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 是 我
冲动了很久，终于提起了笔…
                  （一）
儿时的伙伴常喜欢凑到一起，问到：“嗨，你们曾经到过哪些地方？”每次我都要嚷嚷地叫道：“我去过很多很多地方。”伙伴们羡慕的目光[屏蔽]过来，齐问：“去没去过上海，有什么好玩的？”我说去过，但是不知道；“那南京呢？”，我说也去过，但也不知道，伙伴们一脸不快；“那扬州呢？”“去过，但……”，伙伴们满脸怒容，我后退三步，怕雨点般的拳头向我招呼过来，因为我还是不知道。于是我就给他们讲我母亲的故事。
八十年代初，迫于生育政策的压力，四月怀胎的母亲[屏蔽]辗转于江苏和上海各大省市，家里只留下爷爷奶奶以及三岁的姐姐，就开始了艰辛而又甜蜜的逃亡生活。后来她也把这段经历自诩为“二万五千里长征”，但前提是失败的——最终还是被“请”回了家。与其说请，倒不如说威逼。当时我们村里计划生育办虽成立没几年，但以现在的眼光看来，却是计划周全、分工明确、经验独到。在得知我母亲逃亡在外且有四个月的身孕后，立刻兵分两路。一拨人去“围剿”我母亲，另一拨人就呆在我家守株待兔，顺便吃拉撒，造成强大的经济压力，以壮声势、支援“前线”。
逃亡的生活结束后，母亲被请到家中的时候已是怀胎七月。看着一天天隆起的肚子，主管计划生育的那些人只好作罢，相信他们也知道此时堕胎的后果，不过他们还是很满意地腆着肚皮走了。生活好歹是[屏蔽]了下来，姐姐也重回到母亲的怀抱里撒娇。许多年以后，母亲每当说起那段日子的时候仍是眉飞色舞，一脸笑意。到最后总会叹一口气，我知道她可怜我们家养的那口猪，足有180斤重。
于是，伙伴们一边啧啧称奇，一边品头论足道：“原来打娘胎里没出来就跑了那么多地方，难怪！”
后来九十年代左右出了一部电影《超生游击队》——也是为数不多能够让母亲产生共鸣的影片之一。里面的那些超生孕妇仿佛就有母亲当年的影子。在前路迷茫、后有追兵的日子里,她们和丈夫一起颠沛流离，一起东藏西躲，一起忍受过饥饿、遭遇过严寒风雨、睡过街头茅屋。现在看来，母亲的“眉飞色舞”背面不知隐藏了多少辛酸血泪。

（二）
那个年代有那个年代的[屏蔽]，有那个年代的生活方式和价值理念。我们也没幸见到那种冲天干劲：“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也！”那时村里实行的是“工分制”，一天的劳作下来记下你的工分，到年底总结算。所以母亲被“请”回来后，休息了没几天，就开始下地劳作，去挣所谓的“工分”了。她自己也说闲得慌，不如去做点事。

“你不知道，当年我怀着你的时候，田里的活干得漂飘亮亮，厨房里的事也是忙得井井有条，还有把你父亲也伺候得服伏帖帖的。”母亲一脸自豪地说道。
“真有那么神？！”
“不信你问你父亲!”
“恩！”父亲平淡地说道，末了还不忘补充一句，“你母亲是很能干。”在父亲的眼里，母亲永远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尽管事实上也是如此。
“还有你不知道吧？当年你父亲追我的时候，就是看我能干过人，一表人才才看上我的。”母亲神秘地在我耳边说道。
“一表人才？”我哑然失笑。身旁的父亲却是面带窘色，竟有点忸怩不安，只是陪笑。

