起打牌,关系一直不错,但晚晚见脑浆迸裂总不是件幸福事。“难道国文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他将这想法告诉胡宁他们,却怕被耻笑胆小,没提纪国文脑浆迸裂,只说他每天晚上张嘴想说什么。
  
  胡宁道:“难怪你最近憔悴了许多,还以为赵娆不要你了呢。”
  莫多硕道:“她舍得么?她整天拜神期望我别甩了她。”
  胡宁笑了笑,懒得说破。赵娆喜怒无常,很是骄横,常常无辜撒泼,轻则口吐恶言,重则拳脚相加,莫多硕性情温和不以为许,只是好面子不承认备受女朋友[屏蔽]。
  金浩却忍不住讥讽道:“再吹天就黑了。要不我把这话告诉赵娆,看她反应如何?”
  “说就说,我还怕她?”莫多硕讪笑道,“还是谈正经事吧。我总觉得国文可能是有什么心愿未了,所以托梦给我要求帮忙。”
  金浩道:“托梦?如果是托梦,为什么只托梦给你,不托梦给我们,没看出你们有特殊关系呀。”
  莫多硕恼道:“靠,我怎么知道,反正我每晚梦见国文。”
  金浩道:“朗朗乾坤,我可不信这世上有鬼魂。要真有鬼魂,我爷爷早保佑我每次打80分赢钱,考上清华留学哈佛,而不是每个学期都要重修。”
  李文彬插嘴道:“那也未必。真有鬼魂,也不能保佑你怎么样,否则人人都有祖宗都上哈佛了,哈佛也便成了野鸡大学。”
  胡宁笑骂道:“别瞎扯了,说正经事。无论是否有鬼魂,我们周末去拜祭国文,一是为了多硕能安静睡觉着想,二是作为朋友和同学我们也该去看看他。”
  李文彬道:“要不把玲玲也叫上,说不定国文是想她了。”
(3)
  
  当天晚上胡宁问得玲玲电话,打电话过去时,玲玲正穿着睡衣躺床上看漫画,一听是纪国文同学,看书的愉快忽地无影无踪。她本来对纪国文便没甚好感,对方为人温良,与她欣赏的男人迥异,当初她答应做他女朋友,倒非被他的锲而不舍感动,而是他实在太好,让她不好意思拒绝,心底总觉得亏欠他许多。自两人在一起后,她每日懊悔,两个月后终于忍不住提出分手。她以为这是对他负责,与其一直欺骗不如说明白,可纪国文非但未明白,反而不停地检讨自己,称将会不断改变自己以适应她对她更好云云,让她哭笑不得。听到他死讯,她除了鄙夷对方懦弱也有一些愧疚,但想毕竟不是自己动手,新男友又百伶百俐,几日后便心情平复,加上自纪国文死后他同学将大部分责任归咎于她,她恼怒之下心底最后一点不安也烟消云散。
  
  她听胡宁报上名字,蹙眉不耐烦道:“我不认识你,找我什么事情?”心底想的却是倘若对方再加责难,便不客气地还以颜色。
  
  胡宁假装没听出她的不悦:“我们有点儿事情想请你帮忙,麻烦能不能下来说?我在你们楼下等你,很快的。”
  玲玲拒绝道:“不下去,有什么事情可以在电话里说,我懒得穿衣服。”
  胡宁本打算她若不愿意便在电话里商量,听她语气[屏蔽],也恼怒起来:“不下来可以,以后老子天天打电话给你,让室友厌烦埋怨你。你考虑下,是现在下来说会儿话,还是以后天天说话。五分钟后在楼下等你,来不来随便。”
  
  玲玲无可奈何,只得穿着拖鞋下楼。胡宁正和金浩三人站在一边谈笑,看到她下来[屏蔽]:“你是玲玲?”玲玲以前去过几次纪国文寝室,与他碰过面,他没怎么上心,加上正是夜里,倒不敢确定。
  玲玲也认得胡宁,只是不知道名字,又听出刚才打电话的正是这人,不客气地道:“找我什么事情?”
  晚上躺床上还[屏蔽]下楼,谁也不会有好心情。反正目的已达到,胡宁听她语气不善也不以为意:“我们周六去拜祭国文,想邀你一起去。”见她头发蓬松穿着睡衣,,虽不漂亮神态之间却妖媚婉娈,身子隔着丝绸隐隐约约,不由多瞟了几眼。
  
  铃铃道:“我不去,他死之前我们就分手了,关我什么事。”
  胡宁没想到她这么干脆:“无论怎样你和国文好过,而且国文[屏蔽]未必不是因为你,怎么这么狠心。”
  玲玲道:“好过又怎么样,都过去了。他[屏蔽]是他的事情,你别乱栽赃。”
  莫多硕忍不住插嘴道:“难道你晚上没有梦见国文?”
  玲玲恼道:“呸,呸,尽说不吉利的话,我们都分手了,梦见他干吗。我现在有男朋友了,麻烦你们以后别来找我。”
  
  四人又劝说了一会儿,终究无用只得回去。到了寝室,金浩越想越不服气,觉得很是丢脸,恨恨道:“真是无情无义的xxxx,也不知道当初国文看重她哪点,要不是看在国文面子上,真[屏蔽]想抽她。”
  
  胡宁眼前一亮道:“我们不能打她,却可以打她男朋友,也算为国文出了口恶气。”这话很快得到其他人赞同,就连平日为人和善的李文彬也未表示异议。在学校打人毕竟不是小事,四人躺床上仔细商议了第二天的实施计划。
  
  临睡前,莫多硕道:“奇怪,我想了好久,怎么也想不通,国文怎么没托梦给她?”
  金浩嗤笑道:“也许她撒谎,谁知道,或许是你想的太多的缘故,所以才梦见国文。快点睡吧。”
  
  华东大学女生甚少,不过勉强凑起三栋宿舍楼,一字形排在4栋后面,其中玲玲住的宿舍楼正对着4栋。胡宁四人曾凑钱买了一个高精度迷彩望远镜,店老板当时告诫他们:“军人都用这望远镜,能看特别远,非常清晰,我知道现在的孩子很喜欢用这个偷看女孩子,你们可别做这种坏事。”他没料到四人正是做坏事,没事便拿着望远镜[屏蔽]对面女生,不久对方发现他们,竟然也买了望远镜,毫不示弱地反[屏蔽],甚至发生过两边同时用望远镜被双方发现的事情,大家渐渐演变成明目张胆地相互观看对方生活,为此自得其乐,有时还打招呼,不便时才拉上窗帘。莫多硕便是这么认识赵娆的,两人相觑日久,不免生情有结识之心,经过多次约会终究相恋。
  
  次日晚上,四人拿望远镜仔细监视了一晚,个个腰酸背痛也没见玲玲和她男朋友出现,颇为失望。第三天晚上,他们草草吃完晚饭便开始监视,等到晚上11点女生宿舍关gate时间他们快要放弃时,目标才出现。
  当时正轮到莫多硕监视,他仔细看了一会儿叫道:“我靠,这小子人高马大,好像比我们都高,等会儿有点麻烦。”
  金浩道:“麻烦个屁,我带点家伙去,而且人多,怕儍逼干吗。”为了通风,华东大学宿舍gate上留有gate窗,窗上装着几根短细铁条防贼,因为历时多年没换,有些铁条已经松弛。金浩从上面很容易拔下一根铁条放入怀里。
  胡宁见了也没阻止:“等会儿到了下面把铁条扔动手地方附近,用的时候再去拣,这样即使被学校抓住,也不会被认为是蓄意伤人,可以惩罚轻些。”
(4)
  
  四人想起打架,且是以多对少铁定不会吃亏,跃跃欲试,可玲玲和那男孩一直亲吻,莫多硕看她体态风[屏蔽]舌吻技术必定不差,不禁[屏蔽]吞口水。过了好一会儿才,他们依依不舍地分开。玲玲上楼后,男孩还站在楼下。望远镜质量不差,借着楼下灯光,莫多硕记住他模样。很快,玲玲从宿舍伸出半身,摇手示意,男孩转身离开。
  
  莫多硕扔下望远镜叫道:“他离开了,我们快过去。”几人飞步跑下楼,借着楼下灯光,找到正在回去的男孩,他估计还未从刚才的甜蜜中苏醒,脸上尚带微笑。跟随到偏僻少人处,金浩扔下铁条,记住它位置,走过去使劲撞了他一下。男孩见金浩比他矮了半个头,怒道:“你干吗?找抽呀。”金浩大叫一声道:“你干吗打我?我跟你拼了”对方愕然,金浩乘机用尽全力一拳打在他脸上,男孩感觉脸上冰凉,知道鼻子流血,来不及擦便挥拳回击,两人扭打起来。
  
  胡宁想捡起铁条,却不知金浩扔在哪儿,灯光又黯,目光扫处不见它踪影,只好作罢,暗叹对方幸运之时和李文彬、莫多硕跑上去加入战团,出乎他们意料,对方虽然人高马大,却因缺乏锻炼并不强壮,四人很快将他按倒在地拳脚相加,等周围有人看到聚上来时,立即起身跑开,连铁条也忘记拿。回到宿舍仔细一看,金浩因为最开始单独作战脸上被抓出几道血痕,胡宁手被抓出血,莫多硕和李文彬丝毫无损。四人觉得为国文出了口恶气,哈哈大笑。
  
  第二天早晨去上课时,金浩拣起还在原地的铁条,中午放学后将它又安在gate窗上。午饭时辛小欣气乎乎地来到304宿舍,一进gate便问:“你们昨晚做的好事。”
  胡宁假装不知,满脸无知地[屏蔽]:“我们又怎么了?”
  辛小欣道:“金浩你脸上伤怎么来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昨天竟然结伙去打人,现在人家在医院里躺着。刚才玲玲过来和我说了,她要报到学校去。”
  金浩冷笑道:“她敢!是那小子先动手的,旁边有人应该听到我叫喊,他们可以作证。我气不过才还手。”
  胡宁附和道:“我们在一边总不能袖手旁观,只好帮忙。”
  辛小欣自然不相信:“别人又不认识你,干吗打你?”
  金浩道:“也许他认为长得比我帅。”
  胡宁三人点头,深以为然。辛小欣讥诮道:“四个打一个,算什么男人,亏你们还洋洋得意。”胡宁讪笑道:“比被别人打好,难道你希望现在躺医院的是我们?我们周六去拜祭国文,你去吗?”
  辛小欣顿时明白他们打人的初衷,作为班长她不能赞同这种行为,心底却原谅了,一见几人满不在乎的臭脸又觉得不该这么便宜他们,道:“你们寝室怎么这么脏?垃圾竟然堆在墙脚不打扫,一点也不知道爱护卫生,里面还有烟头!寝室不准吸烟,管理员知道要罚钱扣分的。”
  胡宁知道她在找茬:“只要班长大人不说,管理员怎么会知道?”
  辛小欣看着嬉皮笑脸的胡宁,恨不得在上面打上一巴掌。每次看到胡宁她便觉得莫名奇妙地容易气愤,骂他偏又没用,照旧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正如他们所料,被打男孩和玲玲没有向学校报告,毕竟打架谁先动手旁人无法确认,如果闹到学校,两边都要受罚。
  
  周六上午,胡宁四人和辛小欣、唐妍早早起床买好冥钞、冥纸和鲜花,坐上开往郊区墓场附近的公交车。因为路途遥远,唐妍在颠簸中沉沉睡去,头依偎在李文彬肩膀上,脸在透过玻璃窗的阳光映照下更显晶莹娟秀。胡宁望着心如刀割,眼睛朦朦胧胧。他大一时追过唐妍半年,唐妍却以性格不适合为由拒绝,其实爱上英俊温雅的李文彬。大二下学期时,李文彬与原女友分手,唐妍不时宽慰他,李文彬知道胡宁喜欢她,颇为踌躇,胡宁劝解了一段时间,他才和唐妍正式走到一起。看他们相处融洽彼此恩爱,胡宁虽为两人高兴,表面上装作忘却旧情满不在乎,心底着实放不下,这么一晃便到大三,至今未[屏蔽]友。
  
  一个半小时后四人下车,又走了十几分钟才到墓场。里面一排排墓碑竖立,沉静萧瑟,小道两旁的草丛虽然春意盎然,却令人感觉孤寂颓败。胡宁找到纪国文墓地,边烧冥钞、宅子、车子和美女边道:“圣经上说‘你来自尘土,又必将回归尘土。’国文,你比我们早走一步也是福分,安息吧,这些东西拿去在阴间好好用,要觉得不好托梦给多硕,我们再去买。”
  莫多硕骂了胡宁一声,献上鲜花低声道:“国文,我知道你死得惨,可大家是哥们,拜托以后别来找我了。我不是怕你,可每晚梦见你总不是个事儿,希望你能明白别怪我。”抬起头,墓碑照片上纪国文诡秘一笑,他吓得退半步,定晴一看却未发现异常,以为自己眼花松了口气。

(5)
  
  莫多硕果然不再梦到纪国文,很是得意,向其余三人吹嘘道:“我预料不错吧?就知道国文是心有所愿,现在帮他出气又拜祭,他满意了。”
  胡宁点头道:“未必他不是惦记我们欠他的钱,在下面穷得慌,托梦示意烧些美女房子车子。无论怎么样,国文安息了就好。”
  
  一周后的傍晚,莫多硕右手提着刚买的连衣裙,左手握把手骑一辆半新自行车,由“伊登”出发顶风回校。刚才买裙子时他挑三拣四,女服务员忙着接电话,大概为了赴男朋友约会只望快快下班,冷嘲热讽让人心生闷气,若不是答应赵娆晚上便将裙子送去,附近又无其他大的服装店,他真想一走了之。
  
  昨天刚吃过晚饭,胡宁便在寝室走廊上大叫麻将三缺一,不一会儿纠集4人到学校旁边棋牌室奋战。开始说好只玩4个小时,结果照例不依不舍地搓了整整一个通宵,至次日上午才回寝室。傍晚他正蒙头大睡,梦见清一色/听牌焦急地等待别人放/铳时,却被赵娆叫起,说他答应下午一起看电影,结果手机怎么也打不通,便料到他肯定又玩通宵麻将关机睡觉了,只得亲自来寝室叫醒他。莫多硕好说歹说没止住赵娆的怒火,只得忍痛将本打算买摄/相头与女孩视/频、赢得的230元钱拿出来,答应立即替她买条裙子,赵娆这才展颜。
  
  虽然已是三月,其时正直倒春寒,咆哮的寒风包裹路人。莫多硕将冻得微红的脸往毛衣高领内缩了缩,暗骂赵娆的不可理喻。天空阴云密布,他知道快要下雨,怕不能按时回学校,只得加紧踏车抄近路。
  
  走过几个路口,莫多硕拐进学校侧gate前一条偏僻小路,忽地打个哆嗦,觉得有些异样:天气虽冷,夜却未深,路上竟无一人,两边小店不可思议地全部紧闭,刚才的喧闹声突然蒸发,似乎从未存在过。诡异沉默中有一股奇怪的压力刺入胸口,让他呼吸困难。“他//妈的,一定是烟抽多了,肺活量不行,骑了会儿车便呼吸困难。”莫多硕安慰自己,“还真得听赵娆的话把烟戒了。”一阵寒风吹过,阴冷的像从地底下蹿出,留下一阵滑过洞孔时发生的婴儿般呜咽与撞击未关紧gate窗的吱哑响声,扬弃的灰尘也比往常多了许多,迷天漫地片刻淹没整条街道。他停下车子,左脚着地撑住身子,一股腐/朽的寒气汹涌而来,脊梁上似乎有条冰凉蚯蚓自肩头起,由上而下不停蠕动,全身顿起鸡皮疙瘩,冷汗浸透了内衣,风一吹通体透凉。
  
  莫多硕平日便信/鬼/神,见此情景更是惊慌,赶紧掉转头往回骑去,却透过灰尘隐约见街对面有个白衣女孩,顿时升起遇到同类的温暖,想穿过去问问怎么回事,在这诡异的地方也好有个伴。当骑到路中时,一阵压力伴随热气扑面而来,还未反应过来,他只觉一阵巨痛,身体“扑”地重重发出一声闷响便失去意识。
  
  辛小欣来到胡宁寝室时,里面没有开灯漆黑一片,胡宁正在上铺睡得昏天暗地。“像头猪一样,这时也能睡着。”她摁开灯光,踮起脚尖用力拍打他:“胡宁,快醒醒,不好了,出大事了。”
  胡宁转身面朝墙壁,紧闭眼睛道:“别吵,再睡一分钟,就一分钟。”
  辛小欣怒道:“快起来,真出事了。”
  胡宁怕睡意消散仍不愿睁开眼睛,嘟囔道:“是出事了,输了钱还不让人睡觉。”
  辛小欣道:“多硕出车祸了。”
  胡宁冷笑道:“那更好,儍/逼赢走了我大半个月的生活费,被撞了我好拿回来。”
  辛小欣见又没了声响,只得用力摇晃床。胡宁刚进入睡意朦胧状态,感觉天动地摇,顿时惊醒,坐起身子怒目而视道:“班长大人,你到底要怎么样。你咒我无数遍就算了,这次又咒多硕,赵娆不会放过你的。”待看清辛小欣脸色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真出车祸了?”

在赶往医院的路上,胡宁打电话将情况通知李文彬和金浩。当时李文彬正陪唐妍在外逛街,金浩在网/吧打《帝//国时/代》。304寝室有两台/电脑,但为安静睡觉不受干扰,胡宁将他赶出寝室。
  
  胡宁、辛小欣、李文彬、唐妍和金浩先后抵达医院时,莫多硕挂着盐水,脸上盖氧气罩躺在病床上,赵娆头发蓬乱泪流满脸,扑在他身上哭道:“你醒醒呀,我不骂你了,也不打你了,你倒是醒醒呀,你再不醒过来,我以后就不理你了。”她家境富裕,从小娇生惯养,和莫多硕恋/爱后未改骄横小//姐脾气,莫多硕对她百依百顺,她心底自然明白,每次见到他却仍禁/不住打/骂。然而现在无论她怎么哭喊,莫多硕一动不动。辛小欣和唐妍在旁一边安/慰赵娆,一边流泪。李文彬搂着唐妍目光呆滞地望着莫多硕。
  金浩哽咽道:“我C,你别玩/我们了,快醒过来。”
  胡宁握着莫多硕的手,痛苦难言。他们四人在一起生活三年,性/格迥异却一直相处融洽,从未吵架。莫多硕懒惰好面子,却随和大方,是个极好的朋友,任开玩笑不恼怒。胡宁记得刚进大学初次听到莫多硕名字时,忍不住发笑问:“‘莫多说’,你小时候太唠叨,所以爸/妈给你改了名?”莫多硕笑道:“不是我,是我/妈,我爸听了她几十年唠叨敢怒不敢言,所以取这名字暗暗发/泄宽/慰自己。”胡宁不知真假,却从此对他产生好感。

胡宁走出病房,走廊上一名中年男人正对[屏蔽]辩解:“我真是冤枉呀,当时他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冲出来,我想刹车也来不及。这能怪我吗?真是倒霉,竟然摊上这事。”
  胡宁按耐不住怒火,冲上前抓住他衣领吼道:“你/他/妈以为我们是傻瓜?他好好的怎么会冲出去让车撞?难道他想[屏蔽]?你这个混/蛋,撞了人竟然抵赖。”
  中年男人看他气势汹汹,惊怕道:“你想干吗?我说的都是实话,真是他自己冲上来的。”
  胡宁一拳重重打在他脸上,中年男人一个趔跄摔倒在地。[屏蔽]拉住想冲过去再动手的胡宁道:“你别为难他,他说的是实话,刚才我问过几名路人,的确是你同学不守交通规则突然冲出的。”
  胡宁愣住:“他看到车来了冲上去?”
  [屏蔽]道:“他应该能看到车子,几名目击者都说,当时他好像故意迎着车子让车撞。”
  胡宁惨笑道:“你是说多硕是[屏蔽]?这不可能,他好好的,没病没灾,有个漂亮女朋友,再过一年便大学毕业,找不到理由[屏蔽]。”
  [屏蔽]沉思道:“这事的确透着古怪,可不能怪司机。”
  
  医院检查结果很快出来,莫多硕身体多处骨折且脑部积血,处于深度昏迷,因为积血位置靠近脑部神经不能动手术,生还机会渺茫。三天后,医生拔掉氧气罩,宣布莫多硕死亡。

机电系(1)班连续死了三人,整个系人心惶惶,都说(1)班邪gate,串gate的人也了许多,有些女生甚至不敢来4栋[屏蔽]友,只通过电话联系约会地址。
  
  因为住在江市,莫多硕父母当天便来到学校,两位老人消瘦憔悴,寡言少语,默默地看着莫多硕被火化,然后将其骨灰带走。胡宁将莫多硕电脑里下载的各种[屏蔽]、xx film 、黄[屏蔽]片以及私人信息删除,卖给附近学校一名在网上发贴“冰天雪地裸体跪求低价转让二手电脑”的男生,将卖得的钱及其他遗物一起交给他们。莫多硕生前极爱玩DV,胡宁在他电脑里发现一段DV录像,是胡宁、李文彬、金浩和赵娆庆祝他20岁生日时的嬉闹录像,录像的是里面4人开始胡宁躺在床上默默看了几遍,终究舍不得删除,将它转存至金浩电脑,并截取了他和赵娆亲吻时的片断刻录成一张盘交给赵娆,赵娆接过时忍不住又流泪。
  
  莫多硕头七晚上,胡宁梦见他穿过gate飘进屋,在寝室巡回一圈,胡宁轻声[屏蔽]:“多硕,你舍不得离开我们吗?”他微微一笑,随之远去。胡宁大叫:“多硕,多硕。”随即醒来。
  
  莫多硕的死亡让胡宁满心狐疑,他深信室友不会[屏蔽]。几天后,董桥的随口一句话让他顿时惊醒。那天闲聊到班上接[屏蔽]生的不幸,董桥道:“志高莫名奇妙地死在厕所水槽里,多硕前途一片光明却[屏蔽],实在不可思议,不仅如此,国文也死的蹊跷,他跳楼之前曾对我笑了一下,开始以为向我告别,现在想想,总觉得他笑的有些诡异,眼神也不对劲,初看迷迷糊糊,却饱含讥诮。我们这么好的关系,即使我没有及时阻止,以他的为人不会临死嘲讽我呀。”
  
  胡宁一直以为只有赵志高和莫多硕的死异常,纪国文则是因内疚与感情跳楼[屏蔽],未料原来他也死得古怪。难道真有人暗算他们?又是谁下的毒手?如果是他杀,三人之死必定存在某种联系。为了便于查找共同点,胡宁将他们的资料记在纸上:
  
  赵志高:男,1984年生,4栋305宿舍,山西太原人,无女友。
  纪国文:男,1984年生,4栋305宿舍,江省江市人,前女友谭玲玲,江西九江人,跳楼一星期前提出分手,已有新男友。
  莫多硕:男,1983年生,4栋304宿舍,江省江市人,女友赵娆,江省江市人。
  
  这份简单资料更让胡宁迷糊。三人除了同在一个班级和一栋宿舍外,着实没共同点,特别是赵志高,他性情古怪,与其余二人交往甚少,似乎扯不到一块儿。如果对方专害4栋学生,为什么其他班级无恙?如果只杀机电系(1)班学生,却又没有道理,他们班从未发生死亡事故,前几届的(1)班也没死人先例。根据警方提供的资料,莫多硕之死没有任何疑点。几名路人与司机的证词一致,当时没有任何人接触他,绝无旁人陷害可能。而赵志高和纪国文的法医报告也指明两人死前身体无异,否则[屏蔽]不会这么快结案。
  
  “凶手杀人于无形,难道是鬼?”其时尽管阳光荡荡,胡宁觉得心底一阵阴寒,不禁打了个哆嗦。平[屏蔽]对鬼魂半信半疑,此时却信多疑少。国文、志高,如果你们真是冤死,一定要托梦给我。他知道希望渺茫,否则以纪国文忠厚性格,死后必会在梦里警告莫多硕,莫多硕头七晚上则会告诉他,而非看看他们便离开。
  
  万般无奈之下,胡宁想到请笔仙,并得到金浩和李文彬赞同。胡宁道:“我查过相关书籍,请笔仙只需要两人,金浩和我进行,文彬你别进寝室。”
  李文彬疑道:“为什么不让我参加?”
  胡宁道:“我和金浩都没有女朋友,万一请到的不是多硕而是其他冤鬼,我们出了意外没什么,你却需要照顾唐妍。如果我们死了,记住别再追查。”
  金浩点头道:“我喜欢别墅、甲克虫轿车和酒井法子一样的女人,兄弟,到时别忘记给我们多烧冥纸。”
  李文彬怒道:“你们是潇洒了,有情有义,可将我置于何地?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难道我是独自偷生之徒。”
  胡宁见他脸色沉毅,显然下定决心劝说无用,沉吟道:“你在旁边看,不许出声。好了,就这么办,不必再议。”
  
  当天深夜,三人关gate开窗熄灯点蜡,烛影摇曳下胡宁与金浩对坐,李文彬坐在旁边。胡宁取出一支木制绿色铅笔和一张白纸,将白纸横放,在纸正上方中间位置用铅笔横书“唐、宋、元、明、清”五字;在纸上半部分左侧竖写:“是、否”,下半部分顺序写上阿拉伯数字与26个大写字母。
  做好这些,胡宁[屏蔽]:“金浩,准备好了吗?”
  金浩微笑道:“开始吧。”
  李文彬道:“一定要小心,否则我不会饶了你们。”
  三人互望一眼,手紧紧握在一起,只觉生死相依,不管结局如何,无论阳间地府,自己不会孤单。

和金浩双手交叉,手背向内,手掌向外,把笔轻夹在两手间立于纸上,手肘、胳膊自然悬空,胡宁按书上口诀念道:“三界冤灾,仙迹皆来!莫多硕,莫多硕,你快回来吧。”一阵强风吹进寝室,冰彻肌肤,蜡烛几乎熄灭,铅笔移动些许。他心中一颤,强自镇定[屏蔽]:“你来了吗?”铅笔却无动静,他再问:“多硕,是你吗?”
  金浩突然撤开手,舒展双臂讪笑道:“只怕不是他,刚才我吓得不小心动了下,不好意思,手有点儿酸了。”
  紧张的气氛顿时消散,胡宁骂道:“一点儿风就吓成这样。”却暗松一口气,心底不知为何盼望请笔仙失败。
  金浩回敬道:“我看你也脸白了,好不到哪儿去。”
  李文彬见两人又吵起来,气笑道:“闭嘴吧,一点儿气氛也没了,重来一次。”
  胡宁叮嘱道:“金浩,等会儿你打死也不能动。”
  金浩放好手掌,点头道:“死了自然不能动,我准备好了。”
  胡宁懒得骂他,镇定心神,再次念道:“三界冤灾,仙迹皆来!莫多硕,莫多硕,你快回来吧。”寝室寂静无声,三人凝神屏息,烛影摇曳下脸色阴晴不定,又一阵寒风吹过,烛光忽地熄灭,三人心跳如雷,却听房gate被敲得震天响,外面传来吼声:“开gate。”
  
  是宿舍管理员老张!华东大学宿舍管理分为两层,一层则是每栋楼下的看gate阿姨,为学校合同雇佣,只负责开关gate、防盗等繁琐事务,相当于服务学生,地位比较低;更高一层的是宿舍管理员,整个学校有两位,负责宿舍纪律等所有大小管理事宜,加上他们都是退休了的老师,学生不能不给予尊重。老张则是其中之一,他原是一名中文老师,郁郁不得志当了一辈子讲师,退休时学校念他苦劳不少,为表安慰才提为副教授。他虽颇有怨言却无可奈何,只能将怒恨加到学生头上,苛刻严厉,口碑为此更是不佳,但正如他不能奈何学校一般,学生也不能奈何他。幸好两位管理员年老力衰,不是整日在宿舍晃荡,又管理的宿舍过多,平均到每栋楼不过是偶尔视察,胡宁等人是运气不佳才偏偏遇上。
  
  而大概10[屏蔽]的一个夏夜,一名女生在蚊帐内点蜡烛看书,结果引燃了蚊帐,火苗随之蹿上毛毯和床头一叠书籍,加上天热风大气候干燥,竟然演变成一场大火,尽管消防队员迅速赶到,仍烧毁整整三间寝室才灭,其中一名女生睡得太沉,室友又过于惊怕只顾自己逃出,等她醒来时已是太晚,未能脱身竟被活活烧死,尸体被发现时几乎成了一团焦炭。为了防止类似事故再发生,华东大学自此不允许点蜡烛,至于玩笔仙更是严格禁止。


.胡宁赶紧收起纸、铅笔和蜡烛,手掌却传来一阵剧痛,是蜡烛上融化了的蜡烫得,这时他顾不得许多,不及多想草草将东西放在床下,完了打开gate,老张站在gate口怒目而视:“怎么这么慢?你们在干什么?”
  胡宁故作无辜,笑道:“原来是张老师呀,实在不好意思,刚才睡着了,听到您的声音才起来,穿衣服花了一点儿时间。”他见老张打扰了自己好事,不免有些生气,讥诮他这么晚打扰别人清梦。
  老张听出话里意思,怒道:“这么说我打扰你睡觉了?撒谎也不打草稿,看看你们,一个个精神抖擞衣裳整齐,哪儿有刚从床上起来的样子?我不是这么好骗的,刚才还看到你们寝室有烛光,这会儿听到我来了才熄灭?太迟了,快把蜡烛交出来!”
  金浩在一旁叫道:“张老师,您可别冤枉人,我们哪儿敢用蜡烛,再说了,我们用蜡烛干吗呀?”
  “我冤枉你们?”老张也不多言,推开gate口的胡宁走进来,目光扫射一遍寝室,然后低头朝床底瞧去,发现了地上有黑漆漆的一团东西,伸出手拿出,其时已熄灯,他拿到走廊灯下打开,原来是一张白纸里裹着两支蜡烛和一支铅笔。见胡宁等人脸色顿时黯淡,他得意地道:“这是什么?我有没有冤枉你们?”
  胡宁见他证据在手,暗骂自己糊涂没有好好放置,求饶道:“张老师,您不知道,老师今天布置了太多作业,我们都没完成,不得已才点蜡烛继续做。”
  老张摊开纸,指着上面字符道:“这也是作业?”
  胡宁点头道:“我们是机电系的,这是机械图纸。”
  老张见他仍在狡辩,怒意更盛:“别以为我是老糊涂好欺骗,当年我也上过学,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儿,分明是请笔仙的图纸!”
  胡宁讪笑道:“张老师,您坐,您请坐。”
  老张坐下,心气略平。胡宁道:“什么都满不了张老师,我们就是好奇玩玩。张老师当年既然也玩过,应该可以谅解我们吧。”
  老张看胡宁嬉皮笑脸十句倒有九句假话,心底又是不喜,站起道:“玩玩?这也是玩的吗?这些东西我缴了,明天告诉你们辅导员林德辉去,看他怎么说。”
  金浩和李文彬也急了,一起求饶,但老张不为所动,仍将蜡烛等物拿走。待他走了,胡宁悻悻道:“今天真是倒了大霉,遇见这个老顽固。”
  李文彬叹道:“更倒霉的是明天要挨林老师骂,还不知道要受什么惩罚,如果通报批评便糗大了。”
  金浩满不在乎道:“反正也不会开除,随便了。只是刚才可惜,就快请到多硕,被这老头搅了。”
  胡宁神秘一笑:“你们敢不敢再玩?”
  金浩道:“玩个屁,工具都没了。”
  胡宁嘿嘿笑道:“我为以防万一,多买了两支蜡烛。”
  金浩狠狠拍了一下胡宁肩膀:“虽然你大部分时间另人讨厌,可不能不承认有时的确挺可爱。”
  李文彬见两人刚挨了骂还满脸兴奋地想继续违反校规,骂道:“你们胆子也太大了。”
  胡宁笑道:“反正明天要被批评,不如今晚一次性做完,被发现了也只是挨一次骂。”
  
  有了蜡烛,铅笔和白纸对机电系学生来说不过小菜一碟,乃必备之物,很容易便又凑齐请笔仙的器物。为了安全,他们关上窗户,拉开窗帘密密遮住不漏一点烛光,李文彬则不再坐旁边,而是呆在走廊放风。
  胡宁和金浩重新布置好,念了口诀,岂知过了几分钟无动静,换请纪国文和赵志高也无效果,胡宁双手悬空酸痛不已,实在坚持不住,放下双手道:“妈的,竟然没用。” 他用纸包裹笔和蜡烛,放到抽屉里,叫道:“文彬,你可以进来了。”
  李文彬进寝室关上gate,着急地问:“怎么样?”
  胡宁摇头道:“失败了。”
  金浩狐疑道:“你那破书从哪儿买的?”
  胡宁道:“就我们校gate口地摊上,三块钱。”
  李文彬叫道:“盗版书?这也能省?”
  胡宁道:“反正差不多,这种正版书我看过了,都是图文并茂,特别贵,起码二十多块。”
  金浩摇头叹息道:“太吝啬了,太吝啬了。”
  胡宁怒道:“吝啬?我叫你买,你怎么不去?”
  金浩嘿嘿一笑,岔开话题:“刚才蜡烛灭了,多硕不会是已经来过了吧?”
  胡宁道:“可是笔没动呀。”
  金浩摇头道:“当时张老头突然出现,我分了心思,可不敢确定笔没动,你能确定?”
  胡宁皱眉道:“不能,文彬,你看到笔动了吗?”
  李文彬摇头道:“没注意。”
  胡宁道:“如果多硕当时真来了,这会儿怎么不愿来?”
  金浩肃然道:“也许他累了,认为我们在调戏他。如果他真来过,我们便是成功了,但按通常说法,请了笔仙若不请回去,他很可能上我们其中一人的身,在阳间为非作歹,要这样便惨了,从此华东大学永无宁日。”
  胡宁表情怪异:“我看永无宁日的只会是女生宿舍。”
  金浩点头叹道:“壮哉斯言。”
  胡宁和林文彬听了哈哈大笑,三人与莫多硕关系非比寻常,即便阴阳相隔也不怀疑彼此友谊,相信他无论何地何时不会为难他们,是以毫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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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uanghu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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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come5帮你背单词 [ booth /bu:ð/ n. (集市上的)货摊,小间,亭子 ]


    8)
      
      因为房子的问题,林德辉最近比较烦。毕业五年后,他省吃俭用才买了套一室一厅一卫大概45平方米的房子作为新房,和现在的老婆结婚。两人用虽略显不足,毕竟还能凑合,遇到朋友来让对方睡客厅沙发便是,一晃就是七年。前年生了儿子,便明显捉襟见肘,双方父母又常来看望孩子,过夜老大难,房子成为日益迫切的问题。丈人丈母娘颇有意见,认为他没有好好善待他们的女儿,他无法辩驳只能低头做人。他们[屏蔽]年轻且刚结婚,存款不多,家庭条件又不富裕,双方父母无法支援,只能靠自己。本打算多存点钱再套大点的房子,岂知这一拖下来便没完没了。江市受全国影响,房价一个劲儿地往上蹦,不到三年竟然长了一倍。他妻子只是锅炉厂一名普通员工,薪水一般。辅导员做学生思想工作,只能拿死工资无外快可捞,不像其他老师可凭借专业能力去外面授课,为此林德辉本人薪水也是马马虎虎。无论两人如何省吃俭用,存折上的数字增长速度不仅无法跟上房价上涨速度,反而渐行渐远,开始还寄托于房价降低,但看这情景,只要涨速不再增加便阿弥陀佛了。
      
      林德辉正靠在办公室椅子上烦恼时,却见老张急冲冲地走过来,不由皱起眉头。老张退休前执教中文系,他则自读书开始便在华东大学机电系,自老张当宿舍管理员之后才略有交往,实在谈不上交情,偏偏老张对学生峻刻,对学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问题揪住不放,然后告到他这儿,他不能不管,劳心老力,又想起薪水几年未长,见他便心烦。
      
      谁又得罪他了?林德辉不好意思视而不见,赶紧拉出一张椅子,换上笑脸道:“张老师,又是哪个学生不听话了?招您这么动怒,您先坐下来。”
      老张气乎乎地坐下,把手里缴获的纸、铅笔和蜡烛往桌子上一扔:“还不是你们班上304室的几个男生,太不像话了,一下子就违反两条校规。”然后将昨晚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通:“你可不能不管,他们态度太恶劣了。”
      
      林德辉见他气成这样,觉得学生算是间接为他解气,略微舒服了些。但这事情还真得管,点蜡烛不算什么,他知道许多学生平日喜欢点蜡烛打纸牌和看小说,但玩笔仙不仅犯禁,而且是迷信思想问题,必须好好教育。他不愿老张看到他训斥学生以增添气焰,劝解道:“这的确是个大问题,任这么发展,还是不是so.cia-lism大学了。不过您看,他们正在上课,我也不好打扰他们,要不您先回去,您放心,我一定好好教训他们。”
      
      老张还是不解气:“你至少也要给他们一个通报批评处分,否则我告到学校去。”
      这要求也太过分了。林德辉心底暗怒,道:“不必了吧。这几个学生我了解,本质是好的,他们最近一位室友意外去世,年轻人感情比较深,大概是想室友了,所以才一时糊涂做错了事。学生还是以教育为主吧,不比动不动便处罚,他们也没造成什么严重后果,将人一棍子打死未必是我们老师的本意。”
      老张听他这么说,怕被误认为心胸狭隘,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悻悻而去。林德辉怕影响其他老师上课,发了条短信给胡宁:“下课后和李文彬、金浩到我办公室来。”
      胡宁三人正在上复合材料课,一起坐在教室后面窃窃私语,收到短信告知李文彬、金浩:“妈的,张老头真没有菩萨心肠,难怪一直是个讲师。”
      
      三人不知要受何处罚,为博取同情,装作一副怯怯恼悔的样子走进林德辉办公室。林德辉本想大骂一顿,看到灰溜溜的他们气略消了些,但又怕不给点颜色他们以后再犯,免不了教训一顿:“竟然敢玩笔仙!我在学校十几年都没见过鬼,亏你们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学生,竟然相信这等无稽之谈。公共安全局都下结论莫多硕他们是意外死亡,你们偏偏不信要自寻麻烦。胡宁、金浩,你们两人读书要是有这一半的热情就好了,年纪轻轻就知道玩,‘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现在是舒服,以后后悔可就来不及了。李文彬,平时看你挺老实的,这次怎么也犯糊涂了?”
      三人不敢辩解,默默听完训,轻声道:“林老师,我们错了。”
      毕竟成年人,知道认错也不好多说什么,林德辉道:“知道错了就好,否则不仅你们不好过,我面子上也过不去,别人会说我这个辅导员怎么当的,竟然把学生教成了迷神迷鬼。这次就算了,以后不要再惹事了,再犯一定严肃处理。”
      
      三人听了这话暗松一口气,开始以为麻烦大,未料这么宽松地解决,衷心感激道:“谢谢林老师。”他们走到gate口时,只听林德辉喟叹道:“这都什么事儿。”

    (9)

    虽然请笔仙未成,胡宁不愿放弃。他去莫多硕发生事故的那条小街问过,附近居民都称一直平平安安,从未发生异常。一名西装笔挺的中年男人似乎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甚至以为胡宁神经出了问题:“小朋友,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既然无头绪,胡宁想起莫多硕三人从资料上看唯一相同的便是所在班级、学校和宿舍楼,一些[屏蔽]和小说又常提及“恐怖传说”。机电系是必定没有的,他入校三年系里只最近死了三人,也没听说以前死了多少人。他决定查问华东大学和4栋是否有“恐怖传说”。宿舍看gate阿姨在校工作20多年,胡宁从她入手,先是猛夸了她上中专的女儿乖巧漂亮,然后问4栋以前是否常死人。
    阿姨很是警觉,怒道:“你是不是希望这栋楼常死人,然后乘机赶我走?”
    这误会大了,胡宁忙道:“哪儿能呀,您人好一直关照我们,别人来我还不愿意呢,怎么会想您走。我最近写一篇论文,需要这方面资料。”
    阿姨才消气道:“我在这工作25年,也就死了5个人,至于更早以前,我就不清楚了。”
    胡宁心底暗喜,急[屏蔽]:“您能说说其他两人是怎么死、什么时候死的吗?”
    阿姨凝神想了一会儿道:“我刚工作那年,5楼一名男生擦窗户不小心摔死。另一个具体时间不记得,大概十五六[屏蔽]吧,那天他和女朋友在楼下吵架,说的话不干不净,声音大的很,几乎惊动了半栋楼。吵完上去,男生不一会儿便从三楼跳下。当时他女朋友才刚离开,就掉她旁边,当时人还活着,手脚抽动了好一会儿才死。女孩当场便吓傻了,后来听说神经出问题,不久便退学了。”
    胡宁怕是这男生心有不甘回来:“他死后4栋有没有闹鬼?”
    阿姨摇头道:“没,4栋从来没闹鬼。”顿了顿又道:“除了最近你们班。”
    胡宁大骇,急道:“您晚上看见了?”
    阿姨挂起脸道:“呸呸,你才遇到,这是你们班上人自己传的。”她似乎想起什么,又道:“刚才说你们宿舍闹鬼的事可别告诉其他人,学校听到了以为我散步迷信思想,对我工作不利。”
    胡宁笑道:“您放心吧,我在这儿住了三年,一直很尊重您,怎么会害您。”

    看来4栋以前是没鬼的,至少没有恶鬼,否则不会平静了十五六年才死人,只能打听学校是否有恐怖传说了。胡宁向一些大四师兄请教,别人都说不知道,劝道:“胡宁,你要实在无聊和我们踢球或打游戏去,别疑神疑鬼,那些[屏蔽]和小说都是闲人闷在家为赚两个钱乱扯,相信不得。”只有一位中文系师兄说:“这儿以前是[屏蔽]山林,狐狸很多,后来学校创建,从此狐狸杳无踪影,却传常有狐狸精出没。我日日盼望目睹芳颜,看是否与《聊斋志异》、《阅薇草堂笔记》里描述一般艳丽风[屏蔽],可惜未尝所愿。当然,没狐狸精,女鬼亦可。‘玄夜凄风却倒吹,流萤惹草复沾帏;幽情苦绪何人见,翠袖单寒月上时’,杨于畏当真令人歆羡。哥们难道是同道中人?”
    胡宁疑道:“杨于畏是谁?”
    那师兄摇头叹道:“连《聊斋志异》也未读过?杨于畏是故事《连锁》里一名书生,他夜半读书,突然听到窗外传来女子吟诗“玄夜凄风却倒吹,流萤惹草复沾帏”,便对上‘幽情苦绪何人见,翠袖单寒月上时’,因此认识了幽丽女鬼连锁,两人相互倾慕,杨于畏又梦里帮她忙除去敌人,且以精血助其复活,自此结为[屏蔽]之好。这也不知道,现在工科生人文素质果然堪忧。”
    胡宁大怒,忖道:“文科生又怎么了,说话酸里酸气,就知道意淫和清谈,用两死记硬背的诗词骗小姑娘,只怕真有女鬼出现吟诗,你未必能对上。”但想他大概读书读傻了,争辩起来只怕没完没了,便不予计较,告辞走人。临走前,那师兄还大叫:“哥们,要遇到女鬼或狐狸精可一定要通知我。”

    狐狸精必是无稽之谈的,她不会找相貌才情皆是平平的赵志高。胡宁想起大一时教过自己马列的马教授读书在华东大学,毕业后又留校执教,两[屏蔽]才退休,可算是学校资历最深的人物,如果学校有异必定知道。当天下午,他叫李文彬帮忙点名,自己忍痛买了一条红塔山旷课找到马教授家。
    (10)
      
      马教授读书时是好学生,毕业后对工作兢兢业业,且信仰坚定,对一切可能腐蚀意志的娱乐活动敬而远之。先前未觉如何,退休后却百无聊赖,虽曾倾力学习打麻将等娱乐,但老骥伏枥壮志可嘉,记忆力和思维速度等毕竟不如壮年,每学每忘,后来便没了再学习新鲜玩意儿的欲望,每日除了清晨去公园打太极拳和下象棋,绝大部分时间便呆在家。
      当天老伴撮麻将去了,马教授一人在家,正恼怒现在尊师之风式微,退休后没有一个学生来探望,gate铃声突然响起,打开gate,见一名男生手提一条香烟站在gate口,觉得眼熟,却想不起是谁,[屏蔽]:“你是想送礼通过考试的学生吧?进错gate了。”
      胡宁微笑道:“没找错,我就是找您。”
      明显是送礼的学生,可自己已退休,没有考试通过审核权呀?马教授诧异道:“我不认识你。”
      胡宁手指自己脸庞道:“您仔细看看,我是胡宁呀,以前您没事上课就爱点我名的。”
      “胡宁?这名字听着的确熟。”马教授端详他一会儿道:“我想起来了。你上课看武侠小说,下课抽烟,后来考得不好来过我家送礼,可我没收让你补考。唉,人老了,记性真差。”
      胡宁高兴地道:“哪儿呀!教授您记性还这么好。”
      马教授心里高兴,自谦道:“幸好没到老糊涂的地步。”他让胡宁进gate,胡宁脱下球鞋换上gate口的拖鞋,进屋坐在马教授左侧沙发上。
      马教授突然想起一件事,[屏蔽]:“听说你因为那件事,后来常骂我。”
      胡宁讪笑道:“谁胡说八道,没见过这么诋毁人的。教授,但凡打小报告的人都靠不住。”他当时因为补考交了200元,为此半饱半饥大半个月,也骂了马教授大半个月。
      马教授点头同意:“你今天怎么想到来我这儿?这烟是送给谁的?”
      胡宁把烟放在沙发前的玻璃桌几上,道:“当然是送给您的。自从您上次让我补考后,我痛定思过好好学习,上学期还得了奖学金。最近仔细想想,自己能成功从一名落后生摇身变成好学生,还多亏您,所以特定来表示感谢。”
      马教授颌首道:“你知道悔过便好,不枉我当初一番苦心。我们做老师的不就图学生有出息,否则何必自寻烦恼责备你们。现在像你这样能记得报答老师的学生越来越少了,哪儿像以前,不管老师对自己多么严厉苛刻,我们每年照例都要去老师家拜年谢恩。”
      许久没学生来看他,马教授话匣子一打开便唠叨个不停。胡宁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试探着问:“马教授,您在校这么多年,有没有听说我们学校有什么脏东西?”
      马教授脸色顿时严肃:“你是说鬼怪吧?直接问便是,我虽然教马列,人也不是那么死板。我可以肯定告诉你,绝对没有。”
      胡宁想他因为职业原因,即便有也不会正面回答,[屏蔽]:“有没有哪段时间学生死的特别多?”
      马教授想了一会儿道:“哪个学校不会死人呢?常死的没有,大概隔个四五年才死一个,大都是因为失恋退学,现在的学生从小娇生惯养太脆弱,长大了可怎么有出息。”
      胡宁点头叹道:“您说得太对了。”
      马教授警觉道:“你问这些干吗?”
      胡宁故作轻松道:“也就图个好奇。”
      马教授摇头道:“年轻人都喜欢刺激玩意儿,你该多读读正书,什么鬼怪都是吓唬小孩子的玩意儿,世上哪有。”
      胡宁见他又开始唠叨,立即找了个理由告辞。
      
      没有恐怖传说,学校以前未现异常,难道是新近死的人作祟?当晚胡宁躺在学校小道旁木椅上,边看来往美女边胡思乱想,遇见自习回来的辛小欣。
      “又不上自习,天天就知道玩。起来,腾出点位置。”辛小欣使劲拍他,书抱胸前坐下道,“听说你最近在玩笔仙,还被林老师狠狠骂了一顿?”
      胡宁头痛叫道:“天呀,怎么连你也知道了,当真坏事传千里。”
      辛小欣哼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未,幸好林老师没上报学校,否则够你受的,甚至可能被开除。”
      胡宁怕她唠叨教训自己没完,岔开话题道:“我相信多硕他们是冤死,只有这样才能知道凶手是谁。”
      辛小欣好奇地问:“那你们有没有问出凶手是谁?”
      她平日泼辣,胡宁常受责骂,决意好好吓唬她,沉声道:“鬼。”其时正巧春雷乍响,树下路灯灰暗影影绰绰,辛小欣吓得大叫一声,丢下书本紧抱胡宁。
      胡宁未料她吓成这样,看她紧闭双眼抖如筛糠,白皙秀丽的脸变得惨白,嘲笑道:“班长大人,你平日胆子不是挺大吗?”
      辛小欣这时才发觉自己抱着胡宁,脸上飞来一抹红霞,赶紧放开。一名认识的女孩刚巧经过看到,取笑道:“小欣,你什么时候交男朋友了?没想到你变得这么开放呀,竟在路边亲热。”
      辛小欣脸上红云更甚,又急又羞:“他不是……我…….”
      女孩坏笑道:“别解释了,你们继续。”完了挤眉弄眼地走开。
      辛小欣羞赧低头,瞟了胡宁一言,发现他正张目结舌地望着那个走开的女孩。她怒气陡生,[屏蔽]:“你看什么?她很漂亮?”
      胡宁“嗯“了一声,目光呆滞迟迟不舌放回:“她那什么好大。”
      辛小欣撇嘴挺胸道:“我看不怎么大。”
      胡宁乜她一眼道:“是小。”
      辛小欣拾起书本,咬牙切齿地敲他头上,又狠狠拧他手臂一把肉,然后跑开。胡宁吃痛大叫一声,搓揉手臂叹道:“母夜叉,难怪没人要。”

    11)
      
      次日上课,辛小欣对胡宁视而不见。胡宁想的确玩笑开过了,没几个女孩子受得了,便上前搭讪预备道歉,未料辛小欣不愿搭理,胡宁只能叹口气讪讪退开。
      第三天上流体控制课,胡宁照例霸占最后面座位,老师大概忙于私事,过来随便布置一些作业便离开。辛小欣终于忍不住走到胡宁身边坐下,怒气未消又好奇[屏蔽]:“前天你故意吓我吧?”
      胡宁顽性不改,将道歉之事忘得精光,笑道:“要吓你,也是半路劫持你进花园。”华东大学内有一个大花园,里面树木茂密野草丛生,间或清水石涧绿湖漂萍,每至春日葱茏青翠一派盎然,成为学生恋爱圣地,因此发生过[屏蔽]事件。
      辛小欣顿时后悔自己先低头,气道:“你敢!”
      胡宁肃然道:“是不敢,怕自己性取向改变。”见辛小欣又要使出拧人绝技,忙告诫她:“这是在上课。”
      辛小欣恨恨道:“我就不信鬼会杀人,都成鬼了,杀人有什么用。”
      胡宁嘲笑道:“报仇呗,都像你这样这世界便太平了。”
      辛小欣见自己无法夺得上风,不敢再拌嘴,[屏蔽]:“那你查出什么没有?”
      “没有。”胡宁将调查过程老实告诉她,“请笔仙虽然没得到任何信息,但我肯定多硕是冤死,凶手极有可能是鬼。你相信世上有鬼吗?”
      辛小欣迟疑道:“这…….我毕竟没看到。你别老想着做英雄拯救学校,或许只是多硕他们得罪了什么人,比如情敌、债主,对方死后寻仇。”她虽然口头不承认,这时已大半相信胡宁,多硕倘若是被陷害,不可能死于人手。
      胡宁急问:“刚才你说比如谁?”
      辛小欣道:“情敌、债主、情人。”
      胡宁兴奋地拍着自己脑袋道:“我怎么这么笨!多硕和国文都交过女朋友,他们肯定有情敌,赵志高虽没女朋友,必定有喜欢的女孩子,换句话说也有情敌,说不定他们的情敌是同一人。”
      辛小欣目瞪口呆,像看外星人般望着胡宁道:“你没发疯吧?肯为女孩杀人肯定是爱的极深,多硕的女朋友是赵娆,国文的女朋友是玲玲,加上赵志高的梦中情人,谁能一下子这么爱三个女孩,而且不被发觉?”
      胡宁鄙夷道:“三个算什么,我见到美女就喜欢,怎么算?”
      辛小欣讥诮道:“也没见你勾搭上谁。”
      胡宁一声轻笑,傲然道:“都是你坐我身边的缘故,否则早有女孩靠上玉树临风的我。你看左边那个美女,她现在就不停瞟我。”华东大学许多课程是几个班级一起上,那女孩是其他系的,听到后面两人窃窃私语颇为懊恼,这才回头,希望对方看到自己责怪的眼神能闭嘴,不料见胡宁对她指指点点,以为取笑自己,狠狠还他一个大白眼。
      
