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come5帮你背单词 [ lack /læk/ v. & n. 缺乏,缺少,短缺
]
全都告诉你
天已经黑透了,房间里一片安静.我坐在他对面,始终无法开口.头顶的日光灯管微微响着,我盯着脚下的影子.它在光亮里缩成一团,像受到惊吓的刺猬.他起身关了灯,整个房间陷入黑暗的静谧之中.从哪儿开始呢?我点燃一根烟,一张面色阴沉的脸在火光里闪现,随即又隐没在黑暗里.就从我上班的地方说起吧.
"你知道,我在什邡长大,父母都在矿上.技校毕业两年之后,他们托关系把我塞进了转运场.那地方离矿山不远,炮声从山里传来.父亲和场长交谈着,我用手指捻着一根草叶.高大的,呈铁灰色的地磅房外墙投下的阴影笼罩着我,那时候我还无法清楚的明白它具有的象征意味.我被分配到地磅房负责计量.工作间很小,不过三米见方,空气里全是机油味.靠窗处摆着一张油漆脱落的木桌,我守在桌前.等着卡车开上地磅,在小册子上记下数字.从工作间的小窗户看出去,感觉身在隧道.阳光被防雨棚的石棉瓦挡住,只在入口处投下大块光亮.随着太阳高度的变化,分割黑白的界线逐渐向外推移.一有机会,我就走出地磅房透透气.地上铺散着一层矿石碎屑,有些地方被硫磺染成[屏蔽].我故意踩塌车辙隆起的边缘,发出嚓嚓的声响.有一回,一辆卡车断了大梁,堵在地磅入口.起重机有条不紊的运行着,我倒希望它陷在那里的时间长一些."
"工作既轻松又乏味,日子长了有点儿腻味.我常常觉得自己像一台机器.挖掘机隆隆的运行着,卡车装满了磷矿,随后开进地磅房停下.我扫一眼仪表盘的指针,随后在微微的抖动中摆动手臂记录下数字.称量完成,卡车轰鸣,零星的小块矿石跌落在地磅钢板上'哐哐'作响.我担心有一天,自己的身体也会发出这种石块和金属撞击的声音.每过几分钟,我便看看表.雨季时,我长时间盯视屋檐下的雨滴,它们坠在半空中,渐渐拉长,随后支持不住,在空气中跌落.在同一瞬间,台阶上激起微尘.熬到傍晚下班,我迫不及待的走向单身宿舍.但一走上河堤,我便放慢脚步.河水打着漩儿流向远处,在转运场外的地方回到河流.转运场以前也兼营洗煤,那时候山上的小煤窑早炸了,河堤靠林荫道的一侧,储过煤的地方留下黑色的痕迹,长着几株零星的野草.前方不远,倒扣着一艘采沙船.我走到那里坐下来,河风从上游下来.船底长满了锈,紧靠船舷的地面上有几个地鼠洞.我从没见过地老鼠从那里出来.到天黑时,风更凉了,我才回到小屋.打开电视,在电炉上煮面.信号不好,只能收到几个台,荧光屏上闪烁着小麻子.楼上不时传来吵嚷声,那是留宿的卡车司机们在打牌.等楼上安静下来,夜已经深了,窗外的树林哗哗响着.我躺在小床上,天花板白白的一片.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有多长."
房间里仍然一片安静,对我的讲述,他没有任何反应.两个烟头红红的,发出微弱的光.我只能看到他面部大致的轮廓.他可能不在意我说的这些,或者是觉得累赘.我没有什么把握,不过既然已经开始了,那继续讲下去吧.
"为打发时间,我跟卡车司机们玩牌.抓鸡或者片旋儿.刚开始赌注不大,后来逐渐涨了一些.打牌时,大部分话题关于女人.屋里烟雾腾腾,白炽灯像燃烧的木炭.在汗味和尼龙袜子的馊臭里,他们讲跑车的见闻.县城的杨柳街两旁铺面全是洗头房.透过半开的玻钢gate,将看到成串闪烁的小红灯绕在镜子前.沙发上坐着女人.她们倚在沙发上,脸上涂满廉价脂粉,用挑逗的语言招徕顾客.说到激动处,司机们发生了分歧.最后,他们问我喜欢肉多的还是瘦些的.我想起一个技校的女同学,她坐在前排,白白的脖子总在眼前晃来晃去.有一次她睡着了,有人往她裙底扔了一面镜子.我也想看看,但总担心她突然醒来.毕业时我给她写过一张小纸条上,在裤兜里揉皱了.他们转而笑话我没有胆识.一个满脸胡子的家伙,用蹩足的广东话叫我'青头仔'.人人都笑起来,我埋头看自己的牌,一把散牌.手气不好,总算起来输多赢少,但不用付现钱.我会找机会给他们多记一些吨位.牌局结束之后,我走在空旷的走廊上,尽量磨蹭时间,担心回到小屋也无法入睡."