都说“十月怀胎，一朝分娩”，而母亲只怀了我九个月不到。由于过度劳累、胎位不正导致难产。那时23岁的父亲在产房外面踱来踱去，就算有一肚子的社会阅历、一脑子的良谋妙策面对此时此景也只能空着急、干瞪眼——爱莫能助，急得满头是汗。那天是农历六月十四，三伏气节。
半小时后，医生出来了。父亲急忙在gate前堵住了她，“怎么样了？”父亲[屏蔽]。
医生郑重地说：“不太顺利，你要有思想准备，大人小孩只能救一个，你自己选一下吧。”
“能不能再想想办法，我两个都要！”父亲本能地回答，几乎是带着哭腔，语气却显得异常坚决。
医生轻轻叹了一口气，折身回房。透过gate缝，父亲看见难产的母亲正躺在床上，满头大汗，嘴里咬着块棉布，面部扭曲，双目直直勾着天花板，不过忍着没发出太大声。奶奶在一旁轻声地安慰她。看到这一幕，突然，父亲像孩子似的“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当时我倒是没什么害怕的，也没那个精力去考虑后果会怎样！”母亲悠悠地对我说。
“你没什么，当时就差点把我吓死，丧妻丧子之痛我都不想的！”父亲对我说道。面对着儿子，父亲并不忌讳当年的丑态，毕竟他当时还很年轻。

依然是难产。医生一边拨正胎位，一边安慰我母亲只要用力就可以了。母亲的面部表情开始变得恐怖，巨大的疼痛正在吞噬她的意识。
用力、用力、再用力。
“胎儿的头部出来了！”接产的医生叫道。
“怎么胎儿右边的肩膀被卡住了！快用力呀！”医生加油似地叫道，一边顺着胎位。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医院里的助产[屏蔽]基本上都赶了过来，大家忙得浑身是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终于生了下来。“是个男孩！右手臂异常！呼吸异常！”医生说道，然后我立刻就被抱走了。母亲闻言，脸上毫无表情，身体也开始虚脱…“快给大人接氧！”……

“你当时整个右手臂乌紫淤青，没有一点力气，软软地垂下，很是吓人。”许多年后母亲心有余悸地对我说道。
“那你怀我的时候应该好好保养，还偏要逞能干！”我一脸坏笑道，同时扬扬右手臂，作肌肉状。说来好笑，我现在右手臂的力道比左手臂大得多。母亲也曾说过，我应该感谢为我长期做医学按摩的村医——整整两年，从未间断。
“还有别的婴儿刚生下来都会嚷嚷大哭，而你却非常安静，怎么拍打你都不哭，气若游丝，没有一点反应。”
“你当时怎么办？”我奇[屏蔽]。

我又被抱到母亲的身边，医生对母亲说：“孩子可能没戏，连哭都不会，让你看最后一眼吧。”医生说完，有些不忍心，把头扭了过去。
母亲第一次近距离地看她的‘小不点’儿子。可我那时却不“识相”，两眼微睁，双唇紧闭，上气不接下气，面部有点潮红，该不会是儿子初见母亲的羞涩之情吧。就在这时，母亲突然大声说道：“医生给孩子接氧气吧，试一试，不管后果如何！”

“接氧气？就你一句话，把我给救活了！”我诧异地[屏蔽]。
“那当然，还是我有主见，像你父亲那样只会哭有啥用！”浑然没注意父亲尴尬的脸色。
“你自己也要想想，我把你生下来，又救过你一命，又把你抚养大，你可要知道感恩哦。”母亲一口气说完，很得意的样子,语气竟有些调皮。

接过氧气，医生又拍打了我一阵子。最后，我终于“哇”的一声响，同时也向这个世界宣告了我的到来，好歹是“苟活”了下来。想起以前我写文章动不动就“自从我‘呱呱’坠地起，我……”，现在想起来真忍俊不住。
当然，这一切功归于母亲，是母亲用自古以来无所不包、无所不融、毫不张扬的母爱拯救了我。她，爱得宽容、爱得无私、爱得深沉。仅仅感恩不足以回报母爱万一。其实天下有哪个母亲不是这样……

                  （三）
早产早产——命运多舛，还没过危险期，麻烦更大的还在后面，说白了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总算是生了下来，喜事一桩，明天我就去送‘红蛋’，让他们也乐一乐嘛！”祖爷爷兴冲冲地嚷道。奶奶却有点悲观，本要让这事先缓一缓，但又拗不过祖爷爷，只好作罢。邻居们也不好说什么，只是不住地道喜，心里却叹起了气来。

