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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大侠正传

一、劫镖

  青石城,依山傍水,龙蟠虎踞。
  山是石林山,西区的著名胜地,因其石多如林而著名。
  水是青影水,东区的著名胜地,因其水青见影而著名。

  正午已过,太阳虽然不再是火辣辣了,但余威犹存。
  在盘曲的山路两旁,杂花生树,那些野生的小[屏蔽]尤其可爱。山风吹过,清香扑鼻。
  但这个山路上的行人,却不是什么文人雅士。
  “我们已经走出青石城范围了,再走过这个坡,就是大官道。前半段路算是安全了。”马镖头的脸色由白转红。这是他的习惯,每逢关键,他就紧张;越紧张,脸就越红;脸越红,武功就发挥得越好。有人私下里称呼他“红脸马”,但没有人敢当面叫,毕竟那把砍马刀和“三十六路泼风刀”可不是说着玩的。
  但如果镖局里面有三个人敢当面叫的话,雷镖头肯定是其中一个,虽然他从来没有叫过。大牛偷偷给我说过:传闻马镖头当年刚来镖局的时候,是老雷把他的气焰磨下的......我不大相信:以老雷的脾气,连我们赶马车的都可以打成一片,更别说和马镖头过不去了。
  这辆双杠车外包铁皮的四角上,还嵌扣着四只亮银钉,方正模棱的车体虽说不大,却沉得很,不知道里头装了什么金银财宝,车轮滚动间,总在泥地上辗出两条深深的辙痕。我伸伸懒腰,拍拍那匹瘦马的屁股--辛苦它了。
  风吹过,树枝摇了摇,野草摇了摇,我也摇了摇。
  “停车,大伙就地休息一下!”老雷的脸色略微凝重,“小猴子,你到前面去探探路。”
  老雷没有架子,不喜欢使唤人家。但小猴子是他唯一的徒弟,不算外人。
  小猴子脸部的肉跳了一下,想说什么,但眼角偷瞟了一下那个骑高头大马的锦衣小白脸,还是往前迈步。
  不料小白脸还是有意见:“你磨蹭什么,还不快去?”

  如果小猴子不往前走,或许所有的一切都会不同,虽然许多事情还是会发生。多年以后,每逢老雷说起这个他唯一的心爱的淘气的不长进的徒弟,总是又可惜又骄傲:他死的光荣。然而如果小猴子可以选择的话,打死他也不往前走,我可以肯定。那个家伙比我还屁,和大牛、我一起到周剥皮家偷馒头的时候,他老是有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借口,结果通常都是他看风,我们动手......他常满脸委屈的说:谁让你们都比我高大那么一点点啊!其实他比我们瘦的又何止一点点,但如果他能活转过来,我宁愿比他还瘦,大牛也愿意。
  然而一切都无可避免的发生了,他往前踏出了步伐......

  小猴子往前走了三十六步半,左腿还没有着地......
  一支响箭划上天空。
  老雷长身而起,反应之快,令人惊叹:“保护镖车和大公子!”话音顿了一下,“小猴子,撤回来!”
  可惜小猴子再也听不到了。如果还有来世,他一定会认认真真习武的。
  一排排的箭雨洒下。
  我和大牛睁大了眼睛,看着我们的好朋友就这样倒下。那一瞬间,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喉咙里面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堵着,想窒息的感觉。大牛大吼一声,象一头狂怒的牛。我扬起头,有一股往前冲的冲动,仿佛继续这么站着,我会窒息而死。那头狂怒的牛比我要快那么一点点。
  除了那个脸色更白的小白脸在发呆外,所有的人都动起来。车夫们乱了,镖局的人迅速围了一个圆圈。马镖头的脸红得惊人:“你们退后。”他马上意识到,这句习惯说的话救了多少人。
  树林里面开始涌出大批的山贼,红红的头斤,白晃晃的刀。扑在最前的是一个独眼彪形大汉,紫色脸膛,宽厚肩膀,手背青筋涨浮,宛如煞神再世。
  镖局往前冲的一共四人。大牛在前,然后是我,后面是马镖头,老雷最后起步,却一个跨步到了前面。老雷左手在大牛的肩拍了一下,大牛身形顿了一下就跪下来了。一支乱箭从他头顶掠过。
  如果说小猴子是一头小猴子,那么老雷就是一头老猴子。但我从来没有想过,在这么瘦弱的身躯里面居然隐藏着如此惊人的力量。老雷红了双眼,头发微乱,右手的剑斜挽。如果他有三只手,他一定也会这么的在我肩上拍一下;可惜他没有,所以他拦不了我。我就这样往前走,直到我快到小猴子旁边时,迎面是独眼汉的刀刃。其实他并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只不过在路过的时候顺手给我一刀......
  如果我死了,那么后面就再也没有故事了。我常想:老天爷有时候对我还挺不错的......
  我忽然只觉得左腿一麻,身体失去平衡,人便滚在地上了。我感觉到那股刀风便在头顶掠过,凉冰冰的,带动了头发。我从地上抬起头,看到了老雷的剑和独眼汉的刀作第一次碰击,就在我头顶,震耳欲聋......