"别的时候,我很少说话.除我之外,常驻场上的工作人员还有一个会计.这个老女人总戴着一副滑稽的袖套.转运场四处都是扬尘,堆料场左近的树叶都蒙着一层灰.不远处是会计室,每天早上,她从布袋里掏出袖套.拿起抹布清洁办公桌.随后她窝在椅子里,独个看着报纸.有人从gate口经过,她就撇开报纸,找些话说,全都不着边际.我签了字,收好薄薄的一叠工资.和头个月一样,她问我有没有女朋友,一边扭动保险柜的旋钮.咔哒一声微响之后,她说有机会给我介绍一个.保险柜里搁着一些资料袋,里面从来不超过八百块钱.她故作的谨小慎微的姿态,和胳膊上无用的袖套相吻合.这种时候,我含糊的应对两声.离开会计室时,我想她可能真给我介绍个女朋友.她家就在镇上,底层的房屋出租给外来的女人.司机们不止一次提出带我去玩玩.因为她的缘故,我拒绝了."
"矿上机修班的老杨照例来做半月一次的检修.从地磅里钻出来之后,工作服上满是油污.他偶然提起,董会计好像得了癌症.经过会计室时,我有意放慢步子,想问问她.她照旧呆在椅子里,胳膊上套着袖套.几天之后,她离开转运场,再没有回来.我后悔以前总是不怎么和她说话.想起她慢慢走出大gate,两条袖套吃力的摆动着.她终于走到头了,我却感到难过."
他扔掉烟头,重新点燃一支.我咬了咬嘴唇,知道他在看着我,黑暗中听得到轻轻的呼吸声.
"那天我开了大gate,像往常一样上了引渠的护堤.地磅房顶的瓦脊上站着一只白劳,它不时转动脑袋,同时像个帕金森病人那样痉挛性的收缩着扇尾.生满苔藓的瓦片铺陈在下方,和它的鲜艳颜色形成对比.我们互相盯视了一会儿,后来它飞走了,我才感觉有点发凉.风顺着水流下来.但我更不愿意走进昏暗的地磅房.阳光很好,远山上的树木繁盛,绿色变幻翻滚着.河底的沙石水草都看得清清楚楚.过上一段时间,天气会热起来.我可以游到引渠对岸.那边的墙根下长着几株野葡萄.顺着护堤走了一段,我沿路返回.护堤下堆满了矿石,大块赭灰色的石头棱角尖锐,堆场四周散落着碎块.挖掘机停在边上.要不了多久,山上会传来炮声,柴油机开始轰鸣,所有机械开始正常运转."
"我沿着一级级石阶向下,场长的车进了大gate.桑塔纳在会计室gate前的空地上绕了半个圈儿停稳.有人从后座上下了车.我停下来,站在石阶中间.是个年轻女人,穿着件草绿色的绒线外套.她站在空地上,胳膊上挽着个小包.另一只手捂着鼻子,手肘高高抬起,朝向我.汽车扬起的尘土还没散.场长从车窗里伸头跟她说着什么.我拿不准这时候是该走过去看看,还是继续呆在原地.面对一个陌生的年轻女人,我总感到拘谨.我揣测着她的确切年龄,但石阶和会计室间的距离太远.我开始怀疑刚才的判断.她可能并不如我以为的那样年轻.最终我再次回到护堤上,直到看着场长的车驶出大gate.整个上午,我一步也没离开工作间.卡车上磅的间隙,我盯着入口处的光亮.有一两次,当卡车把光亮完全覆盖时,我才回过神来,眼前陡然陷入昏暗.在记录数字时,精力总是无法集中.我绞动手指,盯着棚顶的钢梁.那儿悬着两张蜘蛛网,在噪音里微微抖动.大个儿的蜘蛛盘踞在网中央.记录完下一组数字之后,再看那里.蜘蛛已经模糊成两个微小的点,并且连同四周的蛛网,钢构一并变得模糊.这种视觉的误差就像仰望摩天大楼.在强烈的阳光下,你每次默念的楼层数都不同.为摆脱糟糕的状况,我说服自己,要么走出地磅房,大大方方的走向会计室.要么彻底不关心这个陌生的女人.但更糟的情况接踵而至,我又一次想到了坐在前排的女孩.老师转过身,黑板上画着粉碎机零件的剖面图.邻桌在打闹,我不敢多嘴,弯腰去捡地上的橡皮.她的脚搁在前面,以随意的姿势交叠在一起.左脚的大拇指顽皮的挠动着.有两次脚后跟稍稍向下,刚一接触地面,就如掠过水面的蜻蜓,再次离开.我知道那是节奏.哒,哒哒,空哒,哒哒,只是一刹那,我几乎听出了这样的拍子.随后她把双脚分开,朝前移动至课桌踏脚上.我直起腰,想着她脚上的黑色系带凉鞋."