      胡宁明白辛小欣说的有道理,但总觉得有些不妥,却想不出具体哪儿不妥。莫多硕和纪国文的女友已知道,赵志高的暗恋对象是谁呢?他问搬至413寝室的董桥,董桥笑道:“他暗恋对象很多,隔段时间念叨的女人名字便不同。”
      胡宁道:“能不能举出具体名字?”
      董桥说出几个名字,胡宁大都不认识,但仍一一记下。
      董桥[屏蔽]:“他都死了,你问这些干吗?”
      胡宁道:“以后再告诉你,我走了。”快走出寝室时,董桥突然叫住他:“差点忘记告诉你,志高还喜欢玲玲。他有个毛病,做梦时会叫暗恋对象的名字,一天晚上国文听他念起玲玲名字,和他差点打起来。”
      胡宁道:“他倒是夜夜新郎。”
      
      董桥的话让胡宁惊喜万分。他总算想起辛小欣的话不妥在哪儿:莫多硕等三人的确女友不是一人,但不等于他们没有一个共同喜欢的女孩,倘若果真如此,那么他们的情敌将会是一个人,这人为了某种缘故[屏蔽]所有情敌是极有可能的,而且这种几个男孩喜欢一个女人的可能,比辛小欣所说的一个男孩同时爱上三个女孩并为之杀人的可能性大多了。现在玲玲将赵志高和纪国文联系起来,剩下便是莫多硕了。“难道多硕也喜欢玲玲?”他不愿打扰余悲未绝的赵娆,每次看到她,总觉未探明莫多硕死因对她亏欠良多,况且即便莫多硕暗恋玲玲,赵娆绝不会知情。
      
      当晚胡宁站在女生宿舍楼下等玲玲,不时有相识女生打趣问:“哎哟,我没看错吧,这不是胡宁吗?终于找女朋友了?什么事情请我们吃喜糖呀。”
      胡宁一一笑答:“快了快了。”
      辛小欣自习回来时,见他正无聊地坐草地上抽烟,脸色一红[屏蔽]:“你在等我?”
      胡宁和她拌嘴惯了,脱口道:“不是,整栋楼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女生。”
      辛小欣道:“终于交女朋友了?怎么没你说起过。”
      “什么叫终于,说得我没人要似的。”胡宁笑道,“班长大人不会连同学感情生活也管吧。”辛小欣望了他一眼,怒气冲冲地转身离去,让胡宁感觉莫名其妙。
      
      晚上10点左右,穿着艳丽的玲玲被男友搂在怀里走来,两人态度亲昵,不时耳鬓斯磨,看见胡宁大吃一惊。
      胡宁赶紧解释道:“这次不是打架,是来请你们帮忙的。”
      男孩色厉内荏道:“打架我也不怕。”
      胡宁懒得戳穿他:“哥们,帮个忙,我就找玲玲问点儿事情,麻烦能否让我们单独谈谈。”
      男孩想了会儿,点头同意,走开至几米远处。
      玲玲气道:“不是叫你们别来找我吗?我不是不愿去拜祭国文,是有了新男朋友,怕他生气。你们要理解人,他都死了,我总得享受新生活。”
      胡宁和颜道:“完全理解,只是问你点儿事情。国文寝室的赵志高你还记得吗?”
      玲玲鄙夷道:“当然记得,去他们寝室时,他常瞟我胸部,整个一[屏蔽]。”
      其时她正穿低胸紧身衣,胸部坚挺,胡宁听了这话忍不住又瞟了一眼:“他喜欢你?”
      玲玲冷笑道:“宁愿他不喜欢我,色眯眯得让人讨厌。后来还死缠烂打想约我,麻烦死了。”
      胡宁叹道:“他从此不会麻烦你,上星期出意外死了。”
      玲玲没有掩盖自己对赵志高之死的冷漠:“难怪他最近不找我,原来翘辫子了。人都死了,你问这干吗?”
      胡宁随口道:“我们准备为他烧个美女,可不知道他喜欢哪种类型,听说他暗恋你,所以确认一下,按照你样子买。”
      玲玲急了:“别别,太恶心了。”
      胡宁点头道:“也是,只能对不起他了。我们寝室的莫多硕你认识吗?”
      玲玲想了一会儿道:“有点儿印象,他是不是大概高1米73,国字脸,没事就爱拿着一台DV到处拍?”
      胡宁点头道:“就是他。他对你怎么样?”
      玲玲皱眉道:“这我可不知道,我们没见过几次。”
      也许多硕暗恋她,她不知道而已,胡宁[屏蔽]:“想想看,有没有喜欢你的男生最近死了?”
      玲玲嘿嘿笑道:“喜欢我的人多了去了,我怎么一一了解。不过就我知道的,个个都活得挺滋润,没听说谁最近死了,除了纪国文和赵志高。”
      
      线索到这儿又断了,即便莫多硕昏了头暗恋玲玲,不知道哪位爱慕玲玲者死去也是徒劳无用。看玲玲情景,她对纪国文之死无疑毫不在意,胡宁不禁为他感到痛心。

    (12)
      
      胡宁灰心丧气,几天后下课回宿舍,阿姨突然叫住他,招手示意进房。待胡宁进来,她赶紧关上gate,胡宁看她神神秘秘,忍不住道:“阿姨,您找我什么事?这么神秘。”
      阿姨住房位于宿舍楼底楼大gate对面,房内有个后gate,打开可以看到一片围墙与宿舍楼之间的狭窄空间。大概怕gate外有人听到讲话,阿姨走到后gate才叹口气道:“上次你问我鬼魂的事情,我骗了你。”
      胡宁骇道:“您是说这栋楼有鬼?您看到了?”
      阿姨摇头道:“没看到,可是听到了。”
      胡宁嗤笑道:“光听怎么知道是鬼?”
      阿姨道:“这段时间我睡眠质量不好,半夜常醒来,谁知道听到一二楼之间楼梯上有脚步声,每次都是大概两点左右,非常准时。肯定不是人!你想想,我们上楼脚步总有轻重缓急吧?可是他每步时间相差一样,而且非常沉重,好像一个机器人按照程序走一样,而且也不上楼,就在楼梯上不停地上上下下,人哪儿有这样走路的?大概持续十分钟,然后消失,也不知道是否跑楼上去了。”
      胡宁点头道:“的确不像人。是不是每晚都出现?”
      阿姨道:“那到不是,隔好些天才出现一次,没个规律,我也只听到过两次。”
      胡宁[屏蔽]:“那您没有出去查看?”
      阿姨摇头道:“说得轻松,我哪儿敢呀!你们班最近连续死了三个人,肯定是这鬼魂作怪,想起这个,我更是躺在床上大气不敢出,浑身起鸡皮疙瘩,弄得自己吓得不能睡觉,人也憔悴了许多,你看看,我最近是不是变老了?”
      胡宁笑道:“当然没有!您就和我刚入学那会儿一个模样,竟然一点没显老。
      阿姨眉开眼笑:“真的?”
      胡宁用不容置疑的口气道:“绝对是真的,大家都这么说,可不是我哄你。阿姨,别人有没有也听到脚步声?”
      阿姨道:“不知道,我哪儿会问别人,要老张知道了肯定会说我散布迷信思想。告诉你也是因为正巧你上次特意问起,看你人挺老实心地不错,应该不会到处说我坏话。”
      胡宁笑道:“过奖了,那是您平日对我好的缘故,我是报之以桃,可从没说过您一句坏话。” 每所大学都有不安分的学生,华东大学一些学生为便于半夜出去喝酒或约会,在后山那边围墙上打出一个洞,开始保安科还堵上,却屡屡又被打通,后来见学校地处偏僻且外墙隐蔽,分明是学生所为,便睁只眼闭只眼听之任之。男生寝室11点半关gate,胡宁寝室4人晚上常出去喝酒,倘若回来晚,他们便从墙洞进来,再打包一份菜给阿姨让她放行,阿姨睡觉晚不以为许,这才结下深厚友谊。
      
      胡宁回到寝室,觉得这是一个线索。虽然阿姨只听到脚步声在一二楼楼梯上出现,但正如她所说,后来消失未必不是上楼了,即便不是,倘若真是鬼魂,莫多硕等人之死极大可能与此有关。连续三晚,胡宁躺床上硬撑到凌晨3点,除了偶尔听到学生跑步上厕所的声音,却未听到沉重有规律的脚步声,偶尔外面脚步声略微平整,他打开gate查看,却还是学生上厕所。他心知不能这么继续下去,又想阿姨不会欺骗自己,或许脚步声只现于一二楼间,便盘算睡到一楼去。幸好4栋全是机电系学生,底楼是大一新生宿舍,他为此拉上金浩和底楼靠近楼梯的宿舍两名男生换睡。那两名男生知道304室死过人,死活不愿睡过去,又怕挨揍,逃去老乡床铺挤了两晚。然而胡宁还是一无所获,问了几名底楼师弟,都说没听到。
      
      这么几天下来,胡宁夜难安寐,白天精神困顿混混沌沌,上课大半时间半睡半醒中度过,两次老师点名也忘记应答,还是金浩在旁推醒。难道没听到脚步声便一直这么耗下去?他体力坚持不住,不免怀疑是阿姨年纪大了耳朵不灵光,于是作罢。
      
      几天后阿姨问他是否听到声音,胡宁说:“没有,我向其他同学打听过,他们都说没听到。”
      阿姨顿时面目惨白:“难道他只让我听到?这么说是找上我了?完了,这次完了。我工作这么多年,可没做什么坏事。”
      胡宁心底不忍,劝道:“您不是说脚步声大概只出现十几分钟吗?大概是他们睡的沉没听到,也可能是你最近睡得不好,起了幻觉。即便真有鬼,也不会为难您这么好的人。”
      阿姨喃喃道:“希望是这样,希望是这样。”
      胡宁将自己手机号码告诉她:“要不这样,您下次再听到脚步声便打电话给我,我下楼过来查看。”
      阿姨记下号码,不放心道:“你真下来?要万一是鬼怎么办,可能会没命的。”
      胡宁撒谎道:“没事儿的,我学过一些法术。”他不愿让多硕死得不明不白,即便对方是鬼,只要未对不起他,对方大概不会为难自己,倘若自己有罪,逃避亦是无用,不如主动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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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
      
      莫多硕死的那日,金浩被胡宁赶去网吧打游戏,无意间偷看到旁边座位一胖子的《传奇》账号与密码,他记在心里,待他走后改了密码据为己有,这天终于找到买家售得2000元,成为304寝室首富,当晚便请客,与胡宁、李文彬、唐妍在学校附近小店吃饭。胡宁颇有怨言,认为若不是自己要睡觉,金浩不能有此奇遇,所以该找家更高级酒店。
      金浩恐吓道:“再说别吃。穷了这么久,胡大爷您就让我富裕一次吧。”
      胡宁道:“不吃白不吃,但你若想以此一劳永逸,是不可能的。这是黑心钱,必须散财方保平安。”
      唐妍嘻嘻笑道:“绝对赞成,就像古时员外,即便如何吝啬也会见机行善以积福。”
      胡宁大叫道:“说的好!老板,来鲍鱼。”
      金浩赶忙将他拦住:“别,别。”
      那老板娘与他们甚是熟稔,过了一会儿从厨房出来笑道:“鲍鱼好了,我这就端上来。”
      金浩面目惨白:“不是来真的吧?”
      老板娘大笑道:“真好了,不过看你平时常来光顾,这次便算了,我留着自己吃。”金浩这才送了口气。
      李文彬在一旁不说话,突然叹道:“‘当时共我赏酒者,点检如今少一人。’要是多硕在就好了。”几人脸色顿时黯然。从前他们常常半夜出来喝酒吃饭,这时少了一人不免伤感,谈了一会儿莫多硕之死,皆无头绪却也不相信他是自杀,最后不免聊到学习。
      唐妍道:“我和文彬准备考北航研究生,今年暑假不回去,好好补习。”胡宁见他们事事比翼双飞,又是欢喜又是伤感。
      金浩打趣道:“文彬,北航不比我们学校,你以后可没几个美女看了。”
      胡宁道:“我们学校也没多少美女。辛小欣似乎也想考研,最近上自习很勤奋。”
      唐妍摇头道:“她一贯如此,以她条件其时不必考,可以直接保送研究生。她和我说过不怎么想离开江市。”
      胡宁想起辛小欣这人虽然对他悍戾,却可任开玩笑,这时少了她很是有点遗憾,便问金浩:“你今晚其实也该请她。如果不是她一直照顾,只怕我们寝室被老张和林老师拆了。”
      金浩道:“请了,她今晚有事回家,明早才回来。她家似乎发生什么事情,在电话里声音哽咽,三言两语便挂断电话,居然没叫我下次补请。”
      胡宁点头道:“以她脾气是不该忘记的。”
      
      次日早晨,胡宁正在食堂享受汤面与油条,感叹扩招之后学生大增每次打饭如同赶集般拥挤,见辛小欣提着几个包子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便招呼她坐下[屏蔽]:“没在家吃好早餐过来?这不是自找苦吃吗?何必这么急,你不像我,迟到了老师会自动为你找理由。”
      辛小欣啃着包子面无表情道:“没你悠闲。”
      胡宁见她神色无异,略为放心,问她家里是否发生变故。
      辛小欣道:“你从哪里听说我家出事了?”
      胡宁微笑道:“没出事便好,金浩说你昨天在电话里口气不对。”
      辛小欣沉吟片刻道:“其实没什么大事,我爸妈接受美国一家企业聘请要出国几年,他们联系好学校,叫我去那边读书。我不愿意,和他们吵起来。”她父母是江省知名物理科学家,成绩斐然享有极高威望,辛小欣备受老师疼爱也有此缘故。
      胡宁诧异道:“这是难得机会,为什么不去?镀金回来找工作也便利许多。”然后指着食堂蚂蚁般的学生道:“你看看,自从扩招之后,大学生找工作是小二黑过年一年不如一年,知道[屏蔽]开放以来最贬值的商品是什么吗?大学生!知道今年全国会有多少毕业生吗?330多万!这才几年功夫,便增长了3倍多,简直可比房价,听说明年我们毕业时会增长到413万!天呀,杀了我吧!我每次看到他们便心灰意冷,你却放着好好机会不珍惜。是不是天天看书看糊涂了?”胡宁父母是江省地区市里一对普通工人,他少年时曾想去国外读书,可惜终究家里没条件,加上自己不喜课本,渐渐绝了这念头,却对辛小欣的选择不以为然。
      辛小欣瞟了他一眼,低声道:“我爷爷年纪大了不想去国外,我不放心,想留下来照顾他。”
      胡宁叹道:“可惜了。”
      辛小欣[屏蔽]:“你就这么想我走?”
      胡宁笑道:“有时挺想你走的,有时不想。”
      辛小欣道:“这话什么意思?”
      胡宁嘻笑道:“你发脾气和来我们寝室唠叨时挺想。”
      辛小欣叹道:“别说这个了,你调查进展如何?”
      胡宁将近况告诉她,沮丧道:“一点儿进展没有。”
      辛小欣往四周望了望,彷佛身边有什么东西似的,悄声问:“你真相信是鬼魂作孽?”
      胡宁答道:“我百分百相信多硕不会自杀,至于说是鬼魂作祟,实在想不出还有其他什么可杀人于无形。”又见辛小欣头突然凑到他眼前,两人脸部相距不过数寸,顿起戏谑之心:“你想干吗?我可没同意,何况这儿人太多不合适。”
      辛小欣狠狠瞪他一眼道:“想得美!我是想告诉你,我们学校最近真在闹鬼,是个女鬼,在后山那儿。不要告诉别人是我说的,老师听到会骂我散步迷信思想。”
      胡宁大吃一惊道:“怎么我没听说。”华东大学地处市郊偏僻处,依山而建,尽管后来渐渐发展三面建筑环绕,北面却依然存在几座山。不知是谁的主意,大约取读书宁静致远之意,竟在一座山靠近山脚处建了座三层楼的图书馆,后来学校发展,当时的校长嫌老图书馆不方便,又多是木材很不安全,面积太小远不符合学校地位,便在校内建了一座现代化的八层图书馆,老图书馆从此荒废,学校也没拆除权当一处风景。有些胆子大的情侣嫌校内花园人过多,图清净选在后山约会,更有甚者干脆在老图书馆过夜省开房费。那儿虽死过人,却未听说发生鬼怪之事。
      辛小欣道:“就是这几天的事情,刚在女生宿舍传开。一个星期前,外语系一名女生和男朋友去后山约会,亲热得忘记时间,半夜里看到了,吓得赶紧跑回来。那名男生估计怕别人耻笑胆小所以没说,再说,你未必认识他,说了你也不知道。”
      胡宁道:“哪天我去看看,如果真有鬼,说不定是她惹的事情。”
      辛小欣道:“你这纯粹是瞎猫乱跑,只能逮死耗子。一会儿说这个是凶手,一会儿怀疑那个是凶手,还不知道对方是谁。”
      胡宁叹道:“大小姐,你以为我是侦探家?我也想像许多书里里的主人公那般见微知著,可现在没线索,只能抓住任何一点希望,希望遇上死老鼠。”
      辛小欣想了一会儿道:“你去一定要告诉我,我陪你去,人多总有照应。”
      胡宁点道:“人多的确好,我准备叫金浩一起去。至于大小姐你还是免了,上次只听说有鬼便吓得大叫,还是在校内路边,你去只会填乱。”
      辛小欣无法,只能劝他小心,心里却打定主意。她问胡宁找玲玲谈得如何,胡宁道:“玲玲说追她的人都活得挺滋润。”
      辛小欣点头道:“她活得更滋润,昨天我在回家路上竟然看到她和付谊老师坐在一起喝咖啡,态度非常亲密。”付谊是华东大学历史上最年轻的副教授,也是江省医学界最璀璨的明星,年纪不过28岁。华东大学历年选送两名优秀本科生去国外深造然后回校执教,付谊是其中之一,短短三年便获得了硕士和博士学位,回国后很快升为副教授,又在外开诊所,着实英俊多金,是众多女生的梦中情人,全校没几个女生不认识。
      胡宁曾一时心血来潮,认为救命之术非常重要并选修他的课,但上几堂课后便兴趣索然逃了,付谊虽然责备他一番,考试时并不为难依旧放行,他为此对付谊很有好感,坏笑道:“你是不是嫉妒她?”
      辛小欣怒道:“你才嫉妒人家付老师又帅又有学问。”
      胡宁用手掠过自己杂草般的头发道:“没看出他帅在哪儿,比我差远了。”
      辛小欣忍住呕吐欲望道:“你就鼻子比他挺些,大[屏蔽]。”说完便觉不妥,满脸羞红。
      胡宁自然不会放过她:“没看出来班长大人对这个还挺有研究?”
      很快,食堂里传过杀猪般痛苦嚎叫。

    (14)
      
      当晚皓月如镜当空,深蓝色夜幕上稀落散布着几粒星点与片片鱼鳞般浮云。月色如网如水撒下,众物轻涂薄粉。学校后山下溪水载着月色流淌,撒开浮动不定的光影,彷佛下面游动莫名怪兽。
      
      胡宁与金浩走至山下,见繁树挺立投出丛丛暗影,树后隐约现出屋脊。一切生物似乎睡着,杳无声息静得可怕,能听到彼此重重呼吸声。绕过树林走到图书馆前,这是一幢三层古楼,因年代久远疏于护理,显着倾颓衰朽景象,廊柱被虫蛀油漆斑驳剥落,间或出现裂纹,窗玻璃已无踪影,偶尔几扇窗用布片或破衣塞着,大约是[屏蔽]学生所为。屋顶好像一面筛,几处除黑乎乎屋檐外不见屋盖,其间几枝椽子横档,仿佛骨架上肋骨般。
      
      两人面面相觑,望见彼此眼里皆有惧意,虽则一直找寻鬼魂,此时即将真正面对,不免心中惴惴,但朋友冤死不能不硬着头皮上。大gate已有一扇坍倒在地,胡宁经过时不小心碰到另一扇gate,一声刺耳的“吱哑”声顿时划破死静天空。屋内墙壁和地板已褪色,一切昏暗无光,蜘蛛网挂在上面不时缠头。
      
      两人走了一会儿没有发现什么。胡宁道:“难道是我们走在一起阳气太盛,鬼不敢出来?”
      金浩道:“倘若真是这样,下午我便先去找个姑娘泄了一身阳气。”
      胡宁道:“未必有人愿意承受。我们还是分开找寻,这样鬼或许出现,不过见到了一定要大声叫喊通知对方赶来。”
      金浩点头同意,因为底层已找过,胡宁去二楼,金浩去三楼。胡宁踩着摇摇欲坠的楼梯走上二楼,借着一丝从破败窗户泄入的月色,见二楼空空荡荡,地板上残存着先前一些书架与旧书纸,书架大都坍倒肢解在地。夜风吹过,纸张飘起,书也沙沙作响自动翻动。
      
      楼梯对面却有两间小房,皆是旧gate紧闭。胡宁推开一扇gate,胆战心惊地进入,室内逼仄湫隘,大约是杂物室或卫生间,只剩下几条木棍和一面镜子。走出步入另一间房,却是典型的卧室,大概是图书馆管理员住的。窗户没有玻璃掩护,挂着一块窗帘,历经风吹雨打已完全褪色,间或有些不规则小洞口,风偶尔吹过,窗帘飘起,借着月光可看到墙壁破烂剥落和地板褪色暗黄,地上有一张旧席子,旁边是一个小小暗桃红橱子。gate边摆一张黑色桌子,铺着同样破旧带斑点的台布,上置一只又大又黑的墨水台,还有一对黄铜烛台与一把剪烛芯的生锈剪子,上面竟然留有残烛。这房间地形狭长,窗帘偶尔遮住月色时笼罩着一片昏暗,与其说是一间屋子,不如说像一个坟墓。
      
      “难道这就是她的居室?”胡宁毛骨悚然,凉气由腰下升起,彷佛人手指甲划过脊梁骨直抵后脑,头皮发炸。他突然发现楼上金浩没了响动,四周又回复死静,让他几乎发狂。“金浩不会出事了吧?”正要迈出房间,却发现gate口似乎出现一个人影。
      
      “金浩,是你吗?”胡宁颤声悄问,对方不言语。“别吓我,我知道是你。”胡宁胆寒心虚道。虽知金浩必定不会这般不作响,但他不敢深想,只能说话驱逐心底的恐惧。对方开始慢慢移动,待走到近处,显出女人身形。“是她,果然是个女鬼。”胡宁只觉四肢僵硬不能动弹,不禁为自己感到可耻。“这么胆小,怎么追查多硕死亡真相?”这想法让他稍微有了勇气,强自镇定走近,发现对方竟是个容貌娟秀的女孩,且有些眼熟。
      
      “你就是那个传说中的鬼?”胡宁哆嗦[屏蔽],心底盼她承认又盼她否认。
      女孩咯咯轻笑道:“我是鬼,怕了吧?”
      胡宁见她言举亲切可爱,胆子不免大了些:“我好像见过你。”
      女孩婉尔一笑:“你被吓傻了,当然见过我,我是英语系的朱颜。”
      
      难怪觉得眼熟,胡宁想起她正是上学期选修《电影赏析课》时认识的朱颜,当时两人因为喜爱电影,很是亲近了一番。由于那课程老师每次只是讲析一会儿,大半时间倒是用来放各国电影,且旁边有个漂亮女孩嘤嘤燕燕,胡宁不顾老师老朽,难得竟一堂不落地上完,实在大学以来未有之奇事。但随着选修课上完,两人再无联系。
      
      这么几年,他遇到几个这样的女孩,皆是相见欢笑别时即忘,自己也觉得奇怪。“难道我真的不想找女朋友?或者她们不漂亮不符合自己要求?当然不是。但为什么不追求任何一个,尝试交往也不愿?或许是怕唐妍知道自己与其他女孩交往。可她已是别人的女友,自己变心也实属正常,难道自己心底竟隐隐希望唐妍哪日改变主意来到我身边?”每次想到这儿,他便不敢深究,觉得自己鄙劣很对不起李文彬。
      
      在这种情况下见到朱颜,胡宁不免觉得吃惊,[屏蔽]:“你怎么跑这儿来了?一个人?”
      朱颜轻笑道:“就一人,我听说这儿最近闹鬼。以前只看过鬼片,不免想来探个究竟看看实物,可同学们都不敢来,我只好一个人来,可惜终究没遇上。”
      胡宁衷心钦佩道:“厉害,一个女孩子竟敢半夜跑这儿来。”
      朱颜笑道:“你也不错,看见鬼敢打招呼。”
      胡宁知道对方是嘲笑,刚才胆怯丑态全入她眼,不免有些不好意思,讪笑道:“一般一般。几个月不见,你竟变得更漂亮,还让不让我们男生活了。”
      朱颜不吃这套,嘟嘴道:“虚伪,漂亮也没见你追我,后来也不找我。”
      胡宁见她一个弱女子如此果敢,也被激发出勇气,此时已了无惧意,笑道:“我怕被众多情敌[屏蔽],虽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只怕天鹅肉没吃着已是别人盘中餐,不免死的冤枉。”
      朱颜道:“油嘴滑舌。你跑这儿来干吗?也是好奇?”
      胡宁这时才想起金浩,将班上连死三人之事告诉她:“我还有一个室友也来了,这会儿突然没了声响,不知是否出了意外,我得去找他。”
      朱颜道:“我和你一起去。”
      胡宁点点头,走出房gate,轻声呼叫金浩名字,却不见对方应答,不由心急。
      朱颜跟在后面道:“你真相信这儿有鬼?”
      胡宁眼睛一边扫描各处角落一边道:“有可能。刚才那房间或许是她卧室,瞧那样子显然有人常住。”
      朱颜道:“那倒未必,有些胆子大的情侣会来这儿过夜,未必不是他们住。”
      胡宁点头同意:“可是听辛小欣说,已经有几对情侣见到女鬼,他们应该不会骗人,这么多人绝无眼花可能。”
      朱颜道:“辛小欣是谁?她很漂亮吗?”
      胡宁摇头道:“我们班长,一个五讲四美三热爱的泼辣姑娘。”
      朱颜道:“我问她是否漂亮。”
      胡宁道:“不丑吧。”其实他深知辛小欣起止不丑,只是常受她气不愿承认。
      朱颜乜他一眼笑道:“她是你女朋友?”
      胡宁道:“杀了我吧,我宁愿见鬼。”

    15)
      
      两人爬楼梯上三楼时,朱颜脚底一滑差点摔下,胡宁反应及时抓住她手,发现她细手冰凉,笑道:“原来你也怕。”朱颜羞赧道:“人家是女孩子嘛。”胡宁这才想起还抓着她手,赶紧放开。
      
      三楼情景与二楼一般,除了倒下的书架、破旧书本外无他。胡宁心急金浩,却没发现他影子,突然想起一件事骂道:“怎么这么笨,忘记打他手机。”不一会儿有人接听手机,却是李文彬的声音:“金浩忘记带手机了。”胡宁更为着急,深悔当初不该建议两人分开,却不敢告诉李文彬真相,怕他过来遭殃。
      朱颜待他挂了电话道:“糟糕,我和室友约好时间,2点没回去她们便报告保安科,我现在要回去了。”
      胡宁想她终究是女孩子:“要不我送你下楼?”
      朱颜笑道:“不必了,一个人敢来还不敢离开?要不要我叫保安过来帮忙找?”
      胡宁沉吟道:“我再找会儿,实在找不到再去,你先走了。”
      
      “刚才一直未听到金浩下楼声音,且他离开必定会通知自己,他现在应该还在三楼。”朱颜下楼后,胡宁仔细寻找,发现在墙脚似乎有什么东西,跑过去一看,原来金浩正晕倒在一个书架下。他摇醒金浩[屏蔽]:“你怎么了?没受伤吧?”
      金浩“嗯”的一声醒来,觉得双腿和胸口疼痛,心底大骇:“难道腿脚和肋骨断了?”他赶紧尝试站起来,却异乎寻常顺利,再用力按按胸口,并无刺骨之痛,这才大为放心,知道只是被砸痛,筋骨无异。又摸摸额头,虽然光线黯淡无法看出血迹,但手上一点冰凉应该流血了,呻吟道:“没事儿,就头蹭破点儿皮。刚才走到这边,书架突然倒塌砸在脑袋上,接着就晕了。真[屏蔽]倒霉。”
      胡宁舒口气道:“这就好。你见到她了?”
      金浩知道指谁:“没有,里里外外搜索遍了,影子都没有。”
      胡宁道:“要不今天算了回去吧?你头受伤,得抹些药水。”
      金浩道:“没什么大碍,好不容易熬夜过来一次,再找找看。”
      
      胡宁见他举止无异便也放心,两人商议大约是走动的缘故女鬼不敢出来,决定躲在二楼一个书架下静静等待。过了片刻,果然听一楼传来声响,不一会儿是上楼梯的脚步声,迟疑沉重,对方似乎每走一步皆经过考虑,过了好一会儿才上至楼梯口。两人紧张无比,手心背部冒出涔涔冷汗,却因距离较远兼她站处灰暗看不清样子。
      
      对方轻声说些什么,偶尔漂过来一点儿,声音颤抖而尖细,显然是女孩子。两人听不清楚不敢出声,忽地胡宁兜里手机尖声响起,他们吓一大跳,赶紧按“挂断”键,很是恼恨自己上楼未关手机。奇怪的是对方似乎不以为意,竟没有走开。很快手机再次想起,胡宁怕它不停息,立即接听,那端传来辛小欣惊颤声:“你在哪儿?我好怕。”胡宁伏身悄声道:“在老图书馆,我要挂了。”却听楼梯口那人哭叫道:“胡宁,胡宁,你在哪儿?”胡宁叹口气站起身道:“这儿。”辛小欣赶紧跑过来。
      借着月色可见她双目盈泪,胡宁[屏蔽]:“你跑这儿干吗?”
      辛小欣道:“我去你寝室,见你们不在,便知道你们跑这儿来了,李文彬还说不是。”
      胡宁道:“吓着了吧?没事乱跑。”
      辛小欣道:“才不呢。我是班长,当然要照顾你们安全。”
      胡宁哭笑不得:“不要我们照顾就阿弥陀佛了。”
      辛小欣不好意思,转换话题[屏蔽]:“看到她了吗?”
      胡宁沮丧道:“现在你来了,什么也查不到,回去吧。”
      
      三人下楼,说话间走到底楼大gate口,gate口突然转出一人,辛小欣再次吓得大叫一声,定晴一看,竟是辅导员林德辉。他怒气冲冲道:“叫什么叫!原来你们真跑这儿来了?辛小欣,亏你是班长,竟然也相信什么鬼魂之言跟着他们一起乱闯。”
      辛小欣呐呐不敢言。
      胡宁道:“林老师,辛小欣是过来劝我们回去的,她先前阻止过我们。”
      林德辉脸色稍霁道:“找到什么了没有?上次好声好气批评了一次,你们竟然不听。”
      胡宁道:“林老师,我们也就是玩玩,既然没有,以后不来了。”
      林德辉点头道:“这就好,否则告上学校你们等着挨处分。你们都是我的学生,我不想你们出事。不过这么算了那也不可能,你们这是一错再错,这样吧,胡宁,你和金浩这个星期洗宿舍4楼厕所,这惩罚不过分吧?”
      胡宁和金浩心底大叫“苦也”。洗厕所倒不累,只须去清洁工那儿借上水带,放开水冲便是,然后再用扫把清扫一次,关键在于会被每个同学嘲笑,面子上很是过不去,自此与人玩笑时也逃脱不了“洗厕所”三个字。尽管如此,他们不敢反驳,怕引来更大惩罚:“当然不过分,已经算轻的了,谢谢林老师。”
      林德辉点点头,转而问辛小欣:“你一个女孩子,阿姨怎么能随便让你半夜跑出来?”
      辛小欣怕阿姨受牵连日后不好办事:“我今天没去宿舍,想回家过夜,听说胡宁来这儿了,便过来阻止。”
      林德辉问胡宁与金浩:“你们也是?”
      两人点头道:“我们想去一个朋友家。”
      林德辉叹道:“你们就相互遮掩责任吧。”
      
      四人在校内一条小道分手,林德辉怕辛小欣深夜单身回家过于危险,便送她回宿舍。路上金浩问胡宁:“你还喜欢唐妍?”胡宁知道骗他不过,点头承认:“不要告诉文彬。”金浩喟叹一声不再言语。

    (16)
      
      胡宁和金浩对林德辉何以知道他们去老图书馆觅鬼百思不得其解,这件事情只有他们和李文彬、辛小欣知道,辛小欣一同受罚且素来磊落,打小报告的必定不是她。虽则林德辉当晚来过寝室,李文彬也回答他们去了亲戚家住。“这真是见鬼了。难道林老师全凭自己推断?那也太牛逼了。”两人纳闷之余无可奈何,此后一个星期果然每日冲洗厕所。
      
      4楼厕所不过左右两间,原是极快便能洗完,但两人屡受同学嘲弄。或道“哎呀,原来是您二位清洗,真是高风亮节服务人民,我们不敢当。”“敢情现在扫厕所报酬高,二位勤工俭学不计脏臭,佩服佩服。”这是暗讽;或问“现在天气渐暖,老子又吃坏了肚子屙屎撒尿次数多,不知这气味有无玷污二位?”“哎呀,刚才屙屎没对准地方,屙到外面地上,辛苦两位了。”这是明讥;更有甚者道“浑身臭醺醺的,妈的,这星期不和你们玩牌了。”这便是赤裸裸地直骂了。两人备受调笑,忍耐几日后灵机一动顽心大起,或者故意在他们洗澡、上厕所、洗衣服时冲洗,或者冲洗后穿着工服进入一间间寝室且呆上一会儿,气得对方大跳,这才心情大爽,哼着歌做完。
      
      刚洗完厕所,胡宁又来了一高中同学,两人原先一起逃课抽烟是死档,对方没考取大学,这次来江市办事,为了省钱要暂住胡宁处。胡宁很是高兴,每晚带着他到处溜达,晚上则睡莫多硕床铺。
      
      老张最近也听到老图书馆闹鬼的新闻,但只藐然冷笑,认定是一些情侣装神弄鬼。“这些学生当真令人恼怒,不仅夜不归宿,还装神弄鬼吓唬别人,为的不过是好玩和独占那房子。都堕落成什么样子,不好好教训他们一下,还以为我们管理员只是无用摆设。”他左右无事,便想乘机整顿宿舍纪律,以显廉颇老矣尚可用,而这最好从老图书馆入手,抓住几个作为典型。这天吃完晚饭在各寝室巡视一遍,待宿舍关灯,又抽了几支烟,便提着手电筒往学校后山而去。走到围墙缺口时,他暗骂道:“保卫简直是饭桶,这么大缺口也不堵上,这不等于学校没gate!什么人也可以任意出入。明天找他们算账去,要是不弄好,老子告学校行政科去。”
      
      这晚天空灰暗,偶尔狂风大作,有山雨压境之势。老张毕竟年纪大了难行夜路,又怕学生看到逃离,老远便关闭手电筒,待蹒跚登上老图书馆时已是半小时后。到了gate口便不急,反正学生要由此出入,他坐石阶上点燃一支烟休息片刻,然后蹑脚进去。老图书馆未废弃时他经常来,甚是熟悉,一楼仔细查过没发现什么,走到二楼那间狭长卧室,看到地上席子便恼怒不已,他清楚记得这是当年管理员的卧室,当时并无这席子,明显学生幽会时带来的堕落工具。他拉开窗帘,望着山下读于斯教于斯的沉睡学校,回忆起当年青春年少意气风发,以为可以吒咤风云当上校长,甚至进入省教育厅,未料临退休才得到一个副教授职称,暗暗伤叹了一会儿,忽地觉得刚才有些闷热的空气变得异常森寒,丝丝冰气侵袭脊梁,如蛆附背,房间里彷佛多了什么东西。“难道当真是鬼?就在我背后?”他心底一冷,不住安慰自己:“世上哪儿有鬼,分明是学生造谣生事,否则传了这么久,没听说这儿死了人。”这想法让他稍微安心,鼓起勇气慢慢转过身子,却见gate口似乎站立一人,房间阴暗看不清男女老少。
      
      老张故作镇定,颤声道:“你是谁?”那人并不言语。老张叫道:“我是管理员老张!别装神弄鬼地吓人,这么晚了还不回寝室睡觉,来这儿干吗?”那人还是不言不动。老张心底发寒,不禁懊悔自己鲁莽好事来这儿。他站在窗口不敢动,和那人默默对望片刻,心想自己毕竟是老师,对方倘若是学生,这么一直站着不敢行动,只怕明天传遍学校被人耻笑,工作是否能保住也成问题,何况自己活了大半辈子没见过鬼,百分之九十是人装扮。这么一想,心底略微踏实,他慢慢走过去,虽然距离这么近,却从未觉得如此漫长,只盼那人无论人鬼赶紧跑开,这事儿便当没发生过,自己也不必过去。偏偏那人甚是坚定,仍不言不语地站在gate口。好不容易走到近处,虽然看不清楚脸孔,却隐约可见对方身材窈窕,长发偶尔飘去,无疑是个女孩。老张顿时多了几分勇气,快步走到她面前,打开手电筒,朝她脸上照去,刚想狠狠骂她一顿,待定晴一看,顿时吓得大叫一声,感觉心脏如刀割钢钻,剧痛难忍。“这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是她。”他头脑闪过最后一丝想法,抚着胸口慢慢倒下。


    .
    (17)
      
      老张是在纠察无纪律学生时死亡,学校定为因公死亡,为他开了一个极其热闹的追悼会,要求全校老师参加与学习,乘机通过天天广播进行了一次持久的职业道德教育。但退休教授们关心的是老张死后空出的职位,谁都知道这是一个闲差,竞争者颇多,来往行政科的老人络绎不绝。学校为肯定中文系培养了老张这么一名杰出员工,选择了中文系另一名王姓退休教授接任管理员。王教授颇明黄老之道,只在接任后的几个晚上去每间寝室巡视了一遍,指出缺点提出要求,然后不管学生是否改正便离开,从此少显踪影,安安稳稳舒舒服服地在家领薪水。
      
      学校历经七十多年风雨,几乎每栋楼先后都出现过鬼故事,胡宁上次去老图书馆除了得到洗厕所惩罚外一无所获,以为不过又是谣传,便将这事儿渐渐忘记了。老张的死将他视线拉回老图书馆。心脏病突发而亡,这是医院的结论,胡宁以为事情没这么简单,老张一向精神矍铄,教育学生乐此不必,没道理莫名在一个幽静的突发心脏病。为了不连累他人受罚,他计划独自再探老图书馆。恰好高中同学听说学校连续死人及自己睡在亡者床铺上,匆匆忙忙地告辞。俗云“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苦乎。”虽然同学要求不高,本就拮据的胡宁这几日还是耗损颇多钱财,便毫不客气“不亦乐乎”地送同学离开。
      
      毕竟再被林德辉抓到不是好事,胡宁为确定老图书馆里出现脏物,通过辛小欣找到自称见鬼的两名女生。第一个女孩相貌平庸,却是腰细胸挺,让他不顾辛小欣鄙视,眼神很是留恋了一阵子。
      这女生道:“大概两个星期前的晚上,男朋友说带我去一个特别的地方,于是我们来到老图书馆二楼房间,我先前看阴森恐怖很害怕,他却说非常安全,房间里是经常有情侣去的,我看里面的确不像荒废情景,料想既然别人没事我们也必无例外,而且从窗户往外能看到学校灯光,心底也踏实了些,后来我们就在那睡……
      胡宁好奇道:“那破席子能睡吗?”
      女生脸红道:“他带毛毯去了。”胡宁心想原来如此,看来她男朋友志在于此。
      辛小欣听到这儿不好意思:“别插嘴。”胡宁不敢再说。
      女生顿了顿道:“开始好好的,后来我总觉得房间里不只我们俩,好像有一双眼睛在暗处盯着我们。我告诉男朋友,他却认为我是胡思乱想。”
      胡宁道:“这不能怪他,是男人这时都不会有他想。”见辛小欣脸上现怒气,不敢再插嘴。
      女生顿了顿道:“后来我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就像深夜单身走在一条阴深小巷一样,再也没了心情,吵着要回去。他没办法,只好答应,还大发雷霆,骂我胆子小,我记得他当时怒气冲冲地走到窗前,拉开窗帘对着我说‘你往外看看,看到什么了?什么也没有!可……可……”
      她回忆到这儿望望四周,彷佛怕什么随时出现,心有余悸地道:“我竟然看到了一个女孩子的脸,顿时吓得大叫,他赶紧回头,然后也大叫,竟不顾我撒腿便跑,我立即傻了,却见那女鬼叹口气便突然不见踪影,我赶紧跑下楼,回去一个晚上没睡着,现在还老做噩梦。”
      胡宁[屏蔽]:“做什么噩梦?是不是梦里常见到她?”
      女生摇头道:“那倒不是,有时是被狼咬,有时是跌落山谷,有一晚也梦见一个白衣女孩。其实当时我吓得半死,只记得她似乎穿着白色上衣,脸色惨白嘴角滴血,头发乱长,双目圆睁愣愣地望着我们,具体长什么样子倒忘记了。他平时说多么多么爱我,遇到紧急情况便丢下我不管,什么山盟海誓全是谎言,整个一骗子”她说到这儿指着胡宁问:“小欣,这是你男朋友?”
      辛小欣脸色微红,大声否定道:“当然不是,他是我同学。”
      女生道:“你以后找男朋友可别学我,千万别找吝啬胆小的。不过也好,这次让我早点认清他,否则不知要受什么更大的苦。”胡宁知她怨恨男朋友舍不得开房费及懦弱自私,不禁暗暗感到好笑。
      辛小欣点头道:“我最恨男人小气了。”胡宁明知她讽刺自己,却还要她帮忙,也不争辩。
      女生与辛小欣又闲聊会儿某某男友如何及发型、减肥等话才离开。
      第二个女孩头上绑着药布,原来当晚逃离时过于紧张,半路摔倒碰到石头。她与男朋友才在一楼接吻便遇到女鬼,两人赶紧跑出去,她更不知女鬼长相,只见她身着白色连衣裙长发凌乱几乎遮住了全部脸庞。

      不管那女孩是否为女鬼,老图书馆有异是必然的。当晚,胡宁好说歹说让阿姨答应再次开gate。其实这不过是对阿姨表示尊敬,即便不告诉她,只须早早离开寝室,半夜回去,阿姨必定不会狠心让他在外过夜。
      
      这天气温突变,傍晚阴云密布,黑压压地球如被人用手紧握,气候又湿又闷,不一会儿下起倾盆大雨。胡宁本来打算雨停了再去,但想起许多电影里鬼魂喜欢在雨夜出现,晚上12点左右便再进图书馆。他将伞放在gate口,狂风从四面八方咆哮而来,闪电如银蛇乱舞在云端直窜,天空黑色帷幔突然裂开一条大缝,彷佛天上巨神手持明晃晃大刀怒吼着挥舞。他不由想起“月黑风高杀人夜”这话,紧张又兴奋。其实他知道自己真见鬼也不能如何,有时也问是否值得,但想起莫多硕冤死终究不甘心,走一步算一步。他深信倘若是自己死去,莫多硕他们也必会一探究竟。
      
      胡宁这次抱定决心,暗暗埋伏在二楼一个书架下面,只露出一双眼睛,因为几处屋顶已断塌,大雨无遮挡哗哗地落在厅上,幸好离他教远没甚影响。过了半小时快要睡着时,一个黑影出现在楼梯口,弓着腰慢慢向他移动。他秉住呼吸,却耐不住心跳如雷。黑影移动到近处,他正要起身怒喝壮胆,一道闪电劈下照亮对方面容,竟是朱颜。胡宁心底又是失望又是高兴,从书架下钻出。
      朱颜见他突然冒出吓一大跳:“你怎么又来了?”
      胡宁笑道:“这话我还想问你,鬼鬼祟祟,我还以为是鬼,亏得这闪电让我看清楚,要不便用木头狠狠敲你脑袋一下,晕了是轻的,只怕从此毁容世上少了一个漂亮姑娘。”
      朱颜笑道:“真要是鬼,木头管什么用。我上次回去终究不甘心,今晚下这么大雨,想起幽灵和雨夜似乎总有干系,便再过来,没想遇到你这个大胆鬼。”
      胡宁点头道:“你来的正好,我打听到了,这女鬼只见情侣,我们正好假扮。”
      朱颜笑道:“今天就便宜你了。”
      
      两人在厅里站了一会儿不见女鬼出现,又进入那间卧室。里面摆设如同上次一般,只是桌上烛台倒下,剪刀掉在离桌子有点距离的地上,彷佛什么人匆忙间不小心用手扫落。胡宁大摇大摆地坐在席子上,尽管有人作陪,想起老张前几日便在这房间猝死,仍是胆战心惊,只能故作镇定地和朱颜闲聊以分心神。过了片刻,仍未出现什么怪异现象。
      朱颜不耐烦道:“怎么还不出现?你不是说那些情侣很快便遇上她?”
      胡宁想了一会儿道:“哎呀,难怪她不出现,我们压根不像情侣,座位起码相差二十厘米,没情侣像我们这么生疏的,他们来这儿不外乎[屏蔽],不如我们做点儿亲密动作,或许有效果。来来,坐哥哥身边让哥哥好好疼爱。”
      朱颜捶他一拳骂道:“去死,想得美。”
      胡宁笑道:“这只是一个构思。我看今晚又完了,还是回去吧。”
      
      走到gate口,胡宁拿起伞[屏蔽]:“你没带伞来?”
      朱颜道:“带了雨衣,要不早淋透了。差点儿忘记了,你等我一会儿,我把雨衣放在楼梯下。”她走到楼梯下拿出雨衣道:“走吧。”
      回去的路上,胡宁撑伞,朱颜手拿雨衣嗔道:“撑过来一点儿,我淋到雨了。”
      胡宁不顾自己淋雨把伞撑过去一点儿。
      朱颜道:“这伞真小,也不买大点儿的,日后雨中遇见美女,也可学那许仙。”
      胡宁笑道:“我比许仙幸运多了,白娘子哪儿有你漂亮。”
      朱颜笑道:“你这张嘴巴可一点没变。”
      胡宁送她到宿舍楼下。朱颜道:“你回去吧,我自己叫阿姨开gate,她看到你不大方便。”随之报出一串数字:“你记下我手机号码,有空找我玩,去那儿更要记得找我。不过别来宿舍找,我室友很喜欢嚼舌头,说话难听。”
      胡宁答应,将号码存入手机,与她告别。


    (18)
      
      当晚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许多人许多事情,却不记得到底是谁是什么事情,唯一能够记起的是一个女孩站在什么楼下对一个男孩哭泣,男孩不为所动冷漠地掉头走人,女孩声嘶力竭地呼喊着什么,似乎要去拉那男孩,男孩却甩开她,女孩倒地,流泪望着男孩,直至他消失在楼梯口,他们面目模糊不可辩,周围环境也是恍恍惚惚,胡宁却说不出的悲痛,想起唐妍。他对任何事情满不在乎,偏对唐妍不能自禁,每次见她都心跳如雷莫名惊慌手脚颤动,近年来才渐渐能控制自己不表露出来。
      
      他还记得入学第一节课遇见唐妍的情景。那[屏蔽]坐在教室最后一排,以此居高临下便于察看班上美女,机电系(1)班不同于其他工科班级,34个人里难得有12名女生,且容貌大都不影响市容,还有几个美女。然而这些女孩不过是景物,独独唐妍抱书站在gate口不知所措满脸羞红的神情,像根利剑刺入他心脏,只觉胸口如被无形铁锤重重击了一记,霎时唇燥舌干耳鸣目瞪口呆。他甚至不知她穿什么,只注意到她脸色朴素干净,有着瓷器般光洁脸孔,两粒黑瞳仁静带羞点漆般闪闪发亮,与胡宁经年幻想里的某个场景极其近似,似乎冥冥中与她曾相识。他莫名其妙地心酸与感动,心底一阵冰凉,教室酷热如烟消如云散,一切全部凝固。
      
      胡宁不能自已,双目泪如泉涌,奇怪的是梦里的女孩似乎知道他在看着,竟朝他望了一眼,他顿时惊醒,却发现四肢僵硬无法动弹。他仰躺在床上,眼珠连转,发现右边躺着一个女孩,埋首睡在被窝里,只有海藻般杂乱的头发露出。“床这么小怎么能躺下两个人?何时她睡在自己旁边?”胡宁思绪烦乱,使尽全力甩手踢脚摇头,身体各部位却仍不能动弹丝毫。“难道是鬼主动找上我了?” 他惊怖异常,全没了以往自以为是的胆大,只想起床。幸好眼睛可以转动,他张望四周,发现已是日上三竿,淡薄的窗帘无法遮挡荡荡阳光,寝室内无一人。或许把窗帘拉开便烧死这鬼,不是说鬼都惧怕阳光直射吗?可是为什么鬼敢白天出来?胡宁尝试坐起拉开窗帘,又是徒劳,这时他已彻底绝望,心底大声叫喊:“你到底想怎么样,要杀我便快点杀我!只希望死前能看你一眼,否则未免死得太过糊涂。”
      
      旁边女孩仍未动弹,床底却突然发生响声,似乎一个人在下面蠕动想钻出来,片刻之后声响停歇,女孩终于抬起头,脸色惨白,七窍汩汩流血,嘴唇裂开,鼻子与颧骨也是残缺不全,本来面部完全不可辨认。她定定望了胡宁一会儿,咧嘴一笑,鲜血流得更急,甚至冒出泡沫,口齿不清地道:“我要你……”
      
      这时寝室gate突然打开,一个黑色身影进来,大力推着胡宁,他顿时惊醒。辛小欣长发难得未束起而散开披肩,身穿黑色彩绣牛仔外套和半裙,着红色滚花边衬衣,外貌温柔却脸色凶悍地站在床边骂道:“死猪,又睡懒觉没去上课!现在总该起床上下午的课吧!”胡宁不理她,尝试着挪动身体,发觉无异常可运动,欣喜异常如同在鬼gate关走了一圈回来,又为刚才自己的胆怯懊恼与失望不已。
      
      辛小欣见胡宁瞟了她一眼便傻傻地望着床顶,神游太极没有丝毫悔意,不由更为恼火,用手拉他:“你给我起来,懒猪。”
      胡宁叫道:“别拉,别拉,我是裸睡。”
      辛小欣看他肩膀裸露,以为是真的,立即停止,红脸道:“我出去,你快穿衣服起来。”
      胡宁道:“等会儿。你怎么不敲gate便直接进男生寝室?”
      辛小欣也觉得不好意思,辩解道:“我看没锁gate,以为有小偷来谋财害命,所以赶快进来,再说,就你这样谁希罕看。”
      胡宁叹道:“既然不希罕,我只好主动给你看了。”他佯装掀起被子,见辛小欣慌忙转身,不由哈哈大笑,完了叹道:“你怎么不迟点儿进来?哪怕是晚几秒种也好。”
      辛小欣切齿道:“我还后悔没早点来让你没法睡。就知道旷课,小心不能毕业。”
      胡宁听她又开始唠叨,赶紧岔开话题:“今天晚上你是否去约会?打扮得这么漂亮妩媚,难得呀。”
      辛小欣傲然道:“一直这么漂亮,是你不懂得欣赏。”
      胡宁道:“有那帅哥[屏蔽]唐刚欣赏你便成了。对了,你们发展怎么样?你年纪不小,该找个男朋友了,免得别人背后讽刺你没人要。”
      辛小欣怒道:“除了你,谁还会讽刺我。别试图岔开话题,快起来上课,要不我真告诉林老师了。”
      