  在刀剑分开的时候,我看到了仙女。无可挑剔的轮廓,像大自然般起伏着,白皙的翅膀,如云的金[屏蔽]秀发,轻纱般流泻下来,轻柔地飘在风中。那是不属于人间的美丽,只能存在于最深最甜的梦里,出现在繁星满天的壮丽夜空,又或像在最深海底里最大最明亮的宝石。
  所有的人都停下来,时间在这一瞬间凝固。卑微的生物们都抬起头,仰望着这个仙女的风姿。风在吹,有一股古战场的萧条。
  然而仙女并没有为卑微的生物们稍微停留一下,哪怕只一秒。那个美妙的身影流星一般划过天空。我们只是她生命中的一段插曲,而她又何尝不是我们生命中的一段插曲。
  如果天上飞过的是仙女,那么这个不速之客就是恶魔。他一身黑袍,尖削的脸苍白得几乎没有见过阳光。没有人看得到他的脚在动,因为他全身都包在黑袍里面。但他的速度绝对惊人。上个瞬间人还在树林边缘,此刻人已在我旁边,就象漂浮的幽灵一样。他所走过的地方,血肉横飞,一片血腥。
  老雷和独眼汉出乎意料地默契:这是个强大的敌人!老雷的剑挽了个圈,独眼汉的刀横劈。没有人看清楚是怎么回事,黑袍作了一个极其怪异的扭曲,从刀光剑影中穿过。独眼汉忽然惨叫一声,在地上翻了几滚。老雷好象没有什么事情,但脸色慢慢转青,连剑也拿不稳了。黑袍人连看也没有看两人一眼,在我背上踩了一下,借力往前奔去,消失在仙女的方向。我只觉得背上传来一下无可抵抗的巨力,整个人一震,几乎昏迷过去。
  如果我真的昏迷过去,便再也看不到那个大山一样的巨人了。他浅棕色头发,黑色眼睛,坚韧的皮肤呈现一种肉红色。大约十二尺上下,普通人的两倍高度,高大的身材使他们走路的步伐奇大。他有一种一往无前的气势,不管是神是鬼,任何阻挡在他前面的东西都会被他粉碎。他从树林里面撞出来,撞散人群,撞倒了镖车,再撞进另一片树林里,消失在黑袍人的方向。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异族。那年我十七岁。

  马蹄声,从官道方向缓缓走来五个人。很普通的马,不普通的人,太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当中一人,国字脸,浓眉大眼,挺直的腰杆,坚定的眼神。尽管他背后两人都比他魁梧粗壮,但所有人的眼光都会被他吸引。他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魅力,在万千人中也可以令你迅速找到他的那种。
  如果你仔细观察的话,你会惊讶的发现其他的四人都不是弱者。
  那人背后左方是一个黑脸大汉,五短身躯,一身的肌肉仿佛要[屏蔽]一样。触目惊心的是马鞍两侧挂着的双刃大斧,不合情理的大,可以想象,两个大斧挥舞起来,该是何等的杀伤力。然而又有多少人拿的起这两个大斧。
  黑大汉旁边,并排在后的是另一个魁梧大汉,身材匀称,稳重如山,强烈的透出力和勇的内涵。披虎皮,白头巾。除了背一张猎弓外,没有任何兵器,就那么随便的坐着,一股逼人的气势自然而生。
  国字脸右侧是一个老头子,儒装打扮,山羊须,脸上皱褶深叠,萧萧白发在风中飘拂。他正眯着眼睛,仔细打量着一切,嘴角微露冷笑,有一种傲视天下的不屑。
  左侧是一个眉清目秀的青年,挺拔如玉的鼻梁,大小合度的嘴唇,脸上永远挂着淡淡的微笑,眉宇间有一团英气,是五人中最小的一个。
  山羊须身子侧过来,低声对国字脸说着什么。国字脸认真听着,一直沉思,间或点点头。
  五人渐近。