"和以往一样,我悲观的认为,那天将没有任何改变.下班后我将走过林荫道,回到单身宿舍吃饭睡觉,或者去玩牌.每一把牌都是新的希望.装好的卡车开进来,我在小册子上继续记录.绿色塑料封皮包裹着的小册上记载着每一趟车的编号和吨位.乍看上去,几乎都一样.我要做的,就是把数字延续下去.又一辆卡车开进来,我开始憎恨我的家庭和自己,没有能力改变任何一件事情." "我拿着标牌走向地磅入口,打算提前一点吃午饭.堆料场边,一辆卡车正在上料.司机趴在方向盘上,脸朝着会计室.她转过身,把钥匙放进小包,朝大gate走来.下坡时,她低着头,黑色的小包紧紧夹在肋下.披散的长发让我看不清她的脸.她的步频不快,步伐也不大.但可以从膝关节和髂关节的运作方式上看出的确是个年轻女人.她越走越近,我站在平台上有点儿慌.直到她停下来对我笑了一下.她站在一丛狗尾草边,把头发捋向耳边,鼻翼旁挤出一条褶皱.我点点头,她并不漂亮.在平台上看得到她头顶的发缝.两瓣头发从那里分开,一直垂到肩头.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盯着那条小褶皱,我问她,'去吃饭吗?'她点点头.一路上,我仍旧感到不自在,试图找些话说.经过老会计家楼下,女人们在街边晒太阳.她们穿着暴露的短裙,坐在凳子里互相说笑.她的话倒是很多,可就快死了.前方左拐就是常去的小饭馆,我希望她走得快一些."
洗手间里响起下水管道的流水声,我们一动不动.只在某些时候,烟头突然一亮,在黑暗里豁出一道口子.经历过的事情让他看起来冷漠.但我清楚的知道,他是个感情充沛的人,内心的情绪远较常人更多.屋里没有别人,我不再有所顾忌,打算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出来.
"像你所想的那样,我们逐渐熟识起来.我常去会计室转转.她擦净桌上的灰尘,报纸整齐的叠在一边.资料夹里装着报表和单据,靠在墙边.她捧着茶杯,说办公桌上看起来空空荡荡,应该有一盆花儿.顶好是有个鱼缸,各色的游鱼显得有生气.说到这里她又笑起来,似乎看到一个巨大的鱼缸搁在办公桌上,占得满满当当.下班时,她拿起保险柜上的小包,跟我说再见.过了几天,她带来了一棵仙人球.那玩意儿头上顶着红色的肉球,装在一个塑料小盆里.她坐在椅子上,仔细端详着,脸上出现熟悉的褶皱.我不再感到拘谨,随意的跟她说话.她的嗓音带着一点嘶哑,像个老人.因此,她的话并不太多.她看报或读书时,我静静的呆在一旁看着.我说过,她不漂亮.但她有一双很美的手.手指细长,肤色光润.小巧的骨节好像串在丝线上的佛珠.随着她的动作,比如翻页时,或者是在端起水杯之前的一个预备动作,那些小小的佛珠便灵活的转动起来.我问她看的是什么书,她递给我要我自己看.琼瑶的<水云间>.绿色的封皮有两处破损,一本毛了边的旧书.技校的课堂上,我常常埋头读这类书.我把女主人公想象成前排的女生.可她很少回头,我甚至不敢跟她说话,只能在放学后,远远跟着她.放下书我告诉她,杜芊芊是个好姑娘,她的遭遇让人难过.她盯着桌上的盆栽,仙人球多刺而鲜艳.我补充道,若鸿的日子也很苦.她再点点头.我们大部分的交谈就是这样,我说话,她点点下巴或者看着我.有时候她突然说出一句话,很快就会因为嗓音的缘故而脸红.我不清楚这是天生的还是出过什么事儿." "她告诉我那是声带小结.'声带小结',我躺在小床上,反复琢磨着这四个字.是否平滑的肌肉上长出颗粒状的突起?像瓦檐上长出的青苔,还是平缓河沙上赫然凸起的石块?气流经过时,[屏蔽]以异常的方式进入和抽离.经过最初的那段时间之后,我甚至能捕捉到她嗓音里带着的兴奋和颤抖.这种兴奋和颤抖随即表现为脸上的红晕.我想她是喜欢我的.否则不会肆无忌惮的卖弄她漂亮的双手.