      当天下午,胡宁坐在课堂上心不在焉,一直想着中午的事情。他听过“鬼压身”,那不过是一种生理现象,当人做梦突然惊醒时大脑一部分神经中枢醒了,但支配肌肉的神经中枢尚未完全觉醒,以至于不可动弹,必须再缓几分钟方能恢复身体各项机能。但他不认为自己是遭遇“鬼压身”,而是真正的鬼找上gate,那情景过于真切,起床后他仔细观察房间摆设与窗帘,竟与动弹不得时所见丝毫无异。
      
      “她怎么白天也能出入自由?她到底想做什么?是要我死还是要别再追查?”这念头让他难于安稳,心有余悸,不由想起去寺庙请和尚捉鬼。
    顶端 Posted: 2007-06-19 22:46 | [1 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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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come5帮你背单词 [ training /'treiniŋ/ n. 培训,训练,培养 ]


    (19)
      
      第二天是周六,胡宁早早坐车赶去江市最大的寺庙佛佑寺。华东大学地处江市西郊,佛佑寺却在东郊天阳山,必须坐两小时公交车几乎穿越整坐城市方可抵达。下车后还须步行一段路程,胡宁向附近居民问明道路,几近中午才到山脚。
      
      天阳山巍峨高耸,幽险奇峻,林木葱郁。相传宋朝时一名高僧云游四方,途径此山,见它钟灵神秀,杳然殊境,聚天地之灵气,又感自己落拓江湖半生,常无栖身之所,一时兴起便择山顶清扃岑寂之处筑庐潜心修行,日日手执念珠诵念佛号。倏忽二十载,一夜醒来万籁俱绝,皓月中天翛然四顾,觉得心中一片空灵,竟勘破“生、老、病、死、求不得、爱别离、怨憎会、五阴炽盛”,终于悟道,自此于山顶为大众开示禅gate,说般若波罗蜜法。世人感其功高法弘,争相捐赠,方始建成佛佑寺。后又在历朝历代屡遭舛难,多加修缮扩建,才成现在规模,香火更甚。
      
      G0vern.ment本修了一条大道直达山顶,游人可花30元乘车上去,但胡宁为省钱选择走山经。天阳山绵延近十里,山峦起伏,沟壑纵横,山水固然极隽秀,山径却颇为险峻,崎岖难行。幸好山下居民常肩挑或头顶食物、特产等上山叫卖,那山径已颇为光洁,不会让人迷路。行了一程至山腰,忽听水声如雷,两条瀑布直挂峭壁,玉龙屈曲回旋,飞跃奔逸。他这段时间很少锻炼,自瀑布之侧而上,山道越来越险,到达山顶时,已是气喘吁吁不能再行半步。天阳山景物甚美,春见山容,夏见山气,秋见山情,冬见山骨,游人与香客甚多,佛佑寺不比以前逸然出世,在山顶雕磨了甚多石凳石椅。他坐在一张干净石凳上,抽完一支烟,也不忙进寺,先在周围巡视欣赏了一番,不枉第一来。但见山北万仞深壑,渺不见底,一时兴起,拾起一块石头抛下壑去,石头和山壁相撞,轰然如雷,其后声响极小,终至杳不可闻。
      
      其时云开日朗,纤翳不生,远处层峰叠峦,胡宁胸襟大畅,少了许多烦躁。佛佑寺气势宏伟塑绘精致,两扇庙gate大开,上横一块斗大金字匾额,书“佛佑寺”三个大字,字迹漆色斑驳陈旧,也不知道何年何月何人所书,经历了多少年风雨,僧人不将匾额更新,显然有呈示寺庙历史悠久佛学渊博之意。寺内宽敞峻伟,碑刻、壁画、十八罗汉像栩栩如生恣态各异,因为是周末,游客甚多。胡宁无暇详览,料想小沙弥没什么能力,便急冲冲地往寺庙内室闯以寻高僧。
      
      刚跨过gate槛,忽地转出一个青年僧人,合掌当胸拦住去路,[屏蔽]:“施主,进香客人不可以进去。”
      胡宁摇头道:“不是进香,我有急事求见贵寺主持,烦请通报一声。”
      青年僧人打量了胡宁一眼,皱眉道:“您有什么大事,我们主持很忙。”
      胡宁道:“坦白和你说吧,我见鬼了,想请人帮忙灭鬼。”
      青年僧人当怪物似地仔细瞧了他一会儿道:“你没开玩笑吧?这世界哪儿有鬼?”
      胡宁不愿和他罗嗦,道:“未必没有,我亲眼所见。我真的想见你们主持,他法力高深,可能知道原委。”
      青年僧人脸呈厌恶之色,说话也不客气了,道:“不是说了,我们主持很忙。要是想见便能见,我们主持还不忙死了,哪儿有时间修行功课。”
      胡宁见以礼相待无效,干脆撒泼道:“你要不让我见,我便在这儿住下来,反正出去会被害死,不如在这安全地方多活一段日子。”说罢不管对方反应,坐在gate槛上。
      青年僧人见他一副惫懒模样,皱眉不知该怎么办。放进去吧,必定受主持惩罚,佛佑寺为江市第一大寺,在整个江省也位前三,主持在江省佛教协会职位很高,不轻易见人。不放进去吧,这人吊儿郎当,又说世上有鬼,只怕脑袋出了毛病,从此真在这儿落户,未免过于怪诞,毕竟是寺庙,出家人总不能和一个泼皮计较将他扫地出gate。
      胡宁见他脸色发青,怒目而视,暗暗好笑,过了片刻[屏蔽]:“想好了吧?”
      自己没时间、精力与他耗着,不如随便找个年纪大的师叔打发了他便是。青年僧人立定主意,道:“主持肯定不让你见,你便是睡个十年八载也无用。要不带你去见我师叔?他佛法高深,出家已四十余年,如果真有鬼魂,除妖荡魔绝对没问题。”
      胡宁知道他已做了最大让步,自己又没捐香火钱,不好咄咄逼人,点头道:“只好这样了,麻烦[屏蔽]带路。”
      
      青年僧人冷脸转身,向旁边一条小径行去。胡宁跟在后面,内室甚是宽敞,穿越一片青草、山花,眼前出现一小片竹林,步入后便见一排红砖砌成的精舍。
      青年僧人停在左边一间宿舍前,敲了几下gate,里面传来苍老的声音:“谁呀?”
      青年僧人答道:“师叔,我是清善,有点儿事情和您说。”
      里面那老僧人道:“进来吧。”
      青年僧人叮嘱胡宁道:“你在gate外等一会儿,叫你再进来。还有,别乱跑,要不我会受罚。”胡宁点头应允。
      青年僧人推gate进去,关上gate,过了片刻在里面叫道:“施主,进来吧。”
      胡宁举手推开gate,一股清香之气迎面扑来,原来室内一张旧桌上正燃着袅袅香烟,旁边放置一张木凳,清善站在一名苍老僧人身边,那老僧人坐木榻上,面目清癯和蔼,一袭灰袍,约莫六十岁。他瞧着胡宁一会儿,微笑道:“刚才清善把施主的话和我说了,请坐。”
      胡宁道声“谢谢”,坐在一张木凳上,把自己遇鬼的事情说了,完了道:“您能不能派个高僧帮我捉鬼?当然,我会付钱,只是价格别太高,我还是学生,可没什么钱。”
      青年僧人诧异道:“你是大学生?”他显然没想到一个学生会这么无赖。
      老僧人微笑道:“施主,这世上并无鬼神,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于真者,是见尽非真。境由心生,你眼中有鬼只因心里有鬼,只要施主不相信她的存在,她便不会出现了。既然没鬼,又何来捉鬼之说?”
      胡宁想说了等于没说,明摆着拒绝自己,瞧这态势求也无用,便道:“你们既然不愿下山除妖除魔,那给我个护身符也是好的。”
      老僧人笑道:“既然无鬼,何来护身符?不过施主若是一定要,清善,你随便拿一个给他吧。希望能保你心安。”
      清善面无表情地道:“走吧,跟着我。”
      
      胡宁无奈,跟着他来到一处房间,里面竟或挂或放着各类护身符,胡宁从里面挑了一个铜卡,正面刻有观世音菩萨,左上角书“南无观世音菩萨”七字,右下角是“平安护身卡”五字,下面刻了“江省江市佛佑寺”,背面正中是一朵盛开莲花,上面顶了一个精光闪闪的“佛”字,左右各是六字大明咒“唵嘛呢叭咪吽”及“悉恒哆钵恒啰”,下面则是“永保平安”与“随身携带”。
      他举起护身符[屏蔽]:“这个多少钱?”
      清善道:“二十元,看你是学生,打了半折。”
      胡宁心知这话多半不真,虽然贵了,但不能白来一趟,便呵呵笑道:“多谢了。”
      
      他将护身符放到外套内兜里,以为这样功效最大。走出内室,来到大堂,突然见一人背对他跪着拜如来佛像,背影很是熟悉,走近一看竟然是付谊。

    20)
      
      胡宁等他拜完站起,哈哈笑道:“付老师,太巧了,想不到在这儿遇见您!”
      付谊转过身,看到他也颇为吃惊:“胡宁?你来这儿干吗?”
      胡宁道:“周末没事儿。最近运气不好,过来抽支签,顺便看是否有转机与艳遇。”
      付谊笑道:“你还是多乞求自己考试过关吧。艳遇便别指望了,免得学校女生遭殃,听说你花言巧语很是骗了些女生,小心招引其他男生嫉妒,从此在学校没了朋友。”
      胡宁道:“我是比窦娥还冤,背了个虚名,谈到要担心其他人嫉妒,也应该是您。”想到对方毕竟是老师,不好玩笑开得太过分,顿了顿又道:“也乞求了考试过关。现在像您这么体贴学生的老师太少了。”
      付谊摇头道:“未必算是好老师。学校便怪我过于心软纵容学生,结果每个学期的选修课人满为患,要求我提高重修率。但我做过学生,知道大家的苦,得饶人处且饶人,否则不仅消耗你们时间,金钱方面也不是一笔小数目。虽然这么说,你也不能天天只顾及玩,还是得多看书。”
      胡宁岔开话题道:“您来这儿也是乞求菩萨保佑?您什么都有了,还需要求什么?”
      付谊笑道:“乞求诊所生意兴隆,谁会嫌钱多。”
      
      两人边聊边逛,走到一间小佛堂,它gate口贴一对联,上书:“能通风鉴善究子平,五星深讲三命秘读。”原来是专供香客抽签处。两人各花二十元求得一支签。胡宁签上书:“秋草逢霜不如意,不平不满却难依,逆境挫折意志薄,身世凋冷心过劳。”
      那解签僧人年老白须,骨瘦形衰,一副散淡气象,解签道:“秋草逢霜,怀才不遇,忧愁怨苦,奋劳徒自无功,百事尽不如意,人生多是波折。遭遇困难病弱乏力,晚景凄凉,若任意从事恐生桃色凶祸。奉劝施主一句,人力有时而穷,人意有时而尽,凡是不可强求,当退则退。如此虽不能尽享富贵福禄,却一生衣禄无亏。”
      付谊签上书:“非业破运灾祸重,厄难迭来又惨淡,病弱短命真不幸,一生难得安宁时。”
      解签僧人道:“施主智高志大,历尽艰难,焦心忧劳,进退两难。非业空虚,泥身进海,难以为继,一生常受磨折不得顺利,一波未息又一波,自幼若能锻炼忍力,养成精力处事谨慎,节蓄钱财以备老境,将会一生平安。施主凡事万万不可过于操切,待得水到渠成,必然广有衣食而荣华安享”
      胡宁见两人都是下下签,苦笑道:“前段日子看新闻,说有个深圳人在花果山寺庙抽得一支上上签,被僧人索要1600元,不交钱不让走。可见我们今天运气甚佳,不必再破财遣僧。”
      付谊虽是老师,在外开诊所也算生意人,这么几年下来,虽不信鬼神命运,毕竟颇为忌讳凶兆,听他这么一解释,心底不乐去了个干净,大笑道:“相逐心生,相随心灭,相相除疑罢了,不必放在心上。自从你上完选修课没再遇上,许久没见,不如坐我车一起回去,中午在我家吃饭?”
      老师邀请岂有不应之理,何况胡宁生平几乎不知“客气”二字怎么写,又常听人说他住房着实豪华,也想去看看,很爽快地答应了。
      
      付谊所住南泰别墅区依江市南郊一座绿荫小山而建,内设停车场、饭店、超市、露天剧场、健身休闲娱乐会所等配套设。虽离市区颇近,四周被[屏蔽]树林环绕,林间宿鸟,时可闻啼,颇有田园风光,环境十分幽静。别墅高雅精致,纯欧式风格建筑,独gate独院,苑内潺潺流水湛然绿色。付谊家上下两层,共六间房及上下三间客厅,样式复古墙壁上刻古朴花纹,扶玻璃楼梯顺大理石板蜿蜒而上,二楼客厅极大约50平米,南面镶嵌巨大的落地玻璃,室内阳光灿烂,可直面窗外自然美景。
      
      客厅北面墙上高挂佛罗伦萨画家波提切利的《维纳斯的诞生》。画中维纳斯一丝不挂地站在一片贝壳上,一只[屏蔽]房被手掩盖,另一只袒露,金色长卷发遮挡阴部,表情迷茫羞赧,春神正飞来为她送衣服,极具诱惑。在中国将这种画大摇大摆地挂在客厅,让人不得不佩服他的勇气。
      
      出乎胡宁意料,付谊是自己做菜,偌大房子没有一个保姆,且冰箱内储满食物,料想他时常在家下厨。他帮不上忙,便干脆像个客人一般呆在客厅,躺在硕大沙发上看那台超大屏幕CRT电视,恍如身处电影院。吃饭罢,因爬山劳累与喝了几杯啤酒,胡宁躺沙发上聊天时竟不知不觉睡着。不知道过了多久,醒来耳迹传过一阵优美旋律,委婉处如行云流水云中散步,高亢时若金鼓齐鸣万马奔腾,或长风啸林,或微雨润花。他跑到左侧小厅,却见付谊正坐在一架立式钢琴前演奏,表情陶然自得忘乎外物。胡宁也不打扰,站在gate口听着。过得片刻,旋律低微,犹如山间细流渐渐消失。
      “好!太美了。”胡宁拍掌叫道。他虽不通音律,也觉回肠荡气。
      “谢谢。”付谊转头谦逊道,“没有吵醒你吧?本来打算等你醒来再弹,但刚才想通了先前未明的几个关键处,实在忍不住技痒。”
      “当然没有。这是你自创的?”胡宁看墙壁上钟表时针已然指到四点,原来自己竟不知不觉睡了近两小时,若不是这琴声,不知还要睡到何时。
      付谊微笑道:“是莫扎特1791年创作的《魔笛》。我怎么有这种能力,只学便花了近一个月才娴熟。”
      胡宁虽然脸皮厚,这般显得粗俗无知,也不免脸红。又聊得片刻,他见下午便要过去晚饭将至,便不顾付谊挽留而告辞。付谊以正要去诊所处理一些事情为由,开车送他回校。
      以前虽然和付谊聊过,毕竟限于课堂与课间休息时,旁边学生众多,不能深谈。这天下来,胡宁只觉这个老师不摆架子,谈吐风趣随和,为人体贴灵活,时而温雅时而粗鲁,话题可深可浅可雅可俗,完全配合对方谈吐,很是令人敬佩。但想到自己日后如何努力不能达此水准,在女孩的心里终究不能及他,不免又有些气馁。

    不知是否护身符起作用,胡宁未再梦见那女鬼一觉睡到天亮。匆匆数日,又快到华东大学每周四例行检查卫生时。周三下午放学后,兼任系卫生部副部长的辛小欣特别交代胡宁回去打扫寝室:“你们寝室现在是系里重点关照寝室,拜托几位帅哥好好表现,别让我这个班长丢脸。”当晚胡宁三人略微整理寝室打了一会儿扑克便睡觉。
      
      像许多大学一样,由高年级学生组成的卫生监督员对待新生极其严厉,甚至戴着白手套专挑角落触摸,倘若略有灰尘污渍便罚款,胡宁很是讨厌这些人,认为他们是吃饱了饭撑着没事做,当然除了辛小欣,这三年来他们寝室颇得这位女班长关照,要不每个月钱包早被罚得精光。这想法自是不敢让辛小欣知道,否则必遭一顿责骂。到了大三,胡宁与各部gate[屏蔽]混熟,检查便成了例行公事,每次打扫卫生草草作罢。
      
      刚入学时胡宁常坐在食堂吃饭,以便观赏美女,此时早已无兴致。次日午饭时间,金浩出去了,李文彬陪唐妍在外面吃饭,胡宁留守寝室吃饭时,辛小欣与几名系卫生部成员过来检查。彼此都是熟人,几人与胡宁等开了一会儿玩笑,粗略察看地上及gate后等几个角落便离开。胡宁正要关gate时,不料辛小欣转回。
      胡宁[屏蔽]:“其他寝室检查完了?”
      “还没,不要以为这么容易打发我。”辛小欣随口答道,朝床底仔细观望,见下面漆黑,便拿起gate后扫帚,将床底排列整齐的鞋子拨开,然后深入里面往外扫,不一会儿大量烟头、纸屑与杂物被扫到地上。胡宁看着只能嘿嘿干笑。
      辛小欣怒道:“你们寝室上次丢了垃圾桶,现在也没买,我说怎么寝室突然变干净,垃圾都跑哪儿去了?果然在床底。”
      胡宁陪笑道:“实在是忘记买了,明天一定买个垃圾桶把垃圾仍出去,现在先扫回去吧,小心他们回来见到挺尴尬的,你单独回来不是希望别人看到吧?”
      辛小欣怒气更盛,气势汹汹道:“你怕尴尬?我强逼你打扫似的。这哪儿是寝室,简直是猪窝!下面这么脏,天气转热细菌繁衍厉害,你们不怕得病?”
      胡宁想不正是你逼的吗,却不敢顶嘴,只能连忙答应:“我这就去隔壁借垃圾袋。”
      辛小欣用扫帚拦住他道:“等会儿去,把床下扫干净再说。”
      胡宁见扫帚黑漆漆的,赶紧闪开,奇道:“你刚才不是扫了吗?”
      辛小欣哭笑不得:“这就叫扫干净了?必须把床移开仔细扫一遍。”
      胡宁为难道:“这工程未免太浩大了。”
      辛小欣惊讶地[屏蔽]:“难道你们从入校便没这么做过?”
      搬动床铺扫地这念头他们想也未想过,胡宁撒谎道:“当然不是,我们常这么做。不过我一个人不好搬,不如等金浩回来再扫?”
      辛小欣语气坚定道:“不行!别拿金浩做借口,以为我不知道你是骗我走。我帮你搬。”
      胡宁看她裙衫雪白,[屏蔽]:“小心弄脏身上衣服。”
      辛小欣见他还在找托词,气道:“不必你管,脏了我自己洗。”胡宁无奈,只得同意。
      
      4栋寝室每间住4人,配备两张双层铁床,上下铺各住一人。304寝室胡宁睡靠窗铁床下铺,李文彬睡上铺,莫多硕原睡另一床位下铺,这床位自他死后一直空着。辛小欣挽起袖子在前搀扶,胡宁在后推动,好不容易移动胡宁睡的铁床至房中空处。胡宁去隔壁寝室借了一把扫帚,与辛小欣一起动手,边扫床底边连连大叫道:“靠,原来我的《[屏蔽]》在这儿!”一会儿又惊喜道:“上次在街上买的打火机竟然也在,花了20多元,我一直以为丢了,心疼了好一阵子呢。”辛小欣在一边目瞪口呆。
      
      两人打扫完毕,放床回原位,又移开另一张床。下面除了烟头、各种脏物之外,还有几本书籍与笔记本。有了刚才经验,胡宁这次格外小心,一一察看,那几本书除了课本还有借阅的武侠小说。他们以前以为小说丢失,未能拿回几十元押金,这时突然见到,不免暗暗心痛。打开笔记本,却令他大吃一惊,未料竟是莫多硕的日记本。胡宁顾不得再扫,仍下扫帚站着翻阅。
      辛小欣见他停下,责怪道:“还不快扫,别想偷懒。”
      胡宁道:“快过来,这是多硕的日记本,说不定里面有什么线索。”久无线索,他渐渐心烦快要放弃,此时自是欣喜。辛小欣赶紧手提扫帚凑过来,见日记本扉页资料一栏里果然写有“莫多硕”三字,正是他本人所书。
      
      两人一页页仔细翻看,发现最近的日记也是一[屏蔽],想来是莫多硕哪天放在床头突然坠下,以为被别人偷走或丢失,又从未想移开铁床,而床下黑暗,所以一直未发现,自此不再继续写日记,否则胡宁整理他遗物时会发现其他日记本。里面开始二十多页大都关于和赵娆恋爱时的感受以及夸耀她的赞誉之词,还有几则日记是抱怨赵娆,他因极爱赵娆,平日不敢表露对她专横的不满,只得写日记发泄,另外则是对某部小说与女孩的评价,其中一则写到辛小欣:
      “2003年5月10日 晴
      辛小欣这段时间不知怎么突然很关心我们寝室,跑这儿非常勤快。五一我们四人和赵娆、唐妍去西湖游玩,她甚至申请同行,只是被胡宁讽刺了几句,说:‘赵娆、唐妍是文彬、多硕的女朋友,你是谁的女朋友,赶快找个男人双宿双飞吧。’她才作罢。难道她喜欢我们中的一个?否则以她的聪明应该瞧出自己不适宜同行。是文彬还是胡宁呢?金浩这小子是不可能的。胡宁希望也不大,成绩差劲,嘴巴狠毒,还没我帅(希望不会被他看到,哈哈),八成是喜欢上文彬。如果这是真的,也不足为奇,算是郎才女貌,可是唐妍怎么办?其实她长得不错,只是过于泼辣。嗯,还有屁股不够翘,嗓gate有点儿大,不知道她柔声细语时会是怎样一种情景。其实,她也有可能喜欢我。靠,竟然想歪了。赵娆,你别怪我,胡思乱想是每个男人不可治愈的疾病,我偶尔思想犯错不过自娱。”
      胡宁忍不住笑道:“别怪他,这小子审美观有问题,竟然认为自己比我帅。大班长,你不会真喜欢文彬吧?难怪总觉得你看他眼神有点儿怪。”
      辛小欣想起那次自己贸然要求同行,又见此评论,早已满脸通红,骂道:“放屁!纯粹放屁!快看别的。”
      
      胡宁又翻过几页,一则日记引起他注意:“未料一时好玩,给人带来如此灾祸,悔不当初。”时间是2003年6月14日。这则日记非常短小,全无戏谑之意,字体也不似平日工整,似是匆匆而就,显然他当时心情悲痛懊悔至极。


    .
    顶端 Posted: 2007-06-19 22:47 | [2 楼]
    huanghu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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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come5帮你背单词 [ frost /frost/ n. 冰冻,严寒,霜,结霜;v. (使)结霜,下霜 ]


    (22)、
      
      两人抬头互望,皆知是极重要线索,心中激动不再开玩笑。胡宁道:“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事情?让他这般难受,而且一直瞒着从未向我们提及?”
      辛小欣道:“他显然是内心有愧不敢说。2003年10月14日,这天发生了什么呢?”
      胡宁道:“从他这句‘如此灾祸’看,必定不是小事。”突然想起女鬼找来之事,道:“难道她是多硕害的,所以出来报仇?如果是这样,以多硕记日记习惯间隔时间推断,她应该是10月14日前后两星期内死的。你记得那断时间有没有人死了?”
      辛小欣摇头道:“事情隔了这么久哪儿记得。不过从时间看,应该发生在大二上学期。就我所知道的,好像学校前后相隔不久就死了两名女生和一名男生,都是跳楼而死。还记得那对徇情的情侣么?他们就是那时自杀的。”
      
      胡宁怎会不记得,因为事情过于惊世骇俗,简直记忆犹新。当时土木工程系一对情侣深夜在土木楼7楼教室[屏蔽],不料被人[屏蔽]录成光碟放到网上,两人禁不住诋毁,在[屏蔽]教室同时跳楼自杀。这件事尽管学校[屏蔽]得紧,然而不仅华东大学人人皆知,在江市所有高校也是轰动一时,议论了许久。市公共安全局全力侦察,却因偷录者是在网吧上传光碟,且那家网吧老板疏于管理,没有登记上网人员资料,来往顾客甚多,一直未找到肇事者,公共安全局只得惩罚网吧老板违规经营,责令关闭以匆匆结案。后来土木搂常常传出怪事,比如有学生称在上自习时看到天花板渗血,或者他们[屏蔽]的教室无人时凳子也自动翻动,或者自习学生熄灯回寝室时遇见了他们手牵手地站在7楼。尽管这些传言未得证实,但着实闹得沸沸扬扬,原来土木搂因为教室设备新宜、空旷安静而备受自习学生青睐,自此无人晚上敢去,学校甚至不得不封闭7楼。后来事态平息,没再听闻异样,也只有一些胆大学生晚上才敢去。
      
      胡宁道:“可是他们不是在老图书馆自杀的。”他去老图书馆之后梦遇女鬼,深信害莫多硕的便是她,否则她不会主动找来。
      辛小欣道:“未必他们在哪儿跳楼就在哪儿出现,比如你现在不就离开了出生城市?”
      胡宁虽对她的比喻不以为然,但不能不点头同意:“你说的对。当然也未必是他们。你刚才不是说还有一个女生跳楼吗?这件事我隐约听过,却不知道是为什么,别忘记她也有嫌疑。”
      辛小欣道:“原因我也不太清楚,学校害怕引起[屏蔽]动,对这种事情一向[屏蔽]严密,只知道也是土木系的,她的死大概在那对情侣跳楼两个星期后,当时还有人说肇事者便是那名女生,那对情侣回来报仇才害她。我去问别的同学是否知道。”
      胡宁皱眉道:“这种事情其他学生也像我们一样,只记得故事不会记具体日期,毕竟事不关己,而且过去了一年多时间,问别人也没用。学校和公共安全局应该有存档,可怎么能从这两地方看到存档呢?学校是必定不会让学生查看的,只有公共安全局了,可我又苦于没认识的人。”他突然想起一事,高兴地道:“上次来我们学校办案的[屏蔽]唐刚不是对你追得挺紧吗?班长,你展现魅力的时刻到了。”
      
      唐刚自上次借机要到她寝室号码后便时常约她,她一直以学习任务重为由而拒绝。她本不想以此手段骗取资料,可想想的确没有办法,只能同意。回寝室后,她打电话给唐刚,向他要2003年下半年华东大学学生死亡名单与资料。
      唐刚奇怪地问:“你要这个干吗?”
      从先前几次接触推断,辛小欣知道他不信鬼魂之事,撒谎道:“最近我们学校死了许多人,我和同学聊起来便谈及以前死人的事情,我说03年下半年学校死了三人,她说紧紧死了五人,我们谁也说服不了谁,于是打赌一顿饭。你知道,这种事情我们不好去调查学校记录,只能请你帮忙。你能搞到吗?”
      唐刚笑道:“小意思,不过你得答应和我吃饭。”他从警校毕业不过四年,一[屏蔽]原来的组长在一次抓捕通缉犯行动中因公殉职,他因工作突出年纪轻轻便升为组长,加上自己高大英俊外貌条件不错,在感情上很是心高气傲,却从第一眼见到辛小欣便被吸引。对方刀枪不入,屡次找借口推脱约会,而且借口始终如一只是学习紧张,竟懒得动脑筋想另外一个理由,可见对他实在没兴趣。然而这更让他充满斗志,欲得之而罢休,他对自己条件颇为自傲,深信只有接触次数多了,她不可能无动于衷没有感觉。这次抓到约会机会,自然不放过。
      辛小欣需要他帮忙,无奈道:“好吧,你定地点和时间,越快越好。”
      唐刚道:“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晚上吧,临丹路上宜华堂斜香厅。”辛小欣想想晚上无事,便答应了。
      
      临丹路离华东大学不过四条街,托学生的福,成为近年发展最为凶猛的商业街道之一。记华堂是江市知名酒馆,里面富丽堂皇,辛小欣随父母去过几次,知道酒菜昂贵。这儿她来去方便不劳累,档次又高。唐刚选择此处显然以前便深思熟虑过,只等她点头,所以今晚她一应约,他便脱口而出。
      
      辛小欣骑车10分钟便到了,将车停在gate口时,gate口服务员脸色略微惊讶,大概是奇怪骑自行车的女学生也敢进入消费。大堂一名秀丽女孩身着紫潞绸袄,外披玄色绸袄,下穿白挑线绢裙子,袅袅娉娉轻扬玉指正在弹筝,促柱调弦间声绕梁间,风回雪旋,清曲缓扬。老板显然摸透了现代人性情,来这儿的[屏蔽]都收入颇丰不懂她在弹些什么,但这是气派与品味的象征,女孩换了一个又一个,却从未间断。
      
      辛小欣从gate中间玻璃内看到唐刚身穿黑色西装已然在坐,便推gate进去,手指一边摇钥匙,一边笑道:“来多久了?没有久等吧?”
      唐刚见她身穿蓝白校服,淹淹润润不搽脂粉,懒染铅华更显精神秀丽,心底更是打定追求主意,笑道:“才坐下几分钟,难得你没有迟到。”
      辛小欣拉开一张木椅坐下:“你怎么判定我常迟到?”
      唐刚道:“但凡女孩子约会都喜欢迟到,特别是像你这样的漂亮女孩子,更是如此,不然不显尊贵。”
      辛小欣道:“我没什么尊贵,在学校养成了习惯,别人请客如果不准时,只能吃残羹冷炙。”
      唐刚讨了一个没趣,不以为意,反而更喜欢她的直爽,笑道:“不管怎样,你终于来了,再晚我也会等。”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4A白纸,辛小欣接过,看上面打印了三个人的名字及资料,心底暗喜,折叠放入裤兜。
      唐刚见她面露微笑,[屏蔽]:“恭喜你,打赌赢了。”
      辛小欣点头道:“终于可以免费吃顿饭了,看她还有什么说的。”
      唐刚道:“只要你愿意,其时我可以天天来请你吃饭。”
      辛小欣道:“不敢,这么贵的地方,我吃起饭来不舒服,还是喜欢和同学去小店吃炒菜。”
      唐刚笑道:“去小店吃我更愿意奉陪。”递过菜单给辛小欣道:“你点菜吧。”
      辛小欣也不客气,随便点了几个菜。唐刚见不过是一些家常小菜,笑道:“难得一起吃饭,你也不必这么替我省钱。”他接着又加了几个菜。
      
      两人毕竟第一次约会,一时不知说什么干坐了一会儿,还是唐刚主动打破沉默,先是问起辛小欣的学校生活,见她三言两语便简单结束回答,便大谈自己有趣及惊险的破案经历。半小时后菜上齐,虽然不过五菜一汤,但盘碗参差整散杂进,清香秀丽精巧细致,皆非大鱼大肉,或口感滑爽,或香软如酥,或粗野麻辣,辛小欣对他的点菜技术也不能不佩服。两人边喝红酒边聊天,她渐渐觉得唐刚倒非一味自满骄横之徒,谈吐颇为真诚有趣,只是年轻有为不禁带了一点儿傲气。这顿饭直至她粉脸呈丹才散,唐刚提出先陪她走路回校,自己再回来开车回家:“你这样不能骑车,太危险了。要不把自行车放我车子后面,我开车送你回去?”“不必了。我明白自己行不行,慢点儿骑就是。”辛小欣道。唐刚坚持了一会儿,终为她所拒,只能看着她的声影渐渐消失

    (23)、
      
      晚上9点左右,胡宁正在寝室玩《帝国时代》,接到辛小欣电话。辛小欣语气兴奋:“我拿到资料了,现在正赶过来。”他心跳如雷,急迫地问那天是谁死了,偏偏辛小欣故弄玄虚不愿回答,说回来让他自己看。
      此后每分钟对胡宁都是煎熬,过了二十分钟辛小欣脸色通红地跑来,从兜里掏出一张纸。胡宁接过打开,纸上记录着两宗命案:
      宋明亮:男,1983年生,华东大学土木工程系2001级(1)班学生,江省江市人,2003年10月16日从土木楼跳下身亡,系自杀。
      梅雨:女,1984年生,华东大学土木工程系2002级(3)班学生,宋明亮女友,江苏南京人,2003年10月16日与宋明亮一起跳楼身亡,系自杀。
      柳小红:女,1984年生,华东大学土木工程系2002级(3)班学生,江省江市人,2003年10月22日跳楼身亡,系自杀。
      
      虽然资料简略,但对他们来说已是足够。辛小欣道:“我问过唐刚,他说我们学校03年下半年只有这三人死亡,所以多硕的死必定和他们有关,但不知道是哪个。”
      胡宁道:“从种种迹象推断,应该是宋明亮和梅雨两人!第一,他们时间更为接近10月14日;第二,多硕生前非常喜欢摆弄自己那台DV,时不时便录像,联想其梅雨二人的遭遇,很可能当晚多硕去拍些什么,刚巧遇见他们亲热。当然,也有是多硕好奇心重,听说有高年纪学生在教室亲热,便故意去[屏蔽],然后偷偷录像,图好玩传到网上,梅雨二人知道后受不住压力跳楼自杀,死后回来报仇。”
      辛小欣疑惑道:“他们是03年死的,为什么当时不报仇,要等到现在才出现?”
      胡宁也想不通,推断道:“这问题只有问他们了。或许当时他们不想,现在突然想起报仇了,又或许是当时他们因为某种缘故不能出现,现在却能肆意行凶。”
      辛小欣道:“即便这样,只说明多硕的死与他们有关,国文和志高呢?”
      胡宁道:“未必多硕当时是一个人,他们或许也参与了这件事情。”
      事以至此,辛小欣只能接受这观点:“如果事情不只和他们有关,怎么办?学校可能还会死人。”
      胡宁心底打了颤,感觉一个幽灵无时无刻徘徊在同学身边
      辛小欣道:“你忘记他们事隔一年半后才复仇么?以此性格,杀人是没时间规律可寻的。或许以前我们学校死的人便与此有关,只是你我不知道。”
      胡宁懊恼道:“这事儿太麻烦。你想多硕和我们是什么关系,也未透露半句。其他人即便与此有关,只怕绝不会告诉我们,谁也说不准是否还会死人,走一步算一步吧。”
      辛小欣见他笃定此事乃宋明亮二人所为,忍不住担忧道:“如果这件事情不是他们做的,恰恰是柳小洪干的,怎么办?虽然唐刚告诉我,柳小洪的同学都说她学习不好,是压力太重导致一步踏错,可凡是都有个万一。”
      胡宁深知她问的有道理,却不能奈何,烦躁道:“世界上哪儿有这么多万一!比较梅雨二人,柳小洪的死太正常了,几乎每个学期都有她这样的学生跳楼,难道必须一一审查?我们只能挑可能性最大的入手,然后边走边作判断,说不定能发现什么线索。如果因为没有必定的把握便懒于行动,那么事情永远不可能得到解决。”
      辛小欣道:“即便是他们,你又能怎么办?别忘记了,他们是鬼,人都死了,还怕你?”
      胡宁道:“他们自然不怕我,我也不需要他们怕我,但必须阻止他们继续杀人!我不想再看到同学一个个死在自己面前,如果知道事情原因还不阻止,那等于是帮凶。以前看鬼片,主人公要摆脱鬼魂[屏蔽]扰,唯一的办法便是帮对方办一件她极想做却不能完成的事情。可是,她究竟有什么心愿呢?看来只能找个机会问梅雨的同学试试。”
      辛小欣道:“为什么不问宋明亮的同学?”
      胡宁道:“那天我遇见的是女鬼,可见怨气最深的是梅雨,况且无论人鬼,只要是情侣,摆平了女孩子,男方便可忽略不计。”
      辛小欣怒道:“你的意思是我们女孩子太霸道了?”
      胡宁苦笑道:“我说的是事实,并非讽刺女性,认识我的人都知道,胡宁一贯崇尚男女平等。”
      辛小欣道:“谅你也不敢。”她沉吟片刻又担心道:“你还是放弃吧,万一你出事了怎么办?
      胡宁摇头道:“做任何事情都有危险,况且我与此事无关,她应该不会害我。”追查近两月终于出现重大线索,他心底高兴异常,又见辛小欣满脸通红,打趣道:“别谈这个,说些[屏蔽]雪月吧。美女,约会感觉不错吧?喝的是什么酒?脸红彤彤的让人想咬一口。”
      辛小欣白他一眼道:“反正比你请的两块钱啤酒不知贵多少倍。”
      胡宁讨了个没趣,讪笑道:“我是为你好。咱们是哥们,酒便宜情义重。他不同,是你俘虏的奴隶,还是[屏蔽]局里一个组长,工资必定不错。你这样的美女可不能自降身份,人家请你喝什么便喝,得喝有品味的酒,最差也需人头马才行。”
      辛小欣恨恨道:“那酒当然有品味,500元一瓶!具体什么牌子懒得说,说了你也不知道。”然后对刚才的饭局添油加醋地夸张渲染一番,再不时比较胡宁请吃的饭菜,直至他讪讪地催她早些回宿舍休息。
      
      晚上胡宁将结果告诉李文彬和金浩,两人都很高兴。等李文彬走开,胡宁悄悄问金浩:“老实告诉我,你是否和这事有关?必须说实话,不是闹着玩的。”他想既然对面两个寝室有人参与,金浩一贯性情跳脱,未必没嫌疑,李文彬是肯定不会做这种事的。金浩笑道:“绝对无关,否则那天去老图书馆早被宰了。”胡宁想此话有理,而且既然他问了,金浩要么不回答,回答便不会骗他,不由大为放心,道:“我们周末去拜奠多硕吧,告诉他结果。”


    .

    (24)、
      
      半夜胡宁突然醒来,月光透过窗帘如霜撒在桌子与地上,他赤脚下床,拉帘开窗,月华如练,夜空皓渺无际嵌着鱼鳞似片片白云,远处的山树蒙蒙胧胧像罩上头纱。他爬上窗户,不顾夜风清冷,站上窗台。
      
      “胡宁,你想干吗?!”一声惊叫陡然响起,金浩从上铺跳下,顾不得脚上疼痛,飞步跑到窗边拉住胡宁,胡宁毫无知觉,眼神迷茫愣愣地瞧着他。金浩更是着急,抱住他用力拖下窗台。这时李文彬也醒来,跳下床帮忙按住胡宁以防他发作。
      胡宁重重地摔在地上,这时才醒来,奇怪地望着他们[屏蔽]:“你们干吗按住我?妈的,屁股痛,我怎么从床上摔地上了?”
      金浩心理一阵剧痛,[屏蔽]:“从床上?你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差点没命了!”然后将刚才情景告诉胡宁。
      胡宁惊骇不已,心底只觉阵阵灰冷,彷佛看到死神来临:“一定是梅雨,一定是她,上次她只是吓我,这次我查到原因,她是要我必死了。”他精神正常,从无梦游习惯,刚才决计是被控制。
      金浩黯然劝道:“胡宁,算了,你别再查了。”
      胡宁苦笑道:“现在说放弃太迟了。发生今晚这种事情,更要查了,她连我也不放过,说不准还要杀多少人才甘心。”他掏出在佛佑寺求到的护身符扔出窗外,叹道:“佛祖是指望不上了,只能靠自己。你们的脚没事吧?”
      金浩和李文彬这才感觉脚踝疼痛,打开灯,发现双脚行动无碍,知道只是扭伤没有骨折,呻吟道:“没事。”
      
      次日早晨,金浩醒来大吃一惊,脚红肿得厉害,足踝活动时有剧痛,不能站立。李文彬倒是无恙,胡宁与他打电话叫辛小欣帮忙请一上午假,赶忙半背半搀金浩去校医务室。一名中年女医生观察片刻,问明受伤原因道:“这是严重扭伤,幸好没有伤到骨头。你们这些学生真是的,连床也不好好下,飞要耍酷蹦下,日后一定要小心为上。”为金浩打上石膏叮嘱又道:“在这儿床上躺半个小时等石膏变硬再回去,你最好请几天假,别到处走,就躺在寝室,如果疼痛加剧及时来找我。”随后又递上一包药道:“这是‘活血止痛散’,回去后服用,如果不出意外,半个月后应该差不多会好。你们如果当时便为他处理,也不会搞得这么严重。”
      胡宁讪笑道:“我们不会处理,以为就是普通扭伤呢,以前踢球常这样,也没当回事。”
      女医生嗔道:“常踢球更该在寝室备好药酒。日后如果再扭伤,用药酒擦十分钟,如果有条件,把少许药酒倒在塑料袋上,用手指和匀,倒扣在浮肿的脚脖处,然后用胶带固定封好,套上厚袜保暖,再将伤腿垫高,这样及时治疗好得快。对了,回去后你们要把他脚垫高控血。这些日子他可能生活不方便,你们多帮帮他。”胡宁忙不迭点头称是。
      
      回去时胡宁和李文彬轮流背金浩,金浩叹道:“想不到我英雄一世,末了走路也成问题。”他因脚伤不能再睡上铺,便移住莫多硕的下铺,反正是自家兄弟,也不在意。胡宁在床尾放一叠书垫高他脚,打电话向林德辉请假,称金浩半夜上厕所下床时不小心滑下扭伤。林德辉没有生疑,问明情况,听说无碍便只叫胡宁两人好好照顾金浩,并允许金浩一个星期不必上课。这点脚伤对金浩来说无所谓,休息一星期却很让他高兴,兴奋道:“妈的,总算找到理由光明正大地逃课了,可惜不能动。”
      胡宁心底感激他救自己命,但自己兄弟不必称谢,笑道:“你就安分躺床上做老爷吧,我们一定伺候好您。”
      金浩蹙眉道:“朕现在想看[屏蔽]小说,麻烦两位爱卿想个法子,多多益善。”
      李文彬笑道:“医生说要控血,你却想办法促进血液流动,小心一辈子躺床上。”
      胡宁道:“[屏蔽]小说没有,武侠小说等会儿帮你租几套来,免得无聊。你要看谁的?”
      金浩想了一会儿道:“金庸、古龙、温瑞安的书已看几遍,翻上页便知下页内容,再看没意思,梁羽生的又不好看,只好看黄易的。你把他的全套《大唐双龙传》借来吧,以前断断续续只看了几本,这斯为了赚钱写的比老太婆裹脚步还长,可以消遣一些时日。”
      
      几人又谈笑一会儿,很快便到中午,胡宁和李文彬约好轮流替他打饭、洗衣服和上厕所。这天中午由胡宁开始,胡宁便叫李文彬不必下楼,干脆替他们俩饭一起买来。三人正吃饭时,辛小欣也端着饭碗过来,看见金浩躺床上脚高耸立的样子忍不住嘲笑道:“整天往外跑,难得见你出现,现在不能不呆寝室了吧?”
      金浩回道:“连我整天往外跑都知道,班长是不是没见人便常挂念我?”
      辛小欣嗔道:“呸,和胡宁一个臭样,你们寝室就文彬正经。”
      胡宁想起莫多硕日记中的话,笑道:“他是假正经,班长你评论人可千万不能只看外表。”李文彬站在旁边含笑不语,看他们吵嘴。
      辛小欣听出其中意思,道:“赤裸裸的打击报复,真不知道文彬怎么受得了你们。”
      吃完饭辛小欣告辞,称必须赶回去洗衣服,胡宁笑道:“臭美。一天换一套衣服,这唐刚未免太幸福,找个女朋友,还可以省却观赏时装展览的钱。”
      辛小欣道:“别乱说,我不是他女朋友。
      胡宁道:“早晚的问题。班长,你老说自己体恤同学,怎么光说话不帮实忙?”
      辛小欣疑惑道:“帮什么忙?”
      胡宁道:“你不能光看不动手,我们帮金浩打饭、上厕所,你也得做点什么,比如帮他洗衣服。”
      辛小欣脸上飞上一抹红云,迟疑道:“洗衣服?这……这…..不大方便吧?”
      金浩忙道:“不敢不敢,胡宁和文彬会帮我洗。”胡宁和李文彬在一边哈哈大笑。
      下午无课,胡宁休息片刻骑自行车去校外书店租书,进了几家店才找到全套《大唐双龙传》,怕金浩看完无聊,顺便租下《寻秦记》与《大剑师》,皆是厚厚一叠,足够看一星期。他本想自己一起看,随便翻阅几页,发现废话过多显是赶工粗糙之作,且内容与自己偏好的传统武侠相差甚远,便没了兴致,于是租了本金庸的《连城诀》。胡宁从小学开始喜欢武侠小说,尤以金庸小说为甚,但很常一段时间偏好他的长篇小说,对短小的《连城诀》置于心外,直至近年才对它关注,且每读一次便喜欢多一些。他并非对他人称道的人性描写钟情,而爱其中爱情描写。里面主人公狄云与普通武侠小说男主人公迥异,虽然后来由于种种因缘练成绝世武功,却丝毫没有习成盖世武艺的快乐。狄云始终活在不幸里,青梅竹马的情人被人夺走,右手指被削断,遭受五年牢狱之灾受尽折磨,出狱后又被冤枉成血刀淫僧,救了别人却不人领情,备受侮辱。每当读到温柔体贴的戚芳移[屏蔽]父仇人之子、英俊潇洒家道殷实的万奎时,心底便忍不住地为狄云悲伤,彷佛看到自己钟情唐妍的影子。
      他回去时,金浩正坐在凳子上打《传奇》,伤脚高放在另一张凳子上。胡宁怒道:“你是否故意拖延伤情,想要我们长期伺候你?不是说躺床上吗?”
      金浩慢慢晃动伤脚道:“再躺着会闷死,您高抬贵手饶了我吧。没关系,脚放高就好。Mao注蓆说的,医生的话不能不听,也不能全听,归根结底只能听一半。”
      躺在床上看书的李文彬叹道:“我劝他也不听,还说我不帮忙他就自己下床,没办法,只能扶他下床。”
      胡宁哭笑不得道:“这条腿断了才好。”
      金浩对着游戏里人物骂了几声,道:“诅咒我也没用,只是扭伤,想断也难,我还想一辈子有人伺候呢。”
      

    (25)
      
      为防胡宁半夜再出现前晚的事情,李文彬去学校一个在建工地找来几根木条,钉在gate窗上,并在睡前将寝室内锁,嘱咐道:“如果你起床撒尿,叫醒我,我[屏蔽]陪你上厕所,还有这木条不能拆下。总之,半夜不许你一个人出去。”胡宁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这保护快赶上[屏蔽]人的待遇。”心底却暗暗感激。
      
      出乎意料,当晚未再发生意外。次日醒来,胡宁只觉太阳从未有过的灿烂,彷佛金轮出海。那名新上任的管理员王教授看到304寝室窗户被封,颇感疑惑,问他们是怎么回事,胡宁解释道:“前段时间有贼半夜爬进其他宿舍,偷走几台电脑的主机,我们封窗户以妨万一。”王教授看到过类似报道,不好说什么,只是交代别把窗户弄坏,胡宁自然满口答应。
      
      第三天梅雨也没有出现。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胡宁不愿意天天活在恐惧里,心想:“梅雨没有再来,似乎不是急着要我命,我必须乘机赶快解决这件事。”他只得又找辛小欣帮忙,以自己是梅雨生前好友为名,请梅雨室友吃饭,顺便请教一点儿事情。辛小欣一听头立即大了,叫道:“我压根不认识她们。”胡宁道:“这有什么关系,我们男的不熟悉打支烟随便扯扯便熟悉了,你直接去她们寝室,然后把来意说清楚,她们应该不会拒绝。”
      
      梅雨三名室友听说突然钻出一个自称是梅雨朋友的男生,未免感到蹊跷,但想想不管怎样有顿免费饭吃便释然,果然答应邀请。当晚胡宁狠心花了70元,挑了一家环境可称雅致的餐厅。那三名女孩也不客气,放开胃口痛吃。
      一名娇小女孩问胡宁:“你是梅雨的好朋友?以前怎么没见过你呀。”
      胡宁望着她们频频举箸,忍痛笑道:“他有男朋友了,自然不方便带我和你们玩儿。”
      娇小女孩点头道:“也是。你们关系应该挺好吧,否则不会在她去世后还请我们吃饭。可惜当年没早认识你,否则可多敲诈几顿。”
      胡宁见她可爱豪爽,不免欣喜,[屏蔽]:“真不好意思,现在才请你们吃饭。其实,这次主要是想问你们一点儿事情。”
      娇小女孩笑道:“没关系,我想你也不是白请客。不过你们关系那么好,还有什么可问?当年直接问她便是。”
      胡宁讪笑道:“我毕竟是个男人,有些话她不会对我说,不像你们天天在一起,情同姐妹。”
      另一名园脸女孩道:“情同姐妹倒不至于,我们也偶尔吵架,不过大部分时间关系挺好,她这人挺内向,有些事情也不愿告诉我们。比如那件事情发生后,我们宽慰她,没想到她还是想不开走上绝路。”
      另外两名女孩听了喟叹道:“真是可惜,她除了不大爱说话,人挺好的,不知道哪个xxxx做了这种事情,恶有恶报,一定不得好死。”
      胡宁心底发堵,不敢表示那个“xxxx”正是自己好朋友兼室友,[屏蔽]:“你们知道她生前有什么愿望极想实现却未完成吗?作为朋友,我想尽点自己的心意。”
      娇小女孩沉思片刻道:“她最大的心愿应该是和明亮一起毕业,然后结婚过幸福日子,其他的倒没听说过。”
      胡宁想自己不是神仙,这事儿没法做到,[屏蔽]:“那她平时有什么特别爱好吗?”
      娇小女孩道:“她除了和明亮在一起,回来也就喜欢看亦舒、李碧华写的言情小说,偶尔会去校电影院看电影。”
      其他两名女孩也表示不知梅雨有什么未遂愿望,胡宁很是失望,为这顿无功饭心疼。草草吃饭罢,结账时园脸女孩一句话却引起他注意。她道:“可惜他们不能白头偕老,死了也不能同穴。”
      胡宁大吃一惊,赶紧[屏蔽]:“你是说他们没有埋葬在一起?”
      园脸女孩点头道:“梅雨心情不好时曾说过,她和明亮两方父母一直比较反对他们交往。梅雨父母嫌明亮家在农村条件不好,说他毕业了不知何年何月才能买房买车,怕梅雨日子过得艰苦;明亮父母嫌梅雨从小娇生惯养一副大小姐脾气,怕明亮日后受她欺负,她会抛弃明亮。他们父母见过面,谈得很不愉快,可看他们恩爱,也只能遂了他们愿。本来这gate亲事等于板上钉钉,只等毕业结婚,谁知道发生意外。这次他们父母更是恼恨对方,梅雨父母认为是明亮带坏女儿,明亮父母认为是梅雨带坏了儿子,结果他们来认尸时又大吵一架,都不愿意将两人葬在一起。”
      胡宁忖道:“如果说愿望,葬在一起应该是梅雨最大的欲望,倘若想办法帮她解决,她也不好意思再杀人。”他问她们是否知道宋明亮或梅雨的家庭地址,她们摇摇头。回去时,胡宁对辛小欣谄笑道:“美女,这下又要你帮忙了。你是学生会干部,帮我去学校查查他们地址吧,应该很容易。”
      辛小欣抹抹嘴道:“问题不大,就看你表现怎样了。”
      胡宁道:“刚抹干净嘴,便忘记主人了?”
      辛小欣哼道:“一件事归一件事。愿意与否随便你,快点给答案。”
      胡宁诅咒她变胖一百遍,笑道:“再请你吃饭,规格不逊于这次。”
      辛小欣摇头道:“不希罕,我怕吃多了容易胖。”
      胡宁知道她故意刁难自己:“胡说,你的身材堪称完美,是我们学校的一道最靓丽风景,从未胖过,小小几顿饭怕什么。”
      辛小欣本来只想急急他,并非真想敲诈,但见他这么上路便不好意思委屈自己,笑道:“算你识相,饭就免了。听说最近在上映《漫长的婚约》,你该知道怎么办吧?先说好,别想在校电影院打发我。”
      胡宁沉吟片刻道:“没问题,去江滨电影院可以吧?这可是江市最好的电影院。对了,《漫长的婚约》是谁演的,怎么没听过?”
      辛小欣[屏蔽]:“看过《天使爱美丽》吗?一部法国片子,让·皮埃尔·热内导演,奥黛丽·塔图主演,非常纯净的一部电影,女主角太漂亮可爱了。《漫长的婚约》是他们第二次合作,我自听说片子开拍起便一直想看。”
      胡宁摇头道:“全没听过。”
      辛小欣嗔道:“就知道整天看打打杀杀的电影。”
      胡宁肃然道:“非也,有时还会看[屏蔽]。”他见辛小欣脸色通红,顿时大笑,觉得扳回面子。

    (26)
      
      晚上胡宁请辛小欣看电影。辛小欣抱怨道:“哪儿有你这么请客的,下午不说,吃了晚饭才讲,也不预约,没有一点儿诚意,未必我一定有空。”胡宁道:“诚意与提前预约有何关系?你下午说自己尚无男友,别装没空。”辛小欣骂了几句,答应赴约,叫胡宁在女生楼下等待。
      
      淡月笼纱,娉娉婷婷掩映着草坪疏影。胡宁边抽烟边站在1栋女生楼下等了一刻种,被来来往往的女孩瞧得不自在,在楼前草坪坐下。正要打电话给辛小欣,一真凉风吹过,他打了个哆嗦,却见朱颜身着绿衣走来。
      她打了个招呼,[屏蔽]:“在等女朋友?”
      胡宁道:“不是。去约会?”
      朱颜摇头道:“不是。”两人互望,呵呵一笑。
      朱颜道:“怎么这么久不打电话约我出去玩?”
      胡宁笑道:“我没再去老图书馆。”
      朱颜嗔道:“我又不是鬼妹,非得找鬼才想起。”
      胡宁道:“最近比较忙,要请我吃饭的女孩太多,一时抽不开身。”
      朱颜笑道:“是你花心想约的女孩太多吧?”
      几个女孩走过时诧异地瞧了他们一言,胡宁略感疑惑,以为自己裤子前gate未关,偷偷瞄了一眼才放心,道:“要约也是第一个约你。话说回来,今晚觉得你特别漂亮,难道是月光的缘故?可惜今晚约了人。”
      朱颜笑道:“我也觉得你今晚特别帅。都说胡宁小气,只知耍嘴皮子却不真请女孩吃饭,此言不虚。”
      胡宁苦笑道:“原来我已成名人。你听谁说的,明天我赶紧请她。”
      朱颜道:“谁说的不重要,关键在于是否事实。那件事情你查得怎样?”
      胡宁不想让别人知道,说:“没什么进展,不打算再查了。”
      朱颜惊诧地望着他:“这不像你性格。骗我吧?不过如果真是鬼魂作祟,你继续追查很危险,放弃也好,毕竟人死不能复生。”
      胡宁道:“没骗你,我还没活腻。”
      朱颜道:“那就好。我有事先走了。”她离开时回头朝胡宁笑笑,待声影渐渐消失,辛小欣便走过来。
      胡宁迎上前抱怨道:“拜托大小姐,说什么快好了要我过来等,这一等便是半小时,让我喝够了西北风。”
      辛小欣嗔道:“人家是女孩子,出去总该装扮一番。看看别的男孩约人,等半小时没有丝毫怨言。”
      胡宁见她眉如远山、嘴唇灿红、肌肤莹润,笑道:“至于嘛,只是去看电影,搞得像出席重要宴会一样。”
      辛小欣怒道:“就要。请看一次电影也发这么多牢[屏蔽],别忘记是你求我,再说我不去了。”说着就要往回走。
      胡宁赶紧拉住她,陪笑道:“我也就是说说。平日少见你化妆,想不到技术还不错,漂亮许多。”
      辛小欣望着胡宁抓住她的左手,羞道:“人这么多,都在看着我们,别拉拉扯扯的。你的意思是我平时不漂亮了?”
      胡宁放开手,道:“都漂亮,不过总有个比较级。”
      辛小欣笑道:“这才像话。走吧,迟了回来又要麻烦阿姨开gate。”
      
      两人在校gate口坐上公交车,很幸运地找到座位。车子穿行在霓虹灯下,路人急速后退,一些熄灯的高楼如怪兽般耸立,似乎随时准备吞噬行人。
      辛小欣望着窗外,缓缓[屏蔽]:“你订了票吗?”胡宁说没有。
      她转头盯着胡宁道:“有你这么约人的吗?这下糟了,如果过去需要等很久才开场,不是又要晚了?”
      胡宁振振有辞道:“我怎么会想到这些。”
      辛小欣苦笑不得:“亏你平日自诩情圣极受女生欢迎,一下子便暴露出本质,你压根很少约女孩,甚至没有约过,对吗?”
      胡宁不敢看她,仰头吹道:“从来都是女孩主动买好票再约我,我哪儿需要动手!”
      