  我跪在小猴子旁边,抱着他,感觉他的身体越来越冷,他的脸庞越来越青,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我用力抱紧他,认真的听。大牛过来,木讷一般站着。老雷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年,腰杆竟开始微弯。
  小猴子勉强挤了个笑容:“石头......我不想死......我还没有娶老婆呢......”
  我更用力抱着他,希望能把我的体温传给他,那怕一点点也好。
  “我没有大理想......不懂字......武功差......我不贪心......但老天爷......如此狠心!”小猴子打了个寒颤,“......我还欠钱二麻子......二字节四比特(金钱单位,1字节=8比特)......我说过回来就还的......”
  我低下头,小猴子的声音越来越小:“孙小妹......”
  我仰天吼了一声,从地上执起大刀,跨步一刀砍下独眼汉的头。圆圆的头在地上滚动,留下一痕血迹。
  “刀下留人!”
  一马飞奔而来,马背上是那伙山贼的头领,怒眉乱发,扎红头巾。他原来是与马镖头缠斗在一起,眼角瞟见我手起刀落,便强行一剑震飞马镖头,扑身而来。可惜他慢了那么一点点。他反手一剑划来,我几乎本能的一格,只听到“砰”的一声,虎口发麻,大刀飞上了天。
  我想我真的要死了。
  如果我死了,那么后面就真的没有故事了。我又想:老天爷有时候对我确实挺不错的......

  虎皮汉子扬扬眉,从背上取下猎弓,从马背上取下箭矢,挽弓搭箭。动作十分利索。
  山羊须忽然尖叫:“杀不得!”
  虎皮汉子看看国字脸,国字脸看看山羊须。
  山羊须不慌不忙的说:“射他左臂。”
  “贼子看箭!”
  虎皮汉子光明磊落,先大喝一声。箭如流星,刮得风声呼呼作响,迎胸而来,虽远而劲未尽。
  红头巾挥剑一挡,只道轻易便把箭挡飞,不料箭力道惊人,箭头仅略微拐了个弯,直刺进左臂!
  “好臂力!”马镖头动容。
  红头巾瞟了一眼周围,虽然镖局众人基本上已经被己方的人包围了,但他们团团围在镖车周围,布阵而防,居险而守,慌而不乱,显然一时间内绝对攻不进去,而时间一长恐怕对方援兵会到来,那时候别说劫镖,能保命已经不错了。红头巾见大势已去,咬咬牙招呼一声,扭头便走。
  “想逃!?”黑大汉粗眉一扬,哈哈一笑,拍马欲追。
  山羊须又尖叫:“莫追!”
  黑大汉勒马。可怜的马刚刚起步,脖子便被拉得发痛,长哮一声,不安分的原地打转。黑大汉看看国字脸,国字脸看看山羊须。山羊须轻抚山羊须,眯着眼睛,神秘的微笑。
  五人没有追。没有人追。

  我跌坐在地上,脑中一片空白,甚至连五人什么时候来到我身边也不知道。
  小猴子死了。大牛呆呆的站在我旁边。老雷真的老了。
  一只大手搭在我肩膀:“小兄弟,不要太悲伤了。”
  我抬起头,看见一张真诚的国字脸,一双明亮的大眼睛。
  “他有什么遗愿,可全靠小兄弟你了。”
  我并不是一个随便相信别人的人,但他有着可以让我相信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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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回城

      有些人一生下来,就注定要成为一个英雄的。他们多半是武林世家的子弟,他们的祖上、父兄,已经是江湖上赫赫成名的大人物了。有家传的武艺绝学,有光荣的侠义传统,当然也必须要有良好的教养。於是,他们只要随便做一两件打抱不平的事,他们的侠行立刻就被传诵开来,成为一个家喻户晓,人人夸赞的少年英雄。
      我不是这一种英雄,我没有这份福气。
      有些人是被强迫踏入江湖,被塑造成为一个英雄的。他们多半是一些富家子弟,被送到几个已享盛名的武林宗派里,学会了叁招两式,回到家里後,就可挂起某某gate人的招牌,然後,他们只要在高兴时,慷慨解囊,济助了一个卖唱的歌女;抓住过一、两个小偷,或是在饭店酒楼里,惩试过一、两个白吃赖帐的混混儿,他们立刻也会成为附近知名的英雄了。
      我也不是这一种英雄,我拜不起[屏蔽]。