我闭上眼睛,想象她就在身旁.坐在椅子里,两腿并拢,漂亮的手指交叉着搁在办公桌上.转头看我时,发梢掠过手指.好看的双手,乌黑的头发和颀长的脖子.我侧着头,可以看见脖子上细小的茸毛逆光泛起一片白.绑成绑成马尾的辫子带着韧劲,有时缀着一只蓝色发夹.为了多看几眼,我需要提早出发,躲在路口.她走出单元gate,回头跟家里人说着什么.随后,我小心翼翼的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跟着她到学校.每个早上都是这样,放学后有人陪着她,我不敢再跟.听到这样的事儿,她理应笑话我,嗓子里蹦出突兀的喉音.夜晚窗外的树叶哗哗响着,楼上传来吵嚷声,谁用指甲在红桃A上作了记号.只有我一个人,屋里一片黑暗,但并不压抑.家具呈现为大块的轮廓,线条和线条之间的过渡柔和.平时棱角分明的界线被一匹布遮住,你甚至无法准确的辨别它们."
"有一回午饭之后,她趴在桌上睡着了.胳膊垫在头下,一部份披散开的头发落下肩膀,盖在手背上.太阳很烈,从gate外直射进来.我起身掩上gate,一道阴影从上至下掠过她的身体,最后停在她的后颈窝.她匀称的呼吸着,衣领稍微张开,马上又紧贴在光滑的脖子上.我想到海浪拍打礁石,产生有节奏的哗哗声.会计室里只有我们两人,外面传来司机们的下注叫牌的吵闹.站在她身后,我手足无措,既紧张又激动.天赐良机,我用手指碰一碰她的头发,又很快的收回.我担心她突然醒过来.最后,我接触了一下她的指尖.她的手背上留下一点灰迹,我逃走了."
开始时,他的两腿会动一动,一只脚掌叠在另一只脚背上,或者把膝盖互相摩擦.现在,他几乎处于凝固的状态.指缝间的香烟燃烧着,我们之间隔着一层烟雾.我吸了一口烟,四周很静,听得到香烟燃烧的声音.
"逢双的日子,是赶集的时间.不断有人从我俩之间穿过.乡民的背篓左右摇摆,稍不注意就蹭得生痛.我尽量靠她近一些,胳膊接触到她的皮肤时,我马上拿开.同时对这种具有仪式性质的接触感到隐秘的快慰.越是克制,这种感觉就更为强烈.我一直对她说着话.市场上很吵,她不得不靠得更近一些,发丝难免蹭到我的面颊.乡民穿着褪色的七九式军服,胶鞋上附着一层黄土.他们在藏药摊点前聚成一堆.几个小孩在人丛中钻来钻去,手上挥舞着竹竿.我用洞悉一切的外乡人的口吻告诉她,那些所谓的藏药,大多是假的.虎爪实际上是用黄牛的蹄子雕成.她点点头,一边躲开快要撞到她的小孩.我有点恼火,但很快又提起一个新的话题.在嘈杂的市场上,我们无法走得太快.破旧衣衫和乡下土话组成的乡民将我们团团围住."
"几个卡车司机占了gate口的桌子,呼喝着酒令.我们从那里经过,他们的脸上挤出怪笑.她加快步伐,把脸背过去.对他们带着妒意的粗鲁举动,我处之泰然,甚至可以说感到高兴.我们要了菜,坐在靠里的桌旁.饭后如果时间充裕,我们沿着河堤走上一段.很多次,我都想抓起她的手.总在最后一刻因为胆怯而退缩."
我不再关心他的看法.扔掉烟头,重新抽出一支点燃,勾着头自顾自说下去:
"我喜欢和她呆在一起.我跟她说集市摊贩如何改出八两秤,或者告诉她芦荟叶治疗烫伤的妙用时,她仰头看着我.表情专注,姿态恬静,就像一个少女.为了和她说话,我把琼瑶的书又读了一遍,我甚至想,她可能要求我把那些催人泪下的故事一个字一个字读一遍.她应该顶喜欢我的声音.那时我以为,她应该喜欢我.她离开地磅房,逐渐走出雨棚投下的阴影.我在小窗前看着她,强烈的阳光让她举起手来.夜晚时,我在河堤上徘徊,举起手掌挡在头顶.月亮在指缝中变成碎块.从采沙船的一头跳到另一头,发出空空的响声.回到小屋,我翻看租来的小说.为主人公悲惨遭遇叹息的同时,感到自己的额外的幸福.夜里,我照常失眠.有一回,想到她裹在毛衣里光滑的后颈窝,我开始无法忍受.SY的同时,我下定决心,我要得到她."