      他们赶到电影院时,新一场《漫长的婚约》马上开播。因为电影极受欢迎座位已告罄,另一场却要一个半小时后。辛小欣坐在电影院gate口唉声叹气,想骂他又怕他过于丢脸不忍开口,只能暗暗埋怨旁边男孩是个糊涂蛋。倘若她大声责骂,胡宁倒会找尽缘由坦然辩驳,此时见她不言不语颇不习惯,也觉很是对不起她。过得几分钟两个男人正要进去,他灵机一动,赶紧趋前拦住他们道:“哥们,麻烦你们能否将手里的票卖给我?我女朋友不能太晚回去,又很想看这场电影,哥们帮帮忙,我正在追求她的关键时刻。大家都是男人,希望能理解我的苦衷,我愿意每张票多出10元。”对方望了望他们,犹豫不决。胡宁叹口气,道:“每张多出15元。帮帮忙。”他们终于答应,胡宁接过票连声感谢。一个男人笑道:“祝你好运。”
      
      待对方走了,辛小欣蹙眉道:“谁是你女朋友呀?乱说,小心我切了你舌头!”
      胡宁摇摇头道:“人家未必在意15元钱,不这么说怎么打动他们?难道我说‘帮帮忙哥们,我想请班长看电影’?肯定被视作阿谀之徒,他们绝不会乜我一眼,更别提卖票。”
      辛小欣轻声道:“其实我等下一场也没关系的,多花了30元,是好几天的伙食费。”
      真让你等一个半小时,只怕会被骂死,何况这么长时间去哪儿?难道闲逛?还不是要花钱玩其他娱乐,胡宁心痛道:“反正挨了一刀,也不在乎多出点血。”
      
      时间倏尔过,散场后两人走出电影院。辛小欣眼睛通红,胡宁想起她边看边哭的情景,笑道:“刚才还好哭声较小,否则别人以为是我欺负你。”
      辛小欣不好意思道:“感人嘛!让·皮埃尔·热内拍得真好。”
      胡宁心想女孩就是多愁善感,道:“我觉得挺有趣,他把战争拍得那么荒诞。”
      辛小欣道:“冷血动物。要是你不相信自己未婚妻在战场上死亡,会不会像玛蒂尔德一样去找她?”
      如果是唐妍我会不会呢?胡宁知道会的,黯然道:“别问这种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辛小欣见他神色忽变,顿时明白缘由,转移话题道:“以后少看好莱坞片子,多看些法国和意大利电影,只有这两个国家才能拍出最优秀的电影。”
      胡宁撇撇嘴不以为然,懒得反驳她。其时天空青碧如海,略有浮云,两人往车站走去,到达一个路口时遭遇红灯停下。这时一辆黑色别克停在近处,借着灯光只见里面竟是付谊和玲玲。天气已暖,加上车内大概开着空调,付谊穿白衬衣与蓝领带,更显儒雅,玲玲浓妆艳抹着一件低胸黑色紧身衣,妖冶妩媚,他们耳鬓斯磨低声谈笑,没有注意到胡宁两人。
      
      师生搞在一起毕竟不是好事,胡宁怕付谊看到尴尬,赶紧拉着辛小欣走开一段距离,笑道:“以前没注意,没想到玲玲好好打扮还挺漂亮。”
      辛小欣瞟他一眼,鄙夷道:“不就是卖弄风[屏蔽]嘛。”
      胡宁道:“他们在一起本来便非谈感情,不风[屏蔽]付谊干吗找她。你不明白,风[屏蔽]的女孩杀伤力非常大,好大,真的好大。”
      辛小欣见他两眼放光,哼道:“你怎么不找一个?只知干练嘴皮子。没想到付老师是这样的人,要是暗恋他的女生知道会心疼死了。”
      胡宁笑道:“你也心疼了吧?”
      辛小欣忍不住咬牙狠狠踢他一脚,胡宁吃痛叫了一声,道:“像你这么暴戾,付谊不找你实在正常。”
      辛小欣还想加上一脚,这次胡宁早有预料闪开,哈哈笑道:“也不知道换个花样。”
      
      他们坐车赶回学校时宿舍gate幸好没关。胡宁送辛小欣到楼下,交代她尽快查宋明亮和梅雨的家庭住址,然后道别离开,却被辛小欣叫住,她站在gate口一会儿才忸怩道:“喂,今天谢谢你。”然后转身急速跑上楼。
      胡宁看她怪模怪样,颇感奇怪,摇头自语道:“我没听错吧,她也会对我说谢谢。”
      
      当晚一个女孩出现在他梦里,面目完整哀怨,不似上次那般残损,只是模模糊糊不甚清晰,她张开嘴巴缓缓说些什么,他听不清楚,[屏蔽]:“你在说什么?你到底是谁?你是梅雨吗?”对方仍旧自言自语,过了片刻忽地无影,胡宁大叫道:“喂,你别走呀,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是谁!”随之惊醒,冷汗遍体,他忖道:“她到底想说什么?为什么我听不到一点儿声音?难道她真是梅雨,而我找对方法了?否则怎会这般巧,我下午才知她与宋明亮未合葬,晚上她便出现。看来必须快点想办法帮她解决这个问题,否则难免重蹈覆辙再上窗台,下次可未必有人恰巧救我。妈的,这可要挖坟呀。”他辗转反侧想了许久,实在未得其他办法,只能期望乡下坟墓容易挖。


    .

    (27)
      
      次日早上,胡宁打电话催辛小欣快些找资料:“最好打印出他们照片,我想知道梅雨到底是何模样,下次见到能立即认出。”辛小欣当时正在刷牙,支支吾吾埋怨道:“知道了,催命鬼似的。”说完想起近时一系列诡秘事,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上午要上课,中午休息时辛小欣才找到学校行政科,谎称丢失自己班级学生资料。她之前便因工作来过几次,科长姓李是个中年男人,见她飒爽娇媚印象颇好,没有丝毫怀疑,打开办公室里电脑道:“我们把学生资料全部存入这台电脑了,你自己查吧,打印时直接点击‘打印’就可以,打印机连着电脑。”然后自己坐一边看电视。
      辛小欣输入宋明亮与梅雨两人名字,很容易找到他们的详细资料,包括照片、班级、寝室号码、家庭成员、名字、住址与联系方式。她将两人资料与自己班成员资料一起打印出来捏在手里,临走之前很客气地说:“谢谢李科长,我把电脑关了。”李科长微笑道:“以后要查资料再过来。”
      
      胡宁几次没有看清梦里女孩容貌,但隐约知她是瓜子脸,拿到资料见梅雨果然是瓜子脸,心底对自己猜测增添几分把握,高兴地献媚道:“别人都说辛小欣凶,可我一直认为你是个乐于助人的好班长。”
      辛小欣担忧道:“别开玩笑了,也不担心自己。难道你真打算挖坟?被抓到要坐牢的。”
      胡宁道:“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昨天我才得知他们没有葬在一起,晚上她便来看我,这么碰巧,而且没有再让我跳楼。虽然没听清她说什么,应该就是要我帮他们葬在一起。这是唯一的办法,实在不行只能挖坟把一个人的骨灰偷出来。幸好现在都是火葬,携带比较方便。”
      辛小欣考虑一会儿道:“我和你一起去!”
      胡宁吓一大跳:“这不是闹着玩儿的,真被抓住了我们都要被开除。我是[屏蔽]上梁山,不去她会要我命,说不定还要其他人的命。你没有几斤力气,过去不能帮忙,还平白担风险。绝对不行,你还有大好前途,倘若被抓住,我会内疚一辈子。”
      辛小欣大声道:“大不了我去美国读书!再这么下去,我和出国有什么分别!”
      胡宁诧异道:“你都说什么呀?你爷爷怎么办?你不是要照顾他吗?”
      辛小欣道:“他身体很好,以后我常回来看他便是。”
      胡宁摇头道:“绝对不行,如果你自愿去美国读书,这没什么可说的,我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逼你去。”
      辛小欣怒道:“自己的事情?本来与你无关,你非得拦上身,没见过比你更笨的忍。不去便不去,你干脆被鬼害死算了。”然后转身跑开。
      胡宁摇头忖道:“干吗这么诅咒我?我也是为你好。”
      
      金浩受伤,周末去拜祭莫多硕的计划只能推迟,胡宁正好借此解决梅雨之事。梅雨家在南京离得教远,宋明亮家在江市郊区,胡宁准备先去他家。周六上午,胡宁早早起来,为防身上钱不够,又向金浩借了300元。他不想连累更多人,没有把计划告诉金浩和李文彬,而是撒谎去亲戚家住两天,借钱则为买礼物。对照地图坐上公交车,两小时后才颠簸驶至宋明亮家所在郊区小镇。这是个新开发的小镇,到处都是新建楼房与工地,宋明亮家在的宋家村离此还有一段距离。胡宁在路上扬招了一辆出租车。镇上一排排新房逐渐落在后面,车子驶上一条水泥路,两边是布满稻穗的田地,像波动衣服上的条条粗纹。
      司机是个面色红黑的中年男人,大概嫌无聊,搭话道:“你是市里过来的吧?”
      胡宁[屏蔽]:“你怎么知道?”
      司机道:“镇上的人都知道有公交车去宋家村,离你刚才站的地方不远,你却坐出租车,口音和我们又相近,肯定是市里过来的,怕公交车颠簸。”胡宁家虽在江市下辖县,却因在江市呆了三年口音早被同化。
      胡宁苦笑道:“我没那么富裕,是不知道旁边有公交车。”他不能怪司机没告诉他,没有人会拒绝上gate生意。
      
      不一会儿,车子行至一条不过三米宽泥土路,两边是低矮小山,山上尽是桔树,远远望去如一个密不透风的绿蓬。大概十分钟后司机将车停下。胡宁奇怪道:“[屏蔽],还没到。”司机笑道:“前面的路更窄,两边还是水沟,车子不能再开了。你只能在这儿下车,然后沿路走十分钟便到宋家村。”
      
      胡宁只得付钱下车。小路倒不泥泞,反而因最近天气晴朗而扑满灰尘,两边是被分隔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稻田。看来司机常来这儿,胡宁走了约十分钟果然看到一个村庄。村子建在两座相距甚远的大山之间,一条老黄牛懒懒地系在村口一棵老树下,这树也不知经历多少年风雨,虽有新枝却大半已枯萎。村内东一家西一户,有的房子在竹丛里,有的房子在松柏间或老皂桷树下,更有甚者在崖畔上或山腰间,几乎没有几家毗邻相连,仿佛棋盘上的棋子散落着各占弹丸之地,只有条条走出来的羊肠小道瓜藤般连绵逶迤把它们串在一起。
      
      虽说地处江市,宋家村与市区比较却如两个世界,这儿居民显然都不富裕,难怪梅雨父母坚决不同意她和宋明亮交往。又走了十几步,只见一名胡须花白、身着旧棉袄的老人正坐在一棵树下边晒太阳边捉虱子。
      胡宁上前[屏蔽]:“大爷,请问宋明亮家在这儿吗?”
      老人微转头带着浓重本地口音[屏蔽]:“啊?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楚。”
      幸好同是江市人,胡宁倒明白他的话,把嘴巴凑在他耳旁大声[屏蔽]:“您知道宋明亮家在哪儿?”
      老人这次听清楚了,摸摸耳朵道:“声音也不要这么大,耳朵快被吵聋了。你是明亮的同学吧?”
      胡宁知道山里人很排斥外来陌生人,为便于询问也不否认,点头道:“是呀,我想来看看他父母。”
      老人指着山腰上那间平房,惋惜道:“那就是他家。明亮是个好孩子呀,可惜是死得早,听说是被一个狐狸精害得自杀,否则好好得怎么会寻死呢?你认识那个狐狸精吗?他很漂亮吧,为什么要害明亮?多好的孩子呀!”
      胡宁怕他继续唠叨,连说“不认识”,然后走开,回头见剩下老人仍在喃喃自语。
    顶端 Posted: 2007-06-19 22:48 | [3 楼]
    huanghu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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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come5帮你背单词 [ shortage /'o:tid3ə/ n. 短缺,不足 ]


    (28)
      
      穿过几条小溪爬至山腰,是一座颓旧平房,大gate随意关闭却未上锁,gate前高高堆着一堆晒干的稻柴。敲gate无人应答,他喊了几声,屋内依然无动静。绕到屋后是一座小院子,院墙用石头粗糙砌成,院内打扫干净,柴禾垛得整齐,地上站着几只鸡,看有人靠近不时飞起跳跃。屋子呈拱形窗户狭小,中间没有装木条与铁条,只有一个敞开的玻璃窗扇,窗棂上流滴着颤悠悠阳光。
      
      胡宁猜想宋明亮父母去田里了,便坐在gate前石块上静等。村子静悄悄的,没有看到几个人,他有些后悔来得匆忙,应该随身带本小说以遣时间。其时是正午旭日当空,他匆忙出来没有吃早饭,肚子很快饿得贴上脊梁骨,偏偏村子里没有饭店之类。他只得先下山,问了几位村民,找到村子里唯一的小杂货店。店主是个中年女人,杂货店不过是她在自家房子旁边搭建一个小砖瓦房卖些日用品,上面没有店名。幸好虽然地处偏僻,村子仍未逃离现代文明影响,店里竟有康师傅袋装方便面卖,胡宁买了一包,并向店主借个大碗和要一点儿开水,用一块木板盖上,泡好后囫囵吃下。
      
      吃完面回到宋明亮家时,里面传来人声,他赶紧敲gate。里面一声应答,开gate的是一位中年妇女,衣着甚是破旧,面目憔悴,从外表看年纪不大,头发却已大半花白。她惊愕地[屏蔽]:“你找谁?”
      胡宁道:“您是明亮妈妈吧?我是他同学。”
      她狐疑道:“明亮已经去世了,你过来有什么事情吗?”
      胡宁微笑道:“我有些想他,所以想来拜祭他,顺便看看您和伯父。”
      她让胡宁进屋。进gate是一间小厅,四壁黯黄,地下不过是铲平了的敦实泥土,没有铺上水泥,中间摆着一张红旧四方桌和三张旧长凳,桌子旁边墙上开了后gate,一把锄头立在墙脚,锄头下还带着泥土,估计是主人刚用过,其余无他物。小厅左右各是一间房,房gate皆半开,因为窗户狭小阳光甚少照入,房内灰暗摆设看不清楚。
      
      胡宁担心她日后找到学校,撒谎道:“我叫李立诚,是明亮在学校的好朋友。他去世了我们都很伤心,不过一直忙于学习,最近才找到时间来看您,真是不好意思。”
      宋母淡淡道:“没关系,你们有自己的事情。何况人都死了,来也没用。”
      胡宁未料她这么冷淡,[屏蔽]:“怎么不见伯父?”
      宋母黯然道:“他去年去世了,抓蛇时被咬了一口,没送到医院就断气了。”
      胡宁心里一阵悲凉,道:“对不起。”
      宋母惨笑道:“习惯了。你还没吃饭吧?我给你做饭去,不过没什么可吃的,希望你别介意。”
      胡宁听说乡下人性情忠厚豪爽,没有好菜时往往宰杀自己养的鸡鸭招呼客人,忙道:“我吃过午饭才来的,谢谢伯母,您能带我去看看明亮吗?”
      宋母走进左边小屋,招手道:“你进来吧。”胡宁跨过一个低矮木槛走进去,屋子里只有一张床、一张小桌子与小板凳,进gate右边是灵位,不过是一块木板由两个钉子水平钉挂在墙中间,上面竖着两张遗像,一人胡宁在辛小欣送来的资料里看过,认得是宋明亮,他身着华东大学校服,笑容灿烂,眉宇间隐隐现出乡下孩子特有的淳朴,另一人年届中年满面风霜,眼角与额头皱纹如刀刻,皮肤黝黑浓眉大眼,趔着嘴憨笑。两张遗像下是一个黑色黝黑小盒子。
      宋母道:“这间屋子以前是亮亮住的,照片上是他和他爹。”
      胡宁不知道说什么,走上前对着照片鞠躬,然后[屏蔽]:“伯母,明亮葬在哪儿,我想烧点东西给他。”
      宋母没有应答,走上前将黝黑盒子拿下抱在怀里道:“这就是明亮,自从火葬后,我一直没有安葬他的骨灰,放在房里,这样总觉得他没有离开。你知道吗?半夜他经常回来的,他以前患轻微哮喘常常咳嗽,我现在还能听到他的咳嗽声。”
      偷他骨灰不用挖坟,难道天助我也?他真得常回家还是宋母神经出问题?胡宁只觉得照片里宋明亮的笑容栩栩如生,虽是正午,房间里阴气森森,令他毛骨悚然。他定定神[屏蔽]:“我能抱抱他吗?”
      宋母双手突然抱紧骨灰盒,厉声道:“不行,谁也不能抢走亮亮。那个狐狸精也不能,她骗亮亮一起死,可是我知道亮亮一直都在家,哪儿也没去,没有去找狐狸精。亮亮是我的,他不会离开我,永远不会。”她低头瞧着骨灰盒喃喃道:“亮亮,你是不是舍不得离开妈?妈也不想你离开,我的好孩子。”
      胡宁眼见房间阴森,她精神不正常面目可怖,不敢久呆,于是托词离开,出gate时将身上唯一的百元钞票放在桌上。
      
      下了山阳光荡荡照眼,胡宁才觉得浑身舒坦。方便面不充饥,肚子又开始咕咕叫饿,他只得再去买包方便面。
      泡方便面的时候,店主[屏蔽]:“你是明亮的同学吧?”
      胡宁放下碗上木盖,狠狠吃了一大口面,抬头[屏蔽]:“你怎么知道?我脸上写字了?”
      店主呵呵笑道:“看你样子便知道是个大学生,我们村就明亮考上大学,你当然是来他家的。”
      在学校时老师常骂他不像学生没有丝毫大学生的朝气,在这儿却一眼被认出是大学生,胡宁暗暗好笑,见她话多便[屏蔽]:“我刚才去明亮家看过了,没想到他家现在弄成这样。他爸爸为什么要抓蛇?”
      店主叹道:“还不是穷。当初明亮上大学要花很多钱,他家时代都是农民能有多少积蓄,钱很快便用光,只得一边借一边自己赚钱。可我们这实在没什么活干,他爸妈年纪又大了,出去打工没人要。唯一的出路只能是抓蛇,你也看到了,我们这儿山高水多,毒蛇常常出没,抓住能在外面卖个好价钱,一条蛇等于几天工钱,许多困难人家都走上这条路。本来以为等明亮读完大学便会好,谁知他在学校被一个城里女孩骗了,结果跳楼自杀。实在可惜呀,明亮一直是我们村最聪明懂事的孩子,就这么死了。”
      胡宁测然道:“他死了,不必再交学费。他爸爸怎么还去抓蛇?”
      店主道:“你不是农村孩子吧?现在读书一年要一万多元,我们农村人哪儿有那么多继续,他家借了很多钱,明亮虽然死了,也得还呀。那些债主本来以为明亮考上大学,毕业工作了可用工资偿还,这才愿意借钱,现在看明亮死了,怕他家还不起,于是天天催债,明亮爸爸只好继续抓蛇变卖以还钱。结果去年一天晚上被蟒蛇咬了,没送到医院便断气了。明亮妈妈从此也变得神经兮兮的,说什么明亮没死天天晚上回来,弄得我们现在都不敢接近她家,幸好他们住在山腰,要不吓死人了。真可怜,好好一个家就变成这样,说到底是那个狐狸精不好。”
      胡宁叹道:“她也死了,和明亮一起自杀的。”他想起父母虽然都有工作,却是薪水一般,供读他也很是困难,这几年也是靠以前的继续勉强支撑,不由心痛。
      店主骂道:“活该,自己死便算了,还拉别人陪葬。”
      胡宁又和她聊了一会儿,她慢慢转而骂起城里人,说他们虚伪贪财,不顾抓蛇人危险与辛苦低价收蛇,他见问不到其他情况便找借口告辞,边走边忖道:“多硕呀多硕,你怎么能做这种糊涂事。”以前他一直怨恨梅雨杀人,这时眼见宋明亮家破人亡,估计梅雨家好不了多少,心底不禁埋怨莫多硕。
    (29)
      
      其时才是正午,他走出村庄和小路,在大路上拦下一辆装满砖的拖拉机,以十元作为报酬让司机答应载他去镇里。宋家防备松懈,又地处山腰偏僻少人,偷骨灰盒非常容易,但为防宋母伤痛可能找学校找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必须先去镇里买一个相同样式骨灰盒。半小时后来到镇里买了小电筒,找到一家冥物店买得骨灰盒,然后他沿街找到一处垃圾场,里面正在焚烧垃圾,他挑得些细灰装入骨灰盒。办完这些已是傍晚,宋家村偏僻冷清,他早回去也无事可做,又找了家街头录像厅呆得两小时才出来,此时已是入夜,寥寥几颗星星稀疏地点缀星空,街上闪耀着几许灯光。
      
      胡宁准备再雇出租车回宋家村,却屡次遭拒。原来去宋家村的路上少有人烟,时常发生抢劫案,司机不敢夜行。后来他花了两倍价格,答应乘车回来不让车子空行,司机才答应。到达宋家村前小路时,胡宁看了看表,已是晚上10点钟,天色漆黑,远处山树更如蒙上一层厚厚的黑布,村民没有夜生活习惯早睡,已绝了人声,只偶尔传来几声犬吠。
      胡宁下车叮嘱司机:“师傅,您在这儿等我半小时。”
      司机迟疑道:“我还是先回去吧,夜深人静,遇上抢劫便麻烦了。”
      胡宁急道:“不是说好载我回去吗?您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再说,您这么回去不是放空车浪费油吗?要不您坐在车里别出来,万一遇见什么可疑人物,只要别开窗便可直接开车走人,他们也不能拿您怎么着。”
      司机考虑片刻叹道:“这样也好,我便赌一把,不过你千万要早回。”
      
      他提着骨灰盒前进,微弱星光下路边是大树的丛丛暗影,天空如同被一只巨大乌鸦的双翼捂住,几乎乌黑,整座村子寂静无声阴沉的可怕,彷佛藏有无穷诡异。他从没感觉自己喘息声原来这么响,让他能清晰地感觉心跳声,彷佛旁边还有一人与之同行。为了驱逐心底的恐惧,他尽力减缓喘息次数。上山时,流泉碰在石上淙淙作响,风一吹,林涛四起哗哗作响,像群山深深的呼吸,更添村庄阴森。
      
      宋家没有灯火,宋母早已休息。胡宁轻轻推了一下大gate,发现被栓住。他绕到屋后,很容易跨过院墙爬入院子,所幸里面的鸡已被宋母装入鸡笼放于屋内,否则难保不惊醒发出鸣叫。房屋后窗没有关闭,他借着微弱星光推开未关的窗扇,试了试竟发现自己身子能穿过窗子。以前他总嫌自己不够强壮,现在不由庆幸近时缺乏锻炼才保持瘦挑身材。尽管知道宋母住在另一间房,他还是小心翼翼避免发出声响。但在跳进房间时不知碰上什么,脚下传出一声脆响。他屏息不动,心跳如雷,等了一会儿没有动静才舒口气。
      
      打开电筒,屋内顿时蒙上一层灰冷黯光。胡宁找到灵位,瞟了一眼上面的两张照片,宋父倒也平常,宋明亮却像是比中午笑得更为诡异。此时窗口突然吹进一阵凉风,他想起宋母说每晚宋明亮会回来,不由打了个哆嗦,不敢再看,朝灵位拜了几拜轻声道:“阿弥陀佛,有怪莫怪!我是逼不得已,这样也是为了你和梅雨能在一起,要怪便怪你们父母和命运多舛。”他再不迟疑,伸手从灵位上取下骨灰盒,打开一看,里面的骨灰比手中骨灰盒内木灰少一点儿,他匆匆抓了几把木灰撒出窗外,使之体积相当,才把镇上买的骨灰盒放上灵位。
      
      一手抱着骨灰盒一只手攀上后窗,正准备爬出窗外,却听隔壁传来阵阵咳嗽声,然后是脚步声,他赶紧爬入床底。一会儿gate开了,一双枯瘦惨白的小脚出现在眼前,慢慢走近,在灵位前停下。耳边传来宋母声音:“亮亮,是你回来了吗?想娘了吧,娘也想你。真是个好孩子,晚晚回来看娘,其时你也别太担心娘,娘知道你在家,别提多高兴。哎呀,娘真该死,窗户也没关,可冷着你了吧。”接着双脚走开,随之传来关窗声。做完这些,宋母却不离开,又坐在床上念念叨叨。胡宁听不真切,浑身冒冷汗,屏声敛气不敢动弹丝毫。这时他想起自己手机未关,不由暗骂自己糊涂,只盼无人找他。一刻钟后,宋母声音转大而清晰,道:“亮亮,娘回去睡觉了,明天再来看你。”等双脚消失gate关上,胡宁发现自己衬衫湿透,双足因为太久不动已然麻痹。他赶紧掏出手机关闭,然后等隔壁没了声响又过十分钟才抱着骨灰盒爬出床底,然后打开窗户爬出屋子,此时他已管不了宋母是否发现窗户有异。
      
      因为这番耽搁,进村时间已超过半小时。下山后,胡宁急步跑出村子,来到路口,出租车竟然还在,想是司机为了不招人注意,车内灯光已关。他跑到车边往里一看,司机正头抵方向盘睡着。他拉gate不开,于是用力敲窗。司机惊醒叫道:“谁?”却见窗外站着一个黑糊糊人影,面目不清,以为是盗贼,立即踩油gate。
      胡宁见他就要走人,连忙叫道:“师傅,是我,快开车gate。”
      司机舒了口气,按开车gate锁,胡宁拉gate进入后座。司机道:“坐前面来。”
      胡宁只得出来坐到副驾驶位置,狐疑道:“后面怎么不能坐了?”
      司机叫他系好安全带,开动车子:“不知道你到底做什么事情,拖了这么长时间才回来。这么深更半夜的,说句不好听的话您可别生气,您要是坐后面,用刀或绳随便那么一弄,我便完了,甭想回家见老婆孩子。”
      胡宁苦笑道:“您看我像吗?”
      司机道:“不像,但你行动挺诡秘,不可不防。我不管你深更半夜去宋家村到底做什么,像电影里说的,知道别人隐私越多越危险,大家能平安回镇里便好。”
      与陌生人深夜同在偏隅山村,谁都会存防人之心,胡宁也不怪他,笑道:“师傅,您放心吧,除非遇见抢劫,我们铁定能安全回去。”

    (30)
      
      车子像把利剑割破黑色天幕朝小镇进发,道路两边景物全然不现,只能通过车灯模糊看清前方几丈路。司机害怕半途跳出持斧劫匪,胡宁不只怕劫匪,更怕如电影里演的一般出现白衣女鬼。两人默默前行没有心情开玩笑,直至看见小镇灯光才展颜。胡宁一直紧张的神经这时方得以松弛,记得打开手机。
      
      从附近道路开来的车子渐增,看着旁边来往的车子与前方灯光,胡宁只觉说不出的亲切,笑道:“师傅,恭喜您安全回来。”
      司机也笑道:“刚才半路我便想,要真有人拦车,无论是男女老少也绝不停,即使撞死人,反正没人看到。”
      胡宁知道他吹牛,不愿说破:“师傅,白天我来得匆忙,忘记订房间。您知道有什么便宜宾馆吗?条件不需要好,能住人安全点便可。”
      司机这时心情大好,许诺道:“没问题,这几年镇上经济发展厉害,出现了大小各种宾馆,服务很周全。我们这儿安全一向很好,你不必担心。”
      
      车子开进镇中心,拐几个弯后在一栋简易三层楼前停下。胡宁下车付账,向司机道谢告辞。楼前挂着一块艳红霓虹灯牌,上面竖写四字:“爱国旅舍”。这时近十二点,厅内一名女服务员已锁好gate躺在椅子上睡觉。胡宁使劲敲gate叫喊,服务员才起来极不情愿地开gate。胡宁看完价目表,要了一间最便宜的单人房。服务员见他这么吝啬,服务便大打折扣,漠然道:“这间房没热水。”胡宁道:“没关系。”省钱第一,主要目的是过夜,他本就不是爱干净之人,不在意一天洗澡与否。
      
      房间由一室一卫组成,卧室内有一张小床和一个案几,案几上放着一座旧台灯,床对面则是一台17英寸的老旧电视机;卫生间内的马桶垫因用太久且疏于清洗已是黑糊糊的。拴好gate撒了泡尿,胡宁把骨灰盒放在案几上,没有[屏蔽]服倒头便睡。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虽然旁边放骨灰盒睡觉不是件舒服事情,但一天奔波已累得够呛,他顾不得想太多便沉沉睡去。其间有女人打电话进来问是否需要按摩,他迷迷糊糊地直接挂断电话继续睡。
      
      未料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又响。他打开接听,竟然是宿舍看gate阿姨打来的,她语气急促慌张地道:“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脚步声吗?现在又响起来了,机不可失,你快下楼查看,否则很快会消失。”事情过了这么久,又以为是阿姨神经过敏耳朵出现问题,胡宁几乎快要忘记,遽然听闻脚步声再现顿时一惊,可惜偏偏人在外地不可奈何,只能答复道:“阿姨,我现在在亲戚家,离学校很远不能回去。您小心点儿,千万别出去,真是对不起。”阿姨叹道:“怎么这样!未必下次还会出现,真是可惜。你倒时想个法子把这东西赶走呀!”胡宁安慰道:“我回去便想办法。您放心吧,即便是鬼也与您无关,不会害您。”阿姨嘟囔几声,悻悻然挂断电话。
      
      这次通话让胡宁辗转反侧,过了许久才睡意重现,为了防备再被吵醒,他又关闭手机。
      
      凌晨两点的华东大学4栋413宿舍,机电系2002级(2)班的萧琪醒来尿意甚浓,这段时间他度日如年,眼见朋友一个个死去,一会儿觉得死亡很快便降临到自己身上,一会儿又认为所有死亡不过是意外与己无关,为此整天神经兮兮,上课魂不守舍几次被老师点名批评,还因用错牙刷与新搬来的董桥吵架,且本来便因305室死了两人担心董桥搬来不吉利,当天差点打起来。他害怕半夜起床,偏偏自己有半夜撒尿的习惯,无论如何改不了也憋不住,只得掀开被子走出房gate。他不敢穿过长长的走廊去厕所,只是拐个弯在楼梯下撒尿,反正天气渐暖,尿迹不到天亮便会消失。撒尿时,他头颈发麻,始终感觉背后有异似乎站着一个人,但屡次回头没有发现什么东西,便匆匆忙忙撒完跑回宿舍,待关上房gate已是浑身无力,背靠着房gate重重地喘气,过得片刻才略微心宽。然而正要[屏蔽]时,感觉寝室与往日不同,背后那东西似乎跟着进来,而且站在自己身前,他定定地盯着,眼前渐渐现出一个影子,他心胆具寒手脚皆软,呼吸急促不能说话,然后失去知觉。
      
      一觉无梦,因为晚上没有拉上窗帘,胡宁次日醒来时阳光已经铺到床上。他打开昨晚一直关闭的手机,去卫生间盥漱,因为房间便宜的缘故,里面竟无牙刷、牙膏与毛巾。他只能苦笑着含水漱口,用手捧水随便抹了把脸。正要出gate时,手机响起来,传来辛小欣焦虑的声音:“你总算开机了,今天早上又死人了。”
      胡宁大骇,以为是看gate阿姨昨晚终究耐不住好奇心出gate探询脚步声,急[屏蔽]:“是我们宿舍楼的看gate阿姨?”
      辛小欣道:“不是,是(2)班的萧琪。他拉了一张凳子坐在镜子前,右手握着一支圆珠笔,从右眼插进脑子,插得非常深,笔进去了一半。早上被发现时血已经流得一地。我看了一眼,简直惨不忍睹,脑浆从眼眶里渗出,脸扭曲变形,笔竟然还握在手里。现在他们寝室的人都被唐刚带进公共安全局接受盘问。”
      胡宁[屏蔽]:“难道唐刚怀疑他是被室友谋杀的?”他和萧琪一起打过牌和桌球,虽然谈不上要好,关系却不错,心痛之余不禁备感奇怪,董桥住305宿舍时,305室死了两人,刚搬进413室,这间宿舍又开始死人。
      辛小欣道:“现在还不知道。他们都说早上起来便发现萧琪死了,于是没有移动尸体便报警。如果是他杀,尸体被发现时gate还是从里面拴着,没有宿舍里的人帮忙,外人无法入内,413室的人肯定摆脱不了嫌疑。但这未免太奇怪,没人会在寝室这么谋害室友,这不是摆明了将嫌疑扯上身吗?如果是自杀,萧琪又没必要这么折磨自己。古怪,太古怪。”
      胡宁喃喃道:“难道又是梅雨做的?萧琪和这事有什么关系?她太过分了,我正在替她完成心愿呀。”
      辛小欣道:“我怎么知道。幸好萧琪不是我们班上的,这段时间我快疯了,不是[屏蔽]盘问,便是学校责怪我没看好同学,死的都是男生,我怎么看管?难道天天贴身保护不成!这件事情也不知何时结束。你那边怎么样,真挖坟了?”
      胡宁道:“没有,宋明亮妈妈没有埋掉他骨灰,我已经偷到。”
      辛小欣道:“那你快去南京把他骨灰葬在梅雨坟里,谁也不知这事还牵扯到谁,这么死下去太可怕了,一想起来我便睡不着觉。”
      胡宁道:“我会的,这女人报复心太强。”
      辛小欣叮嘱道:“你自己小心,别让人发现。”
      胡宁道:“放心,有了宋明亮骨灰便好办。我周一或许不能赶回去,你上课时如果没看到我,替我请假。”
      
      多耽搁一分钟便多一次死人的危险,胡宁赶紧下楼,为避免别人起疑,买了一块便宜布包藏骨灰盒。南京是个大市,经济发达,市区不可能有锄头卖,胡宁先在小镇买得一把锄头。因为镇里没有车子到南京,他只得坐公交回江市,再坐火车去南京。其间旁边乘客见他学生模样拖着把锄头,甚是惊奇,纷纷侧目,胡宁不以为许。江市离南京甚近,下午2点左右便到达,这次他找好房间,将骨灰盒和锄头放好后打车找到梅雨家。

    (31)
      
      梅雨家住市中心,小区高档雅静,附近高楼林立,环境与宋家村有月鳖之殊。胡宁按下gate铃,很快一位温雅白净的中年妇女开gate,她保养甚好皮肤细腻风韵尤存,从外表看几乎可作宋母女儿。胡宁未料两人差距一至于斯,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道:“请问梅雨家是住这儿吗?”
      她狐疑道:“我是梅雨妈妈,你是哪位?”
      胡宁再次谎称自己是梅雨同学,想拜祭梅雨。两人进屋,房间铺着红色地毯,家具一应俱全,窗明几静,装潢甚是豪华。梅母为胡宁端上茶道:“这是她死后第一次有同学过来,没想到竟是个男生,难为你没忘记梅雨。”
      胡宁想一个男孩过来难免让人怀疑,必须找个理由安稳她,便道:“伯母,不瞒您说,我喜欢梅雨。”
      梅母点头道:“这便是了。你有眼光,我们家梅雨是个好姑娘,可恨那个乡巴佬带坏了她,做出这种糊涂事,现在我出去也难抬头。”
      胡宁身边带着宋明亮的骨灰,因为忌讳不便答腔,只是点头不言。梅母外表宽良,嘴巴甚毒,又狠狠骂了一阵宋明亮及其父母才罢休。胡宁家虽比宋明亮家好,也是家境平常,对她辱骂心底很反感,却不能多言。
      她说得嘴巴干燥,呷口茶,歇了一会儿道:“既然你来了,顺便和我一起去看梅雨吧。梅雨爸爸和哥哥上班去了,他们自己开公司应酬多,指不定何时回来,不如我开车带你过去。”
      此话正和胡宁心意,人多他行动不便且易露出马脚,无人陪伴又难找到梅雨墓地。下楼后,梅母从车库内开着一辆黑色别克,载着胡宁朝墓园而去,中间她下车买了些冥物和鲜花。胡宁很是尴尬道:“真不好意思,我过于匆忙竟空手而来。”梅母微笑道:“没关系,有这份心便行。她许多同学都骂她,你没有忘记她还不怪她,我很高兴。”
      
      车子开了近一小时到达墓园。从大gate进去,一条宽阔的林荫路连着正中一座巍峨教堂。园内树木葱笼,花卉茂密,环境肃穆幽静。车子停下,两人下车踏上一条沙石小路,一会儿便到梅雨坟墓。它单独占了一块地,种植的青草鲜花环绕。梅母将花放在墓碑前,开始烧冥物,胡宁赶紧蹲下帮忙。
      
      两人默默做完,梅母抚摸梅雨照片流泪道:“同学来看你了,你真是傻,这么多男孩子竟喜欢那个混蛋,都怪妈妈从小纵容你惯了,都是妈妈的错。如果听你爸爸的话,平日严格管教你,怎么会落得这般下场。”胡宁刚才看她面容并不悲切,以为梅雨在家不受宠爱,此时见她真情流露,方知她先前只是坚忍,心底着实怨怼宋明亮所以出口恶毒。而这一切偏偏都是自己最好朋友造成的,不由心生愧疚,代莫多硕多拜了几拜。
      
      他不知说些什么以示安慰,愣愣地站在一旁。梅母泣涕片刻,回头噙泪微笑道:“不好意思,瞧我糊涂的,只顾着自己,你大老远跑过来肯定有话和梅雨说吧?要不要我走开?”
      胡宁装着腼腆不好意思道:“不必。我不用说,她应该知道我的心思。”话虽如此,不能不表示自己对梅雨的爱恋,蹲下来也“深情”地摸摸梅雨照片,尽量将语气调得伤心,装着悲恸难言的样子道:“你在下面还好吗?我很想你,会常来看你的。”心底却希望此事完毕两人再不相见。
      
      回去后梅母问他是否一起吃晚饭,他以须赶回学校为由拒绝,梅母也不坚持,临走前殷切交代他多来,他只得连连点头。离开梅家,胡宁躲在宾馆看电视,直至暮色降临才打车去墓园。
      
      到达墓园时,天已全黑。正gate有保安,他不能进入。幸好围墙只为防止野兽而设并不高伟,他走到偏僻处,将锄头勾住墙头,顺着木把手费了好一番功夫才爬上,然后跳入墓园。围墙下是种植的青草与鲜花,下面是松软泥土,因为脚落地不稳,未没受伤却跌了个狗吃屎。顾不得衣服弄脏,他肩抗锄头打着手电筒小心前进。墓园太大,且各处大都相似,虽然下午来过,胡宁还是迷路了,为此不能不冒险借着高大树木和花园遮掩,先沿小路走到与大gate连接的正路,然后努力回忆下午进来时的方向,慢慢找到梅雨之墓。令他惊喜的是,或许不相信有人会半夜翻墙进墓园的缘故,保安只是端坐gate口没有出来巡逻。
      
      因为墓园地处郊区小山上,旁边没有高楼遮挡,围墙又低,虽是春天,夜风格外冰冷肆无忌惮地呼啸袭来,近处树枝与簇花婆裟作响犹胜鬼爬;胡宁衣袂飘飘头发被吹得凌乱,只觉自己独自站立在地狱中,咆哮的是旁边躺着的无数鬼魂而非大风。他将外套拉链拉上,身子裹进衣服,似乎这样感觉温暖安稳些,颤抖着双手把手电筒正照梅雨墓碑上照片,在惨淡光亮下,她笑得格外诡异凄恻。
      
      胡宁不敢再看,低头走上前,躬身双手抱拳作揖哆嗦道:“您大人有大量,了却这桩心愿后请放过我的同学吧。我们只是学生,不懂事,做错了还望给个机会改正。我替他们向你真诚道歉,已经死了这么多人,什么气也该消了,赶快投胎去吧。”
      
      他提起锄头,往墓边最近的泥土狠狠锄下,蓦地一片飚风吹出悲壮笳声,黑黯天幕骤然亮出一个巨大窟窿,一条锯齿形闪电疾驰而下,鲜红赛过霞光,又是一支闪灼金箭在云里迅疾冲刺,转而击打远处山峰,山头、墓园和树木忽而明朗恍如白昼,忽而归入无边黑夜。接着便是豁剌剌一个响雷,粗大雨点如碎石般剧烈打在身上,胡宁睁大眼睛扫视四周,怒叫道:“我[屏蔽]怎么这么倒霉!”这时雷雨声早盖过一切声响,尘土漫天草叶乱飞,他很快便浑身湿透,冷得连打几个哆嗦,但感这夜晚说不出的冰冷沉重,压得自己浑身无力。然而因为雷雨声响,反而不如先前那般害怕。
      
      既来之则安之,好不容易进来,不管怎样必须完成任务再走。雨水倒也不是全无好处,挖土容易许多,他很快墓旁挖出一个直径窄小的深坑。看了看放在墓碑前水泥地上的骨灰盒,才想起刚才一直忘记藏好,它已被淋透,幸好有粗布紧裹,盒子外表虽也湿了,却是渗入的雨水,对里面的骨灰不构成威胁。胡宁用身体挡住雨,取出骨灰盒放入坑内,然后赶紧填上泥土,打平地面,再从近处锄出一片草地铺在上面,虽然外表凌乱青草稀疏,却因这场大雨的缘故把痕迹冲走,反而不会惹人生意。
      
      做完这一切,胡宁又连打几个喷嚏,绕到墓前道:“梅雨,对不起了!你坟墓上抹了层水泥,我能力有限,胆量甚小,实在不敢大动干戈把宋明亮的骨灰放入你棺材内,只能在旁边挖个坑埋进去。你应该不会介意吧?不管怎样,你们不过相隔半尺,也是同穴在一起了。为完成你心愿我遭了不少罪,这件事情之后请放过我的同学吧。”顿了顿又不放心地嘱咐道:“当然也别再找我,拜托了。”
      
      做完这些,他翻墙逃出墓园,找得一处山峡将铁锄远远扔出,又步行十几分钟才遇见一辆空出租车,赶紧拦下。他住的宾馆虽然便宜,到底在市区,配有空调洗浴设施。回到房间急忙脱下衣服挂起,打开空调,然后匆匆洗澡光着身子[屏蔽]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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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2)
      
      当晚那个奇怪的梦又进入胡宁睡眠。仍是女孩站在楼下对男孩哭泣,男孩冷漠地掉头走人,女孩声嘶力竭地呼喊,用力拉男孩,男孩甩开她,女孩倒地,流泪望着男孩上楼,却仍看不清楚他们的样子。这些日子胡宁常做此梦,认为是自己难忘唐妍旧情所致,不以为异,继续睡去。此后又醒来几次,感觉身体忽冷忽热,思维飘忽不定似乎不受自己控制。次日醒来,他浑身无力喉痛鼻塞,身体还是冷热不定,知道自己得了重感冒。这时已是周一,他必须尽快赶回学校上课,否则连续请假会让辛小欣为难。
      
      经过空调暖气一个晚上烘烤,散挂着的衣服已干。胡宁穿上衣服走出宾馆,其时早已雨停,头上太阳艳红,蓝天上还飘有朵朵乌云。经过一个晚上的洗涤,整座城市仍显潮湿。宾馆离火车站不远且有公交车直达,胡宁坐上公交车赶至车站,买了张时间最近的票,坐在候车室等过一个小时才踏上回去的火车。
      
      下午回到学校时,班上还没下课,金浩竟然未在,寝室空无一人。胡宁头晕脑涨,思维发出的高射炮一般不受控制,似乎变成实体飘出脑外。他不敢耽搁,立即拿了学生证慢跑去校医院。果然是重感冒,医生为他注射一针药液及开些药片,回到寝室,他因连日奔波加感冒已是筋疲力尽,吃了药躺到床上很快便迷迷糊糊睡着。醒来时天已微暗,金浩正在电脑前聚精会神地打游戏,旁边端坐一位相貌平常神情温顺的女孩,低头阅读一本摊在双腿上的书。
      胡宁呻吟道:“金浩,你到底是不是病人?”
      金浩回头笑道:“醒了?”然后打开音箱,寝室里顿时想起厮杀声。
      女孩朝胡宁微笑道:“没有吵醒你吧?我叫他别打游戏,有键盘声的,他就是不听。”
      胡宁感觉好了许多,点头回笑道:“没有吵醒我。习惯了,总算他有良心关闭音箱。金浩,人家在看书,关了声音吧。”
      女孩摇头道:“没关系的,我不看了。”她把书收起放在桌上,隐约露出“…….心理学”几个字。
      金浩双手继续操作键盘,昂头下巴指着女孩道:“她叫顾月眉。”
      顾月眉道:“你要起床吗?我出去一下。”
      胡宁微笑道:“谢谢。”
      
      女孩走出寝室,轻轻关上gate。胡宁边穿衣服边低声[屏蔽]:“女朋友?怎么不先带来让我们把把关。”
      金浩笑道:“我还没决定呢!她听说我腿崴了,一定要过来帮忙。”
      胡宁骂道:“还没决定?瞧你[屏蔽]得意样,以为自己是谁呢?”
      金浩傲然道:“当然是304室第一帅哥。”
      胡宁道:“有我在你也敢称帅哥?”
      金浩道:“你就吹吧。老实说,这女孩喜欢读书,我和她不相称。”
      胡宁摇头道:“她肯定也想到这点,既然找来便说明不在意,你也别想这么多。”
      金浩道:“我自己有主意。别光说我,你怎么走了趟亲戚精神变得这么差?”
      “晚上睡觉不小心感冒了。”胡宁穿好衣服,拿起梳子随便梳理头发,垂眉见桌上书名为《西方心理学》。他一向不喜欢读书,对这种研究类书籍更是敬而远之,懒得翻阅便打开gate。
      顾月眉进来道:“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拉着凳子坐到金浩旁边,金浩似乎对她颇为忌讳,略微挪动身子不与她接触。她脸色一黯,立即回复自然。
      胡宁暗暗摇头,道:“跟我们别客气,来这儿便是一家人。”顾月眉霁然色喜,与他聊起来,原来她就读心理学系大二,与金浩认识已有半年。胡宁见她对金浩态度温柔,料她是喜欢金浩,金浩对她态度一般,关系一直僵持着,所以不带她来寝室。他不想做电灯泡,希望给他们单独相处机会,也想了解萧琪之死,便走去413室。
      
      萧琪的室友都已回来,各自坐着,气氛冷肃,见胡宁过来打了招呼。胡宁看地上有明显冲洗过的痕迹,却仍留有一大摊淡淡血迹。他与其他两人不熟悉,谎成找董桥有事,叫他独自出来站在走廊上说话。
      胡宁道:“你在413是否住得习惯?”
      董桥愤愤道:“别提了!本来好好的,现在萧琪死了,他们俩都说我是灾星,住哪儿哪儿死人,甚至说王伟生病休学也与我有关,现在和他们根本无话可说。我[屏蔽]真倒霉!”
      胡宁想这怪不得他们,如果他寝室不是死了莫多硕,只怕也会怀疑与董桥有关,又见他主动提及萧琪之死正合己意,道:“这也太能扯了,王伟去年便已生病。要是你不介意,搬到我们寝室住。”
      董桥叹道:“我介意什么?都是同学,大家无怨无仇,死过人不是什么大事,况且其他寝室只怕不敢要我。看看情况再说吧,我要真是灾星,还想克死这两家伙。”
      胡宁道:“随便你,想什么时候过来知会哥们一声便是。对了,[屏蔽]还怀疑你们是凶手吗?”
      董桥道:“你还记得唐刚吗?就是来过几次的那高个[屏蔽]。”胡宁自然记得,点点头。
      董桥道:“那两人倒是没事,唐刚怀疑与我有关,但找不到证据只好放我走。管他们呢,反正我是问心无愧。”
      胡宁[屏蔽]:“那晚到底怎么回事?我刚巧去亲戚家,今天才回来。”
      董桥[屏蔽]:“你吃了晚饭吗?”
      胡宁摇摇头,见他突然转换话题,[屏蔽]:“不方便说?”
      董桥摇头道:“不是。肚子饿了,我们一起去吃吧,边吃边说。”
      两人各自回寝室拿了饭卡朝食堂走去。路上人多不方便,此时已是傍晚,食堂学生稀少,只剩下冷菜,他们进校三年,已习惯食堂猪食般饭菜,倒不在意,打了饭在食堂找得偏僻位置坐下。
      