“这是喜事，为什么奶奶要缓一缓？”我[屏蔽]。
“喜事？也许当时真的不应该把你给生下来，奶水或勺子送到你嘴边都不知道张嘴，每次都要把你嘴扳开，向里面灌，灌了还好一点，能吃一部分，大部分还是吐了出来。哎，你呀，真是笨得可以！世上笨的见过，但没见过如此笨的！”姐姐说话一向直来直去，还一脸嘲笑的样子。
“留点情面，不要说得这么露骨好不好？你看我现在活得多好，多健康——这就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被人揭伤疤总是一件不愉快的事，再说了，哪个人小时候不是这样,我回敬了一句。
“不过后来好多了。大概过了一个星期之后，突然有一次把奶水放到你的嘴边你竟也知道‘巴达、巴达’地吸上几口。我想这孩子总算是有希望了。最好笑的是你父亲，甚至跑到了gate外大声叫道：‘我儿子会自己吃奶了。’”母亲接口道。
真没想到儿时的我竟是这么一副“德行”，吃奶也成了是我生命中的一个“里程碑”，甚至还借用父亲的豪言宣誓。“这是我么？”我反问我自己。
“后来你变得乖多了，把你抱在手里或放在窝里，动都不动一下，只是两眼盯着东西看，哦，对了，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像,像…就像只呆头鹅!”母亲继续说道。“但没想到，三个月过后你慢慢地变得精明。抱在手里一刻不能放，一放就没休止地哭闹。天气好的时候还得抱着你出去逛街，瞧你的那热乎劲。生病的时候就更麻烦了，怎么哄都停不下来，一直哭，人也跟着心烦。这也难怪你是早产嘛，体质也虚弱，生病的次数比你吃奶的次数还多。”说到这，母亲的语气变得沉重起来，我听了也有一种愧疚感。
“有一天，你二姨来我们家做客，你表哥也带来了。他那时已有17个月大，放在椅子上,坐得像模像样、稳稳当当的。我就呆呆地看着他，心想什么时候我的儿子能想他那样虎头虎脑的就好了。真没想到，你现在的个头比你表哥还大一些。嘿嘿…”说到这母亲也不禁笑了几声，我也心里暗笑。

（四）
走过了多灾多病的岁月，到四五岁的时候，我的“后福”来了。身体长得还比较健康，就是有点闷声闷气、呆头呆脑、笨手笨脚。我现在也常常怀疑，那时是不是发烧烧坏了脑子或者天生智障等等。现在怎么想都觉得那时的我简直是“傻”到家了，甚至有点恐怖，不过也蛮好笑的。见了傻冒，哪有不笑的道理？