"电炉上煨着砂罐,沸腾的汤汁冒着泡,接触到滚烫的砂罐内壁,吱吱发响.我用汤勺搅动两下,米粒和鲜艳的蘑菇浮上汤面,从沸腾的中心往四处柔软扩散.稍后,汤面上只剩下漂浮的肥肉.水气和香味充满小屋.我坐在凳子上,心神不宁.她会不会接受我的邀请?水盆里养着蕨苔,蜷曲的嫩芽参出盆口.还可以在小树林里捡一点地衣,那粘乎乎的东西有种天然的清香.我要怎么对她说出那些话呢?往她碗里挟一筷菜,当她完成滚烫的吞咽,盯着她的眼睛.她会明白吗?不,不,还是等到吃完饭,收拾碗筷时假装不注意抓住她的手.或者,在送她回家的路上,走在林荫道时.有月光,那时应该有月亮,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对她说.我翕动嘴唇,默念那几个字.电压不稳,灯泡忽明忽暗,房间里蒸腾着水气.呆在泡沫似的空气里,我想起起十二岁时,父亲答应带我去稻田里照青蛙.我一遍遍的设想,当电筒的光柱突然降临,它们是如此的惊慌失措,以至于无法动弹.半夜我醒来,似乎听到青蛙在洗衣机里碰撞,发出怦怦的声响."
"第二天没有任何周折,她爽快的同意了.整个下午,我兴奋不安.时间沉稳而漫长.卡车拐上平台,迟迟不肯驶进入口.雨棚里回响着的发动机声显得更为粗笨.卡车一点一点朝前移动着.有时我甚至觉得它冻结在原地,永远不会再动.我有意识的将注意力集中在无关紧要的小物件上.窗台上放着一架千斤顶,红色油漆剥落的地方露出斑斑锈迹.要不是时间的静止,我永远无法弄清锈迹的构造:黑色的基底植根于浅灰色的碳素钢表面,[屏蔽]而酥脆的部分黏结在上,呈现蜂窝状的小孔.陈旧的油漆小碎片附在基底部分,就像花瓣.当卡车的阴影遮盖过来,我才去看表盘上的数字.下一辆车驶进来,我转而注意它是如何吞吃入口的那片光亮.每经历一次注意力的集中--放松,焦急和快乐便同时折磨着.我需要花费更多的力量来等待.随着入口处光亮面积逐渐增大,地磅房里也越来越暗.当挖掘机隆隆的声响消失了,最后一辆卡车停在工作间窗前,我的手指微微发着抖.太阳快下山了,整个转运场笼罩在幸福的金[屏蔽]中.会计室开着gate,我快步走向那里.她刚收拾好桌上的帐簿,正往抽屉的扣环上挂锁.她朝前弓着身体,腰上露出一小截雪白的皮肤.我站在gate口,看着她直起腰身,抻了抻衣服下摆.随后,她看见了我,脸上再次浮现出熟悉的褶皱.碰上gate之后,朝我的小屋走去.我走得很慢,跟在她身后,仔细看着她走路的步伐和节奏.她的屁股紧绷着,向前的一步踏实了,便不易觉察的一抖.随着步伐变化节奏的还有头发.垂在脊背上的头发末端呈向下弯的月牙状.踏在矿屑上的声音随即被水流的声音取代.我绕到她身前,回头对她说几句话.她会停下来,用手捂着嘴巴笑起来.当她再往前走时,有时候会蹭到梧桐树茂密的枝叶.便再次咯咯的笑起来."
没有烟了,我坐在板凳上舔了舔嘴唇.四周是大块不清的家具轮廓.地上的烟头越来越小,最后一点针尖大的火星突然挣扎一下,随即熄灭了.窗帘下脚露出的微弱的光感,像草灰蛇线,用力去看,就没有了.我抬起头,直视对面,那里有一面镜子,开着灯时,它将忠实复制一切.这时身后的洗手间传出悉悉索索的声响.明天,我得到市场上买块粘鼠板.否则夜里又无法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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