      董桥用筷子挑出一块黑糊糊的肉片吞下,直接道:“学校肯定有鬼,太[屏蔽]邪了。国文、志高和多硕哪个死得不蹊跷,这次萧琪更恐怖,圆珠笔大半插进自己脑袋,整间寝室都是血,甚至流到床底下。我虽然亲眼看过国文跳楼,可至今想起还是忍不住打哆嗦,这两晚睡觉都做噩梦。”
      胡宁道:“你也相信他是自己插进脑袋的?”
      董桥道:“难道是他们俩?他们虽然令人讨厌,可没傻到在自己寝室杀人的地步,也没那胆量,而且笔上指纹只有萧琪自己的。”
      胡宁扒了几口饭进口,边嚼边含糊[屏蔽]:“他有没有做什么亏心事,让人死了还来复仇?”
      董桥道:“我刚搬进去,不怎么了解他。”
      两人皆只是普通学生,谈了片刻都像瞎子摸象毫无头绪。胡宁只得继续将萧琪之死与梅雨挂钩,这般推断虽有自欺欺人之嫌,却让他心底舒坦了些,毕竟已替梅雨完成心愿,血案很可能不会继续发生。不过为了确定,他决定晚上再探老图书馆,希望这次能与梅雨正面交流,而不是像前几次只是梦里任人宰割。
      
      机电系每周一下午各班照例开班会,胡宁没有赶上,问董桥这次林德辉说些什么。董桥道:“倒忘了正事,林德辉下午说王伟父母打电话向他求援,称王伟病情加重,治疗越来越花钱,他们家现在挺不住,希望学校帮忙。林德辉号召我们捐款,并向全校同学和社会募捐。”王伟得的是慢性[屏蔽]炎,每周必须做血透以清除血液内毒物,价格昂贵,且必须每日吃药,学校出于人道主义立场愿意报销50%医疗费,但一些珍惜药品必须自费,累计起来对全靠普通工资过活的王伟家仍是不堪重负。现在王伟唯一出路是换[屏蔽],但一直没有等到合适的[屏蔽],而且即便有[屏蔽],几十万元的手术费及疗养费对他家而言也是天文数字。
      胡宁[屏蔽]:“你们都捐了吗?”
      董桥道:“我捐了两百元,这还是攒了许久的私房钱,本来准备凑够钱买辆山地自行车,现在便当车子被偷了。其他人也大都捐了,辛小欣捐得最多是一千元,我一直以为姑娘吝啬,没想到她这么大方。但加起来不到一万元,只是杯水车薪,王伟不必几日便能花光。我们毕竟是学生,只有这么些了。”
      胡宁盘算自己原有的500元积蓄这次出去用光,只剩向金浩借的300元,饭卡里还存有一百多元,便决定捐200元,剩下的200元倘若用度缩减凑合着可熬过这个月,至于金浩的钱可等收到下个月生活费再还。300元不是小数目,他每月除去吃饭只剩一两百元,再除去零用,往往不剩百元。那500元也是多月背负铁公鸡美名才蓄得,幸好债主是金浩,倒不必急切。
      他[屏蔽]:“钱是给辛小欣吗?”
      董桥点头道:“辛小欣她们几个女生正在制作条幅,下课后可在食堂前向全校同学募捐,周末则去外面碰运气,看是否有仁慈企业家愿意拔毛。”
      两人又商谈了一会儿募捐细节,感叹王伟命运多舛,直待天已全黑才散去。

    (33)
      
      当晚胡宁在校外录像厅重看《喜剧之王》,待夜深人静方回后山老图书馆。其时缺月挂疏桐,树木一边黑暗一边银亮,漏下的斑驳细微月色随着枝叶摇摆而跳跃。因为事情顺利,夜色也比往日漂亮几分。
      
      图书馆内依旧倾颓寂静,胡宁按住心中惊慌,在二楼大厅连声呼叫梅雨和宋明亮名字,未得应答。他心急地叫道:“我知道你们一定在,要是再不出来,我便回南京取走宋明亮的骨灰。”过得片刻,他们依然不现踪影。胡宁心虚道:“你们以为我不敢?既然我开始追查,便不在乎性命!不信等着瞧,不说清楚你们不能好过。”
      
      又是无声无息,一阵强烈寒气忽地席卷而来。他冷战连连,四处张望,被莫名孤独和恐惧攫住。屋顶缺口泄漏的疏淡月色下,两个白色人影杳无声息地凭空出现,面色惨白,果然是梅雨和宋明亮。两人牵手微笑,静静地望着他。以前以为有鬼魅毕竟是推测,还存一份侥幸,现在成为现实出现,胡宁虽早有准备,不免脊梁发凉心跳如雷,
      
      梅雨见他目瞪口呆,微笑道:“你不是找我们吗?怎么不说话?”
      胡宁见她神色温和,心底踏实些许,却忍不住哆嗦道:“我想问你,赵志高、纪国文他们是不是你们杀的?”想起死了这么多人,再顾不上害怕,急声追问:“他们到底做错了什么,一定致之于死地?”
      梅雨摇头道:“赵志高、纪国文?我不认识他们呀,更不会知道他们为什么死。”
      胡宁几乎不相信自己耳朵:“难道你和这事没有一点儿关系?”
      梅雨歉然道:“那倒不是。莫多硕是我害的,让他产生幻觉,认为当时没有车辆穿越马路很是安全,又现身引诱他去街对面。他心底害怕精神恍惚,很容易相信幻觉便是现实,结果被撞身亡。整件事情和明亮没关系,至于我这么做的原因,你已知道,勿须多言。还有老张的死也可归咎于我。以前我和明亮出去约会,时常过了关gate时间才回来,他几次遇到,很是为难了我们一番,那晚他不知为何来这儿,我图好玩出现吓吓他,谁知他平日凶悍却这么胆小,甚至未听我说什么,见到我便吓死了。”
      胡宁惨然道:“老张有心脏病,你不吓他,他早晚也会被学生气死。多硕呢?为什么你死了一年半才杀他?”
      梅雨道:“我刚开始没想过找他。本来双方父母便反对我们交往,明亮虽然爱我,可见父母为自己操劳一辈子,不愿违背他们意愿,几次提出分手,我们为此吵过很多次。加上我父母阻拦,这样的爱情能持续多久?死了未尝不是一种解脱,何况莫多硕事后很懊悔,几次冒险跑到土木楼向我们道歉,我不愿见他,但已几乎原谅他了。”
      胡宁知是莫多硕做错在先,仍忍不住怒道:“那为什么还是杀了他?”
      梅雨道:“我以为从此能与明亮快乐地做对鬼[屏蔽],谁知跳楼后怎么也找不到明亮。”
      宋明亮惭愧道:“对不起,小雨,我骨灰被带回家,妈妈又舍不得我走,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想回学校找你,却不能离开家了。”
      梅雨温柔道:“没关系,这不是你的错。”
      胡宁见两人深情款款,插嘴道:“现在怎么能回学校了?梅雨骨灰被带回家,她怎么能留在学校?”
      梅雨摇头道:“我们也不知为什么。后来你把明亮骨灰葬在我身边,他便突然出现,这还得感谢你。”
      胡宁漠然道:“不用谢。还是说为什么杀多硕吧。”
      梅雨道:“我等了一天又一天,明亮还是不出现,我怕他回来找不到自己,舍不得走又图清净,便安居老图书馆。后来才知他骨灰被带回家,想到生前不能成[屏蔽],死后也不能在一起,我心里不免生恨,见不得别人恩爱,于是开始吓唬来这儿的恋人。转眼一年多过去,我想起自己每晚孤单地等待情人,又见莫多硕和女朋友相处幸福,于是更加恼恨,终于忍不住下手。事后我很后悔,明亮听说后也责备我过于莽撞心狠,却无可奈何不能让他复生。你来过几次,我不好意思见你,更怕出现吓死你,这样罪过更大。你追查他死因,我开始不以为意,直待查到我们,想起你可以帮我,于是半夜托梦叫你帮忙。”
      胡宁突然觉得不对劲:“等等,你是说你只和我见过一次?”
      梅雨茫然不解:“是的,这有什么问题?难道你见过我几次?”
      胡宁心中纷乱,说明上次差点跳楼身亡的经过,[屏蔽]:“这不是因为你?”
      梅雨道:“当然不是!我需要你帮忙,为什么杀你,这不是自寻烦恼?再说,我本来便后悔害死莫多硕,你没做什么,更不会害你。”
      胡宁心底还存一点希望:“你真的没有骗我?”
      梅雨道:“我人已死,心愿已了,既然承认害死莫多硕,倘若其他人是我杀的,也不怕承认,为什么骗你?何况你是我们的恩人。”
      
      难道还有女鬼盯上自己?胡宁未料自己如此受鬼眷顾,苦笑道:“恩人又怎样?我所做的只是便宜你们。多硕已经死了,又不能阻止其他人被害,本来以为此事至此结束,现在一切白费功夫。你知道学校还有其他鬼吗?希望你别介意‘鬼’这个称呼。”
      梅雨愧然道:“不介意,我们本来便是鬼。对不起,我不知道是否还有其他鬼。”
      胡宁诧异道:“你们不是无所不能吗?”
      梅雨轻笑道:“不是,我对自己能做什么也搞不清楚。吓唬别人和杀莫多硕也只是想试试,没想过效果如何,结果真成功了。可有时想让别人看见我,别人又偏偏看不到。以前有几个男学生很讨厌,我打算吓唬他们,他们却若无其事,必定是没有瞧见我。”
      宋明亮在一旁点头道:“比如我想从家里回学校找梅雨,就是不能离开,你葬了我骨灰后,又可以了,我也是糊里糊涂的。” 顿了顿道:“非常感谢你偷我骨灰时想得那么周到,将假骨灰盒替代,既让我和小雨从此能在一起,又不会让我妈妈伤心。只是太辛苦你了,多谢。”
      “不必谢,当我替多硕向你们赔罪吧。”胡宁看他们性情温和真诚,更想起自己玩笔仙招多硕失败的经历,心底已信了九分,[屏蔽]:“你们以后准备怎么办?”
      梅雨和宋明亮相视一笑:“心愿已了,夫复何求?我们准备离开学校,免得突然出现吓唬别人,也可离开这喧嚣之地找个安静地方生活,只有我们俩。你还有什么问的?”
      胡宁摇头道:“没有了,希望你们永远幸福。”
      梅雨微笑道:“一定会的。”
      
      看着他们渐渐消失,胡宁想起自己被当作工具使用,又懊恼又为成全他们而高兴。多硕之死总算真相大白,但志高、国文、萧琪呢?他们是罪有应得还是冤死?凶手是谁?这场杀戮到底何时终止?是否还与其他人、甚至自己有关?谁为何原因使自己几乎跳楼?是因为追查真相还是自己本身有罪?人生活在世总会做错事,哪怕是很小的一点错误都可能夺去他人生命。胡宁拉开窗帘茫然地望着山下灯光点点的学校,不知这宁静下到底蕴育了多少暗流,只盼一切早些结束。


     (34)
      
      胡宁悻悻然刚弯腰穿过后墙缺口走进学校,不料遇到朱颜。她慢慢走在路上似闲庭信步,见到他也很惊讶,[屏蔽]:“你又去老图书馆了?”
      胡宁心理烦闷,不想多说,点点头。朱颜道:“我正要去。你这次看到鬼?”
      胡宁摇头道:“世上根本无鬼,否则怎会屡次扫我们兴悭吝一现。”
      朱颜失望道:“希望不是,否则太过可惜,我一直想见见。”
      胡宁见她一个女孩三番四次夜探图书馆只为见鬼,不禁感到好笑:“别去了,一个女孩子深夜出去危险,回寝室睡觉吧。”
      朱颜点头道:“你愁眉苦脸,是否有心事?失恋了?”
      胡宁苦笑道:“有恋可失倒也幸福。”
      朱颜笑道:“总算承认自己没人要了!”
      胡宁没心思开玩笑,道:“回去吧,我送你。”
      朱颜蹙眉道:“我们见面才几分钟,你便几次催促我回去,难道我这么讨厌?”
      胡宁连忙解释道:“自然不是,你这么漂亮,月夜逢美人,不知道羡煞多少旁人,我高兴还来不及。”
      朱颜辗然啐道:“讨厌!也不知你是否说假话。如果当真不嫌弃我,能陪我聊一会儿吗?我正在烦闷,有点儿心事想找人说说。”
      胡宁点头应允,紧随她来到一处小湖旁,找得一块岩石坐下。其时淡月缺弓,南风散扫满夜春意,旁边小桥横截,竹枝苦怨呜鸣,校外山岩缥缈不尽,夜深人寂,整座学校彷佛只有两人存在。胡宁没有女友甚少在夜晚与女孩独处,虽然心无他念,旁边坐着这么一位美女,也不禁紧张难安神情局促。朱颜暗暗感到好笑,故意移动身子坐得近些,不时隐约与他手臂接触。胡宁颇不习惯不知如何是好,坐开些又怕她恼怒,以为大概她心底难受想寻求安全感,便定下心端坐不动,却不敢直视她。
      朱颜看他挺直腰杆木然端坐,知道他心神恍惚,暗暗得意自己魅力,[屏蔽]:“胡宁,你谈过恋爱吗?”
      胡宁好不容易放松自己,没想到她第一个问题便这么直接,呆了呆老实道:“没有。”
      朱颜道:“为什么不谈?我们学校美女不少。”
      胡宁不想继续谈下去,撒谎道:“就是因为美女太多,我挑花眼,不想为一棵树放弃整座森林。还是谈谈你的问题吧,不要只顾问我。”
      朱颜摇头喟叹道:“你总是言不由衷,不肯说实话。”见他有些不耐,便道:“好了,不为难你。我喜欢上一个男生,不知道怎么办。”
      胡宁忆起初次送她回宿舍的情形,当时她催他早些离开,不愿被旁人见到,原来是因有心爱的人为了避讳,心想女孩子就是磨蹭,哂然道:“这有什么想的,很简单,直接告诉他。对了,他有女朋友吗?”
      朱颜摇头道:“没有,他有心爱的人,但对方不爱他。我家境一般,人又平庸无奇,只怕说了遭他耻笑。”
      胡宁沉吟道:“那个男生条件怎么样?”
      朱颜道:“他样子嘛,我自然认为不错,可情人眼里出西施,客观上未必。他家境我也不清楚,从平日言行、爱好与习惯推测,应该是普通家庭出生。”
      胡宁嫉妒道:“妈的,他真幸运。你大可表白,你们家境相当,习性应该相近,你人又漂亮,机会甚至更大些。”
      不知什么东西扑通跃进湖里,跳珠倒溅脚下,朱颜低头轻声道:“你总是逗我开心。要是他拒绝了怎么办?”
      胡宁知道这时要给她信心,断然道:“你人这么好,而且容貌秀丽,他不是傻子,只会接受。”
      朱颜喃喃道:“是呀,他会接受的,应该会接受!好了,和你这么一聊,我心底舒坦了许多,谢谢你。”
      胡宁笑道:“给自己一点信心,你一定行的。”
      朱颜点头道:“我们回去吧?”
      胡宁[屏蔽]:“我送你吧?如果你不怕影响那位态度。”
      朱颜摇头笑道:“不必了,我自己回去,可不是怕他知道,只是想一个人走走,放心,这儿是校园很安全。”
      胡宁点点头,紧握双拳放胸前鼓励道:“去向他表白,我等着你好消息。”
      朱颜道:“别单说我,多想想自己。如果你心理烦躁,可以打手机找我聊天,这样会好些,别老装着什么都不在乎,不要以为别人看不出来。还有,多留意身边的人,不要总是傻不愣瞪的。”她看了看目瞪口呆的胡宁,咯咯笑着跑远。
      
      回去时已是凌晨1点,看gate阿姨竟然还在看电视,听得唤声开了gate。当晚,那个奇怪的梦又入他睡梦。仍是女孩哭泣,男孩冷漠走开,胡宁已经习惯,认为是日有所思单恋唐妍加上刚才朱颜的话引起,至于主角男女性别互换,或许是心底期盼有人热恋自己的缘故。但他仍是痛楚异常,上有无花之古树,下有伤心之春草。
      
      那天他下定决心向唐妍表白,打电话约她。唐妍说晚上要做功课,胡宁答应在楼下等待。傍晚他翻箱倒柜搜出最好的衣服穿上,梳好头,对着镜子悄悄练习酝酿已久的求爱言语,然后垫张纸像木偶般呆坐教学楼下水泥栏上,烟一支一支地接着抽,直至晚上10点唐妍才出现。那晚清风徐徐,天上缀满闪闪发光的星星,银河璀璨低垂犹似细碎流沙铺就。
      唐妍问找她什么事,胡宁道:“这儿说话不方便,我们去花园吧?”
      唐妍考虑片刻答应,一前一后默默走进花园挑得一处寂僻树林坐下。树下星光少,黯月彩沉树杪,唐妍说不出的朦胧与陌生,伸手可触又遥不可。他紧张茫然忘记早先背熟的话,木纳道:“恭喜你又获得奖学金。”
      唐妍淡然道:“没什么,不过是几百元钱。”
      树上飘下几片枯叶,他不知该说什么,沉默片刻,手心冒汗双脸通红,突然掏出在“石头记”买的项链道:“送给你。”
      唐妍拒绝道:“我不能收。胡宁,我们不合适。”
      他顿时懵了,试图挽回,却无法集中精神清晰表达心意,脑袋犹胜塞满沸腾浑浊的浆糊,说话颠三倒四,唠唠叨叨,只记得唐妍静静听他讲完,说道“我有了喜欢的人”便起身离开。几个月后,李文彬失恋,她走入他的生活。此后两年胡宁多次望着她袅袅婷婷地散步雨里,凄风细细,愁雨绵绵,她身边人终究不是自己。
      
      看着梦里女孩哭泣,想着唐妍,他刺骨地害怕,犹如洪荒梦魇飞来[屏蔽]击中心脏,绝望阵阵袭来,不知此生何时求得欢愉。这感觉如此清晰,让他分不清是做梦或清醒。此时他睁开眼睛,但觉室内乍暖还轻冷,窗外残月隔帘送来枯枝影,自己又是泪湿枕巾。

    (35)
      
      次日上午课余时间,胡宁交给辛小欣200元捐款。下课时辛小欣约他一起吃饭以了解周末之行情形。
      胡宁道:“先说好,我现在很穷,不是一般穷,是非常穷,不请客。”
      辛小欣撇嘴道:“没奢望你请。”
      胡宁道:“男女单独在一起,男生不请客好像过意不去,所以得先说好,免得我到时尴尬。”
      辛小欣讥诮道:“你什么时候尴尬过?别废话,我请你行吧?”
      胡宁涎脸道:“能不能去外面吃炒菜?”
      辛小欣气道:“你也好意思?”
      胡宁道:“你说的,我什么时候会不好意思?”
      
      因为辛小欣不愿做冤大头,午饭终究在食堂解决。两人找得偏僻处坐下,胡宁将这几日见闻告知。
      辛小欣感叹道:“没想到他们两家怨恨这么深。”
      胡宁点头道:“可见老祖宗说的‘gate当户对’多么正确。”
      辛小欣不以为然:“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谈gate当户对?关键是他们家长观念有问题,对对方始终存有偏见。”
      胡宁笑道:“你现在还年轻,认为爱情最重要,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为人父母的却未必,想想看,如果你当了妈妈,把一生希望寄托在女儿身上,自然希望她嫁得好人家生活无忧,最好对方人品优良家境富裕。梅雨却偏偏爱上一个农村贫困家庭儿子,而且宋明亮不是那种特别优秀、显而易见前途光明的学生,他的未来让梅雨父母不敢放心,现实与理想相差太大,难怪想不通,双方父母沟通又出现问题,更添怨恨。何况两人生长环境有云泥之别,导致习性大不相同,现在相爱可以,同居一处屋檐下却未必能够长久。”
      辛小欣讥诮道:“我还年轻?听听这口气,别忘记你不比我大。”
      胡宁道:“你没去过他们家,不知差距多大,否则会同意我的观点。我年龄的确与你相当,但成长环境不同,你从小生活优裕,不会了解平常人家子女的难处。”
      辛小欣忍无可忍,怒道:“这是什么意思?我家庭是不困难,可这不是我决定的,也不代表我不会理解别人痛苦,更不能表示我做什么都一帆风顺!如果你真这么想,我无话可说,以后你不必再搭理我,咱们大路朝天各走各边。”
      胡宁忆起她一贯平等待人不似带有色眼镜之徒,顿感失言,喃喃道:“对不起,是我说错了话。我就是一张臭嘴巴,你千万别在意。”见辛小欣怒气未消,谄笑道:“我再请你看电影以作道歉,好不?”
      辛小欣展颜道:“这还差不多!我记下了,可别耍赖。”
      胡宁断然道:“大丈夫一言既出,大出血也须驷马难追。好了,不谈这个,他们终究走到一起,没有了旁人闲言碎语,尽管在另一个世界也是幸福的。你和那位英俊[屏蔽]发展怎样?”
      辛小欣低头咬唇道:“要你管。”
      胡宁道:“不要害羞嘛!我也是关心同学未来,一片好心。”
      辛小欣道:“没这么简单吧?是不是又要我帮什么忙?”
      胡宁嘿嘿笑道:“你为什么这般冰雪聪明?什么也瞒不过你。梅雨说她只杀了多硕,那么其他人是谁杀的?倘若是鬼魅报复,肯定是在我们入校之后死的。你能否再找唐刚弄到学校这三年死亡学生名单。”
      辛小欣摇头道:“没用的!梅雨死了一年半之后才杀多硕,可见凶手可能是任何一名死亡学生。这三年单单我知道的死亡学生便达十余人,他们表面看起来未必与此事有关,你怎么确定是谁?”
      胡宁想想也是,叹道:“难道便这么算了?我有时真恨自己太笨。”
      辛小欣安慰道:“你不是神仙,什么都知道。算了吧,别再查了,小心惹祸上身,而且查到也未必能阻止对方。”
      胡宁道:“我怕此事与一些朋友扯上关系,看着他们死去终究不是幸福。”
      辛小欣道:“我也不想,可又有什么办法?”
      胡宁[屏蔽]:“你难道这么笃定自己没做错事?”
      辛小欣想了想道:“自然做过错事,但深信自己绝未害死人!你怀疑自己与此有关?”
      胡宁苦笑道:“怀疑有什么用。许多事情未必能确定,也许我们认为是小事,对别人却是致命伤害。”
      辛小欣见他忧心忡忡,劝道:“你不必挂在心上!既然我们不可得知究竟,与其担惊受怕,不如快乐地活着,死了也值得。”
      胡宁诧异道:“你平日看起来无忧无虑,不是心底无怨,而是因这想法释然?”
      辛小欣微笑道:“对你而言这重要吗?”
      胡宁以为涉及隐私她不愿深谈,自己方才过于鲁莽,便不再追问,低头吃饭。
      
      两天后的晚上,胡宁正在机电楼愁眉苦脸地画老师上午布置的汽车轴承制图作业,竟然接到唐妍电话。尽管他们存了彼此号码,唐妍从未主动打他手机,此刻必有重要缘由。她语气焦急,问得他所在,约定十分钟后在机电楼下相见。
      他早早到达楼下等待,见面后沿着校内小路边走边谈。唐妍眼睛红肿,眉梢含愁,吞吞吐吐片刻才道出缘由。原来这段时间李文彬颇为古怪,偶尔甚至故意避开她,好不容易在一起,也以各种理由早早告辞。她怀疑他心里有了别人,却苦于没有证据,直言相问怕他责怪。而胡宁天天与他住在一起,若有风吹草动必知无疑,她所以才找来。
      他们出现问题,我不是有了机会?胡宁激动异常,差点脱口而出“唐妍,我决不辜负你”。幸好现在年岁渐长,不像先前鲁莽,深知以唐妍外柔内刚性情,即便文彬薄情自己也无机会。而且真正爱她,岂能盼望她失去爱人?胡宁呀胡宁,你怎能这般卑鄙无耻,听到她心情不好,竟然只想到自己并以此为乐。他定神道:“你多心了,他绝对没有其他女孩,否则我一定会告诉你。他很爱你,不可能背叛你的感情。”
      唐妍道:“会不会是他想和前任女朋友复合?”
      胡宁断然道:“这不可能!我虽然从未见过那女孩,可知道他们交往不过一个月,绝对没有你们两年的感情深,而且当初文彬失恋时曾说梦话,似乎那个女孩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你想,文彬怎么可能选择她而放弃你?或许他这段时间心情不好,想一个人静处。男人和女人一样,每个月总有几天心情愤懑不可理喻,过了便一切无事。”
      唐妍狐疑道:“真的?他有心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胡宁语气坚定道:“这与是否有心事无关,而是莫名其妙地心烦意乱。人其实和机器一样,无论性能如何稳定也会不可避免地出现问题。我就经常这样,每到这个时候只想骂人打架,于是呆在寝室免得惹事,直至恢复正常。他这段时间之所以冷淡,肯定是怕影响你,这也是为你好,你该对他有信心。”
      唐妍听到这儿已无怀疑,霁然色喜:“那我该怎么办?”
      胡宁摇头道:“什么也不必做,男人不想被人看到软弱的一面,你只需要体谅他,表面上若无其事便好。”
      唐妍道:“是我不对,不该对他没信心。谢谢你。”
      胡宁见她释疑后秋波流转娇腮欲晕,说不出的娇艳姿媚,但觉乱刀刺心,强颜笑道:“你是我[屏蔽]子,何必客气。”
      这晚他回到教室,却再无心思画图,忽而怕唐妍失恋,忽而禁不住盼李文彬当真出轨,最后提起画板干脆早早回到寝室睡觉。但又如何能睡着,等李文彬回来偷偷观察他神情并无异常,不由暗暗失望。但怕他误会,终究不敢询问唐妍所谈是否为真。


    .

    (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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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6)
      
      此后两星期机电系02级(1)班同学一直忙碌为王伟筹款。女生制作了许多书写“请帮帮我们的同学”的条幅,还有贴了红心剪纸的“爱心箱”。大家每日下课后轮流在食堂外路边挂起条幅,手提“爱心箱”向过往同学筹款,辛小欣和林德辉则向学校求援,希望学校负担王伟更多医疗费用。
      
      胡宁认识校报副总编,想在校报上发文求助。对方是中文系大三学生,为难道:“大家是哥们才说的,我表面上是副总编,实际没什么决策权,顶上那位才能决定过于尽责。要不我帮你引见,你求求他?这人很好面子,喜欢别人拍马屁,你说话尽量谦卑些。”
      胡宁早闻其大名:“听说他经常借工作之便泡漂亮学妹,真的吗?”
      副总编道:“真假我不便说,不过他三年换了四个女朋友是事实,而且全是校报里的师妹。”
      胡宁笑道:“我明白了。”他灵机一动,找到辛小欣,告诉她想求助校报,辛小欣大表赞同。胡宁道:“那你跟我一起去。”
      辛小欣见他贼嘻嘻的,顿生警觉:“你嘴巴不是挺能说吗?这么点儿事还用得着我?”
      “有时嘴巴不管用。”胡宁只得吐露计划:“我想来想去,只有你这个班级第一美女出马才管用,为了王伟,你就再施展一次美人计吧。”
      辛小欣虽知他是找不到别人才这么说,心底仍是高兴,笑道:“你是不是欺负我惯了,找我总是没好事。我试试,如果没效果可别又改口怨我难看。”
      胡宁发誓道:“我眼睛和审美观正常得很,什么时候说过你难看?”
      辛小欣道:“你自己心底清楚。”
      
      辛小欣找到校报总编万童,此人果然一副道貌岸然大公无私模样,说校报版面有限,需要帮助的学生太多,不能破例。辛小欣便大谈仰慕已久,赞扬他文笔了得,并列举几篇文章为例,一一分析夸耀精妙之处,然后目送秋波道:“如果真是没版面便算了,大家依旧可做朋友。我平常很喜欢写文章,可怎么也写不好,以后有不明白之处,不知道能否请教?”
      万童看她容貌秀美态柔语软,连声答应,并臧否名家大谈写作技巧:“女作家因为生理与心理特性,写出的作品大都忧伤,但品类大不相同,我简单举几个例子说明吧。中国好的女作家有萧红、张爱龄、冰心和现代的王安忆、池莉。冰心作品无时无处不氤氲纯真与爱,但正因如此,她的作品只适宜孩子阅读,又因想象力匮乏,大大减少如童话一般的传世性;张爱龄是个天才,对文字具有旁人无法企及的天赋,且将古典小说讲究修辞造句及婉约、沉静的气质,很好地与西方小说技巧进行了融合,但又因具备天才特有的孤僻性情与洞悉世事,导致她过于刻薄,不能大成;萧红比较特殊,她际遇悲苦,饱经颠沛流离与家庭破碎、丧儿之苦,作品具备强烈的悲剧意蕴,不像其他女作家那般仅囿于两性关系与一己之怨,始终带着悲怜之心表达命运悲苦;池莉嘛,她的作品过于世俗化,说什么是‘新写实主义’,但文学毕竟不同于生活,倘若像照相一般原原本本地描摹生活,则失之于淡乏,又因受市场影响,写得越来越像电视剧本;王安忆是中国现代最有才华的作家,可从代表作《长恨歌》能看出,她更应该写散文而非小说。外国还有几名不错的女作家,比如杜拉斯和尤瑟纳尔。杜拉斯可千万别学,她的优秀小说几乎全带着自传性质,她酗酒、孤独、愤懑,遭遇坎坷,将自己内心[屏蔽]与痛苦隐忍地表述;而尤瑟纳尔几乎脱离了女性气质,除非功底深厚性情坚韧,精美简约与历史沧桑感难于模仿。至于现代安妮宝贝、卫慧等美女作家之流,呵呵,她们只沉溺和沾沾自喜于自己的内心幽怨,纯粹是个人情感与欲望的发泄,或故作深沉地绝望颓靡,或以示情调阴郁不羁,纯粹是垃圾。”
      辛小欣伪装听得津津有味,不时插话询问不明之处:“那么我该怎么办?”
      万童道:“具体技巧必须靠平日大量阅读比较以积累,远非一日之功,更不是别人所能道破,只可意会不可言谈。可是要注意一点,女性写作时往往写着写着便不能自已,被自己笔下故事感动不能收敛,恨不得将所有感情一吐为快,殊不知这犯了大忌。写作讲究隐忍,即胸有千言笔下少词,否则便易流于世俗,你是痛快了,读者却以为滥情,万不可图一己之快而损他人之畅。一句话,写作讲究‘多读深思少写’。”
      辛小欣从不写作,不知对方所言是否正确,但见他口若悬河神采飞扬,心想此人能连换女友不是全无道理。十几分钟后,万童口干舌燥,略显疲倦:“你把手机号码留下来吧,有空我们再多谈谈。至于刊登求助文章之事,我会尽早安排,一定让你满意。”
      辛小欣现出仰慕神态:“想不到你除了文章写得好,人也这么好。真的好高兴认识你。”
      万童微笑道:“帮助同学义不容辞!晚上有空吗?我们一起吃饭,你顺便把王伟资料拿来,我安排记者写篇文章,明天便刊登。”
      辛小欣兴奋道:“好呀!不过还有点儿事情请你帮忙,我们想向一些企业求助,他们肯定不会白白给钱,所以希望你帮忙在校报上公布一次捐款企业名单,也算替他们做广告,这样好办些。”
      万童沉吟片刻道:“这是免费替企业做广告,我现在不能决定,必须和管校报的老师商量,免得他们认为我拿了钱。不过你放心,这是做好事,问题大概不大。”
      辛小欣道:“你把校报办得这么好,老师非常信任你,我想问题不大。”
      万童志酬意满道:“这是当然。晚上7点我们在校gate口见,去外面边吃饭边谈。”
      
      当晚共餐时万童说老师已同意辛小欣的建议,其间几次想摸她手,辛小欣心底厌恶,却因需要帮忙不敢表露,装着心底愿意只因害羞而避开,喜得万童抓耳挠鳃,以为肥肉不久即可入口。
      
      回到寝室辛小欣难耐怒气,立即打电话狠狠骂胡宁。胡宁当时已躺在床上,不得不披件衣服起床接听,不敢反驳,安安静静地听她骂了十余分钟,然后才好言好语劝慰她忍耐。挂了电话,他揉揉耳朵叹道:“真是个母夜叉。”
    顶端 Posted: 2007-06-19 22:50 | [4 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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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7)
      
      自上次分别,辛小欣屡次再受唐刚约请。对方是公共机关工作人员年纪轻轻便事业有成,又体貌俊伟盛情殷殷爱心切切,她颇为感动,想起筹款之事他或可帮忙,便答应见面。这次换了地方,在咖啡厅相见。点了一杯咖啡与几样小食,辛小欣不好意思开口,便谈起筹款遇万童之事,气笑道:“他倒有几分才学,可惜私生活不大检点。最可恨是胡宁,每次找我必无好事,也不知道‘客气’二字。”
      唐刚是聪明人,立即领会她来意,暗叹:“你何尝不是需要帮忙才想起我。” 看她忽而语笑嫣然,忽而轻嗔薄怒,色胜春晓之花,隐隐又为有机会效劳她而欣喜。听到胡宁名字,觉得有些耳熟:“我第一次因为赵志高之死去你们学校,询问过一名男生,他解释是因考试抄袭而与赵志高发生争执,是这人吗?”
      辛小欣当时也在旁边,笑道:“就是他,亏你还记得。”
      唐刚道:“他考试凭借抄袭过关还不以为意,一副惫懒顽劣的模样,我对这种学生一向讨厌,所以有些印象。他既然这么可恨,你就不必再搭理。”其实他记得胡宁除了上述缘由,还因当时辛小欣和胡宁颇为亲近,尽管认为对方无法与己相比,他仍隐隐不安。而劝她疏离胡宁,是为彻底解决心头之患,也是借机试探。
      辛小欣以为他不过担心自己:“他只是学习不用功,不是什么坏学生。”
      唐刚是过来人,心底顿时凉了一半,知道女孩喜欢逆世而行,不能再诋毁胡宁,否则只会适得其反无事变成有情,而夸他殊非己意,转移话题道:“别谈这个了。我想在警局为王伟筹款,你看怎么样?”
      辛小欣赴约目的便是为此,高兴道:“当然可以了。”想他这般体贴解决自己难开口之事,感激道:“你别强迫自己下属,免得别人抱怨对你工作不利,能筹到多少是多少。”
      唐刚见她担心自己,欣喜道:“放心吧,我有分寸,一周后送钱过来。”又想起办的几件案子,交代道:“市里一些舞厅最近有[屏蔽]交易,还有一批流氓以药迷倒异性作案,你和同学出去务须小心,千万别喝陌生人给的酒水。”
      辛小欣点头道:“我不去校外舞厅,不过会交代一些女同学注意。”又聊片刻,天色已晚,她起身告辞,因为咖啡厅离学校有些远她是坐公交车过来,这次没有拒绝唐刚开车送回。
      
      次日唐刚上班即向同事说明缘由筹款,怕为难下属交代道:“大家自愿,千万别勉强,否则有悖于做好事的初衷。”话虽如此,每名下属皆是踊跃捐献,比较其他部gate同事,平均每人捐款最多。这是一片好意,唐刚不便拒绝统统笑纳,共筹得3万元。其间自然少不了被知情人取笑,他不以为意。
      
      辛小欣等人同时也向校企以及素日便爱惜名声的知名企业求助,承诺登校报感谢。尽管如此,愿伸援手的企业寥寥,同学们不能不三番四次登gate,直至对方不堪其扰答应。
      
      这天辛小欣要胡宁陪伴去一位师兄处拿钱,师兄四[屏蔽]毕业即自办广告公司创业,虽然家业不大,但心地很好捐了1万元。师兄公司规模甚小,办公室地处近郊,两人回来时抄近路,步入一条无名小道。居民占据道路两边作菜市场,行人几乎摩肩接踵,偏偏自行车、摩托车和运送蔬菜的黄鱼车又不时经过,小路很是拥挤。在一处菜摊前为躲闪一辆摩托车,辛小欣不慎扭伤脚。而小路不通机动车,前方路口方有出租车,她开始咬牙坚持自己步行,几分钟后胡宁看她额头冒汗显然甚是痛楚,忍不住道:“别死扛了,我背你。”
      辛小欣感觉每动一次脚踝便如刀割,只得答应,羞道:“万一被人看到怎么办?”
      胡宁讥笑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顾及面子,而且这儿怎会遇到熟人。到了车上我立即打电话叫唐妍过来帮忙,车子停在校gate口后可由她送你回寝室,不会被同学看到,行了吧?”弯腰弓背做好准备,催促道:“别磨磨蹭蹭,是不是想我抱你出去?”
      “不要!”辛小欣吓得大叫一声,垂首赧然道:“你等会儿。”
      胡宁道:“快点,否则我走了,你小心被人拐卖!”见她神态腼腆正拉起外套拉链,才想起她外套下不过一件粉红薄纱衬衣,心底不禁扑通乱跳,但话已出口不能收回。
      还好穿了牛仔裤而非裙子,不然羞死人了。辛小欣暗自庆幸,整理完毕衣服,轻声道“我上来了”扑上他后背。胡宁伸出手,不想碰到她臀部,大吃一惊,双手不敢再动垂下行走。辛小欣双手勾他脖子支持不住渐渐下坠,又不敢出声。胡宁也感觉到了,不得已胆战心惊地伸手托她双腿。虽有外套和裤子遮挡,仍感觉到她的体温与柔软,他从未与异性紧密如斯,紧张之下走路摇摇晃晃,加上不时寻找空挡穿过路人,几次差点摔倒。
      我定力怎么这般差?为抛弃杂念及自我安慰,他无话找话:“喂,你该减肥了,这么重。”
      辛小欣本来羞得不敢言语,听得这话甚是恼怒,一时忘记羞怯扭动身子道:“我是胖而且难看,行了吧?现在便下去,免得累坏你。放我下去!”
      胡宁自然不敢当真放下她,否则不免遭遇更大责骂,陪笑道:“大小姐,求求你别动了!是我力气太小说错话,你一点儿也不胖。”
      辛小欣哼道:“这还差不多。”说罢又不自信起来:难道我真的很胖?现在每天早上都秤,体重没有增加呀!糟糕,或许是春节吃太多寒假时变胖的!上学期放假时忘记秤了,不知胖了多少?不会的,一定不会!这人就爱胡说八道,也不知道他多重?她望着胡宁背脊,脸悄悄贴上,又赶紧抬起,但觉脸庞发烫心跳如雷。
      行得片刻,胡宁发现她没了动静,招呼几声没听到回音,以为她过于痛楚昏厥过去,大骇道:“你没事吧?别吓我。”忽觉头颈一阵痒痒,勉强回头一望,辛小欣噗哧一笑,继续吹着热气。胡宁知她无大碍,心下宽慰:“这时候还调皮。”
      
      几分钟后到达路口,胡宁拦得一辆出租车,将她小心放进后座。行至学校gate口,胡宁背她下来,立即打电话给唐妍。不一会儿,唐妍和另一名女生过来,轮流背她回寝室。路上辛小欣还担心唐妍盘问她怎么上下车,想好一大堆理由,岂知两女并不发问,只是嘴角含坏笑,她心虚之下更是着急,想解释又不便主动开口,否则越描越黑,只能将满腔怒气发泄在胡宁身上,不停骂他办事不利没筹到多少钱。胡宁莫名其妙地受此责备,委屈叹道:“我是男的,自然比不过你们这副娇怯怯惹人心疼模样。”
      
      忙碌一阵后,学校终于答应增添报销比例至80%。大约现代人看多生死离别,师生捐助并不积极,不过4万元,几家企业抵不住学生每日拜访终于捐9万元,所有钱款累加约计18万元。慢性[屏蔽]炎医疗期极长,这些钱远远不够然而聊胜于无。其间万童几次约辛小欣,她偶尔应约钓足对方胃口,待事情办好想到终于不必再受[屏蔽]扰,不禁长舒一口气。
    (38)
      
      这晚304室三人躺在床上评点美女同学与老师,瞎吹一段时间,口干舌燥甚是无聊。胡宁想看会儿武侠小说培育困意,然而李文彬几乎不看更不借阅,金浩腿脚已好将小说还给书店。
      胡宁叫道:“实在太无聊,你们随便给我什么闲书,只要有趣点儿。”
      金浩笑道:“上次月眉忘记带课本回去,你要不要?”
      胡宁叹道:“拿过来瞅瞅,文科课本总比我们的课本有趣。”
      金浩将《西方心理学》仍过去。胡宁接住,[屏蔽]:“最近她怎么不来?”
      金浩嘀咕道:“我脚好了,叫她别再来。”
      李文彬插嘴道:“到时别后悔莫及。”
      金浩道:“哥们走哪儿不是美女围绕?从不担心这个。”
      
      嬉闹片刻,胡宁累了翻开《西方心理学》,扉页上竟然是一句词:“闻琴解佩神仙侣,挽断罗衣留不住”,字迹娟秀轻逸,显然是女子以钢笔所书。他读书甚少,却认得这是晏殊之作,偶然在武侠小说里看过,后面一句是“劝君莫作独醒人,烂醉花间应有数”,当时便想起唐妍。金浩笑他痴傻,他却觉得这词很是贴心,心动神摇念叨了几遍,竟然记住。此时又见,对顾月眉顿生戚戚相怜之感,暗暗感叹:她绝非忘记,而是故意留下书让金浩看到。他问金浩是否翻过书,金浩语气迷糊道:“没,这种书有什么翻的。别再吵,我要睡觉。”
      翻阅几页,无非是西方心理学发展历程、流派、学术观点等,他兴致索然打算扔还金浩,随手间翻到《催眠》一章,简略论及催眠特征:
      
      倘若被催眠,人可能出现幻听、幻视现象,甚至对此深信不疑。比如他其实身处房间,只要催眠师指令其在游泳池,他便作出游泳动作;如果催眠师指着一颗玻璃球说:“这是一颗价值连城的钻石,光彩夺目,看着它会觉得眼睛刺痛。”被催眠者盯着玻璃球,便会产生眼睛麻刺的感觉。还可依照指令将电脑看成纸盒,或将臭味闻成香味,甚至抛却现实生活形成的道德约束。一般情况下,人们不会做出社会道德准则外的事情,比如杀人、[屏蔽]。但在催眠状态下,心理抑制和道德约束被解除,极可能根据催眠师的指令去做,如当众[屏蔽],施暴别人等。而且催眠师不仅可以指导被催眠者当时的心理活动,还可影响对方事后行为。最常见的是告诉对方“不记得其间发生的一切”,这样被催眠者清醒后会完全缺失催眠状态的记忆。
      当然,催眠师不能完全控制人的思想与行为。美国知名催眠大师戴维·艾尔曼认为催眠便是“跳过人的批判意志,进入到一个选择性思考状态”,即人是可以自主选择的。在催眠状态中,被催眠者不会完全丧失自主意识,他仍然把握自我决定权,催眠师只能“建议”他如何做不能强迫,他可自主地选择遵从或违背,只有选择遵从时才听从指令。比如面对老烟枪,催眠师“戒烟”指令几乎都会失败,对被催眠者来说,戒烟是不能容忍的,所以不接受指令。因此大家不必担心自己会被催眠师完全控制,否则世界上戒烟成功率可达100%,不必通过自我抑止与药物治疗了。只有当事者存在做某件事的“意愿”,催眠师才能成功。换句话说,所有的催眠都是“自我催眠”,催眠师不过从旁“建议”,起着推波助澜的效果,至于怎样做有何效果,都是被催眠者告诉自己的。
      
      胡宁心跳如雷手抖足颤,他看过一些催眠电影,以为过于夸张一笑了之,从未往这方面想,这时再次读到却是字字惊心,久久未解的困惑如被一道闪电霹裂。难道自己一直在走弯路,纪国文、赵志高、萧琪等人的死根本不是鬼魂作祟,而是人为谋杀?尽管书里说被催眠者依旧拥有自主权,但他若因某种缘故相信了催眠师的指令呢?比如纪国文,因为没有及时发现赵志高之死而深感内疚,加上感情失败女友离弃,心底肯定闪过自杀念头,这时只要催眠师乘虚而入,跳楼自杀并非异常。果真如此,那么到底是谁想要他们的命?若从便于接触的角度讲,董桥最有可能,他与纪国文、赵志高和萧琪都同住过,具有非常充分的时间与机会进行催眠,可他非睚眦必报之人,且平日与纪国文非常要好,即便两人生隙,也不会闹到杀人的地步,何况萧琪几乎与他素无往来,不过同住了一个月,没有杀他的理由。退一万步讲,即便他想杀这三人,他有这能力吗?会这么明目张胆地杀室友且对唐刚怀疑如此心怀坦荡吗?胡宁想到这儿不由鄙视自己,忖道:“胡宁呀胡宁,他可是你的要好同学,你怎会产生这种肮脏念头?”
      