四岁的时候，我养成了一个“良好”习惯。新到手的玩具，玩腻了、玩够了之后，通常的做法是：先尽量把它们摔坏，如果摔不坏的话，就用牙齿把它们咬坏，反正一定要让它们“死无全尸”，我才会善罢甘休。前几年家里来了一个收杂货的，母亲一古脑的将仓库里的东西都给清理了。我发现里面就有冲锋g.u-n的柄，玩具电子琴的键，还有口琴的壳等等，不一而足。所以长大后，我的牙齿也就特别好使。吃栗子的时候，别人得用铁锤子敲开硬壳；而我，牙齿即锤子，锤子即牙齿。就这一点，我是声名在外。
还是四岁那年。我天生好奇心重，一天到晚在纳闷：为什么鸡就不会游泳呢？于是我就抓了一只来做实验。好心教了它半天，依然是一按到水里，翅膀就乱扑。到最后，我倒是成了 “落汤鸡” 一只。不过后来，午餐却多了一份意外之喜——鸡汤。果不其然，“好心有好报”。后来父母一再警告加恐吓我想喝鸡汤就说，不要瞎闹。
五岁的时候我上了幼儿园。也许天生性格内向，不善交际。那天妈妈第一次把我领进幼儿园的时候，我第一次看见那么多陌生人，一下子“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我的哭声很大，周围的一切吵闹声都让我给比了下去——一切都黯然失“声”。记得那天我哭得很痛快，可能是一生下来就没有很畅快地哭过；当然也哭得很伤心，怕妈妈不要我了。那天我死缠烂打、死去活来地拉着妈妈的手不肯放开。后来，一位满面含笑的阿姨闻声赶了过来，说的什么我现在也记不清楚了。不过可以想象，诸如“小朋友不要哭，阿姨给你糖吃好不好？”等等。还好我当时经得住[屏蔽]，没有忘本。毕竟糖跟妈妈比，还是妈妈重要，因为——妈妈会给你更多的糖。[屏蔽]不成，那位阿姨只好使出了撒手锏：“不要再哭了，[屏蔽]叔叔来了。”可我当时不吃这一套，只是哭，不变应万变。“萝卜加大棒”过后，那位阿姨也就没辙了，脸色也变很难看，好象一脸的哭相，只得跟妈妈说：“先带回家吧，稳定一下情绪再来报到。”阿姨走后，我恐惧感渐减，我一口唾沫差点就吐到了她身上。最终我得以“死里逃生”。所以，在幼儿园的岁月里，我没有太多愉快的回忆。我很少调皮，再加上智力发育滞后，一般去不会欺负别人，只有别人欺负我的份。妈妈也说这是我那时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
还是五岁那年。奶奶带我出去割菜籽。我坐在田梗上，看着奶奶忙上忙下。于是我捡起地上的一把镰刀，学着奶奶的模样，摆了个人样，“刷、刷”地割了起来。低头一看，刀锋犹如精导般地划到了脚面经脉上，顿时血流如注…那天从村里诊所回来后，我只记得第一次一个人面对一桌的美味菜肴而“发愁”——那种滋味到现在都不知道怎么用文字来表述，怎一个“爽”字了得！抬头，屋外面，奶奶正忍气吞声地接受祖爷爷的训示，一个字——“惨”。再后来我的心里就多了一个魂牵梦绕的疑问：“奶奶什么时候再去割菜籽呢？”只是恨书上没有一万零一个为什么。许多年以后，我脚面上也留下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印记。每当我赤脚的时候，奶奶总要端详一番，然后喃喃地说：“当时把我魂都吓出窍了…”
同年深秋，我永生难忘。祖爷爷撒手人寰，离我而去。奶奶经常说家里就祖爷爷数最疼你了。祖爷爷脾气暴躁，但对你却是百依百顺。记忆中的祖爷爷，一边捂着被我用木枕砸破了的额头，一边还很慈祥地抱着我；记忆中的祖爷爷，用颤抖的手数着一分一分的票子，然后蹒跚地跑出去为我买冰棍——那份清凉我到现在还记忆犹新；记忆中的祖爷爷，安详地躺在那里，永远地闭上了眼睛。五岁的我，站在一旁轻声问奶奶祖爷爷为什么不理我了。奶奶红着眼对我说：“小声一点，别吵着你祖爷爷，他睡着了。”也就从那年起，每年春节，我都要去祖爷爷的坟上去送“压岁钱”。烧一叠纸钱，送去人间的问候与至福；纪念那份越久越醇的祖孙情缘；永久珍藏那段无知无忧的日子。呆呆地看着这行文字，依稀中，祖爷爷拄着拐杖一颠一颠地向我走来……



岁月拉着思念的手。童年的那段日子给我带来的不仅仅是回忆，更是一份思念的永久。
也不知为何，随着年龄的长大，天真的童趣也渐渐淡去，童年的影子也慢慢远去。终于到了少年时代。也许是缺少童真童趣，又不知“愁”为何物，少年时代留给我的只是一段近乎空白的记忆。
流年似水。蹉跎岁月。当我写下这段文字的时候，我已是一名大学生。为了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我写下这段经历、铭记这片回忆，笔尖时而轻快，时而沉重。突然想起一句话：“宁愿笑着流泪，也不愿没有回忆！”
相信无论何时何地，我依然是我！
                                ——后记            

帮顶，呵呵

写的淳朴厚实，很有味道/


支持~~~

支持一个

这样的字
配上一张半旧半黄的牛粪信纸，多年以后翻出来
还是会让人落泪的

其实，再煽情一点旧好了

太煽情了就不好看了塞，还是淳朴点好，比较能引起共鸣！

相当有水准哟,我喜欢

怎么没有多少人顶亚

好文章

写的不错

我这个很少顶的也顶一个

榜定好文章

好贴

支持原创！

继续

好文
入口清淡
后口余香
淡淡中自见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