      如果不是董桥,凶手便不能在纪国文等人死亡当晚接触他们,换句话说,他必须在事前预先进行催眠,待到某个特定时刻,受某个场景促使,催眠发生作用,他们于是自杀。这样的例子在许多电影里出现过,但书里没有记载催眠是否具备这种效能,影视作品毕竟不能深信,必须问从事心理学研究的人才能确认,而他只认识顾月眉。
      
      胡宁按耐心中激动,轻声叫唤金浩。金浩此时刚入睡,闻声惊醒[屏蔽]:“天呀!到底什么事?这么晚了不能明天再说。”
      胡宁道:“人都醒了,还等什么明天。你明天能否叫月眉过来一趟,我对心理学比较感兴趣,有些疑问想请教。”
      金浩叹道:“就这点屁事?行了,我明天问她是否有空。平时读书也没见你有这般钻研精神。对了,帅哥,明天她过来的晚饭你可否报销?”
      胡宁骂道:“去死!别说是因为我才叫她来,这样太伤人家心。”
    (39)
      
      大概很欣喜金浩主动邀请,顾月眉次日下课便早早过来。李文彬和唐妍关系似乎好转,至少在外人看来亲密如初,单独出去吃饭了。胡宁等人在寝室边吃边聊,吃完饭金浩玩起游戏,过了一会儿道:“我剩余点数快没了,去问问别人是否有卡借。”
      待他走后,胡宁假装不经意[屏蔽]:“月眉,这几天我看了那本《西方心理学》,觉得你们专业实在有意思,像看小说一样,不像我们整天和机器、图标、数字打交道。”
      顾月眉道:“日久生厌,天天对着它也没多大意思,不过确实比你们好点儿。”
      胡宁[屏蔽]:“以前看电影,常有催眠师暗暗催眠别人,对方却无感觉,生活与平常一样,只有等机会一到才会按指令做,是真是假?”
      顾月眉笑道:“其实我才学专业课程不久,对这个不大了解,也就平时看了一点相关书籍。就目前读的书看,这种案例倒没提过,但不是说不可能,功力高深的催眠师应该可以做到。说到底,催眠和人的潜意识有关,比如催眠师指令他人说‘以后想死便别犹豫,生活多么痛苦,死亡能脱离这一切享受永恒极乐’,哪天当事人想死了,受此影响潜意识被激发和鼓励,应该自杀几率会更搞些,至于是否肯定自杀,我可不知道。”
      
      这话印证了自己想法,胡宁暗喜笑道:“看来我以后得少和你们心理系女生接触,万一她恼了对我进行催眠,那就完蛋了。”
      顾月眉道:“心理学支派复杂,一时半会儿说不清,但绝不等于催眠,催眠只是精神分析心理学家在心理治疗过程中使用的一种方法。不是每个心理学家都懂催眠,术业有专攻,成为催眠师哪儿这么容易,需要多年苦学和[屏蔽],拿我们学校这些教授来说,能够轻度催眠别人就算不错了,估计只能像电视上演的那样,教别人放松再放松。”
      胡宁想董桥每日游手好闲,断无精通催眠之理,这更排除他的嫌疑:“催眠师是否可以催眠任何人?是不是意志力弱的人更难被催眠?”
      顾月眉笑道:“我不大了解催眠,不过既然你问到,我就自己所知回答,错了别见怪。催眠和意志力或智商基本上没有关系,比方说智商太低的人不明白催眠师的暗语,怎么被催眠?催眠大都和专注程度,或者说一个人的态度和期望密切联系。但凡相信催眠并积极配合的人,又信赖催眠师,他便容易很好地配合接受暗示并催眠成功。呵呵,可以说这也是心诚则灵。如果一个人对某件事情过于关心,或者极想得到这件东西,那么他也很容易被催眠。俗话说‘贪婪容易蒙蔽双眼’和‘无欲则刚’,不是没道理。当然,意志力强的人被催眠后自主意识更强,催眠师比较难控制或迷惑他。其实,催眠和见鬼是一个道理。”
      
      胡宁顿感意外,[屏蔽]:“为什么这么说?你相信鬼?”
      顾月眉道:“以前不信,后来便慢慢信了。《易经》认为任何事物都由阴阳两种物质组成,就连唯物论也认为事物由正反两面组成,而这是早经证明的正确哲学观点。空间是一种特殊物质,必定也由阴阳空间组成。所以,空间不仅有活人生存的可见的阳性空间,应该还有我们看不到的死人生活的阴间。而且人本身也分阴阳,肉体为阳,精神为阴。美国一名科学家曾做过一个实验,他把一名即将咽气的肺病患者移放到一架非常灵敏的光束天平上,发现病人死亡刹那体重减轻了二十多克,此后又对几名临危病人进行验证,发现这些病人死去的瞬间体重都减轻了,而狗死时没有失去任何重量。狗是没有思想的,这说明人的意识具备重量是一种物质。而按照俄罗斯科学家罗蒙诺索夫的“物质不灭定律”,精神即便在人死后,也不会消失。那么它生活在哪儿呢?只能是阴间。”
      胡宁点头道:“说得好,我也信鬼。你刚才说催眠和见鬼是一个道理,这话怎么讲?”
      顾月眉道:“我以前看过一本书,里面按照《易经》理论,认为阳间和阴间也相对分阴阳,比如阳间我们有清醒和睡眠状态。作者认为整个世界大概由四维空间组成,阳间分阴阳有第一、二空间,阴间包括第三、四空间,人清醒具备显意识时处于第一空间,睡眠状态的思维或者潜意识处于第二空间。阴间比较复杂,简单地说,可见的鬼处于第三空间,不可见、完全与阳间没有联系的死者灵魂则处于第四空间。一个人死后,如果对阳间眷恋不舍,比如认为自己冤死想复仇或者想报恩与留恋家人,他的灵魂便不想进入第四空间,而会处于第三空间,其他灵魂按自然法则都直接进入第四空间,并按阴性空间的法则继续轮回或升级,便是我们说的重新投胎做人。
      思维空间中,第一空间无法看到第三、四空间,只有第二、三空间具备可通性,但毕竟阴阳有别,相见甚难。为什么有人甚至白天还能见鬼呢?如果你相信鬼,愿意见鬼甚至很想见鬼,而鬼又想让你看到,那么你的潜意识强大作用和鬼的主动配合下形成共振,两者结合威力大增,第二、三维空间相互通灵,人便能见到鬼了。所以见鬼不一定要在晚上,白天难见鬼只不过是此时人的显意识过强,意识几乎完全处于第一空间,晚上或睡眠状态时,人的潜意识和睡眠意识则占据了主导,意识大都处于第二空间,加上人对黑夜莫名恐惧,总想到鬼,这时见鬼的意识增强,自然见鬼的几率也大。所以说到底,见鬼和催眠是一个道理,‘信则灵,不信则不灵’,只要你不相信鬼,不想到鬼,那么你永远处于第一空间,即便鬼如何想让你看到,你也无法看到。不过说到底,又有几人能做到这点?”
      胡宁听得目瞪口呆,连连点头。
      顾月眉接着道:“这种四维空间分法也能解释催眠。所谓催眠,就是把人的显意识导入潜意识,这时即便人还具备自主性,但明显降低许多,不能作出缜密分析与判断,很容易被催眠师的暗语迷惑,听从指令。当把人在催眠过程中产生的思维调入第一空间,那么他对催眠活动便会有完全的记忆;如果压入第二空间,人在正常状态即处于显意识状态,很难获知潜意识里的内容,无法感知催眠过程,清醒后无记忆。而鬼控制一个人的行为,其实也是一种催眠,利用自己的思维占据或者主导人的意识。催眠不是能绝对成功的,所以,有时鬼能控制人,有时不能,这由双方互动性决定。比如说鬼复仇,鬼自然是极力想让对方看到自己,而人呢,因为恐惧或者心虚,经常想起自己害死的人可能变成鬼,显意识大大降低,比较常人鬼便更容易控制对方。”

      梅雨和宋明亮相互留恋恋恋不舍尘世,所以处于第三空间成了鬼?至于宋明亮无法离开家,很可能是宋母挽留意识太强,作用力太大,加上宋明亮本也不舍,以至于他无法回去找梅雨。而梅雨有时想吓唬学生却无法让对方看到,则是对方根本不相信有鬼。胡宁深以为然,那段时间自己整天想的便是鬼,难怪容易被控制差点跳楼。
      顾月眉道:“其实只要你不再想,不再相信,对方对你便[屏蔽]为力。”
      胡宁忖道:“发展到这地步怎么可能做到不想不信,现在是我[屏蔽]为力。”
      顾月眉突然神秘一笑,[屏蔽]:“说到催眠,你知道江省催眠最厉害的人是谁吗?”
      胡宁道:“当然是你们系里那些教授。”
      顾月眉摇头道:“你又把催眠和心理学混为一谈。我们系教授研究心理学确实全省最好,催眠术最厉害的却不是他们,你绝对想不到,竟然是付谊老师!”
      胡宁大骇道:“这怎么可能,他可是医学院副教授。”
      顾月眉道:“这是我们系[屏蔽]一天上课时突然说的。他和付老师当年被学校一起送到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深造,虽然专攻心理学,但属于马斯洛、罗杰斯的‘人本主义’学派,关注人性及其价值与需要。付老师在闲暇之余则拜一位知名催眠师gate下,潜心钻研催眠。回国后付老师从未催眠过谁,也否认自己催眠厉害,所以你们外系人不知道。[屏蔽]和他在国外合租房子朝夕相处几年,那是什么交情,彼此知根知底,而且[屏蔽]从不轻易夸奖人,这件事情肯定错不了。”
      
      这时金浩回来,顾月眉问他怎么出去这么长时间。金浩叹道:“向这些小子借钱容易借卡难,我去四楼(2)班才借到。”
      顾月眉走后,胡宁道:“这女孩的确喜欢看书,你怎么认识的?”
      金浩道:“保密。现在你知道我的难处吧,她整天捧着书本,我怀疑学校旁边书店内所有书都没逃过她眼睛。在她面前我几乎是个傻子,除了玩游戏,其他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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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0)
      
      先前以为一系列凶案是催眠师行凶,现在听得这一席话,鬼魅作祟又变得可能。抑或两者共同作用?胡宁无法确定,但不管是人是鬼,他绝不愿袖手旁观,让纪国文他们白死,未知地等待别人决定自己与同学的命运。
      
      如果是人为,谁最有可能是凶手?胡宁知道付谊是催眠高手后,不禁将目光转向玲玲和付谊,原来[屏蔽]的怀疑再次升起。纪、赵二人有一个共同特点,即都想得到玲玲。纪国文想继续恋爱关系,赵志高则想发展成恋爱关系,皆遭拒绝。两人纠缠过玲玲,然后突然死亡,而玲玲的情人付谊是江市最优秀催眠师,这不能不说过于巧合了。尽管胡宁一度认为付谊条件优异只是玩弄玲玲,但毕竟是推测,爱情魔力往往体现在旁人无法理解的选择上,付谊未必没有为她和自己除去麻烦的决心。而且他去寺庙求签过于异常,很难想象一个掌握病人命运、受过西方顶尖学府熏陶的医生会信佛,唯一的解释便是他心虚,人在心虚之下往往会表现异常。
      
      至于萧琪,胡宁向他室友询问过。那两人性情狭谨与萧琪不合,平日并无深交,只知萧琪没有女友,不知道他是否有喜欢的女人。董桥则是搬入413室不久,更不了解,只是透露萧琪来过305室几次找赵志高、纪国文。萧琪性格散朗,与纪国文相交很是平常,但与赵志高的内向孤僻不同,两人走到一起令人颇为惊讶,必有重大缘由,极可能便是因为共同的爱人铃铃。尽管未得证据佐证萧琪追求玲玲,可能只是别人不知道而已,不能证明他完全与玲玲无关
      
      “如此也可解释自己跳楼之事。上次在他家吃饭我睡了一段时间,对方有充足的时间催眠我,说不定那段悦耳琴声便是催眠曲,妈的,我当初还不懂装懂愚蠢地叫好。幸好自己命大被金浩及时发觉,否则结果只会和纪国文一般脑浆迸裂。”胡宁忆起当时情景兀自心惊暗道侥幸:“胡宁呀胡宁,你怎会如此好奇与贪吃!人家房子壮丽关你屁事,听到邀请你怎么不知道客气!非得屁颠屁颠地跟过去瞧瞧,结果惹下这天大麻烦,现在好了,也不知道这催眠几时会再发作。为了一顿饭,命运掌握在了别人手里。”那次跳楼经历彷佛一个咒语,尽管没有再现,他实在没有把握从此无事。可以这么说,先前他追查众人死因是为别人,后来则更多是为了自己。
      
      想通这些关节,鬼魅作祟可能性便小了许多。如果凶手真是付谊,他也无可奈何,警方已确定纪国文三人皆是自杀,不会相信自己推断。唯一办法是在付谊再次动手时抓住他,这样才有充足证据。而要做到这点,必须知道他下一个目标,等待他出手,或者干脆自己主动接近他,待正面接触时在身上安装录音笔,再引诱他动手,录下他催眠时的话语。比较第一种方法的不确定性与未知性,第二种方法最直接简单,尽管这很危险。可他管不了这么多了,自己已被催眠一次,不怕再来一次。而且顾月眉说过,意志力强的人即便被催眠也有强大的抵抗指令与自主能力,自己心存戒备应该有脱身机会。当然,最好是没有被催眠便能得到付谊杀人的证据。如此首先要接近玲玲,她若不露口风,便假装追求她,像纪国文等人般尽力惹她和付谊恼怒起杀心,以人赃俱获。
      
      主意打定,次日早上胡宁将封窗木条拆除。李文彬和金浩惊讶地问原因,他道:“如果对方真要我死,我肯定逃不了,不是跳楼便是其他死法,与其像萧琪一般圆珠笔插进自己眼睛,不如跳楼来得干脆。我还想死时保全自己英俊的面容。”
      当晚他找到玲玲,以上次打她男友想道歉为由请吃饭。
      玲玲冷冷道:“不必了!我们已经分手,而且今晚我没空。”
      胡宁听得还有机会,[屏蔽]:“明晚呢?虽然你们分手了,总是我过于鲁莽,给你添了麻烦。”
      玲玲想了片刻道:“本小姐大人有大量,便成全你,明晚可以。”
      
      次日晚上玲玲赴约,白色紧身体恤下露出一小段纤腰,外套超短牛仔上衣,下穿蓝色牛仔裤,身体玲珑毕现。两人在外面炒了几个小菜,胡宁插科打诨,溜须拍马,不停逗她笑。回去时胡宁送她至宿舍楼下,她道:“以前没看出你还挺有趣。”
      胡宁笑道:“以前你是别人的女朋友,我怎么敢表现,现在你是无主名花。”
      
      此后胡宁找各种借口约玲玲,对方有时拒绝,大多时候却接受。他们约会不过是吃饭或在学校影院看电影,或干脆在校外录像厅蹲一天,或是漫无目的地闲逛。开始胡宁以为她与付谊相处后对物质要求很高,心里甚是忐忑,不料她并无怨言。尽管如此,毕竟需要花钱,胡宁此时经济拮据,只得再次向李文彬和金浩求援。胡宁不愿牵连他们,没有告知自己真实目的。两人很爽快地借出,只是对他的选择很不理解,金浩更是直言道:“你脑子是不是烧坏了?”
      
      胡宁付之一笑,不作解释。老借钱总不是办法,他开始寻思赚外块,把目光盯向大一学生。虽然已在大学度过半年多,大一学生仍难压抑初次自主支配生活费的兴奋,缺乏消费计划。最重要的是家长对儿女登上龙gate的自豪感没有消除,且在第一年对大学消费不了解,寄生活费很是大方,而学生为向师兄着装看齐,有非常大的购买欲望,需要配置许多东西,是消费能力最大的学生群体。胡宁背着包,敲开每间男生寝室的gate,兜售袜子、衣服、鞋子等等,甚至放在床头的长窄木板,这类木板在学校非常流行,可以架在床上放书和一些小物品。他和校外一个木匠合作,木匠负责制作,他负责销售,销售不了再退回,是只赚不赔的买卖。他指着鞋子说是逃避海关的水货,物廉价美,指着袜子说可以防臭,只要能卖出去,什么都说。先前他常吹牛撒谎,但加起来也没有这段时间说的多。
      
      当然也没有放过高年级学生。这些人经过几年校园生活锻炼,老练成精,骗是万万不成的。他找到学校外面的盗版书贩和碟贩,抵押学生证以合作,背着他们的书和光盘到学校寝室推销,然后拿提成,对熟悉的人偶尔兼售[屏蔽]小说和[屏蔽]。尽管这些不过是蝇头小利,但积累起来足够约会玲玲。

    (41)
      
      四月已至,校园风景不再清淡,暮春里挥撒着夏日来临的气息。唐刚的心却如人春小草般蠢蠢欲动。他按耐不住飞涨爱意,约辛小欣傍晚在记华堂相见。辛小欣感激他这段时间屡次帮忙,爽快答应。骑车到达,记华堂内抚筝挑弦女子又换。点完菜,她觉得唐刚与往日不同,尽说不着边际的话,忍不住[屏蔽]:“你是否有心事?”
      唐刚迟疑片刻,想想自己久历情场此时却局促难安,暗暗好笑,遂调整心态镇定微笑道:“的确有心事,对我非常重要的事情。我想了许久,不知道怎么开口。可一想,如果对方有情,我怎么开口也无妨,对方无意,我费劲心思也是徒劳。还记得吗?一个多月前我们第一次约会便在这家记华堂。我希望每年的今日都能带你过来。”
      辛小欣先前便隐隐知道他的心思,只是假装糊涂,这时突然听得这番大胆表白,还是大吃一惊,脑子迷迷糊糊:“我……我……”
      唐刚接着道:“让我说!我知道我们认识不过一个多月,时间不长,但我不是小孩子了,深切明白自己需要什么。自第一次见面我便对你存有好感,经过这段时间接触,更确定你是我一直在寻找的人。”然后拍拍巴掌,gate立即打开,一名女服务生抱着一簇红玫瑰近房,他站起接过花递至辛小欣面前,“其余的话我不会说,我只想说,我爱你,绝对不会辜负你,会等你毕业,然后共度此生。我会每天下班送你一束玫瑰,这将是我此生最大的幸福。”
      辛小欣从未见过这等阵势,目瞪口呆,片刻之后才清醒,见唐刚仍手持玫瑰站立,直言道:“非常谢谢,你是个好人,可我不能接受。”
      唐刚满腔兴奋顿时无影无踪。这不是他第一次遭遇拒绝,但从未如此心痛,平日的自信心化为泡影,愣愣地站着,过得片刻才回过神,颓然坐下[屏蔽]:“为什么?难道我条件不好?”
      辛小欣心底不忍,可知道此时必须果决,否则于己对人皆无好处:“当然不是,你无论人品还是自身条件都非常优秀。只是我才读大三,想好好读书,不想这么快谈感情。”
      唐刚不是小男生岂会相信这话:“这不是原因,你有了心爱的人,这才是真正原因!对不对?”见她默然不语,忽地想起他们见面时她多次聊着聊着便提及一个人,顿时醒悟:“是胡宁!是胡宁!你不爱我没关系,他到底有什么好?”
      辛小欣隐藏几年的心思被人猜透,满脸羞红:“别说了!”
      败于条件远不如自己的人之手,唐刚很是不甘,迫切想知道原因,[屏蔽]:“为什么?”
      辛小欣嗫嚅道:“我也不知道。你是很好很好的,他很坏很坏,我一见他就生气,可不知为什么,又是说不出的高兴。”
      唐刚看她软却娇羞眼颦秋水,眼角眉梢间如怒似笑,显然情根深种,谈及已至如斯,可想与胡宁相处时多么愉悦。他毕竟年岁已长自持能力甚强,暗叹之下关心起她来:“他知道吗?”辛小欣摇摇头。唐刚愤懑道:“你这样子傻子也一看便知,他天天与你一起上课怎会不知道?你为什么不说?”
      辛小欣黯然道:“他爱的是别人,怎会注意我的心思。在他眼里,我只是一个偶尔可以帮忙的同学。”
      唐刚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向他说明?难道便这么一直持续下去?”
      辛小欣喃喃道:“如果心思不在我这儿,说了有什么用。如果心思在我这儿,还用说吗?”
      这顿饭两人吃的心事重重无甚滋味。草草吃罢,辛小欣让唐刚送她去人民广场,然后叫他回去,她独自默默地坐在喷泉旁看来往情侣,任时间匆匆而逝。
      
      当天下午玲玲第一次约胡宁陪她逛街:“春天快过去了,我得买几件夏装以作准备。”胡宁以为自己必须掏钱,胆战心惊迟疑不敢答应。玲玲猜透他心思,笑道:“放心,不用你掏钱买。”
      两人来到广场边最繁华的商业街。一家商厦前几名高挑丰满的美女在跳PARAPARA舞,纤腰剧摇丰胸颤动,看的胡宁口干舌躁。玲玲见他目光如狼似虎,嗔道:“她们身材很好?”胡宁好不容易转过眼球,谄笑道:“当然没你好。”玲玲嗤笑道:“虚伪,不过我喜欢听。”
      两人走进商厦,里面衣服昂贵,胡宁以为她一个学生会挑最便宜的买,未料她很大方地买了两套夏装,总计达千余元,且付现金时镇定自若,显然这般消费已久。望望自己身上衣裤皆是几十元的便宜货,他吃惊之余不禁汗颜。而这只是开始,此后玲玲见到喜爱的东西便买,似乎价格不在考虑之内。其间还想帮他买衣服,胡宁不愿受她恩惠断然拒绝。
      转眼便到傍晚,华灯初上时玲玲终于决定停止大采购,胡宁重重地舒了口气。回学校必须先走一段路程找出租车停靠点,他提着大包小包跟在后面,累得脸色苍白步履蹒跚,至人民广场时再也坚持不住,强烈要求休息一会儿。玲玲笑道:“你以前没交过女朋友?”胡宁道:“你怎么知道?”玲玲道:“交过女友的男生逛街不会表现这么差!”指着广场中心的喷泉道,“我们去那儿坐吧。”
      
      广场中间是小片草地围绕一尊女孩举手飞翔的艺术雕塑,手心源源不断喷出泉水,水花喷射到半空坠落,洒下水晶般雨点,铮铮琮琮一片悦耳声。旁边是大理石筑成的池沿和一些石凳,上面坐着许多情侣。找得一处石凳隔着点距离坐下,铃铃看他额头冒汗,从包里拿出一张纸巾想替他擦,胡宁下意思地躲开,怕她恼怒,接过纸巾笑着解释道:“很脏!我自己来吧。”突然看到近处一个女孩独自坐在池沿上,竟有些像辛小欣。因为灯光不亮,他不敢肯定,站起过去一看,果然是她。
      这时辛小欣也看清楚他,兴奋道:“巧呀,想不到在这儿也能遇上。”
      胡宁[屏蔽]:“你怎么一个人坐这儿?唐刚这斯太没风度竟不送回去!”
      辛小欣道:“我没让他送,想一个人坐会儿。”
      胡宁笑道:“还扮忧郁!浪费约会好时光。”
      辛小欣嘟嘴道:“你不也是一个人。”
      胡宁正要回答,玲玲提着包走来,叫道:“巧呀小欣!我说他干吗呢,原来看到你了。”
      辛小欣诧异地望着他们:“你们……”
      玲玲笑道:“他陪我去买衣服,走得累了在这儿休息一会儿。吃了晚饭吗?要不一起吃?”
      辛小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呆了片刻,摸摸脸道:“不了,我现在要回学校,你们慢慢玩。”她走开一段距离,招手示意胡宁走近:“你和她开始多久了?”
      胡宁道:“我不知道是否算开始。”
      辛小欣道:“这话怎么讲?”
      胡宁道:“挺复杂。倒是你没事吧?看样子好像不对劲”
      辛小欣摇头道:“我没事。难怪叫你履行诺言请我看电影也说没空。”
      胡宁抱歉道:“真不好意思,前段时间手头比较紧,前天收到生活费好些了,马上就请。”
      辛小欣道:“不必了,免得玲玲不高兴。”
      
      微笑着看辛小欣离开后,玲玲盯着胡宁,胡宁被盯得不好意思:“干吗这样看着我?”
      玲玲嗫嘴[屏蔽]:“你喜欢我吗?”
      胡宁大吃一惊,未料她这么直接,嗫嚅道:“这……这……”他平日吊儿郎当满不在乎模样,玩笑脱口而出,交女友却是谨言慎行,一直认为男女交往应该细水长流心知而不明言,此时想否认,又怕她恼怒不再给接近机会,从此计划不能实施,想承认却违心说不出口。
      玲玲咯咯笑道:“原来你胆子没多大,真可爱。”说完搂住他胳膊。胡宁感觉到她胸部传来的阵阵温暖目瞪口呆,这是他预谋的目的,真正做到时却心神恍惚极不踏实。
      玲玲以为他是因第一次恋爱不知所措,更觉有趣,干脆饶到正面直接拥抱,见他张开双臂呆愣不敢动,头抵他胸膛轻声嗔道:“傻瓜!”

    (42)
      
      自此两人关系发生质变,每次约会玲玲越来越主动、动作愈加亲密。更有一次,玲玲说自己单独在外租了一间房,约他去坐以做晚饭给他吃。胡宁惊讶她富裕之余尴尬异常,心知她思想开放自己一个把持不住便铸成大错,于是找理由拒绝。骗她感情是为调查真相尚可原谅,骗她肉体却是猪狗不如,他疲于应付常常辗转难眠,逡巡于撤退和坚持间,只盼早日探明凶手。
      
      这夜他好不容易沉睡,却接到阿姨电话,原来那脚步声再次出现,催他快下楼查看。“马上下来,您别出去。”他交代道。上次在外面未能赶到,阿姨有一段时间很不高兴,他们去外面喝酒晚回要求开gate,她很是勉强。尽管已是凌晨两点,胡宁仍不敢懈怠忙穿衣服。此时金浩和李文彬醒了,迷迷糊糊地问他为何出去。胡宁不想让他们卷入,说有朋友急找。金、李自上次胡宁半夜跳楼未遂后一直胆战心惊,怕他独自出去发生意外,说什么也要作陪。胡宁摆脱不了,只得告知缘由。两人听了竟然很兴奋,立即下床穿衣:“不管是人是鬼,我们过去总有得照应。”
      
      四月春风甚暖,三人很快穿罢蹑手蹑脚地出gate。开始没甚声响,行至楼梯口时果然听到沉重缓慢且极有规律的脚步声。传说中的宿舍鬼魂便在眼前,他们手心冒汗脊梁发冷,面面相觑,终于从对方眼里寻得勇气。下至二楼,趴住楼梯往下查看,随着声响墙上一个人影慢慢升起。鼓起勇气冲下,但见一名男生只穿内裤紧闭双眼缓慢地上楼。这时管不得对方是人是鬼,擒下再说,三人疾步上前手脚并用,未料对方没有丝毫反抗,很容易便被抓住,只是手足温暖没有鬼身体应具的冰凉。定晴一看,对方竟有些眼熟。“他是大一新生!”金浩叫道,“我见过他,绝对不是鬼。”
      
      这时阿姨听到声响大胆出来,4栋男生洗衣被后会去她房间用脱水机,她认识此人正是大一新生。那男生仍然没有知觉,依在金浩怀里睡得昏昏沉沉。众人好气又好笑,未料惊怕和期待已久的“鬼魂”竟然是他。瞧这情景必是梦游无疑,不敢惊醒他。阿姨记得他寝室号码,大家搀扶他回寝室躺下,然后叫醒室友,让他们明天带他去看医生。室友竟然对他梦游全不知情,一人惴惴道:“幸好他梦游时不喜欢杀人,否则我们还不冤死了。”
      
      此事更坚定胡宁早日探察真相的决心,况且铃铃对他依偎之情日甚,迟一日便伤她深一分,着实不能拖延。次日一起吃饭时他故意将话题扯到老师收入问题:“现在大学老师可以在外面赚外快,收入很不错,就连学生也称他们为‘老板’,比如付谊,现在简直成了大款。你应该认识吧?”
      玲玲微笑道:“全校有几名女生不认识付谊?”
      胡宁见她面不改色,进一步试探道:“他出gate开车,住宿别墅,我曾去过他家,真是壮丽雅致,想来价格一定不菲。对了,我明天准备去拜访他,要不你一起去看看吧?”
      玲玲有些紧张道:“不了,明天我有事。”
      胡宁道:“要不等哪天你有空一起过去?”
      玲玲急道:“我又不认识他,不去!没什么意思。你现在不是他学生,也少与他来往,免得人家说闲话,以为你嫌贫爱富。”
      胡宁劝道:“他不是这种人,性情温和待我很好,看你过去只会高兴。”
      玲玲摇头道:“说了不去就不去,你自己去吧。我有事先走了。”说罢提着饭盒匆匆离去。
      
      这段时间她甚是温顺,如此大怒显然心虚,又叫我不要接触付谊,莫非真爱上我怕我遇害?既然当面对峙计划落空,胡宁只能一人去,计划将自己与玲玲交往的事情故意透露给付谊,以激怒他。他先在电子市场买得微型录音笔,再打电话给付谊说准备拜访他,对方很是高兴。次日晚上,胡宁出发前将录音笔藏于外套内袋里。此番不同以往欢聚,他难免惴惴不安。
      
      付谊热情依旧,照例问了一番他学习情况,又亲自下厨做饭。两人坐在整洁高档的餐桌上喝酒吃饭,付谊也不摆架子:“你大三快读完了,怎么还没个女朋友?看你嘴巴不笨呀,真是没用。快去找吧,别说老师教你坏,大学一定要交女朋友,这时得到才是最纯洁的爱情,对方只看重你本人。毕业后女孩子便现实了,要求也复杂,你倒时后悔莫及。”
      此话正合己意,胡宁趁机谈到玲玲:“付老师小看我吧,早就有了,她叫谭玲玲,读建筑系大二,本来约她今晚一起过来让您把把关,可她害羞就是不愿意。”
      付谊神色不改,似乎根本不知玲玲的存在,笑道:“太可惜了,否则我可以瞧瞧她容貌品性,竟然俘虏了风流倜傥的胡宁。”
      胡宁尽力激怒他:“她没有俘虏我,我只是玩玩她,随时可以毫不吝惜地抛弃她。”
      付谊诧异道:“你还真够坦白!”
      胡宁道:“付老师又不是外人,何况大家都是男人,应该能理解我。”
      付谊笑道:“男人?你还是学生呀,现在的学生真是可怕,以前我们读书时即便有这心思,也万万不敢说出口。对待感情最好真诚些,免得最后伤人伤己。”
      胡宁道:“我就不信付老师对每个女孩都是真心的。”
      付谊道:“别谈这话题了!我也不多劝你,你年纪不小了,可以作出自己的选择。”
      他竟然这般镇定!难道是心里震怒善于控制自己情绪?那我为他制造方便动手的机会。胡宁道:“付老师,我估计喝多了,头晕,能不能躺一会儿?”
      付谊笑道:“真是没用,自称男人酒量却这么浅。这儿不方便,去我书房吧。”带他到书房躺在一张黑皮椅子上,“尽管睡吧,要是晚了便在我这儿过夜。”
      胡宁待他走后悄悄打开录音笔,闭上眼睛装成沉睡模样,此后分秒皆是煎熬,又是害怕又是期待。大概一刻钟后,一阵轻缓脚步声传来,越来越近,终于走到他身前停下。对方似乎在盯着他,没了动静。他要动手了?胡宁按住心中激动,不敢动弹丝毫,随之感觉一件毛毯盖在自己身上,然后脚步声离去。他大失所望,关掉录音笔又假寐几分钟,起身走回客厅。一会儿付谊从厨房洗碗出来,惊讶道:“怎么这么快便醒了?是不是躺着不舒服?”
      既然对方如此沉得住气,自己只能主动了。胡宁微笑道:“很舒服。付老师,你应该认识玲玲的。”
      付谊将碗筷放入橱柜:“这话奇怪了,为什么我必须认识她?”
      胡宁道:“我亲眼见过你们在一起,且举止亲密,关系只怕不简单吧?”
      付谊走到沙发前坐下,微笑道:“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找她做女朋友?你今天过来,目的只怕不只是拜访我吧?”
      胡宁点头道:“不错。我想看看一个副教授知道自己女人被人玩弄时是什么心理,以及怎么处理对方。”
      付谊叹道:“只怕会让你失望。第一,我不能拿你怎么样,做什么都是她自己的选择,我无法约束她;第二,她不是我的女人。既然你这么坦率,我不妨也说明白些,她只是我睡过的众多女孩之一,至于她在学校做什么与我无关。你今天表现很异常,似乎故意过来破坏我们本来很好的关系。”
      胡宁见他表现平静,暗暗佩服,便实施下一步计划:既然已表白来意,如果他是凶手,必然会在催眠时下毒手,到时自己目的便达到了。他撒谎道:“既然大家都只是玩玩她,那这事就别提了,我为刚才的态度道歉。听说付老师的催眠术很厉害,我从来没被催眠过,不知道感觉怎样,非常想试试。不知道付老师是否愿意?”


    (43)
      
      付谊以为自己听错了,道:“我只会普通催眠,比学校那些心理学教授差远了。”
      胡宁自然不信:“没关系,我只是尝个新鲜。”
      付谊奇怪地看着他:“你不怕自己的秘密被我得知?”
      胡宁正希望付谊知道他的秘密,这样更会下手,笑道:“我相信付老师不是那种人。”
      付谊微笑道:“既然你坚持,我也不好推却。这儿不方便,我们还是去书房吧!”
      
      偷偷按下录音键,胡宁躺回刚才那张黑皮椅子。付谊关掉日光灯,打开一盏小灯,书房顿时蒙上一层柔和黯淡的光线:“你不后悔?那么放松些,我要开始了。”待胡宁点头做好准备,柔声道:“看着我的眼睛。”胡宁仔细望去,但觉他眼珠幽深,似乎藏着另外一个世界,正极力呼唤着自己走进。付谊见他眼神已经迷离,接着道:“注意你的呼吸,这时你觉得空气在体内流通,氧气进入每个细胞,身体开始自动补充能量。继续深呼吸,一边深呼吸,一边聆听我的引导,你什么也不需要想,很快便会进入非常深、非常舒服的睡眠状态。现在你躺在棉花上,棉花很柔软,全身放松。注意你的头顶,头皮放松……头盖骨也放松……眉毛附近肌肉放松……耳旁肌肉放松……放松你的脸颊……放松你的下巴……放松脖子……放松肩膀……你的肩膀平时承受太多压力,现在全都释放掉了。不要有压力,压力全部没了,放松你的左手……放松你的右手……现在注意你的胸部,让胸部肌肉、骨头都放松……放松你腹部的肌肉…… 放松左腿……放松右腿……现在你觉得全身前所未有的舒坦,身体轻飘飘没有一点儿重量,每一次呼吸都感觉更舒服……”
      
      胡宁感觉神倦眼困,全身疲乏,声音越来越遥远,渐渐失去知觉。一刻种后醒来,见付谊坐对面盯着他:“就完了?我怎么没有一点儿感觉。”
      “你要有感觉,我还怎么催眠?”
      “谢谢付老师,既然事情做完,我便告辞了。”
      付谊送他到gate口时沉吟道:“胡宁,这一系列死亡案件的确蹊跷,但我绝非凶手,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凶手过于狠毒,我奉劝你最好不要再管这件事,如果我真是凶手,像你刚才那样做实在太危险,简直是送死。还有,既然你为了激怒我‘杀你’才和玲玲好,现在可以离开她了,她是个很复杂的姑娘,长期与她接触对自己不利。如果还相信我,日后欢迎过来玩。”
      胡宁大骇,未料他果真套出自己所有心思,出gate立即打开录音笔,听完顿时呆立:自己得意的“坚强”意志在催眠状态下竟然毫无抵抗能力,任对方摆布,将这段时间所思所想及经历全部告知付谊,甚至吐露身揣录音笔,简直成为一个完全赤裸的人。他大汗淋漓,阵阵寒意袭来:他这般厉害,倘若是凶手杀我岂非易如反掌?难道他真不是凶手?否则尽可取走录音笔对自己进行死亡催眠;抑或怕事情闹开更多人知道,不敢动手?
      
      百般思虑没有头绪,他头痛欲裂地回到寝室。刚躺[屏蔽],金浩便凑过来神色悲怜地摇头叹道:“这次你惨了!”胡宁以为发生什么大事,急问之下得知刚才林德辉过来视察,临走前叫自己去他办公室。
      “他神色愤懑,我敢断定,你过去肯定要经历一番[屏蔽]!”金浩道,“可怜的鸟儿!坦白从宽,你最近瞒着我们干了什么大事?”
      “绝对没有,我没有招惹他呀?”胡宁心虚道,“你以为我扫厕所上瘾了?”
      “或许他心底不爽,想找你出气。”金浩幸灾乐祸道。
      难道他知道我在追查这件事?胡宁想起上次林德辉的警告,不知前方等待自己的什么惩罚,胆战心惊慢慢吞吞地走进林德辉办公室。十分钟后,他擦着冷汗出来,心底又惊又疑。原来这段时间他心思全不在学习上,不仅时常旷课,且屡次未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几名年纪大的老师忍无可忍向林德辉投诉:“大学功课本来便少,就算机电系作业多些,每天至多花一小时便足够完成!OK,不做功课没关系,考试不及格是他的事情,可不能老旷课呀!别人还以为我讲课多么差劲,吓跑学生了,你真该好好改进他思想!” 林德辉认为这是老师对他这个辅导员能力的否定,大怒之下让他站着接受训斥,完了又道:“听说你最近找了个女朋友?按理说你年级不小了,完全有交女友的自由,可不能为爱情丢了学习,而且听说那女孩名声不怎么好,未必不是骗你,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再这么继续下去,不能毕业可别怪我们这些老师心狠。”
      
      不能这么继续下去了!必须早点脱身,似乎林德辉对铃铃很不友善,妈的,到底谁告诉他我和铃铃的事情?奇怪了,女友好坏是我的私事,恋爱不犯法呀? 追求玲玲不能惹怒付谊对调查没有帮助,为人为己,该早点和她分开!胡宁主意易定,然而行动难为,“分手”二字着实说不出口。他未曾恋爱不知如何也找不出理由提分手,只能以功课忙为由拒绝玲玲的一次次约会,以为玲玲是喜新厌旧之人,几次不见便会搭上其他男孩。然而她并未如此,甚至找上304室。一些同学已传言他至始至终只是玩弄铃铃,令他尴尬异常,为自己的卑劣内疚不已。偏偏这种事情无法与他人诉说,他苦闷异常,痛恨自己当初的选择,只盼所有这一切未曾发生、早早结束。
    顶端 Posted: 2007-06-19 22:52 | [5 楼]
    huanghu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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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come5帮你背单词 [ comfortable /'kΛmfətəbl/ a. 舒服的,舒适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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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早日还清拖欠金浩、李文彬的钱,胡宁这晚背着盗版光盘去另一城区卖,待到10点左右准备坐车回学校,走在公交站点看到一个酒吧。他从未去过酒吧,好奇之下加上心情烦闷,走进去要了两瓶最便宜的啤酒。里面灯光昏黯,女孩浓妆艳抹,空气氤氲着浓烈荷尔蒙气息,几名几乎未穿衣服的漂亮女孩站在台上摇臀领舞。
      
      胡宁坐在角落里边看边喝酒,焦愁未减,旁边突然走过一个女孩,身着黑色低胸紧身衣,背部半裸,侧面竟与玲玲有些相似。她走进正在跳舞的拥挤人群,低声向每个人搭讪,大部分人转过身去,几个奇装异服的男孩却与她交谈起来。他们很快走出人群,胡宁想确认女孩是否玲玲,跟了过去。几人走到一处偏僻角落,女孩掏出一包东西,一名红发男孩接过,然后掏出钱包,数出几张钞票给她。女孩摇摇头,红发男孩说了点什么,再掏出一些钱,女孩还是摇头,伸出手似乎想要回自己的东西。红发男孩却将那包东西放入口袋,女孩抢夺,旁边几名男孩顿时一拥而上推搡女孩,女孩紧紧拉住红发男孩的衣服,红发男孩狠狠甩了她一巴掌,其他男孩也开始对她拳打脚踢,这时女孩发出一声尖叫:“还给我。”
      
      这声音无比熟悉,胡宁立即跑过去,女孩正是玲玲。她看到胡宁颇为吃惊,赶紧将手里的钱放入裤袋。胡宁拉开她,对几名男孩道:“几个男人欺负一个女孩子未免太过分了。”
      红发男孩嗤笑道:“哎哟,你又是谁?还准备英雄救美,也不想想自己是否有能力,脑袋烧坏了吧?是不是欠扁?”
      胡宁见他们人多势众,心底发寒,却不愿袖手旁观,问玲玲:“他们抢了你什么东西?”
      玲玲却摇头道:“没抢什么,算了,我们回去吧。”
      胡宁以为她担心自己挨揍,对这些男孩道:“你们把东西还给她。”
      对方哈哈大笑,红发男孩道:“你[屏蔽]到底是谁呀?整个一大傻比!”
      胡宁道:“我是她同学,这事儿必须管。”
      红发男孩诧异道:“想不到这xxxx原来还是学生。”转头笑着问玲玲:“我把东西拿出来还给他吧?”
      玲玲摇头急道:“不要,我不要了,你们拿了快走吧。”
      红发男孩摊开双手笑道:“你看,我想给你,可她不愿意。”
      胡宁见刚才玲玲被打也要夺回那包东西,一定很是珍贵,心想就是挨揍也必须把东西抢回。他暗暗心测距离,突然一个箭步冲到红发男孩面前,朝他脸上狠狠揍出一拳,男孩眼冒金星,双手捂住鲜血直流的鼻子,胡宁乘机往他口袋里掏去,顿时无数个拳头朝他身上落下,他忍住痛楚,从口袋里掏出那包东西,迷糊迷糊中看到玲玲在旁边尖叫,他双手胡乱出拳,挤到玲玲旁边,拉起她便往外跑。
      
      初夏暖风拂面,月光树影遮护壁地,偶尔虫声怯怯,两人穿行于大街小巷,看后面追的人不见踪影才停下。他们本不是体育健将缺乏锻炼,从未一次不间歇地跑这么远,扶着墙干呕一会儿瘫软坐地。
      玲玲气喘吁吁,过得片刻才说出话:“你身上好多血,脸上也有。”
      胡宁借着月色低头瞧去,果然衣服粘有斑斑血迹,脸上麻辣疼痛,忍痛道:“没关系,只是破了点儿皮。刚才夺得急切,你看东西是否损坏了?”他摊开双手,这时才看清原来是一只小型白色塑料袋,里面装着白色粉末。辛小欣曾告诉他这段时间一些酒吧出现[屏蔽]交易,想起刚才情景,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沉声[屏蔽]:“这是[屏蔽]?”
      玲玲伸出双手想抢过去,胡宁右手闪开:“你不说就别想拿回去。”
      玲玲低头道:“既然你知道,还问什么。”
      胡宁听她承认仍震撼不已:“是什么[屏蔽]?”
      玲玲喃喃道:“[屏蔽]。”
      胡宁怒道:“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要坐牢的!”
      玲玲抬头大声道:“不要你管!你是我什么人?男朋友?不敢回答了吧?什么也不是!我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你管不了。”
      “你这是在害自己!到底为什么?仅仅为钱吗?!”他顿时明白为什么玲玲平日出手大方,原来一切都是拜这白色粉末所赐。
      玲玲哀求道:“别问了好吗?你鼻子和眼睛都在流血,去我住处吧?我帮你包扎。”
      胡宁摇头道:“不必了。如果当我是朋友,便告诉我原因,让我帮帮你。”
      玲玲冷笑道:“你能帮我什么?”
      胡宁不顾她讥诮:“我必须阻止你再做这种伤天害理于己无利的事情。”
      玲玲惨笑道:“你以为我想做?你帮不了我的。”
      胡宁道:“你不说怎么知道帮不了?”
      玲玲沉吟片刻道:“要我说明原因可以,你必须先回答一个问题。”
      胡宁点头:“什么问题?”
      玲玲盯着他双眼道:“我知道,发生这件事情之后没资格和你在一起了。我只想问你,你爱我吗?你可以拒绝回答,但不能骗我。”
      胡宁内心踌躇不已,怕伤她心又不愿骗她,最后摇头道:“对不起。”
      玲玲惨笑道:“我猜得不错,你果然不爱我,否则不会刻意和我保持距离,你真的不会骗人。我开始便感觉到了,可总是希望自己是错的,我真傻。为什么?为什么不爱我却要追求我?你应该不是为了我的身体,否则不会放弃一次次机会。我这么投怀送抱,是不是很贱?”
      胡宁不敢直视她,将原因一一道出:“对不起,我真的不想这样,可除此我不知道怎么办。你对我的情意我很感激,只是万万不能接受!”
      玲玲道:“现在说对不起有何用?反正我在你眼里不过是个下贱女孩,也不怕被骗一次。”
      胡宁急道:“我不是这意思……你很好的。”
      玲玲道:“说得这么勉强!不必解释了,我明白,现在也该履行诺言说出卖毒的原因。不过之前必须先去我在校外租的房子,放心,我只是想帮你包扎好伤口,没别的意思,更不会为难你。不管怎样,刚才谢谢你。”

    (45)
      
      华东大学初建时附近荒原一片,江市一些精明人看到学生带来的巨大商机,在旁边建筑房子、开起饭店、时装店和发廊,渐渐形成村落。待到胡宁进校,已很繁华。初时本地居民胡乱打地基,见缝插针建房子毫无规划,很是凌乱,新式老式住房杂合,楼与楼之间不甚整齐,道路更是混乱,走熟了固然不会有麻烦,却是新来者的迷宫,为此附近常发生抢劫杀人案。又因房主大都惟利是图不管租客身份,房价便宜吸引各类人入住,鱼龙混杂。里面当然也有学生,有的是不耐烦学校管理,有的只为与恋人同居。
      
      其时已是深夜,附近依稀传来犬吠与麻将声。拖着长长的影子,玲玲带胡宁七转八拐至一栋楼前,掏出钥匙,示意他脚步放轻些,进入三楼住房。房子是一户一卫型,卧室约15平米,没有厨房。进入卧室便能看到一张双人床,它紧靠墙壁,上面是整间房唯一的窗户,房gate这边靠墙是一张长沙发,其他地方放置书桌和衣橱,还有一台17英寸的旧彩电,地下铺着木板。房间整洁干净,主人显非常居于此,并无多少生活器具。
      
      胡宁坐到沙发上,脸上伤口更是疼痛。玲玲以毛巾粘水擦他脸,柔声[屏蔽]:“痛吗?眼角裂开了一点儿,嘴唇也破了。”
      胡宁摇头微笑道:“我不是公子哥儿。”
      “你总是逞强!”玲玲起身从书桌抽屉里拿出创可贴与药酒,替他擦贴上。
      胡宁诧异道:“难得你住处准备了这些。”
      玲玲道:“为自己准备的,没想到派上了用场。你刚才好鲁莽,也不替想想多危险,他们那么多人,还都是小流氓。”
      胡宁道:“总不能见你受欺负不管,挨打不算什么。”
      玲玲道:“谢谢你。”
      胡宁道:“你说了很多次了。”
      玲玲道:“那我不说了。”
      胡宁道:“说说你为什么贩毒。”
      玲玲沉吟道:“其实很简单,因为付谊,还有我自己爱慕虚荣。”
      胡宁惊讶道:“怎么又和付谊有关?”
      玲玲抬头回忆道:“ 开学的时候,我偶然一次机会认识付谊,他很热情地约我。我当时真该死,看他英俊潇洒,心想与他在一起必定很风光,这是多少女孩梦寐以求的事情呀,于是不假思索地答应了。大概一个星期后,他约我去他家玩。我以为他只是想得到我,便答应了。你会不会笑我过于随便?”
      胡宁摇头道:“我想没几个女孩子能拒绝他。”
      玲玲道:“你真会替人找借口。不管你心底怎么想,当时我确定很高兴,我知道他只是想和我玩玩,没有结果,可心底还是愿意,也不知是真爱他还是贪恋刹那光华。去了他家后,看到他家条件那么好,人又温柔体贴,加上喝了一些酒,很快便迷迷糊糊和他[屏蔽]。那天晚上,我几乎什么也不知道,脑子始终混混噩噩的。我以为是喝多了酒的缘故,此后连续几天他邀请我去,我也没拒绝,晚晚都迷迷糊糊。这时我渐渐发现自己出现异常,每隔一段时间便浑身无力,流鼻涕冒冷汗,身体似乎急需某样东西补充能量。一天晚上,我躺在他床上辗转难眠,觉得生不如死,他突然拿出一支烟,叫我抽,说抽了便没事。我且信且疑,可没别的法子,只好相信他,抽了之后果然浑身说不出的舒畅,飘飘欲仙,死了也愿意。但也知道很不对劲,忙问这支烟是什么。”
      胡宁道:“是[屏蔽]。”
      玲玲黯然道:“是的,是[屏蔽]!我永远忘不了他那时的狰狞,笑得那么可怕。原来他和我喝酒,是为让我放松警惕,更好地进行催眠,然后指令我吸食[屏蔽],每天晚上如此。我想打他,骂他,可有什么用,已经上瘾了,怎么也戒不了。如若每天不吸食,身体便像抽去脊梁骨,软绵绵无力气,生活也没了乐趣。从此他控制了我,叫我替他售卖[屏蔽],否则便不供应[屏蔽]让我吸。我家境一般,如果他不提供,根本没钱自己买,只能什么都听他的。而为了方便吸毒,我在外面租了这间房子。开始他只是叫我卖毒,后来渐渐把我当作一条狗,动不动便任意打骂[屏蔽]我。我心底恨不得他早死,可偏偏离不开他。我是不是很没用?”
      胡宁不知道说什么好:“没想到他外表光鲜,却是这么一个阴毒小人。你去戒毒所吧。”
      玲玲大骇道:“不行!绝不去戒毒所!学校发现了一定会开除我,爸妈会杀了我的,我也不想让他们担心,他们辛苦大半辈子就图我好好读书大学毕业,我绝不能让他们失望。”
      胡宁暗叹一声,[屏蔽]:“难道你这么一直过下去?每天晚上混迹于酒吧?”
      玲玲噙泪道:“还有两年,只要大学毕业,我便不怕他了,到时我什么也不怕,一定把他的事情公布于众,让他这个伪君子身败名裂,接受法律制裁。”
      胡宁道:“你可想清楚?两年时间不短。”
      玲玲苦笑道:“可也不长。当然,也许我会像自己前任一般坚持不住干脆自杀。”
      胡宁狐疑道:“前任?”
      玲玲道:“是的。一次他打骂我时说漏了嘴,原来他以前找过一名大三女孩做这事情,那女孩上学期精神崩溃自杀了,他这才找我接替。”
      胡宁握住她手道:“你千万不能做傻事,人不死什么可能性都有,死了便无丝毫翻本机会。”
      玲玲道:“别谈我了。说说你吧,别再找付谊了,纪国文、赵志高和萧琪虽然都认识我,想过和我好,尽管我不喜欢他们,但对一个女孩来说,无论对方多么讨厌,有人追求自己总是幸福的事情,绝不会杀他们。而且我不过是付谊的一条狗,他不会为我杀人。”
      胡宁心底还有一丝疑问:“他们知道你卖毒吗?”
      玲玲摇头道:“不知道。我虽然和纪国文相处过一段时间,但他不了解我,你是唯一的知情人。要不是今晚遇到这事,你也不会知道。”
      这排除了付谊杀人灭口的可能,胡宁惭愧道:“我从一开始便错了,只是对不住你。”
      玲玲道:“一切都过去了!我想开了,你也别再说对不起。别把我的事情说出去,便是对我最好的帮助。”
      胡宁点头道:“你在读书时,我绝对不说。多行不义必自毙,他潇洒不了几年。”
      
      当晚玲玲睡床,胡宁合衣躺在沙发上。这段时间劳累过度筋疲力尽,又解决了与玲玲关系以及付谊的问题,他心神放松很快沉沉睡去。别处楼灯透入的淡淡灯光下,玲玲则躺着暗暗流泪。胡宁半夜朦胧中感觉玲玲走到身边,为他盖好被子,抚摸着他的脸,然后亲吻他。胡宁睡衣未消转头躲闪,迷糊道:“别这样。”然后感觉脸上忽地一点冰凉,他想起身安慰她,却怕彼此尴尬不能拒绝她的要求,转一个身继续睡去。
    顶端 Posted: 2007-06-19 22:53 | [6 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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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6)
      
      次日清晨胡宁被一阵凉风吹醒,睁眼看到玲玲披着睡衣坐在床上,双目赤红,眼圈红肿,背后窗户大开,清冷晨风阵阵袭来,东方苍穹发白。房东家一只公鸡突然鸣叫,邻居家公鸡随声当和,嘶哑啼声穿过板壁,彷佛从遥远的地方传出。
      铃铃微笑道:“醒了?”
      胡宁诧异道:“你打开窗户干吗?小心着凉。”掀开被子,下床准备去关窗。
      铃铃摇手道:“别过来,坐沙发上,我想和你这么面对面说会儿话。”
      胡宁道:“先把窗户关上再说吧?”
      玲玲道:“我想呼吸新鲜空气,等会儿关。”胡宁不好忤逆她意思,坐回沙发。
      洁净蓝天上,一抹玫瑰色罗纱慢慢伸展蔓延,青蓝色曙光投在窗棂与铃铃身上。她[屏蔽]:“胡宁,你认为我怎么样?”
      胡宁不便说实话,答道:“很惭愧,虽然交往半个多月,我其实不了解你。”
      铃铃微笑道:“你不想伤害我,在说谎。我是纪国文女朋友时,我们便见过,第一次正式交往却是因为你要求我去拜祭他。我没有答应,于是你打伤我新男友。可以想象,从我和国文分手开始,你对我印象便极差,抛弃国文没多久便交新男友,很快又与他分手,上了付谊的床。是不是认为我过于随便甚至人尽可夫?”
      胡宁急道:“绝对没有!别胡思乱想了。你样子很憔悴,是不是一晚没睡好?躺下继续睡会儿吧。”
      玲玲摇头道:“我睡得够久了。刚交往时我便怀疑为什么你会转变如此之快,只是女人总是傻瓜,一旦动了情便只知自欺欺人,主动为你找无数个理由,以便让自己心安。我被付谊陷害,你心里肯定认为罪有应得吧?”
      胡宁隐隐觉得不妥,劝解道:“我从没这么认为,一切是付谊的错,他禽兽不如。你是一个好女孩。”
      铃铃惨笑道:“好女孩?我不想这么做的。我心底也想找一个爱自己和自己爱的男孩,好好地享受两情相悦的感觉。但老天总和我做对,我爱的人不爱我,我想算了,找个爱自己的男孩吧,于是接受国文的追求。他的确对我好,可他实在太好了,对每个人都那么好,甚至让我感觉不到自己与其他人的区别。我知道轻易和男人[屏蔽]不对,可在一起时他们总是不停地提出要求,若不答应便借故乱发脾气。我怕对方不高兴影响感情,便想或许用身体能拴住他,结果加速对方的离去。后来你出现了,呵,我开始非常奇怪你怎会喜欢我,但我告诉自己,爱情是没有理由的,既然它出现了,便无须再疑神疑鬼。这段日子你借故逃避我,我以为是自己做的不好,于是绞尽脑汁地想到底做错了什么,可万万没有想到,归根结底是因为三个死了的人。”
      胡宁满面羞愧悔恨异常:“对不起,我不知道怎么能作出补偿,真的对不起。”他站起身,试图坐到她身边。
      铃铃忽地站起身,厉声道:“别过来,否则我从窗口跳下去。”
      胡宁不敢动弹,此时方明白窗户打开缘由,哀求道:“别这样!玲玲,一切会变好的。像你说的,只要两年,两年之后一切都会天翻地覆。”
      铃铃惨笑道:“我想了整整一夜,两年时间太长了。”
      胡宁急道:“我现在便陪你去检举付谊!”
      铃铃摇头道:“我不想也不能检举他。他暴露了,必定吐露我售毒的事情,这也是重罪,不知坐牢到何时,我这辈子也无法逃脱他的魔掌。如果被人知道,不仅没脸活下去,死后还要受人耻笑。”
      只要能劝服她,什么责任也愿背!胡宁道:“好的,一切依你,咱们不检举他。我明天便找他谈判,一定能让他从此放过你!这两年我会一直陪着你,让你过得开开心心。”
      铃铃微笑道:“谢谢你的承诺。可强迫得来的相处有何幸福可言?”
      胡宁道:“不是强迫,我是自愿的。千万别想不开!想想你的家人,你的父母,你要死了,他们怎么办?!”
      铃铃道:“活着我也只是丢他们脸,对不起他们。如果死了,他们与我何干?”突然掀开身上睡衣,此时紫红朝霞翻腾着跳出地平线,向苏醒的大地投射万千光芒,红光倾泻到树上和她身上,赤裸的身子光彩夺目,每个细胞都像跳跃的彩球: “我漂亮吗?”
      胡宁内心沸腾焦急,边说话边慢慢移动:“非常漂亮,是我见过最完美的女孩!以前你和国文好的时候,我便嫉妒他的运气,常想‘要是这样的女孩子属于我该是多么幸福的事情’。不错,我接近你是为了调查国文的死因,但何尝不是为了能与你在一起?以前我一直欺骗自己,只为找得一个道貌岸然的借口说服自己,我心底其实是爱你的……”
      铃铃微笑道:“不要再前进了!仍我衣服过来好吗?在桌子上。”
      胡宁大喜,以为她相信自己所言放弃轻生念头,忙走到桌前拾起衣服扔过去。铃铃道:“你转过身子,我要穿衣服。”
      胡宁道:“我可以转身,但你不许做傻事。”
      铃铃道:“我现在跳下去你能阻止吗?”
      胡宁只能转过身,听得她穿衣服时发出的窸窣声,顿感心安,从未觉得这种声音美妙如斯。
      过得一会儿铃铃道:“穿好了。”待胡宁转过身来,微笑道,“谢谢你刚才夸我漂亮。”然后跨至窗台纵身跳下。
      一声凌厉尖叫从胡宁口里吼出:“不。”
    (47)
      
      如果她昨晚过来时自己不那么骄傲坚持所谓的道德答应她,如果自己不为了可笑的诚实,善意欺骗说自己真的爱她,如果能好好劝解她,给予她生活希望,甚至如果昨晚不去那该死的酒吧,那么便不会遇到她一切不会发生。为什么我这么愚笨?当她眼泪滴在我脸上时,为什么不能觉察出异常?为什么不早点醒来看护她?为什么她要自杀?为什么这一切罪恶与痛楚要让一个无辜女孩子来承担?她本来不会死的,一切全是因为我的愚蠢。胡宁抱着铃铃尸体,对周围渐渐围上的人群不管不顾,只希望一切是梦。直至唐刚开着警车过来,仍搂着铃铃,满身鲜血,太阳如耀眼圣龛高悬碧空,地上鲜血流淌着金色。
      
      作为现场唯一目击者及嫌疑人,胡宁被拉起带往警局。最先对他进行审问的是跟在唐刚身边曾多次来过学校的园脸女警。不管她问什么与如何恐吓,他不言不语目光呆滞,沉静异常。园脸女警出去无奈地对唐刚说:“他嘴巴太牢了,怎么也不开口。”唐刚蹙眉道:“我去试试。”他推gate坐在胡宁对面,点燃一支烟,然后伸手递一支给胡宁:“来一支吧。”待他接过,替他点上火。
      沉默片刻,唐刚道:“我知道你心里很悲痛,眼睁睁地看着女朋友跳楼,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承受。但你是唯一的目击证人,究竟谭玲玲是否自杀现在还不能确定,换句话说,你也是唯一的嫌疑人。我相信你是无辜的,可别人不会相信,他们认为你不说话是负隅顽抗,试图逃脱法律制裁。”
      胡宁看着香烟袅袅烟灰弯长,还是不说话。
      唐刚道:“我告诉小欣了,她很快赶过来。既然你不愿意说,我也不强迫你,可到时麻烦找上你别怨我。”
      
      两人默默地坐着抽烟,胡宁抽完便向唐刚伸手,唐刚递给他一支。这般抽到第四支烟时,gate被推开,园脸女警伸进头道:“唐队,你女朋友来了。”唐刚站起身,走到gate口对园脸女警悄声道:“以后别乱说她是我女朋友。” 园脸女警笑道:“反正是早晚的事情,这么大一男人,还害羞呢。”她对他颇有情意,这么些年生活方面对他照顾有加,唐刚不得已暗示自己心底只有辛小欣,她自此断了这念头,却常开起他玩笑。唐刚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走出审讯室。
      辛小欣正神色焦虑地在走廊上走来走去,一见他立即迎上去,急道:“他没事吧?”
      唐刚微笑道:“我们在谭玲玲房间里找到一包[屏蔽],当时就他和谭玲玲两人在房间,目前是否和他有关还不清楚。可他什么也不说,这对他很不利。”
      辛小欣哀求道:“你相信我,我认识他三年了,知道他肯定不是杀人凶手,更不会吸毒,他连吃饭的钱也常常不够,怎么吸毒?”
      唐刚点头道:“你别急。如果真的和他无关,他会没事的,但现在必须说出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辛小欣道:“我去试试,可以吗?”
      唐刚叹道:“即便此事与他无关,他终究找了别的女孩,你不恨他?我实在想不明白,他到底有哪点好?”
      辛小欣道:“现在别说这个,好吗?如果你真为他好,也为了我好,便让我进去和他说几句话,劝他开口,你再努力为他洗脱嫌疑。”
      唐刚苦笑道:“你提的要求我怎会不答应?”
      
      辛小欣理理衣服,推开审讯室的gate,然后关上,走到胡宁身边低声道:“你真不准备说?”
      胡宁无奈道:“你为什么过来?”
      辛小欣道:“我是班长,出了这种事情怎能不过来。金浩他们都很担心你,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相信此事与你无关,但为什么不说出来?难道你忘记了我们这些朋友?大家可等着你回去!你要不说,我也赖在这儿不走!”
      胡宁叹道:“你叫唐刚进来吧。”他刚才不说一是因为心情不佳在暗暗责怪自己,二是考虑提条件,倒非下定决心不开口。
      辛小欣欣然起身,很快唐刚进来。胡宁道:“要我说可以,但你们向学校通报案件结果时,不能把谭玲玲的经历写进去,在她生前我对不起她,不想她死后还被别人言语侮辱。”
      唐刚皱眉道:“虽然你是小欣的同学,但你要清楚,我们这么做是为了你好,你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没有你的口供,我们照样可以查出[屏蔽]来源。”
      胡宁诘[屏蔽]:“但需要更多时间,对吗?我必须提醒你,对方如若获悉我事发,可能很快会逃走,你们想抓他便难了。”
      这条件不过小菜一碟,唐刚不答应只因讨厌胡宁讨价还价,考虑片刻方不情愿道:“我同意你的要求。”转头对辛小欣道,“小欣,我要工作了,你去我办公室坐一会儿好吗?”
      辛小欣知道此案涉及[屏蔽]牵连甚广,不管唐刚怎么相信自己,按规定自己终是外人,在破案之前有泄漏消息之虞,只能退出房间。
      
      胡宁从调查纪国文三人之死故意追求玲玲讲起,将两人发展以及付谊设计驱使玲玲售毒一一道出。一个小时后,唐刚身心疲惫地走出审讯室,命令属下尽可能地快速驱车赶往付谊别墅、抓捕付谊。待一切安排好,他走回自己办公室。辛小欣正秀眉紧蹙支颐出神,见他近来立即站起[屏蔽]:“怎么样?他怎么说?”
      下属已出发,不管付谊是否逃走,他必定已知端倪,唐刚便无畏地将刚才胡宁的口供简略说出。辛小欣简直不相信自己耳朵,心底却又惊又喜:“真没想到付老师是这种人。他追求谭玲玲原来另有原因,真实傻瓜。”
      唐刚看她喜形于色,心痛不已:“现在不能确定他所说是否真实!不过你放心,所有一切很快便会清楚。”
      辛小欣道:“我现在能否见他?”
      唐刚摇头道:“他说了,事情没弄清楚之前不愿见你。你肚子饿了吧,要不我们先一起吃午饭?”
      辛小欣泄气坐下,摇头道:“吃不下。”
      唐刚无奈,只能陪她静[屏蔽]着。半小时后园脸女警敲gate进来,汇报道:“唐队,谭玲玲的化验报告已出来。她有明显的吸食[屏蔽]经历,死前没有发生性关系,也没有挣扎痕迹。经过勘查,谭玲玲床边没有胡宁的鞋印和脚印,这说明胡宁始终未到过窗户旁,不可能也没理由谋杀她。”
      唐刚点头道:“这和胡宁说的符合,他倒是不是个随便的人。”
      辛小欣明白最后一句是专gate讲给她听的,欣慰之余脸色不禁微红,对胡宁的原谅又多了几分:“是不是说明胡宁没事了?”
      唐刚摇头道:“现在言之过早,还需要最重要的证据。你别急,我们正在全力搜查,很快便会有结果。”

     (48)
      
      上午9点左右,付谊在文艺楼二楼大教室神采飞扬地讲课,下面满满地坐了近两百名学生,女生占绝大部分。校gate口传来警笛声,他陡然一惊,因为前段时间机电系学生接连死亡,常有[屏蔽]进出学校,他已习惯听到警笛声,此时却无由地打了个冷颤。他按下心慌,继续为学生讲课:“人的心理往往取决于外部环境,反过来又决定本身的行为,近两年本省大学生跳楼自杀事件比往年多,且时间较为集中。究其根本,大抵是三个因素所致:首先是每个学生的家庭经济条件存在差异,有的学生家境不好产生消极厌世情绪;其次是因为扩招造成大学生素质良莠不齐,在社会上得到的评价及毕业后的待遇、地位都较以前下降许多,加上市场经济带来的竞争压力,一些学生对找工作深感焦虑,期望与现实相差太大,继而产生自卑与绝望心理;最后便是内在因素,现在的大学生多是独生子女,从小娇生惯养,没有吃过苦,对于他们来说,苹果里吃到一只毛毛虫便是惊天大事,心理承受能力非常薄弱,略微受些挫折便不能抵抗一蹶不振,最终走上绝路。我认为要解决这些问题,当务之急是必须强化和培养学生责任意识,明白一个人活着应有家庭责任和社会责任感,自杀是种极端自私的行为。首先,不珍惜自己的生命便是对自己不负责任;其次父母生你养你,盼你将来为他们增荣添耀,你却一死了之,至父母于何地,他们下半辈子如何生活?”
      
      这时下面一个女生举手[屏蔽]:“老师,听说您以前家庭条件不好,请问您是怎么克服自己不良心理取得现在的成功?”
      
      这女孩每学期必然选修付谊课程,且抓住机会便提问以引起他注意,付谊认识她,笑道:“很简单!第一步,说服自己可以悲观但不能绝望,人没有到死那一天,便不能肯定明天如何,所以绝不能自寻绝路。活着即便只有万分之一的成功机会,也是机会,倘若自杀便没了丝毫机会。俗话说‘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想死的时候只须问问自己,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不如现在当自己死后重生,舍身拼搏,无论结果如何,最后了不起不过一死,岂非也是遂了自己意愿?第二步是给自己恰当的欲望与野心。许多人认为欲望和野心不好,然而倘若没有野心,人怎么能够前进?有了这两者,你每天想的是获取更多,怎么会想到与舍得自杀?但要注意适当控制自己的欲望与野心,否则容易走错……”
      此时几名[屏蔽]在教务处长引领下走进教室,教务处长招手道:“付老师,麻烦你过来一下,这儿有几名同志找你。”
      付谊知道东窗事发,该来的终究来了,他点点头,外表镇定道:“同学们,不好意思,我走开一会儿。非常谢谢各位听我讲课!”很快,所有学生便目瞪口呆地望着他带手铐坐上警车。
      
      [屏蔽]在付谊卧室保险箱内找到近3公斤[屏蔽],所有事情皆应了胡宁口供,且得邻居和房东作证,胡宁是第一次去玲玲住处,这也明显有利于他,加上他完全没有谋杀玲玲的理由,嫌疑很容易被洗脱。付谊被带到警局时,正遇到走出审讯室的胡宁,两人对望一眼擦肩而过。
      
      胡宁走出警局,重重地吸了一口气,问身边的辛小欣:“唐刚大概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了吧?”见辛小欣点头,又道:“希望你别把玲玲的事情告诉别人,我不想她死后还不得安宁被他人鄙薄。”
      辛小欣道:“放心,我不会透露一丝口风。其实有些事情你早该言明,免得我们误会。”
      胡宁惨颜道:“你是说故意追求玲玲?无论出于什么理由,这毕竟不是光彩的事情。”
      辛小欣迟疑道:“你就没想过这么做会伤害别人?”
      胡宁羞愧道:“自然知道,但没想到会伤她这么深,竟走上绝路。我真不是人!”
      辛小欣暗叹一口气,道:“这不是你的错,最大的过错在于付谊。”
      胡宁摇头道:“你不必安慰我,只希望这种事情别再发生。”
      
      调查结果很快出来,付谊老家地处云南边境一个小村庄,那儿许多跨国毒贩横行,他生于斯长于斯,非常便利地与这些人取得联系,贩得[屏蔽]运到江市销售。更令人吃惊的是,林德辉竟然与此案有关。原来他不堪日日受岳父岳母指责,眼见单凭薪水购房无望,为迅速得到巨额资金与付谊搭上,终至踏入歧途。胡宁此时方明白他为何劝阻自己与铃铃绝交,原来是怕日日相处铃铃大意泄漏机密。但千算万算,未料铃铃突然自杀,且之前吐露所有实情。
      
      几天后警方审讯完毕,特开一次新闻发布会以表功绩。还算他们信守诺言,没有提及铃铃之事。尽管经过上面斡旋,警方没有明示案犯单位是哪所高校,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此案对有江省最高学府之称的华东大学无疑打击很大,名声巨损。胡宁于警方有功,学校却颇有怨言,系[屏蔽]特别找他谈话,虽然不能明白地责怪他,却警告他从此谨言慎行老实呆在学校。又过几天,胡宁寻得空闲去探望被关押的付谊。
      付谊叹道:“真是阴差阳错,没想到事情会败在你手里。之前你在我眼里不过是一个鲁莽又可爱的普通学生。”
      胡宁心中困惑未解,[屏蔽]:“你现在应有尽有,为什么还要贩毒?”
      付谊悲笑道:“应有尽有?我从小几乎吃不饱饭,三岁的时候爸爸便死了,妈妈为了供我读书,捡垃圾、做苦力,甚至非法[屏蔽],什么苦都吃过。那时我便发誓,自己终有一天要出人头地,后来我终于考上华东大学,然后出国深造,一步一步读到博士生。尽管如此,我还是穷,除了学历一无所有,我妈妈还住在村里最破烂的屋子内。眼见同龄人只因出生好,便志得意满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能力比他们强太多,却什么也没有,这世界太不公平!我必须成功以报答妈妈养育之恩,但光靠教书能有什么出息?这点薪水无法让我妈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你以为我这样一个贫寒子弟那么容易读完书、拿到营业执照和开起私人诊所?这些都需要钱,而只有贩毒来钱最快,否则我甚至不能顺利读完大学。”
      胡宁惊疑道:“你读书时便开始贩毒?”
      付谊点头道:“不然怎么办?申请勤工俭学?没那么容易赚到学费。申请贫困补助?哈哈,学校又会张贴贫困榜以大肆宣扬自己爱心,到时每位同学都会知道!我不想让人看不起,天天低着头做人。”
      胡宁道:“这些不过是借口,你已经够杰出了!你看看我,读书不行,家境一般甚至也可以说是贫寒,又有多少人能获得你的成功?”
      付谊道:“所以这么多学生我才偏偏对你好,每次见你,我便看到自己的影子,你不过看得开。你今天不是特意过来探望我这个老师吧?”
      胡宁点头道:“我想最后问一遍,纪国文三人到底是不是你杀的?你是否怕他们接近玲玲得知你的罪行,所以杀他们灭口?”
      付谊摇头道:“你还是不相信我!如果我为此杀他们,早就把你一起杀了。我虽然喜欢你,但没到能容忍你威胁自己命运的程度。这也怪我失策,以为玲玲为了自己安全不会告诉任何人,谁知道她卖毒竟被你遇到了,而且能下定决心自杀!”
      
      人的欲望竟会膨胀如斯!走出警局时,胡宁回头望望,深叹一口气,又不免失望。他询问过唐刚,根据我国刑法,付谊作为首犯且贩毒数量巨大,死罪难逃;林德辉属从犯,贩毒数量较少时间甚短,也不免15年有期徒刑。事已至此,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付谊没有必要撒谎,那么凶手究竟是谁?死亡下一次轮到何人?一切线索又断,他只盼杀戮从此结束学校回复安宁。
    顶端 Posted: 2007-06-19 22:54 | [7 楼]
    huanghu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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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不知道完没完,但我在那个论坛上看到作者好久没更新了=============
    顶端 Posted: 2007-06-19 22:56 | [8 楼]
    langal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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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哦 ,那么长 啊!没有闲情逸致读完啊
    不过还是佩服lz的精神,这么多,不容易啊
    顶端 Posted: 2007-06-19 22:58 | [9 楼]
    huanghu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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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9)

      两天后的周六早上,胡宁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初夏已至阳光不再温和,透过窗帘未遮挡的玻璃直射入寝室,撒在桌上耀眼夺目。其余两人都睡上铺,不能确定是否在。“金浩,文彬。”他喊了两次,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应道:“别叫了,他已经出去看书。”胡宁[屏蔽]:“再睡一会儿吗?”金浩嗯的一声。过得片刻,胡宁迷迷糊糊中突然听到叫唤,睁开眼镜,金浩正趴在上铺头朝下盯着自己。

      “胡宁,你觉得月眉怎么样?”金浩摸摸下巴道。

      “很好呀!身材不错,温柔贤良。”胡宁暗笑,金浩终于动心了。

      “身材的确很好,只是容貌不算漂亮。”金浩迟疑道,“你认为两个性格和爱好完全不同的人在一起,会有结果吗?”

      “当然有。恋爱双方性格应该互补,而非一致。”鼓励总是好过打击,胡宁未谈过恋爱,只得胡诌道,“比如你喜欢玩游戏,如果她也喜欢,两人都上瘾了,那么谁做家务?还有,爱好一致便容易比较,比如历来文人相轻,这对双方感情不利。最重要的是,难道你喜欢对着一个与自己什么都相同的人?太恐怖了!”

      “扯得太远了吧?”金浩翻过身,躺在床上道,“靠,我干吗问你,你没谈过恋爱怎么会知道。”

      “爱情让人盲目与丧失自信。”胡宁大声喟叹道,“赶快找她吧,有花勘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多管闲事。”金浩道,“胡宁,你有没有做过错事?”

      “多了去了。”胡宁坏笑道,“你突然问起顾月眉,是不是已经[屏蔽]给她?”

      “放屁!别损人清誉。”金浩道,“我是指国文他们,到底做错了什么呢?”

      “做过什么已不重要。”胡宁道,“最重要的是不再死人,我实在害怕再看到同学被送进太平间。”

      胡宁没有想到担心转眼即成现实,仅仅平静三天后自己再一次见证死亡。其时已是4月底,这晚睡觉时陡然心颤醒来。残月风帘动,春枝碎影拂墙,金浩正坐在窗台上,乱发飞舞。他立即明白金浩步己后尘被控制,心如夔鼓雷震,想趁未被发现拉他下来,然而才提脚,金浩便生警觉,转头诡笑道:“别过来!你终于醒了?”胡宁不敢举步,见他面色惨白双眼幽深,急道:“你到底是谁?这事儿和他没关系,求求你,放过他吧!”“他”忽地变成女腔,厉声叫道:“放过他?他何曾放过我!替他收尸吧。”随之纵身跃下,胡宁急奔几步颓然倒地。

      胡宁和李文彬赶到楼下时,金浩还未断气,面目全非地躺在胡宁怀里不断吐血,弱声道:“去找王伟,凶手是……”话未完便抽搐死去。胡宁眼见最亲密朋友一个个离去,心如刀绞,顾不得他人惊愕,再也忍不住趴在金浩尸体上痛哭。

      事情发展到此地步,王伟肯定是最后一个知情人,否则金浩死前会叫自己找在校的其他同学,而王伟极有可能是凶手下一个目标。胡宁当晚打电话给王伟,得知他无恙方心定。但问及金浩死因,王伟吞吞吐吐,继而推说不知,显然别有隐情。胡宁怒道:“金浩已经死了,下一个便是你,你不说我们怎么帮你!”王伟叹道:“没用的!”然后挂断电话。

      上次梅雨之事给了胡宁许多信心,深信任何问题都有解决办法。王伟放弃求生,胡宁却不想同学一个个惨死,决定尽快赶到王伟家阻止凶手,且问清原因解决问题。此去无疑凶险,他怕更多的人牵连进来,打算独自前去。李文彬断然拒绝,叹道:“金浩是我们共同的兄弟,如果你再说这种话,我们从此绝交。”唐妍与李文彬之间没有秘密,已视他为自己另一半生死相依,提出一同前往,李文彬没有拒绝。胡宁虽担心她涉陷,毕竟不便拒绝,看到他们和好如初,心底又喜又伤。辛小欣从唐妍处获得消息,称正要代表大家去探望王伟,不如一起去。胡宁怎么劝也没用,辛小欣道:“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去的原因,小妍都告诉我了。班上连续死人,你是否想过我这个班长多么难受?现在竟然要我置身事外!你们不带我去,我一个人去。”胡宁知她性情刚强说到做到,无奈之下只得应允。

      再过两天便是五一劳动节,班上许多人已请假回家,此时请假非常方便,有辛小欣帮忙,他们以各种理由很容易请到假。王伟家住井冈山脚下,必须乘坐火车过去,而时间最近的火车列次也在次日凌晨。由于事发突然临近节假日,他们只买到站票。当晚必须在学校过夜,胡宁找到顾月眉,将《西方心理学》还给她。先前她未带走书,显然为再找金浩找理由。胡宁撒谎道:“临走前他说很爱你,你不要过于伤心。”顾月媚含笑哽咽道:“谢谢!”

      回到寝室,他和李文彬相觑无言,望着空缺的两张床位,想起仅仅两个多月前四人还一起欢声笑语,这种日子一去不复还,不禁黯然神伤。

    (50)

      十点左右,胡宁手机声响,原来是朱颜打来,她语气焦急道:“你快出来,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和金浩有关,在上次那湖边见。”他本来无心见她,听得与金浩有关,立即出发,十分钟后到达湖边,朱颜已在上次坐的那块岩石上。此时此地原本是情侣最佳约会处,奇怪的是周边没有一人。

      烟柳瞳胧下一池萍碎,朱颜白裙胜雪,双足垂在水里,待胡宁坐定道:“明天你别去找王伟了,太危险!”

      金浩今早坠楼而亡,她听得消息方才打电话时提及不算稀奇,但王伟之事只有他、李文彬、辛小欣与唐妍知晓,她如何得知?胡宁惊道:“你怎么知道我明天去找他?”

      朱颜道:“你真是傻瓜!还记得我们相见时的情景吗?”

      胡宁回忆片刻,点点头。当天他第一次去上选修的《电影赏析课》,准备照例坐到教师最后面,见一名秀丽女孩独自端坐在后排聚精会神地听课。要是上课时能与美女聊天,该是多么惬意舒爽的事情。他顿时起了结识之心,上前搭讪,对方惊诧地望他一眼,然后置若罔闻继续安静地听课。胡宁颇受打击,却被激起好胜之心,更不愿罢休,厚起脸皮坐到她身边,不停地搭讪与开玩笑,女孩最后终于被她逗乐,两人从此成为朋友,每次上课都坐在偏僻角落轻声谈笑。

      想到此处,胡宁隐隐觉得不妥:一个这么漂亮的女孩,为什么每次见她都是独自坐着,竟然从无搭讪的男生。他想到这么做,其他男生没有理由会骄傲、愚蠢或胆怯到望见美女而不行动。仅有一个理由,只有他能看到她!这也解释了他们说话时前面学生为何有时回头张望,不是因为被吵着——为了不影响别人,他课堂聊天声音一向很小,而是以为他无聊到自言自语的程度!选修课学生来自全校各班级,大家互不相识,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原则,所以没人质问他言行怪异。自己实在太笨了!他骇然道:“你……你……你是鬼?”

      朱颜叹道:“你终于明白了。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

      忆起她平日言行可疑,然而确实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胡宁方才些许心安:“你为什么突然发生意外?难道也是被谋害?”

      朱颜摇头道:“自己跳楼的。我从小便有遗传性心脏病。我奶奶只活了40岁,我爸爸活了42岁,我以为自己至少能活到40岁,又不愿天天呆在家里等死,便不顾父母阻拦继续上学,岂知因为太笨学习太差,一时愤懑想不开,认为生活没有希望与快乐,反正没几年好活,便跳楼自杀了。有时我真恨爸妈为什么生下自己,当年我爸本来准备单身一辈子,可遇上了我妈,终究结婚了,结果这病还是传下来。若不是因为这个,我怎会轻易自杀。”

      尚未历遍世间苦乐便早逝,她着实可怜。胡宁正欲劝解,朱颜似乎明了他心思,摇头道:“不必安慰我!对不起,我不想骗你,只是怕你知道后不敢接近我,于是一直拖延下来。其实只要你略微注意,便知道真相,只是你从未想过。”

      胡宁惭愧不敢言,他确实认识许多英语系的人,只是从未想起打听她消息。朱颜叹道:“毕竟我只是一名普通女孩,可还是要谢谢你,你带给了我许多快乐。”

      听得此言,胡宁忽地想起一个问题:莫非她喜欢的是自己,所以一直留恋不去?这可必须说清楚,否则平白拖累她成为孤魂野鬼,何况身边缠着鬼毕竟不是好事!他呐呐道:“你很不普通,然而对不起,我心底有了别人。”

      朱颜嗤笑道:“笨蛋,我喜欢的是付谊,你是我好朋友!”

      “啊,你上次不是说他条件一般吗?付谊可不符合!”胡宁对她没有感情,但若这么一个漂亮女孩喜欢自己,毕竟值得骄傲,他放心之余带些许失望,继而又是内疚:“我把他送进监狱,真是对不住你。”

      “多行不义必自毙,不能怪你!他曾找过我,说愿意帮我补习英语口语,现在想来,他未必安得好心,我若不死,只怕结局会与玲玲相同。”朱颜歉然道,“我谎称他条件一般,是担心你知道事实会小看我,以为我没有自知之明。

      现在是我没有自知之明!胡宁暗自摇头,毕竟是女孩子,这么点儿事也要撒谎,以至于自己误会出丑:“你是舍不得付谊,所以一直不愿离开?”

      朱颜沉吟片刻道:“顺便为他吧,尽管他没有把我放在心上,但能天天望他一眼,我也满足了。最主要原因是不知为什么,我每天会身不由己地去上课,而且上的全是自杀当天科目,已经一年多了。”

      胡宁心底冰凉:“你已经死了一年多?”每所学校都有许多学生自杀,与她类似的鬼魂不知还有多少,岂非大家每次上课旁边都可能坐着一个甚至更多?只是往日没有遇到能看到的。这个世界时刻有人自杀,当天他们会走过许多地方,倘若像朱颜一般照例做一遍,那么卧室、阳台、走廊、厕所、厨房、电梯,岂非可能时刻存在鬼魂且不只一个?自己这次幸运遇到善鬼,下次看到的是恶鬼该当如何?他顿觉毛骨悚然,不敢再想。

      朱颜点头道:“差点忘记告诉你,朱颜是朋友名字,我真名叫柳小洪。”

      这个名字很是熟悉,胡宁沉思片刻才忆起在唐刚给的死亡名单上看过,惊道:“你便是柳小洪?”

      柳小洪点头道:“听我话,明天千万别去王伟家!”

      胡宁道:“为什么?难道你知道凶手是谁?”

      柳小洪摇头道:“不知道,可我能感觉到这事绝对不简单,你这次去非常危险!这件事情本来与你无关,而且你同学已死,做什么也不能改变现状,何必冒险?相信我,我的感觉一向很准!”

      胡宁毅然道:“绝对不行!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凶手任意屠戮自己同学,而且我走到这一步,现在谈离开已是太迟。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便告辞了!”他现在已知对方是鬼,着实不愿长久相处,见她摇头,便起身离开。走得几步,忍不住回头[屏蔽]:“你明天继续去上课?”

      柳小洪道:“不知道,我无法控制自己,不能确定明天会怎样。”

      胡宁打了哆嗦,决定办完这件事便立即查看柳小洪自杀当日课程,以免日后选修时再撞车。至于其他课上是否有鬼魂,便[屏蔽]为力了,能避一次是一次。

      目送他匆匆离开,柳小洪双足拨水低头喃喃道:“你是想利用我还是喜欢我?还有你,为什么这么怕我?你们都不把我放在心上。”其时月色缥缈星光依稀,湖水顿起涟漪,觳纹渐行渐远,终至消散。

      

      (51)

      次日清晨他们早早起床乘火车赶往井冈山,幸运的是中途有人下车空出两个座位,唐妍和辛小欣得以休息。王伟家地处井冈山脚下一个小镇,虽则火车从镇上穿过,停靠站离他家甚远。几人到达镇上时已是黄昏,夕阳收拢最后一缕光线,暮霭在春末田野升腾,越聚越浓。井冈山是旅游胜地,直达巴士甚多,他们很容易找得车坐到他家附近。其时隐没西山的天空隐约已现三五星斗闪烁,居民家收音机播送轻缓音乐,远处传来晚归的牛羊叫唤,燕雀狂噪穿过暮霭在天空回绕。两根纤细闪亮的铁轨从远处延伸,盘旋山腰绕至山脚,然后钻进幽暗隧道朝远方奔去,无边无际。

      井冈山山高林密,沟壑纵横地势险峻,磅礴云海下巍巍然如一座雄伟城堡,千峰竞秀[屏蔽]苍茫,当然最知名的还是盛产翠竹。当年先辈以毛竹制成矛刀杀敌,以竹梆传信竹笋为食,更以竹钉布阵守城,现在竹子却成居民最重要经济来源,他们以竹子制作凉席、家什、手杖、筷子、盆景,更兼雕上花鸟鱼虫,别具一格畅销天下。小镇家家户户以此为生,沿途尽见gate外铺开的竹制工艺品,颜色淡黄精美名贵。

      几人沿着铁轨前进,在村民指点下找到王伟家。王伟父母是镇上翠竹加工厂工人,gate前晒谷场上摆满盆景、竹席与竹编。那盆景与众不同,竟是竹子制成,辛小欣家买过许多盆景,认得《风[屏蔽]迎客》、《别有洞天》、《群峰叠翠》等几样,比起木雕更为古雅秀美神韵生动。竹编也是工艺精湛美观别致,且品种繁多,上面图案或奇花异草,或飞禽走兽,姿态各异栩栩如生。

      虽然事前没有通知,王伟昨天接过电话,对他们的到来没有感到惊讶。王母和王父见辛小欣提了一大堆礼品,又听说她是班长,感激她帮助凑款之事,很是热情,打扫出两间房让四人居住。

      当晚饭菜做得很是丰盛,王伟父母不顾几人阻止宰了一只鸡,去镇上买菜和白酒,摆了整整一桌,还特意送了每人一把檀木壁扇,那扇子上绘井冈山湖光山色,色彩光洁质地轻韧,扇骨精巧素净大方。想起他家经济拮据,几人受此款待很是尴尬与惭愧。席间唐妍和辛小欣倒是好过,胡宁和李文彬在王父一次次祝酒中喝得满脸通红脑袋发胀。为了不耽搁正事,他们只得以长途劳顿想早些安寝为由推却。至于王伟,此时他病已渐重,面目呈浮肿慵懒态,只是挑选青菜下饭,仅仅吃了几口饭便放下筷子。

      吃罢晚饭,胡宁邀请王伟去房间叙旧,王伟无法退却。昨晚在电话里只是简略谈了金浩的意外,关上gate,胡宁又将整件事情仔细讲一遍。

      王伟惨然道:“没有想到他们都已经死了,如果我早些知道或许还能帮助你们,现在正如你们所言,此事只剩我一人独活,再说也无甚用处。”

      胡宁道:“难道你如此听天由命,任由她杀了自己?我们都很想帮你。”

      王伟抬起双手苦笑道:“你们都看到了,我的病与死已无区别,整天只能静静待在家里,而且大部分时间必须躺在床上,然后隔几天去县医院做血透与拿药,每天吃的药比吃的饭更多,还必须挑着吃食物,许多菜的味道我都快忘记了。说的好听些是静养,其时便是等死。”

      辛小欣劝解道:“只要找到可以换的[屏蔽]脏,你就会没事。”

      王伟叹道:“也不过是延续几年生命,如果新换[屏蔽]脏起排斥反应,不必多久难逃一死。何况不知何时能得到[屏蔽]脏,有了[屏蔽]脏,这些费用我家怎能拿出来?看着自己变成一个废人,我甚至希望自己早些死去,免得拖累家人。”

      胡宁怒道:“未来怎么样谁也不能肯定!现在科技这么发达,说不定很快你的病便能根治,变得和普通人完全一样,只要有一线希望便不能放弃。亏是你是个男人,如此懦弱,想想外面自己的父母,你忍心让他们伤心吗?他们劳累一辈子为的是什么?大家在学校努力帮你凑钱,为的又是什么?我们这么远跑过来,不是想看到一个辜负全班甚至全校同学期望的王伟。”

      王伟道:“你们这是何苦,往者已逝,搅和进来只是徒添自己生命危险。我不明白金浩为何临死前说出我的名字,难道不知道这是送你们入虎口?”

      胡宁说出自己那晚几乎跳楼的经历:“现在谈放弃已经晚了!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段时间不再找我,但这不能保证我从此无事,可以这么说,我这么做也是为了自己。金浩这么做,便是不希望我们出事,你忍心辜负他最后的期望?忍心看着我步他后尘?”

      李文彬插嘴道:“我虽然暂时没事,但金浩是我朋友,胡宁也是,现在已经参与进来了,危险只怕也会随时找到我。我们唯一的出路便是奋起反抗!”

      辛小欣和唐妍同声道:“我们也是。”

      王伟沉默片刻道:“我可以说出来,不过你们必须保证,无论我生还是死,不能将原因说出去。”

      四人一起点头道:“绝不告诉任何人。”

      王伟道:“胡宁,给我一支烟。”

      胡宁掏出烟,迟疑了一会儿递给他,点上火。王伟摸了摸椅子双沿,仰头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出事情缘由。

      

      (52)

      2005年1月底的冬夜,华东大学正值期末考试,像许多学校一样,为了让学生能亡羊补牢,每隔数天才进行一次考试,整次期末考试时间长达近一个月。王伟心情烦躁,书本上的任何字符无法入眼,自修近一小时没有看一页书。对于成绩优秀的学生来说,考试意味着奖学金和众人艳羡的目光。但对一贯成绩不好的王伟,考试便成了灾难。他必须每天为考试能否及格而提心吊胆,每gate考试200元重修费对他来说绝对不是小数目。为此他有时希望考试早早结束,无论结果怎么样,折磨能早些过去,有时又希望考试永远不结束,如此便不必担心结果了。在这种心情下,他尽管坐在教室,却根本没心思看书,干脆拾起书本出去游荡。

      天幕似乎沉入湖底蒙蒙胧胧的,像是罩上一层黑纱。因为临近考试的缘故,加上虽是初春天气依旧寒冷,校园里面没有多少人,显得冷冷清清。借着路边灯光,王伟盲目地走着,身后拖着长长的影子。

      他不由得想起自己的病情,自从年初开始,他便觉得浑身无力腿脚发软,总喜欢躺在床上不动,胃口也大减,开始以为是春天来了人发困,直至有一天胡宁看到他惊讶地说:“真[屏蔽]奇怪,到了期末应该发愁呀,你这段时间怎么变胖这么多?”他赶紧回寝室,对着镜子细细观察,发现自己苍黄的脸确实比平日胖,然而摁下去却没有肉感。难道是浮肿?他想起自己双腿这段时间似乎也肿了些,以这段时间的状态胖是不可能的,唯一的解释便是病了。他不由害怕起来,赶紧拿着学生证去校医院。医生[屏蔽]:“平时尿多吗?”王伟摇头道:“很少,不过颜色很黄。”

      医生点头道:“幸好没有尿血,我们医院条件差,不能确定你到底得什么病,你最好去大医院看看,放心,我会给你开单子,让你好报销。”

      校医院的医生为了替学校省钱,一般都极力阻止学生去外面看病,这次却如此大方,王伟当时心理便咯噔一下。拿着介绍单,他下午去江市人民医院,结果很快出来,竟然是慢性[屏蔽]炎!他的生活从此改变,为了防止病情加重转变为尿毒症和慢性[屏蔽]功能衰竭,他每天必须吃药,吃喝拉撒都有了限定,然而病情还是一点点恶化,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能在学校呆多久。他学习不好,却热爱校园生活,当然,除了期末考试期间,每个学期的这个月对他都是一种煎熬。更何况因为他的病让本就平常的家里负担增添许多,他实在不敢想象,如果父母知道因为自己不努力而需要交钱重修,会是怎样的情景。

      花园口一对恋人正在梧桐树下旁若无人地亲吻,男孩的手渐渐触及女孩腰背揉动起来。“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你的性能力极有可能受到影响。”他想起医生的话顿时心痛,觉得生活未免过于残酷。因为内向他一直未交女友,自从得了这病,更加没有女孩愿意与他交往。“也许她们都在嘲笑我,认为我以后会不行。”他恨恨地想,却无可奈何,仿佛看着最宝贵的东西正向自己挥手道别无可挽回地渐渐远去。

      一个人影正伴随着哼声摇晃着走近,竟然是金浩。金浩看到他笑道:“还不去看书?小心重修。”

      王伟见他嘴里吐着酒气,心底羡慕,以前他也喜欢喝酒,现在却滴酒不能沾:“别说我,想想你自己吧,比我好不了多少。”

      金浩笑道:“彼此彼此。妈的,根本看不下书,看了也没用,当初真该去学文科,临考前划划重点然后背上几天便能通过,你说这么几天时间对我们有屁用,只能背几个公式,对着考卷压根派不上用场,一失足成千古恨呀。”

      王伟点头道:“我认识一名中文系男生,他平日到处溜达,除了恋爱便是打游戏,比我们还更潇洒,考前一个星期埋头背书便一切搞掂,根本不必担心重修!真[屏蔽]不公平,读书爽,系里漂亮女孩子又多。”

      那对恋人还在接吻,拥抱更是紧密,几乎粘在一起。金浩指指他们艳羡道:“这样的日子才不枉读了大学。”

      王伟叹道:“花园里只怕更多,我敢肯定大部分都是文科生。”

      金浩道:“要不我们进去看看,听说文科生很开放,说不定能看到点儿惊喜。”

      这个提议立即得到赞同。两人相视一笑走进花园,然后放缓脚步,在树林里寻找亲热恋人。花园甚大,在假山下和草丛里细细寻了近二十分钟,不过看到两对恋人,想来是刚谈恋爱不久未进入状态,皆是非常规矩,没有出现意料中的惊喜。金浩失望道:“难道是天气变冷,大家欲望也消退了?”

      王伟道:“大概是嫌[屏蔽]服麻烦和怕着凉了,回去吧?”

      金浩道:“现在还早,连胡宁这种人都看书去了,寝室里肯定没人!实在没意思,不如去湖边走走,听说前几天学校为应付上面检查派人换了湖水,现在不臭了。”

      王伟想回去的确无趣,便答应。穿过树林正要到达湖边时,却听到女孩啜泣声。

      王伟狐疑道:“好像谁在哭?”

      金浩惊道:“不会是女鬼吧?”

      王伟骂道:“去死!都是大驾瞎传,这世上哪儿有鬼,估计又是哪个女孩子被抛弃了,实在够惨,在期末考试时被甩,可算是祸不单行。”

      金浩坏道:“也有可能是被QJ。”

      两人顿时兴奋起来,循声找去,见一名女孩坐在树下草丛里低头啜泣,野草几乎半人高,若非仔细寻查着实不易发现。两人看她衣裳整齐不像受欺负的样子,不由大失所望。王伟按耐不住好奇,[屏蔽]:“同学,你怎么了?”

      女孩子听到声音抬起头,漏过树枝的些许灯光下肌肤莹润仪容娇媚。王伟和金浩顿时呆了,万万没想到她竟然是音乐系的苏素。此人乃是学校风云人物,历次晚会都不能少了她的参与,她一出场便可令其他女生顿失颜色,参看晚会的男生几乎一半便是因她而去。如果说付谊是华东大学女生的白马王子,苏素则是所有男生的梦中情人,他们俩便因她半夜起来换了几次内裤。

      

     (53)

      美人伤情乃是最好的结识机遇!王伟心如鼓捶不愿错过,局促道:“我们是机电系的,我叫王伟,他是金浩,很高兴在这儿遇到你。你是苏素?”他知道苏素必定不会记住自己,但忍不住报上姓名,心底总是期盼发生什么。

      苏素诧异道:“你们怎么认识我?”

      王伟见她双目噙泪如梨花带雨,比往日更惹人怜爱,但觉浑身酥麻,嘿嘿笑道:“华东大学有几人不认识你?”

      金浩在旁点头表示同意:“你怎么了?一个人坐这儿哭。”

      苏素见他们面呈阿谀之态,且容貌平庸,不由心生鄙夷,刚才的些许好感顿时无影,抹干眼泪冷冷道:“与你们何干?多管闲事,我走了。”

      她站起身拍拍衣裤上粘着的枯草,两人只觉一阵芳香飘过,淡如缕缕缎丝,从鼻孔顺着喉咙软绵绵地流进心脏,然后随着血液融入全身,自己顿时浑身轻飘飘的,仿佛身躯竟被这缕缕清香托起。

      金浩觉得身体内血液如潮水般往头上涌,着实不愿她就此离开,借着酒劲撒泼道:“还早呢,不如坐下来聊聊?”

      苏素见他双目赤红,嘴里飘飘浓浓酒气,怕陡生意外,拒绝道:“没什么谈的,我们又不认识,走了。”

      金浩伸手拉她衣袂道:“就坐会儿,大家同在一所学校读书可算缘分,今晚难得认识,何必这么扫兴!”

      苏素挥手拨开他,呵斥道:“你想干吗?放手,要不我叫人了。”

      金浩见她身材高挑曲线玲珑,因为生气高耸[屏蔽]房颤抖不已,只觉口干舌燥,又见她娇艳倨傲不把自己当回事,自尊心和欲望大受刺激,突然绕到她身后双手捂住她嘴巴。苏素扭动身子,却怎么也无法挣脱。金浩恨恨道:“妈的,漂亮就了不起了?敢不把我当回事,今天让你知道我的厉害。”然后对目瞪口呆的王伟道:“还不快帮忙。”王伟看苏素挣扎时胸往上仰身如满弓,说不出的性感妖娆,顿时变得浑浑噩噩,不由自主地上去帮助用尽全力抱住她,但觉她身体柔软娇若无骨,因接触带来温暖将自己身心融化。不一会儿苏素没了动静,软软地躺在金浩身上。

      王伟这时才想起害怕,骇然道:“她不会死了吧?”

      金浩将苏素放在地上,伸手翻开她眼敛,眼球清澈,且探得尚有微弱心跳,松口气道:“估计昏过去了。”

      王伟道:“怎么办?她醒过来一定会报告学校。”

      金浩沉吟片刻,做了个杀人的手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先[屏蔽]后杀。”

      王伟大吃一惊,彷佛第一次认识他:“你疯了?杀人是死罪。”

      金浩道:“她告到学校,肯定会说我们意图QJ,我们也完了,不仅要被开除,还要坐牢。不如杀了她,反正无人知晓。”

      王伟埋怨道:“都是你,现在事情弄成这样,可怎么办?”

      金浩耻笑道:“刚才我可没逼你抱住她。”

      王伟顿时无话可说,看着苏素躺在地上,双[屏蔽]如峰,头发凌乱更添妩媚,想起自己尚未尝过女人滋味,此时不做,随着病情加重只怕再无机会,又是激动又是害怕,道:“你身上带避孕套了?”见金浩摇头,又道:“不带套她身体内会留下我们的分泌物,警方验DNA很容易查到我们。”

      金浩道:“难道现在特意跑到校外去购买?中间她醒来便麻烦了,一个人很难制住。干脆杀了她,把尸体捆上石头扔进湖底,不知何年何月才会被发现,那时我们或许早已毕业,警方已是[屏蔽]为力。”

      王伟道:“主意挺好,但我没带绳子。”

      金浩道:“我也没带。”

      王伟道:“现在不方便回去拿,不能沉尸湖底了![屏蔽]又[屏蔽]不得,放又放不得!不如现在便杀了她?”

      金浩想了一会儿道:“只能这样了。你动手吧。”

      王伟哼道:“为什么要我动手,主意是你出的。”

      方才不过是一时激动才举止失措,两人这时面面相觑,皆是有心无胆,愣愣地看着昏迷的苏素不知如何处置,彷佛面对无法入口的肥肉。王伟忍不住摸了她几把,金浩看不过伸手效仿,却发现她身边有个白色小塑料袋子,应该是她方才挣扎时坠下。他拾起来,里面装得是白色粉末,打开袋子,放在鼻子下仔细闻,竟有醋酸味。金浩不知这是什么,正要扔在一边,却听到脚下一人呻吟道:“还给我。”原来是苏素醒来,两[屏蔽]吃一惊,立即伸出手意图捂住她嘴巴。

      苏素道:“住手,我不会叫。”

      两人且信且疑:“真的不叫?”

      苏素点头道:“如果想叫,方才乘你们不注意早就大呼救命了!能把这个小袋子还给我吗?我绝不会把今晚的事情告诉任何人。”

      金浩见她如此爽快且主动示好,不由生疑:“你以为我们是傻子?你说这些不过是脱身之计。”

      苏素轻声笑道:“笨蛋,我不叫唤便是没想过逃脱。我可以坐起来吗?”见他们点头答应,坐起道:“大家都是同学,刚才你们没有乘我昏迷做坏事,我也理解你们只是一时冲动,得饶人处且饶人,我绝不会报告学校。”

      两人心想我们何尝不想,只是不敢,又听她如此通情达理,与先前判若两人,几乎不相信自己耳朵。

      苏素道:“可以把小袋子还给我吗?”

      金浩听她几次问及袋子,显然极为重要,[屏蔽]:“这是什么?”

      苏素道:“是我爸爸从国外带来的美viper,非常贵重。”

      金浩虽未用过化妆品,却知道贵重化妆品绝不会用这种平常小袋子随身携带,何况它的气味过于怪异。她为什么要骗人?他顿时生疑,更不肯轻易交还:“到底是什么?你以为我们是傻子?”

      苏素坚持道:“说了是美viper。”说完突然伸出手抢夺,金浩机敏闪开。王伟在旁看着好奇,伸手拿过小袋子,打开闻了一会儿,然后伸出小指头粘了一些粉末放在嘴里,顿时头晕眼花极欲呕吐,想起大一化学基础课上[屏蔽]的介绍,叫道:“妈的,是[屏蔽]!”

      金浩立即粘了一点粉末放入嘴里,细细品味:“真[屏蔽]是。没想到堂堂校花竟然吸毒!这可是华东大学第一号新闻。”

      苏素急道:“不是[屏蔽]。”

      金浩轻笑道:“我们只说是[屏蔽],没说是[屏蔽]呀!要不我交给学校检验,看看到底是什么?”

      苏素顿时软了,哀求道:“求求你们,还给我吧。你们要我做什么都愿意!”她乌发流云般纷披于浑圆肩膀与胸脯上,微风吹过,几缕发丝不时抚慰着小嘴,妖媚动人,夜晚也变得美妙怡人。两人相视一笑喜不自抑,盯着她胸部道:“真的做什么都愿意?”

      苏素迟疑片刻,点头毅然道:“什么都愿意!”

      
     (54)

      现代学生日益开放,附近许多宾馆抓住机遇特设情侣钟点房。服务员看他们三人仅开一间双人房,想来见识多广,竟未表露丝毫惊讶之态。近一小时后,王伟和金浩筋疲力尽地回到寝室。尽管苏素穿衣服时提醒这是唯一也是最后一次,并要求发誓保密,两人依旧心满意足。回去时已是晚上9点半,若在平日寝室人声鼎沸,因正处考试期间,大部分同学还没回来。王伟走进寝室,发现纪国文、赵志高两人已回,(2)班的萧琪竟然也在。三人聚在赵志高电脑前兴奋地看着什么,与他匆忙打个招呼视线便重回电脑屏幕。

      赵志高平素为人乖僻,几乎反对任何人用他的电脑,今夜如此大方与人共享,实乃奇事。王伟好奇心大起,以为是精彩黄/色小说,也凑过去,原来不过是一些网络主页和短篇文章,大失所望,嘲笑道:“以为怎么了不起,这种东西也看得津津有味,实在没品味。”

      赵志高冷笑道:“你知道这是什么?”

      王伟道:“不过是一些文章,还这么短小,有什么可看的。”

      赵志高讥笑道:“无知者无畏!这是博客,写得都是个人隐私,比那些小说好玩多了。”

      王伟满脸疑惑:“博客?”

      纪国文解释道:“便是日记,不过写在网上,这两年特别流行,许多名人都开了博客,我们许多同学也有。你想想,观赏别人日记多爽,知道他们当天做了何事思想怎样。别告诉我你从未想过偷看别人日记。”

      王伟哑然,他每次遇到美女便好奇地想她们平日生活如何,只恨无从得知。听得此言,兴致冲冲地过去看了片刻,突然想一个问题,疑惑道:“这些人明知日记被别人看,记下的东西还会真实吗?无疑往自己脸上贴金!如果不真实,有什么意思?与观看拙劣电影没有两样。”

      几人听了兴致索然,点头道:“这话也对,难怪总觉这些人好像都特别深沉及有文采,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思想和行为,特别是一些同学,日记和平时表现完全两样。”

      萧琪叹道:“如果有记录真实生活的博客看便好了。”

      纪国文道:“除非对方根本不想公开,或者公开了又隐藏,然而如果不愿让人看到,又干吗写博客?”

      赵志高道:“那也未必!或许他写了再隐藏起来,只留给自己看。现代人越来越不喜欢手写文字,网络日记则不同,只需电脑输入,方便且不易丢失。”

      王伟顿时兴趣大增:“志高,你平时不是自诩计算机高手吗?表现的机会到了,真有本事便[屏蔽]对方密码,让我们开开眼界。要是做不到,以后便别吹嘘。”

      赵志高恼怒道:“区区密码还不在我眼里,可是必须知道对方博客地址,否则怎么[屏蔽]?”

      纪国文道:“完全是废话!别人既然隐藏,当然不想让人看到,我们怎能知道地址?”

      “不对!”萧琪摇头道:“还记得刚才我们浏览一些同学的博客吗?好像一位同学博客上有一个‘素素暗香盈袖’的好友链接,点击后却发现隐藏了,当时我们没注意,说不定她就是音乐系的苏素。她为什么隐藏博客,难道有不愿让人知道的隐私?”

      王伟身上尚留苏素体香,忆起方才情景兀自[屏蔽],升起了解她的欲望,提议道:“不如试试这个博客?如果是苏素,也好了解这个超级美女的生活。”众人皆是久仰苏素艳名而不得亲近,建议很快得到响应。

      赵志高迟疑道:“窥探同学隐私,似乎不大好吧?”

      萧琪讥讽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善良了?是否怕暴露自己水平太差而不敢尝试?”

      赵志高急了:“试便试,让你们这群菜鸟见识真正电脑高手是怎样!

      因为方才没有记住素素博客链接在谁的博客上,众人又花了一些时间,将刚才浏览过的同学博客一一打开才找到。

      点击“素素暗香盈袖”,页面地址栏刚显示注册名为“yysusu”,便弹出小视框,说明“本博客已隐藏!如果您是此博客的拥有者请登陆访问”,随之跳到博客主页。几人激动道:“志高,看你表现了。”

      赵志高兴奋起来:“哥们,没问题。我需要苏素的私人资料,比如学号、年龄、生日,有三围最好。”

      他们对苏素垂涎已久,说完平日记得的资料笑道:“三围便不知道了,不知她是否垫胸,光凭肉眼不能确定。”

      王伟忍不住猜测道:“应该是86、60、86。”

      众人笑骂道:“你又没有摸过,这么肯定。”

      王伟不敢说出刚才的事情,道:“你们也没摸过,怎么知道不是?”

      赵志高在博客主页用户名上输入“yysusu”,试了几组数字作密码,皆是无功而返。王伟见他神情焦虑,叹道:“要不行便算了,博客主人未必是她,或许是学校其他名字里有‘素’的女生。”

      “太小看我了!博客是集网络安全漏洞之大成者,从SQL注入到文件上传漏洞、Cookie欺骗等,漏洞比比皆是。”赵志高气道,“刚才只是最基本的试探,还没用[屏蔽]技术。你们别这么盯着,让人紧张,坐到旁边等会儿。”

      其余三人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不过是无聊之下碰运气,到此地步已不抱希望,坐到床上聊起考试近况以及谁已重修。半个多小时后,赵志高兴奋地大叫道:“大功告成!哎呀,我们走狗屎运,竟然真是苏素的。”

      王伟等人跑到电脑前,博客网页已打开。左上方一张照片熟悉无比,正是梦寐以求的苏素,她身着睡衣蹲在阳台上,抚摸一条通体雪白的小狗,笑容阳光灿烂,大概是风大的缘故,睡衣下摆略微上扬。尽管只是照片,雪白修长的大腿依然夺人心魄。恋恋不舍地将目光转至文字栏,日记总共不过四十余则,四人却越看越是惊心。最近的日记竟然记载着主人性情乖张与十余个男人的放/浪交往过程,再往前翻,则越来越正常,不过记录生活琐事及与一个男人的恋爱体验,比较刚才,众人无甚兴趣,草草阅过。

      赵志高长叹道:“如果不是看到这张照片,简直不敢相信会是她。”

      萧琪、纪国文点头表示同意。王伟则抑郁不乐:难怪她方才如此豪爽,原来竟是这样的人,枉我和金浩以为她冰清玉洁兴奋一夜,事实却是不知自己排第几名。心理期盼值与现实的巨大落差瞬时转为愤怒,认为苏素欺骗自己,他骂道:“真[屏蔽]放/荡!”

      梦中情人的高贵形象顷刻间轰然倒塌,其余三人也异常失望,随着破口大骂。
    顶端 Posted: 2007-06-20 03:06 | [10 楼]
    huanghu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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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come5帮你背单词 [ imitation /imi'teiən/ n. 模仿,摹拟,仿照品 ]


     (55)

      过得片刻,赵志高突然[屏蔽]:“从她平日言行推测,你们说她愿意别人知道这些秘密吗?”

      王伟摇头道:“必定不愿意!谁期望自己在别人眼里从圣女变成荡/妇,否则不会隐藏博客。”

      赵志高道:“不错,如此机会便来了!我们将博客内容存入电脑,再修改博客密码,使之无法删除,然后以此作出威胁,她会怎样?”大家隐隐明白他意思。萧琪[屏蔽]:“你是说,我们乘机提出要求,她若不顺从,便公开日记?”

      赵志高点头道:“不错,一旦公开便无面目继续呆在学校,从此声败名裂,她必定不愿出现这种情况。但还有一个问题,即便重设密码,她如果请求高手帮忙,也能重新进入消除博客,然后称自己遭遇诽谤。”

      萧琪沉吟道:“这不是问题!从她以为设置密码便万事大吉推测,计算机水平非常差劲,要[屏蔽]我们重设的密码必须请人帮忙,难道她不怕帮忙的人知道?即便消除博客,我们储存的一些日记记录了她生活细节,知情者一看便知是事实,她必定会想到这点。做了坏事的人总是心虚,很难鼓起勇气冒险。何况即便勒索不成,我们只当玩玩没有损失。这事便这么定了!”

      纪国文颤声[屏蔽]:“你们要求她做什么?”

      其余三人面面相觑,心底想的是同一件事,却不愿先提出。空气顿时变得沉闷,日光灯下众人激动得面目狰狞。沉默片刻,赵志高忽地起身栓上寝室gate,咳嗽一声道:“我替大家说出来吧!让她陪我们每人睡一次,谁要不愿意可以退出。不怕对大家坦白,现在我还是处男,非常乐意第一个女人是苏素,尽管她不是处女了。”

      纪国文惴惴不安道:“这样太缺德吧?何必做得如此绝情!”

      他先前起哄只为好玩,未料事情发展至此,顿起退意。

      赵志高鄙夷道:“你这么老实,一辈子也会吃亏!要退出可以,但绝不能泄漏今晚之事!”

      纪国文发誓道:“如果我泄漏半点口风,必得惨死!”

      萧琪劝道:“大家是同学,怎会不相信你?何必发这种毒誓。王伟,你的意见呢?”王伟刚刚深切体会[屏蔽]滋味,更想再来一次,见萧琪默从赵志高,便道:“我愿冒险。”

      赵志高点头道:“她照片下留有邮箱,我等会儿发邮件,注明我们三人的条件。还是那句话,无论成功与否,大家必须守口如瓶!”萧琪、王伟点头表示同意,神色激动地商谈行动细节。

      窗外寒风呼啸冰雹肆虐,纪国文在一旁听着,从未感觉他们如此陌生,忍无可忍道:“你们真得下定决心了?她毕竟是我们同学,变得放/荡也是感情受挫所致,即便不值得同情,也不能往人家伤口上撒盐吧?就算她行为不检点,这么做仍然等于逼[屏蔽],是在犯罪,不仅害了她,自己也在冒险,要是东窗事发,有没有想过后果?以后还怎么做人?为了区区一夜风流,押上自己一生命运,值得么?对得起父母么?”

      众人听了默默不语,惭愧、害怕以及担心纪国文泄密,几种心情夹杂。

      过得片刻,萧琪轻声道:“算了吧,不属于自己的强逼也没意思,我退出。”

      赵志高、王伟互望一眼,同声道:“我也退出。”

      “刚才我们确实太过分了。”萧琪目视众人道:“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利,苏素既然选择了放纵,我们不必阻拦,但也不能大肆宣扬,便当没看过她博客,将今天晚上的事情统统忘记,以后不许再提,否则无异于害人。”

      赵志高道:“我同意。”

      王伟道:“我也同意。国文,谢谢你的劝阻。”

      “不用谢我,你们只是一时冲动,否则也不会听劝。”纪国文欣喜道。

      

     讲到这儿,王伟站起身倒杯开水,这已是他进屋后喝的第三杯水,他苦笑道:“这病几乎让我变成一头牛,每天不知要喝多少水。”

      胡宁等人先前尽管作好心理准备,听到此处仍觉惊心动魄,重重地吐口气道:“后来呢?”正如王伟所言,华东大学几乎没有男生不知苏素,即便未见过也曾听说,她死时众人很是心疼了一段时间,未料平日高高在上的她死亡与身边同学有关。

      王伟舔舔嘴唇道:“我们以为这件事情从此结束,岂料次日晚上传来她在寝室跳楼身亡的消息,顿时傻了,着实想不通她为何走上这一步。大家都说她自杀是因为考试不好,学习压力过重,我们知道不是这么回事儿,虽然不了解她具体死亡原因,但应该与博客有关,猜想有人一定偷偷发邮件给苏素,于是又聚会了一次。”

      胡宁[屏蔽]:“问出是谁发了邮件?”

      王伟摇头道:“没有人承认!可是我和萧琪、国文一致怀疑是赵志gao干的,这人性情怪异斤斤计较,一向不肯吃亏,当晚他花费心血[屏蔽]密码,很可能不甘心就此罢休。但无凭无据,人已经死了,我们不能奈何,便决定相信苏素死于学习压力过重的解释,发誓忘记此事,在任何情况下不得泄漏出去。这学期我因为病情加重不得已休学,以为事情从此便这么过去了,没想到金浩他们竟然一个接一个地遇害。说起来我们也是死有余辜,怪不得别人,所以我先前不愿吐露真情。”

      先是赵志高、纪国文、萧琪,然后是金浩,果然都与此事有关!胡宁细细想了一遍这些人的死亡次序,醒悟道:“难怪金浩看到赵志高等人死亡也没有想到自己身上,原来不知道你们后来做的事情。这件事情有些奇怪,她既然主动提出和你、金浩做交易,且与多个男人发生关系,为什么不愿再交易一次,却选择自杀?”

      王伟喝了口水,摇头道:“这个我也觉得可疑,一直想不通。”

      辛小欣在旁忍无可忍,愤然道:“谁知道赵志高邮件里提出什么要求?即使称只需要一次,苏素未必会这么想。有了第一次便会有第二次,这种要求如同敲诈,赵志高一旦得逞尝到甜头,麻烦可能无穷无尽。而且事情毕竟败露,一个女孩为了名声走上极端,这有什么想不通的?!她确实比较随便,但毕竟是自愿而非[屏蔽],两者性质完全不同!你们简直太过分了!”她和唐妍都是女孩,尽管苏素品行不端,仍不免心存怜悯,听完王伟叙述,忍不住生鄙夷之心。

      王伟低头道:“我知道我们很卑鄙,可是也不想结果搞成这样,真希望这一切都未发生。”

      辛小欣还想骂他,唐妍在旁拉了拉她衣袖,劝解道:“现在事情已经这样,说什么也没用,不如想想怎么防备苏素吧。”

      李文彬点头道:“不管受了什么委屈,人死不能复生,伤害别人又有何用?何况她已杀了4人,任何罪过也抵消了,不能再让她继续作恶。”

      胡宁想了片刻道:“从今晚开始,王伟和我、文彬一起睡,任何时候都不能单独行动。另外为防备你自杀,我们睡觉之前会把你捆起来,想撒尿便叫醒我或者文彬。”

      王伟黯然道:“防得一时防不了一世!你们终究要回去上课,总不能一直陪着我。”

      胡宁道:“未到绝路便不能轻言放弃!我们走了之后,你可以请镇上其他朋友帮忙,不过最好请两人以上,他们彼此也有个照应。未来怎样谁也不知,说不定明天便能找到解决办法。”

      辛小欣心底仍是不平,愤愤道:“她是铁了心要报仇,怎么解决?”

      胡宁怒道:“别再罗嗦了!叫你别来,你偏偏要来,来了只知道说风凉话。现在责怪王伟有个屁用!还记得梅雨吗?任何死者都有未竟之事,我们只须帮助她完成最大的心愿,或许她一时心软便有转机。”

      “你……”辛小欣气得满脸通红,重重地哼得一声,终究没再发火。

      王伟突然道:“我今天好累,你们也累了吧?早些休息。”

      众人见他神情恹恹,怕病情反复,虽觉尚未商讨出对策,却不敢强求。辛小欣与唐妍走去隔壁房间,胡宁想起刚才有些过分,歉然道:“要不和我们住一间房吧?这样安全些。”

      辛小欣想起这几日不方便,顿时脸色羞红:“才不!我们又没做亏心事,怕什么?”回到房间,她兀自恨恨道:“男的都没好东西!要么为身体,要么为调查,以为女孩子可以任意利用,结果害了两条人命。”

      唐妍暗暗偷笑,[屏蔽]:“这话刚才怎么不敢说?”

      辛小欣哼道:“你以为我不敢?懒得搭理他。”

      铺好被子,仰卧在床上,唐妍[屏蔽]:“小欣,如果你爱一个人,会全心全意对他么?”

      “当然会。问这干吗?”辛小欣答完才醒悟,羞道:“讨厌!不许乱嚼舌头。”

      “好吧,我不说。”唐妍微笑道:“你真是一个好女孩。”

      

     (56)

      待她们走后,胡宁道:“王伟,我想撒尿,厕所在哪儿?”

      王伟道:“如果只是撒尿,可以随便撒在哪儿。”

      胡宁道:“还是去厕所吧,免得半夜想大便必须叫醒你。”

      王伟道:“没关系,找个偏僻草堆便是,反正没人知道。”

      胡宁摇头道:“不行,我不习惯,而且怕草里有蛇。”

      王伟本来心情甚差,被他这么一搅和倒好了些,气笑道:“一个男人这么婆婆妈妈!出gate绕到房子后面,那儿有间小茅房便是厕所。”

      胡宁笑道:“这么复杂!一起去吧,我怕自己进错屋子被当成淫贼。”

      王伟无奈陪他一起出去,外面云团缓缓移动,月夜清冷,不时传来青蛙、蚂蚱和小鸟的鸣叫。走到gate外一棵树下,胡宁忽道:“我改变主意了,就在这树下撒吧,方便又有野趣。”两人撒尿完毕,王伟正欲往回走,胡宁拦住道:“把苏素博客密码给我。”

      王伟惊道:“你疯了?”

      胡宁道:“我没疯。刚才你叙说日记内容过于简略,我想亲自看看,未必不能发现线索。”

      王伟劝道:“里面不过是她的恋爱史与勾搭男人的记录,没什么可看的。”

      胡宁态度[屏蔽]道:“告诉我密码!”

      王伟摇头道:“密码是赵志高[屏蔽]的,只有他知道。”

      胡宁微笑道:“你骗不了我,他花了那么长时间[屏蔽],你们不会没有好奇心问个明白。”

      王伟叹道:“你想方设法拉我出来便是为这个吧?我简单叙述日记内容也是一番好意,不想你冒险,你不了解细节,即便向外宣扬别人也不会相信,只会说你残忍地毁谤死者,不能对她死后名声构成伤害。苏素必定不愿自己博客再被别人看到,否则国文、萧琪两人怎会遇害?典型的杀人灭口!想必你也清楚,否则怎么不在房间里明言?也是担心文彬他们牵连进来吧?”

      胡宁道:“你猜得不错。但日记是一个人内心最真实的表现,也是了解她最好的途径,我不会放弃这个机会!你不说出密码,我便请别人帮忙[屏蔽],说到做到,难道你希望更多无辜的人参与进来?”

      王伟道:“你不是这种人,你不会的。”

      胡宁毅然道:“我会。

      王伟考虑片刻,想起他平素为人外和内刚,无奈说出密码。胡宁为防忘记记在手机里,看时间尚早不过9点多,[屏蔽]:“附近有网吧吗?时间紧迫,我现在便去看看。”

      王伟道:“镇中心有一家,离这儿大概十里路,走过去危险且麻烦。火车轨道旁边常有‘摩的’经过,你可以拦一辆花5元钱坐过去,司机基本上都知道网吧在哪儿。”

      胡宁叮嘱道:“别告诉他们我去哪儿!如果问起,便说我过于无聊去镇里打游戏了。”

      王伟劝道:“你再考虑考虑,这不是小事,极可能枉送性命。”

      胡宁道:“我考虑得很清楚了!实话告诉你,她找过我。”他说出上次差点跳楼之事,“这件事我不弄清楚睡不安稳。”

      王伟狐疑道:“你不是为了宽慰我吧?不管怎样,小心为上。”

      胡宁点头道:“你也是,记住千万别离开文彬。”交代完毕,再不迟疑,走了约十分钟来到火车轨道旁一条小路。夜色缥缈,远处山林影影绰绰如同凶猛的庞然大物,小路似乎无穷无尽,来去皆不见尽头。他坐在路边一块石头上抽烟等车,却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幽幽传来:“你这么做值得吗?”吓了一大跳,回头望去,竟是辛小欣站在身后,惊道:“你怎么来了?”

      辛小欣淡然道:“我怎么不能来?你以为没人知道?我刚才关窗户时都听到你们的谈话。”原来胡宁和王伟撒尿时忽略那棵树正对辛小欣所住房间窗户,她当时准备关窗睡觉,听到他们谈话便悄悄跟随,胡宁心思在别处,竞未发现。

      想起她必定看到自己随意方便的丑态,胡宁窘迫道:“你跟来干吗?”

      辛小欣脸红道:“我陪你一起去。”

      胡宁拒绝道:“开什么玩笑?我一人去就可以,你不能无谓地下水。”

      辛小欣乞求道:“我睡不着,也想出去上网,至多我不看苏素的日记。”

      胡宁摇头道:“上网便这么有趣?非得今夜?”

      辛小欣见软的不行只得来硬的:“我就要去,你不带我,我自己去。”

      倘若任她独自去,这么晚在荒郊野岭可能发生意外,胡宁知她说到做到,叹道:“真是拿你没办法,女孩子家这么固执!说好了,不许偷看日记。”

      辛小欣做个鬼脸吐舌道:“知道了,比我妈还罗嗦!车子过来了。”

      一辆“摩的”慢慢驶来,它由一辆摩托车改装,后面附加一个类似黄包车的带蓬后座。胡宁拦下询问是否去镇里网吧,司机是名面目黝黑的中年人,果然知道网吧所在,但提出价格需20元。

      他听我说普通话,以为是待宰游客。胡宁笑道:“您别糊弄我,我虽说是外地人,却在这儿生活了一年多,知道行情!5元,您要不愿意,我等下一辆车。”司机笑着答应道:“你也别糊弄我,你们肯定是游客。现在的游客变聪明多了,坐车之前都会问好价格,钱是越来越难赚了。”

      三人载着月色,沿铁轨边小道逶迤前行,偶尔火车呼啸而过,相距不过数米,两人坐在车蓬内也能感觉气流激荡。辛小欣胆战心惊,悄然道:“司机万一开错方向或者车子颠倒,那可怎么办?”胡宁吓唬道:“还能怎么办,我们会被碾压成肉片!”辛小欣‘啊’地一声紧紧抓住他袖子,胡宁气笑道:“胆子这么小还到处乱跑!”辛小欣顾不得反驳,一手仍抓他衣袖,一手紧握蓬内铁拦,双眼圆睁面色惨白,似乎随时准备跳下车,直至一刻钟后到达镇中心。

      镇里与王伟家附近又是不同,因为这些年游客渐多,小镇经济发展迅速,居民渐渐习惯夜生活,此时仍然人声鼎沸,道路两旁到处是大排挡与游戏厅。胡宁先前还奇怪为何镇里只有一家网吧,到了才明白,原来这网吧大得吓人,整整占了两层楼能容纳约三百人,价钱也甚是便宜,不过两元一小时,里面几乎爆满,想来附近小网吧竞争不过,只能关gate了事。按照辛小欣要求,好不容易找到两个相邻座位。他启动电脑,网速很快,输入博客用户名和密码,苏素博客主页立即显现。为了便于理解苏素心情,胡宁按照日期前后阅读,开始的几篇日记应该是博客隐藏之前记下,无非记述闺房之乐和生活琐事,后面内容却渐渐抑郁:

      

     (57)

      2004年3月18日21:53:32

      现在膝盖和手掌还隐隐作疼,医生说一个星期内最好别沾水,好麻烦,日子可怎么过?洗脸可以用左手,衣服可以去外面洗,但洗澡怎么办?难道真要一个星期不洗澡?臭也臭死了,都怪他,愣头愣脑的,路也不会走。

      今天刚买了一辆新车,花了500元,好贵呀!幸好性能不错,骑起来似乎不必用力,轻轻一踩踏板就跑得飞快。见路上没人,不禁骑得兴起,没想到意外便这么发生了。在机电楼前,前面一个男生在旁边走得好好的,不想突然跑到路上,似乎想去对面,当时车子飞快,如果撞到必定会要了他半条命,我只能刹车和猛拐弯,结果他分毫未损,我自己像个秤砣一样重重地摔在地上,手和膝盖麻辣地疼,怒气冲天想狠狠地骂他一顿,可是抬头一见他的歉意眼神和紧张神情,怨气顿时烟消云散,还禁不住流泪哭了,真是丢脸!我平时没这么脆弱呀,怎么就哭了?

      他手足无措,一定吓得半死,紧张地说:“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我没看到你骑车过来。”

      我不知道回答,只是哭。他更是害怕:“你没事吧?摔到哪儿了?”

      我说:“不知道,我手掌和膝盖好痛,上面像在炒辣椒。”

      他扶我起来:“其他地方呢?”

      我活动了一下身体,说:“其他地方好像没事。”

      他松了口气,说:“还好,我陪你去医院吧。”

      我点点头,然后他骑车我坐后面,一起去医院。经过检查,幸好只是皮外伤。医生教训他:“以后骑车小心点,别为了潇洒忘记女朋友安全。”他大概想说我不是他女朋友,嘴巴嗫动几下,终究没说话。回来时,他问我姓名和联系方式,我竟然毫不犹豫地告诉了他。

      送我上楼时,他还不停地说对不起,想起来这是他今天说的最多一句话,其实我也有错,骑车太快。

      我从没见过这么清澈的眼神,别人看我时都带着欲望,难道是我在他眼里不漂亮?

      他明天真会来看我吗?

      2004年3月19日22:20:12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突然有了写日记的冲动,以前都是很久才写一篇的。

      他今天没来看我,也没有打电话,或许我只是他生命里的一个匆匆过客,未必能在他心里留下什么痕迹。

      受伤的日子很难过,只能打湿毛巾随便抹一会儿脸,化妆也不容易,一气之下,干脆请假休息,因为我的受伤显而易见,老师很爽快地答应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以前一直想整天睡觉,现在终于如愿。

      一个人在寝室感觉很清静,看了一会儿书,上了一会儿网。网络太乱了,里面的每个男人都散发着浓重的荷尔蒙气息,聊天便像查户口,总是问了年龄地址后便要求传照片。我不愿意,一个男人甚至先发照片给我以打动我,不可否认,他的确很帅。可这有什么用,牛郎也很帅,现在的好男人太少了。有人说好男人要么是别人男朋友,要么有了男朋友,未尝不是道理。

      他大概不会有男朋友吧?哈哈。不知道是否有女朋友?

      昨天穿的裤子磨破了,想起来真是可惜,才第一次穿呢,而且是我喜欢的咖啡色。幸好膝盖伤不怎么影响走路,下午实在无聊,出去逛街,想再买条一样的裤子,途中经过一家小店,里面摆放了一只鸟风筝,挂在墙壁上扑满灰尘。它如果有生命,应该会为自己感到无奈,本来可以在天上自由自在地飞翔,生命线却掌握在别人手里!有了这条线,他受别人掌控,脱离了线,却又不知飘零何方。我便如同这风筝,不幸的是生命线被一个恶魔掌握,偏偏无法挣脱,只能任他驱使。

      有人说,每一只风筝便带着一个凄惶美丽的梦,一个无法兑现的诺言。我的梦想能实践吗?

      2004年3月20日21:22:32

      今天晚上他终于打来电话,说在楼下等我,我下楼时看到他提着两个袋子站在gate口。天边嵌着鱼鳞般片片浮云,他真得很好看,路过女生纷纷注目。

      我故作恼怒地问:“怎么不提前打电话,难道你料定我在?”

      他说:“你受伤了,怎么不会在寝室?”气死人了,好像我重伤不能动弹似的。

      我心愤难平:“亏你敢说,我因为你摔伤了,你今天才来探望,未免太不负责任。”

      他满脸歉意地说:“对不起,前天老师布置了作业,要我们画汽缸头,昨晚我几乎忙了一个通宵才做完。”

      难怪他眼圈有些发黑,我说:“一张图便要画通宵,你这专业太累人了。”

      他微笑道:“画几个月的都有。”然后举起手里袋子,说是送给我的。

      我打开一看,一个袋子里装的是各种营养品,另一个袋子装的竟然是一套衣服,颜色和昨天我穿的完全一样。我说:“送营养品给我干吗?难道想我变胖难看?”

      他果然急了,解释说:“不是,我总觉得不好意思,该送你点什么道歉,心想你受伤流血了,该用得着这些。还有,昨天你衣服磨破了,所以下午替你买一套,不过不知道你的尺寸,你回去试穿一下,如果不合适我拿去换。”

      我又好气又好笑:“你也不早一天送过来,昨天我自己买了一套一样的。”

      他“啊”的一声,说:“我去换种颜色。”

      我怕他真去,说:“不用了,反正我喜欢这颜色,多一套无所谓。”

      我们不知道说些什么,呆呆地站着,看他似乎想离开,我叫他等会儿,然后慢慢走到楼上试穿衣服,下楼时他还在,我告诉他很合适,他很高兴。我问他是不是认识许多女孩子,所以一眼便能看出我穿的衣服大小,他脸有些发红,说没有。我其实想问他是否有女朋友,可恨他竟然没听出来。

      又沉默一会儿,见他没有丝毫表示,我不得不主动说一个人在寝室挺无聊,让他陪我出去走走。他答应了,神情挺高兴,是因为我没有大碍?还是因为愿意和我在一起呢?

      我们沿小路隔着一点距离并排走着。他大概很少和女孩子出去,或许不喜欢说话,只是默默地走着,到了花园口,我说想去湖边坐一会儿。

      湖水静静横躺,水底现出蓝天和一轮皓月,微风吹过,水面上泛起点点月色。因为是周末,情侣们纷纷出动,隐约听到密林里传来的人声。我们坐在湖边岩石上,聊着彼此生活和学习情况,突然一阵舒缓悲切的笛声飘来,有时断了,有时续上,有时近有时远,幽幽咽咽,婉转缠绵,彷佛载着月色从月宫飘来的,让人只希望时光停顿人物恒驻。

      我问他是否经常来这儿,他说功课紧,而且没有这闲情,只有刚入校时好奇来过一次。这么说他没有女朋友?我不好直接问,告诉他湖里种了各色莲花,每至春时便红绿间发锦云烂熳,更是香气袭人。

      他显然不相信,说:“太夸张了吧?不过是莲花,而且上次我来的时候是白天,看到湖水似乎有点脏。”

      我哭笑不得,说:“你要不信,等莲花开了我们一起过来看。”他答应了,然后给我联系电话。

      有人说人生便是一场亘古便有的战争,恶魔与天使永远同时存在且始终交战,使得人的际遇时而天堂时而地狱。恶魔已经存在,令我如同生活在地狱中,可我的天使在哪儿?会是他吗?

      
    (58)

      2004年3月27日22:30:11

      今天我们第一次结伴去看电影!虽然只是在学校破旧的电影院,而且放的是老片子《保镖》,但我很兴奋,这应该是良好的开端,路上的街灯也比平日漂亮许多。嘿嘿,他说很喜欢这部电影,虽然以前便看过。

      这几天他们班去校工厂实习,原来不仅是参观,还要亲自上第一线练习焊接,制造螺丝、小榔头和[屏蔽]钳,难怪他回来时总是筋疲力尽混身脏兮兮的。今天他说自己为了将一块铁磨成小榔头毛胚,站了整整一天。因为明天老师要检查进度,一名女同学力气太小没磨好,他还帮忙。这个女人不会是看上他假扮可怜吧?哼!他张开手掌给我看,上面竟然有水泡!因为使劲磨砺时需要脚后跟支撑,连皮鞋底也磨损了一些。我暗暗心疼,又觉得有趣,上工科真好玩!不过这想法可不能让他知道!嘿嘿。

      其实《保镖》我也曾看过,但是没告诉他,怕扫他兴。今天看到弗兰克为梅伦飞身抵挡子弹时,我还是忍不住流泪。若是有个这么爱自己的男人,此生何求?而且凯文·科斯特纳那么帅,我偷偷看了下,好像长得有点儿像他噢。

      回去的时候,我故意将手放在外面,风那么大,他不知是没看到还是假装糊涂,竟然一直没反应,最后只好放回口袋。

      555,我可真成了花痴~~

      2004年4月5日21:03:59

      他吻了我……

      今天按照原定计划,我们去天阳山玩。以前一直听说那儿风景秀丽求签很是灵验,早就想试试,终于遂了愿。先是坐车,想不到江市还有这么破烂的公交车,一路颠簸两个多小时,屁股成了两瓣儿!到了山下,我提议坐车直接上去,他偏偏认为爬上去更有趣,说什么“路上的风景最漂亮”,这是哪gate子道理?难道男孩子都喜欢表现自己坚毅有力?没办法,只能遂他。爬到半路时我便没了力气,他见了皱皱眉头,不过还是拉着我的手帮忙,想不到我们第一次牵手是在这种情形下……

      好不容易到了山顶,他不愿意求签,认为太迷信,后来拗不过我才求了,解签[屏蔽]说他一生平安必有大贵。我的签上写着“可罢即罢,不须斩尽杀绝,事到无可奈何,也要守旧安歇,方保无失可得”。[屏蔽]说我命运多舛愿望难达,劝我“过去的便过去了,世事有好有坏,不要嫉恨任何人,一切天定非人力所能控制,万万不能强求”。这明显是下下签,我很不高兴,经他不住安慰才好了些,也算没白撒娇,嘿嘿。

      后来我们坐在山顶岩石上看风景,他问我求的是什么,我不好意思说,他就吻了我。原本我想拒绝,可是被他一搂,就放弃了。

      我们认识不到二十几天,发展这么快,他会不会认为我过于随便?

      他是我的,即使天定,别人也不能夺走他!

      2004年4月8日22:14:14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幸福来得快去得更快?仅仅三天,才三天,你便要离开我!所有的男人都是魔鬼!!

      我是[屏蔽]的,你为什么不相信我?非要我说出理由!可是我不能说,我不能害你,万一他知道你了解实情,说不定会杀了你的,任何人都不能阻挡他,我不能,你也不能!

      我是为了你好,你呢?只相信自己眼睛所见,却不相信我,我爱的只有你,你却离弃我,难道一个女人过去真的这么重要?为了你,我发誓愿意改变,愿意离开他,你却不给我机会!

      好吧,你对不起我,我也要对不起你,我要和天下最无耻的男人在一起!你不要我,有的是男人等着我,我要让所有的男人都能得到我的身体,只有你不能得到!

      

    (59)

      以后二十余篇日记时间跨度越来越大,皆是苏素与各类男人的交往过程,包括校外男人与学生,她果然放弃与[屏蔽]自己,任意放纵。胡宁看着一个本来有着似锦前程的女生渐渐蜕变,怜惜不已,起身去服务台买了两瓶水,将一瓶交给正在玩“连连看”的辛小欣,坐下一边喝水一边继续看,最后一篇日记是2004年12月29日晚上,只有一句话:“我好累。”按照王伟所言,应该就在事发前几日,可以看出苏素当时心底的无奈和迷茫,甚至已有离世念头,此后再遭威逼,跳楼自杀便很自然了。

      然而这些日子没有丝毫用处。玲玲死前曾说在她之前便有一名女生替付谊售毒,只是出意外死了,可以推断此人是苏素,苏素所称的“魔鬼”必是付谊无疑。那么“他”呢?学校帅哥太多了,但都是中国人,可没有像凯文·科斯特纳的,未必不是女生看电影一时情动胡思乱想。很明显,“他”是工科学生,而按照学校课程安排,工科学生大二下学期必须去校企实习,此人现在应该就读大三,然而究竟是谁呢?机电系、动力系、化工系、自动化系、材料科学系都必须实习,又因华东大学校企甚多,这些系实习时间往往重合,着实无法判定。

      胡宁躺在椅子上闭眼遐思。辛小欣以为他睡着了,暂停游戏,拉拉他袖子道:“喂,困了便回去睡,我随时可以下线。”网吧嘈杂喧闹,赖在这儿费钱又无用,不如回去再说,胡宁又仔细看了一遍日记,将苏素博客注销,从此无人能见,方才点头道:“我们下线。”

      此时已是深夜,小镇变得冷清,路上行人寥寥,走到一处大排挡时胡宁问是否需要吃夜宵,辛小欣摇头道:“正在减肥,免得又被某人嘲笑太胖。”她对上次崴脚之事依然耿耿于怀,胡宁懒得搭理。因为车子少了,两人花10元才叫得一辆“摩的”,回去的路上,胡宁脑子里仍是苏素的日记。从日记里的描述推断,“他”应该正直善良,与苏素之死没有关系。然而胡宁总是隐隐觉得不妥,却想不出哪儿不妥。辛小欣不习惯沉闷,看他一上车便又闭眼头靠车蓬,忍不住讥诮道:“这才几点钟便困成这样?我记得有人吹嘘自己为了画图曾两夜未睡!”

      “画图?画图?”胡宁脑里闪过一个霹雳,急[屏蔽]:“我们大二上学期曾画过汽缸头,你还记得具体是什么时候吗?”

      辛小欣嘟囔道:“问这干吗?过了这么久谁记得。”

      胡宁哀求道:“你仔细想想,非常重要!”

      辛小欣见他如此着急,抬头思索片刻道:“具体哪天实在想不起来了,好像刚开学不久,大概3月份吧。”

      “他”一定是机电系(1)班或(2)班的!其他工科学生虽然常常画图,且拿一些汽车零件练习,然而只选择在各个行业比较通用的轴承、活塞等,绝对不会画汽缸头!汽缸头上面包括了进排气系统、气阀系统、燃烧室和火星塞等,是汽车专用,只有汽车专业的学生才会专gate练习,而华东大学历届只有机电系(1)班和(2)班才是汽车专业。换句话说,自己认识这个人,而且他极有可能是同班同学。想到此处,他莫名觉得害怕,只盼自己推测错了,心虚地问辛小欣:“小欣,按照你们女生眼光,觉得我们系(1)班和(2)班谁帅得像凯文·科斯特纳?”

      辛小欣嘻嘻笑道:“你不是一直称自己全系最帅吗?”

      胡宁道:“这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你也知道正经?”辛小欣沉吟道:“凯文·科斯特纳气质雅静沉毅,容貌对老外来说已算清秀,符合这两样的帅哥,对不起的很,当然是李文彬,不是你。”

      听得她确认,胡宁再无怀疑,“他”便是李文彬。他记得李文彬认识前任女友便是在2004年3月,且相处时间甚短,几人曾询问女孩情况,他说等确定关系后再带来寝室,然而很快便宣称分手了,而且是女孩对不起他,具体情形却未言明,加上李文彬待人处世性情,一切都符合苏素博客里对“他”的描述。

      现在唐妍、王伟尚不知情,万一文彬有不妥可怎么办?他心急如焚,立即打手机给唐妍,过了一会儿才接通,胡宁顿时松了口气,[屏蔽]:“你现在没事吧?”

      唐妍很是惊讶:“我当然没事,问得好奇怪。你那边呢?辛小欣刚才说去找你,她在你身边吗?”

      胡宁道:“在!文彬和王伟怎么样?”

      唐妍道:“他们去后山玩了,我本来想跟着去的,可能水土不服,肚子偏偏有些难受,真是倒霉。”

      “这肚子疼得真是时候。”胡宁急道:“哪儿的后山?”

      “你的意思是我活该了?真不会说话。”唐妍嗔道,“就在王伟家后面,文彬说山上夜景很漂亮,拉着王伟去了。”

      胡宁嘱咐道:“你千万别出去,锁住gate,要是文彬回来找你,你便假装睡了别开gate也别应答。为什么?他可能不是文彬,反正很复杂!相信我一次好吗?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我和小欣立即到。”一切还是猜测,他实在不方便说原因,否则万一文彬无事,等于离间他们。挂断电话,他连忙催促司机:“[屏蔽],麻烦开快些,越快越好!”

      司机应道:“现在天黑,又在轨道旁,可急不得!”

      辛小欣此时也知事情有异,仍是冷冷道:“先问朋友女朋友,然后才问朋友安全,你可真够朋友。”

      胡宁假装没有听见。如果现在下车,不仅快不过乘车,夜色苍茫还有可能迷路,他只能强自镇定,暗暗祈祷。

      文彬呀文彬,你可千万别做傻事!
    顶端 Posted: 2007-06-20 03:07 | [11 楼]
    huanghu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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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come5帮你背单词 [ stubborn /'stΛbən/ a. 顽固的,倔强的,固执的,棘手的 ]


    (60)

      到达王伟家,王伟父母习惯早睡,房间已熄灯。轻轻敲唐妍房gate,无人应答,他心底咯噔一下,立即打她电话,很快接通,他急道:“你在房间吗?我是胡宁,快开gate。”

      过得片刻,房gate打开,唐妍边穿外套边疑惑道:“到底怎么了?”

      胡宁[屏蔽]:“文彬回来了吗?”见唐妍摇头,又道:“我们先去后山,边走边说。”他实在不放心将唐妍一人落在房内,还是带在身边妥当。想叫醒王伟父母帮忙,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缘由,又怕自己猜测错误平白搞得鸡飞狗跳,况且他们未必能帮忙,反而可能受牵连。

      三人往后山赶去,路上胡宁没有说出苏素博客日记内容,只吐露文彬是苏素男友,他刚才听得事情与苏素有关后一直未表明身份,实在让人难于放心。

      唐妍激动道:“他绝不会伤害别人的!”

      胡宁叹道:“我何尝不这么认为,然而凡是有万一,只望他们现在都安然无恙。”

      后山其实是井冈山下一处丘陵,高度不过500米,但起伏绵延数里,上面尽是山竹。一条小道逶迤而上,他们边走边焦虑地叫唤两人名字,丘壑间不时传来阵阵回音,却无人应答。到得山腰一平坦处,忽地听到一人冷冷道:“不要叫了,我在这儿。”

      夜空皓渺无际碧月皎洁清冷,李文彬站在一块岩石下,面目峻冷,些许月光透过竹林投下,脸色斑驳诡异,山竹萦绕恍如在神秘地飘游,竹叶银白闪烁,另外一人倒在他脚下,应该便是王伟,也不知是死是活。

      众人走到距离他数米处站立,胡宁怕唐妍冲动跑过去,拉住她低声道:“危险!别过去。”。

      “终于来齐了!”李文彬微笑道:“我等你们很久了。”

      胡宁[屏蔽]:“你把王伟怎么样了?”

      “你应该知道的,他必须死!”李文彬忽地变成女声嘿嘿笑道,“我也不记得他身上有多少个窟窿,你要么过来帮我数数?”

      唐妍和辛小欣尖叫道:“苏素?”

      胡宁苦笑道:“不必了,这就是你带他来这儿的原因?”

      “不然怎么痛快地折磨他?”苏素哈哈大笑道:“想不到吧?这还得谢谢你们,本来我无法离开学校,不能奈何他,偏偏你们自作聪明要来保护他,我恭敬不如从命,只能暂借文彬身体一用,顺便看看你们怎么保护。”

      原来自己又成了别人的工具,王伟呆在家里本来完全无忧,完全因为自己“仗义”而死。[屏蔽]却充英雄,害人害己实在太傻了,胡宁恨不得以头戕地。

      唐妍急道:“你把文彬怎么样了?”

      “看不出你们还这么情深义重!”苏素冷笑道:“你以为他对你死心塌地?哈哈,死了这条心吧!如果他不是时常挂念我,我怎能这么容易控制他?”

      胡宁想起一路上李文彬寡言少语,自己以为他一贯如此没有异常,万万没有料到是因为已被苏素乘虚而入。后悔已是无用,现在首要任务是保证文彬安全,他道:“恭喜你,终于报了大仇!所有相关的人都死了,你心愿已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放了文彬吧,不管如何,你终究爱过他。”

      苏素讥诮道:“这还得谢谢你!不仅带我来这儿,还帮忙把付谊送进监狱!”

      那个“恶魔”果然是付谊。胡宁已经彻底明白:“付谊去过国外留学,思想洋化不信鬼神,又学过催眠意志坚定,你无可奈何,于是先杀纪国文、赵志高,将问题扯到付谊身上,等我揭露付谊,然后才杀萧琪和金浩,利用金浩之口将我骗到王伟家,最后杀掉王伟。至于你一直不杀我,只是进行恐吓,大概是逼迫我不停止调查吧?”

      “我本来只想试试,没想到你这么配合,一一帮我实现。”苏素指着地上的王伟讥诮道,“不过也不必太自责。你以为他是个好货?第二天发邮件给我的根本不是赵志高,而是他。这人贪得无厌索求无度,而且胆小如鼠。我死后去找他,他为了保命,将所有看过我博客的同学全部供了出来,然后干脆躲在家里养病,明知同学性命危险,也不管不顾,为了逃避责任,刚才又欺骗你们。若不是金浩死了,只怕他不会说一句真话,亏你们还为这么一个无情无义的人奔命。”

      “你也不是君子。”胡宁道,“答应饶他性命,现在又食言。”

      “我只是一个女孩子,从来不想做君子,高兴怎样便怎样。”苏素冷笑道:“我早就想杀了他,但这人太狡猾,在离校当天才肯告诉我名单,总算恶有恶报,还是没逃出我的手掌心。现在轮到你们了,知道我博客内容的都必须死!

      胡宁道:“这件事情与她们无关,只有我看过,她们只是听说,即便传出去也无人相信,不能对你名誉构成威胁!放过她们,我任你处置!”

      “佩服佩服!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还不忘英雄救美!”苏素冷笑道:“杀你我倒有点舍不得,毕竟你帮了我大忙,可是不杀吧,又怕你泄露,这可真是为难我。哎呀,头都有点儿痛了。”边说边摸头缓缓走来。

      胡宁站在两女面前,悄悄招手示意她们后退。

      苏素笑道:“怕我?你离我这么远,难道不怕我突然跳下山崖杀了文彬?真是见色忘友。”

      胡宁听得此言,见她手无他物,果然不再后退,准备趁其不备擒住她。苏素却突然站住,大声叫道:“柳小洪,你再不出来,有人可就没命了。”

     (61)

      她怎么突然提起柳小洪?胡宁决定听明白再动手,愕然[屏蔽]:“你认识她?”

      苏素哼道:“我倒希望不认识她,可惜当年她便住我隔壁,还号称是我最好的朋友。柳小洪,你还不现身,难道怕了我?当年害我的勇气去哪儿了?”

      柳小洪害过苏素?胡宁正疑惑间,却见唐妍猛然跨步站到自己身前,冷笑道:“手下亡魂,有什么可怕的?”然后转过身对着目瞪口呆的胡宁与辛小欣道,“对不起,我暂时借她身体,这件事情完了便离开,不会伤害她。”

      “原来你上了她的身。”苏素嘿嘿笑道,“我这一路上正疑惑呢,怎么文彬的女朋友对他这么冷漠,反而对胡宁很是亲近。真是糊涂,我既然要上别人身体才能过来,你自然也是。”

      “不要再说废话!”柳小洪冷冷道:“找我出来干吗?想报仇?”

      “大家都成了鬼,还报什么仇?”苏素微笑道,“你跟到这儿来又是什么原因?”

      柳小洪脸上飞过一抹红霞,哼道:“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不说我也知道。”苏素冷笑道,“当日我收到王伟的邮件,心想这人知道太多,若是任他这么一直纠缠,只怕难逃声败名裂的结局,于是跑上阳台偷偷打电话给付谊,要求他利用催眠术帮忙除掉他以灭口。谁知道这人不知怎么突发善心,说是不忍向学生下手。嘿嘿,这种人还能称为学生么?”

      自己同学竟然如此卑鄙,胡宁和辛小欣听到这儿也是满脸羞愧。

      “罗罗嗦嗦说这些干吗?”柳小洪道:“只知道指责王伟,自己又是什么好东西?做了婊/子又想立牌坊。”

      “你呢?怎么,怕我说出来影响你形象?”苏素冷笑道,“我偏要说。我于是以曝光贩毒的事情威胁付谊,嘿嘿,这时我最好的朋友柳小洪出现了。”

      胡宁插嘴道:“她当时不是已经死了?”

      “不错,她已经死了,可这人尽管是自杀,仍是舍不得这滚滚红尘,常常跑回寝室。”苏素道,“活该倒霉,不知怎么我竟能看到她,想起我们生前关系亲密,加上可怜她孤魂野鬼,便常陪她聊天。”

      柳小洪挖苦道:“心地真够善良的。”

      “善良谈不上,但你不能否认,我对你是真心的吧?”苏素道,“她突然出现,说心情不好,想找我说一会儿话,我于是挂断电话,想先安慰她。”

      柳小洪冷笑道:“别把自己说得这么高尚,你当时无非想让我帮忙杀王伟。”

      苏素不理她,继续道,“但我没有想到,我这个好朋友,竟然趁我不备,控制了我,让我跳楼身亡。”

      辛小欣听到此处,“啊”的一声尖叫,见苏素和柳小洪都转头望着自己,想起平日熟悉的唐妍和李文彬发出的却是陌生的阴冷声音,不禁毛骨悚然,左手赶紧捂住嘴巴不敢吭声。

      “你很怕我?”苏素[屏蔽]。

      辛小欣不便说怕又不敢说不怕,不言不动,站在站在胡宁身后,右手紧紧拉住他衣角。

      “死了吓唬人算什么本事!”柳小洪讥讽道。

      “彼此彼此。”苏素道,“我死不瞑目,想不通最好的朋友为什么要害自己!后来才明白了。胡宁,你猜是什么原因?”

      女人便是做了鬼这问人的嗜好也不会改,胡宁暗暗苦笑,当日柳小洪坦陈爱慕付谊,想必杀苏素便是为了灭口,以防她为难付谊。为了爱情,女人可真够心狠。他不想回答,怕打击苏素继续说下去的欲望,更担心得罪柳小洪,撒谎道:“我猜不出。”

      “你自然猜不出,因为你想不到世界上有这么心狠的女人。”苏素激动得脸颊微红:“她杀了最好的朋友,只因为爱上一个毒贩子,而且已经不知羞耻地献身给他!”

      “够了!口口声声说是‘最好的朋友’,似乎只有你才有情有义!”柳小洪怒道,“你为什么不说出自己怎么会走上售毒这条路?不敢说?当初我真心把你当作好朋友,才带你去付谊家玩,可你呢?竟然来抢我的男人,以为我不知道。就算当时我没有说明喜欢他,难道以你的聪明看不出?如果真像自己说得那么纯洁,你便不会被他控制和利用。我自杀又岂是仅仅因为生病?不要说不知道其中有你的功劳。”

      胡宁和辛小欣在一旁越听越是心惊,没想到两人有如此纠葛,柳小洪自杀更有情场失意的原因。

      “原来你都知道?”苏素惊道,“却一直在骗我。”

      “事情既然无可挽回,我是不忍心揭穿你。”柳小洪叹道,“我们毕竟朋友一场,所以一直没杀你。”

      “可你最后还是下手了。”苏素突然流泪道,“哪个少女没有糊涂过?要不是你,我怎么会认识那个恶魔?文彬又怎么会离开我?”她借用的是李文彬身体,突然流泪嘶叫,看起来诡秘无比。

      “哟,突然变得纯洁了。”柳小洪冷笑道,“没用的,即便这件事情不泄露,你哪点又比得上唐妍?”

      “我不过一时糊涂,真正爱的是文彬。像你这种用情不专的人怎会明白。”柳小洪擦干眼泪,指着辛小欣道,“你怎么不上她的身?”

      柳小洪道:“你管不着。”

      “怎么,突然害羞了?”苏素哈哈大笑,转头对胡宁道,“你刚才说我不杀你只吓唬,是为了利用你,这话只说对了一半。你这人太过麻烦且没用,连自己喜欢的女人也抢不回,我原本想杀了你,第一次被你侥幸逃脱,后来你是不是奇怪怎么没有再发生类似的事情?”

      胡宁道:“你控制别人未必那么随意。”

      “不错,必须看环境以及对方意志力。”苏素点头道,“但不客气地说,你的意志力还差些,虽说不能随时控制,机会却不难找到。第二次我再找你,却发现存在另一股力量阻拦,控制不了,于是干脆放过你,利用你送付谊进监狱。柳小洪,这是你的功劳吧?”

      柳小洪“哼”的一声,不予回答。

      “当时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阻止我杀他,对其他人却不管不顾。后来他将付谊送进监狱依然无恙,我才明白,你竟然移情别恋了,所以不忍心下手,又怕他发生意外,跟到这儿来!而你选择上唐妍的身体,只怕也是因为他爱她吧?”苏素讥讽道,“太可怜了,即便他双目含情,对象也不是你。这个男人有什么好的?你的眼光真是越来越差了。”

      “这件事情与他无关,你凭什么下毒手?”柳小洪瞟了胡宁一眼,满脸羞红:“你除了杀人,还知道什么?”

      辛小欣看她神情,知道苏素所言不错,其他女人爱上自己爱的男人,又是骄傲又是恼怒,还有些担心:“这女孩不会赖着不肯走吧?要是这样,她凭唐妍身体接近他,那便糟糕了。”

      “好吧,我不懂欣赏男人。那么你控制的这个女孩呢?”苏素盯着“唐妍”慢慢靠近。

      胡宁看她越来越近,双拳紧握,暗暗准备擒下以保护李文彬,却见苏素摇头叹道:“也不怎么漂亮,真是奇怪,她怎么能迷住文彬?”说着忽然从兜里掏出一把水果刀,猛地朝唐妍刺去。

      
     (62)

      绝对不能让她伤害唐妍身体!夺刀已经来不及,胡宁下意识地急速推开“唐妍”,刀子却狠狠地扎进自己肚子,他“啊”的一声痛苦尖叫,双手想紧紧抱住苏素,岂知苏素借用的是李文彬身体力气甚大,自己伤口疼痛血如泉涌,很容易便被她推开。

      两女顿时呆了,过了一会儿才扶起胡宁,哭道:“你怎么这么傻!”

      胡宁手捂伤口苦笑道:“我没事!”

      辛小欣感觉他冷汗直流浑身颤抖,显然是在强撑,但觉惊恐异常,双手紧紧抓住他不放,彷佛一撒手从此便失去他。举目四望,脚下却没有断竹作抵抗的武器,跑开又怕苏素再刺胡宁。

      苏素手提拔出的尖刀后退两步,如看着一群老鼠的猫般眯眼笑道:“真够痴情的,可惜人蠢了些。看你还能挨几刀!柳小洪,你过来又能怎样?现在是否后悔上错身了?他救得可不是你,而是唐妍。”

      柳小洪望着胡宁,心神恍惚,暗叹一声,颓然倒地。

      一子错,步步错。胡宁脸色扭曲道:“为什么?你不是说放过她们吗?”又见“唐妍”闭目倒地,紧张地[屏蔽]:“你没事吧?”“唐妍”一声不吭,闭目躺在地上。

      苏素指着“唐妍”怒道:“休想我放过她!‘可罢即罢,不须斩尽杀绝,事到无可奈何,也要守旧安歇,方保无失可得’,都是狗屁!我什么都失去了,还有什么‘可得’的?我得不到的人,别人也休想得到!”

      这是她去佛佑寺求得的签,至今记得这般清楚,显然心里怨愤异常。随着血往外涌,胡宁觉得精力也在迅速流散,哀求道:“求求你,放过她们吧!”他知道哀求无用,但舍此无他法,只能试试。

      苏素鄙夷道:“这个时候还充英雄,想想你自己能否活着下山吧。”举起刀正要前行,忽地抱住头痛苦呻吟:“柳小洪,你这个贱人,又来坏我事。”过得片刻,呻吟声竟然变成李文彬的。他眼见胡宁重伤苏素又要再行加害,加之头脑里苏素与柳小洪争斗剧烈,情急之下竟然恢复控制身体,然而着实不知能维持多少时间,举起刀放在自己心口高声道:“苏素,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我现在便下去陪你,只希望你放过所有人,否则我不会原谅你!”说罢不待众人阻止,一刀刺下,胸口顿时变得血红,溘然到地。

      唐妍才刚刚睁开眼睛,见此情景,惊叫一声又昏倒过去。

      此时胡宁坚持不住,几乎坍倒在辛小欣身上。辛小欣将他身子慢慢放下,低头望去,自己手上全是鲜血。斜竹嘶嘶厉啸,清风泠泠哀吟,她只觉心底空空荡荡从未有过的镇定,什么苏素、柳小洪、李文彬、唐妍,这些人的生死彷佛与己无关,别人报仇任她报去,来杀她尽管杀,天地寂然无声,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二人。她伸臂搂过胡宁脖子,头抵头,在他耳边喃喃道:“你不能死,你死了我怎么办?我怎么办?难道你当真一直不知道我的心事?她已经是别人的人,你为什么还要替她挡刀?”

      胡宁心神迷糊尚存几分理智,听得此言顿时呆了,又感几滴泪水垂洒在自己脸上顺流而下,他即便再笨现在也明白了,咳嗽道:“你…..你……我……。”

      远处传来火车“呜呜”鸣笛声,一条硕长红龙从山下飞驰而过。辛小欣平日情致殷殷难于倾诉,此时再也顾不得羞涩,接着道:“你总说两个人相爱要gate当户对,gate当户对真的这么重要吗?每段感情都没有肯定的结局,不能因为过程艰辛而放弃尝试。你是懦弱还是不明白我的心思?每次看到你望着唐妍的眼神,我就想,你什么时候能这么看我呢?可你从来没有认真看过我。”

      胡宁脑子里飞快闪过她平日对待自己的种种情景,看她月色下眉蹙春山眼颦秋水,全身飘飘荡荡如升云雾,顿时痴了。

      “为什么我总是故意惹她生气?为什么我一有困难便想到她?为什么她容易激怒我?为什么我和她在一起时总是很快活无拘无束?那天她脚扭伤了,我背她的时候为什么隐隐有些欢喜期盼路走不到尽头?”他忽地醒悟,原来自己心底也有了她,只是潜意识里一直拒绝承认,所以从来不敢深想,忍痛微笑喘气道:“你好漂亮……对不起,如果有机会,我……我….我会对你好的。”

      他苦恋唐妍数年未得回报,痛苦多于甜蜜,思念多于相处,此刻方始领略两情相悦的滋味,然而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精神越来越困顿,月色越来越黯淡,心底有话已难吐出。

      竹叶青青枝条楚楚,这几年的朝夕相思终于化为真实有了回报,辛小欣欢喜异常,噙泪吻他脸庞柔声道:“我明白,我明白!你一定要坚持住,到了医院什么事情都会变好,我绝不会让你死的!我们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你还没抱过我呢,千万不能扔下我不管!”

      然而她一个女孩怎能背动人高马大的胡宁?即便唤醒唐妍,她会抛弃李文彬尸体帮忙吗?倘若下山叫人,来回距离甚远耗时颇多,医院更在离此十余里的小镇上。清夜迢迢,山路漫漫,胡宁能坚持到底吗?

      


     尾声:

      一年后的夜晚,华东大学后山老图书馆外,一名男孩正在劝说身边的女孩:“进去吧,听说许多情侣在那儿过夜,留有凉席和被子,很有趣的。”他脸上稚气未脱,满眼期盼与兴奋。

      女孩短发染成淡红色,埋怨道:“有什么意思?你就是小气想省几十元钱。听说那儿以前有鬼出没,死了几个人。”

      男孩耻笑道:“胆子这么小!那都是师兄们为了追女生才编造故事吓唬她们,现在早就不流行这一套了!我一直认为你很聪明,没想到竟会相信这种鬼话。”

      女孩受激不过,怒道:“去就去,图书馆有什么可怕的!”

      二楼窗户内现出一张苍白的脸,双目幽幽地望着他们。
    顶端 Posted: 2007-06-20 03:07 | [12 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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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够我看一星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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