      去年夏天,我专程到本地很有名望的威武镖局那儿去,表明了倾慕之意,要求收录为gate下。林总镖头的弟子遍及天下,而且都有了很大的成就,有不少成为大镖局中的镖师,两个在大省城里做捕头,五个在外地设馆[屏蔽]弟,是当地最有名望的武师。
      威武镖局的屋子很多,练武场也极为宽大,经常住了四、五十位慕名来求学的弟子。
      林总镖头择徒不严,极少有被拒绝的。我以为自己一表人才,魁梧健壮的体魄,一定会被看中,视为瑰宝,当作光大gate户的人迹传人。那知道,后来我打听一下行情,林总镖头收弟子只有一个条件,就是入gate时,必须要缴上一笔可观的贽敬;而後,两节一年,以及[屏蔽]师母的生日,各视弟子们孝敬的程度,而决定传授的多少。
      我空着手来的,我没钱。林总镖头听我说完来意後,倒也不便明白拒绝,只叫我头上顶着一碗水,双手高举,各端一碗水,在太阳底下脚跨着马步站,说这是一项耐力测验,若能站上一个时辰,碗中水不倾洒出来,就算合格了。别的弟子入gate前也是经过这一道手续的,不过只经过一袋烟的工夫,林总镖头看过柬封中的银票数额後,就吩咐停止,进行下一步拜师大典了。
      我没把这点考验放在心上。我胳臂粗,力气大,这几碗水在我看来,简直像一张纸那麽轻。这是刚一开始的感觉,过不了多久,我就感到不对劲;因为那正是六月天,日头热的能把人烤焦,而那时又恰好是正午。 还不到一刻工夫,手中的两只碗已经重逾千斤,两条平举的胳臂酸的像要断了似的,两条腿直抖索;最苦的还是额上的汗水,不断的往下流,流进了眼睛里,又痒又痛;而且喉头更是乾渴的厉害。我这时才知道学武功的代价是多麽的大了。我不知道别人是怎麽撑过来的,望望那根记时的线香才去了短短的一小截,我知道
    自己没指望了,不是那块材料。
      因此,我一口气把叁碗水都喝了,因为我实在太渴;而且因为没有人看管着,把那叁个大海碗也带走了,拿给卖小食的钱二麻子,换了两大碗加料的大卤面吃了,因为我快饿的昏倒了,而身上一个钱也没有。
      后来,我成了一个马车夫。大牛以前也是的,后来牛大妈硬是凑足了拜师费,把他送进了林总镖头gate下,所以他现在成了趟子手。大牛虽然资质不怎么样,但那强壮的体魄可以稍微弥补一下,大牛练武十分勤奋,可是练武就练武嘛,干吗要把我也拉上呢?我白天赶马车,全身几乎都散了,晚上回来还要受“指导”!
      练武就练武嘛,干吗又是站马步顶水碗呢?害得我老是想起拜师当天林总镖头狡猾而不明显的笑脸,一想起他全身就不舒服,全身一不舒服就发抖,全身一发抖水碗就摔下来,所以我训练时用的都是厚重的铜碗。大约是牛大妈又把钱凑足了吧,大牛练了一年多“基本功”后,终于开始练“正义拳”了。这“正义拳”可不是什么独gate绝技,连卖艺的也会耍,因其招式简单直接,常被选为入gate拳法。“正义拳”共十八式,大牛学了九式后,就开始走镖了,所以我也只会九式。
      小猴子是趟子手,雷镖头的唯一徒弟。虽然有个好师傅,但他从来没有认认真真练过武。听说雷镖头有一套步法叫什么“蛇步”,小猴子走起来像模像样,是有那么一点味道,但我和大牛却怎么走看起来都像在跳舞,还是那种扭屁股的舞。

      这趟镖货物比较多,托他们的福,我在车队里面混了个位子。那个异族巨人撞坏了一辆马车,我就理所当然的被解雇了。五人要去青石城,那可是我的地皮,自然我带路,而那匹解放出来的马,正在我跨下。不要以为那个什么大公子小白脸多么慷慨,把马送给我了,国字脸可是被狠狠敲了一笔的。
      “我姓龙,”国字脸很真诚的微笑,很坚定的眼神,语调上扬,略微骄傲的神情,“龙智。”
      “这是陈良陈老师。”山羊须显然没有把我放在眼里,象征性的点点头。是的,我不过是个马车夫,这样的人到处都有,一块石头可以砸死一堆。
      “这是我的义弟上官鼎。”虎皮汉子笑笑,明显对我印象不错。
      “这是章飞。”黑大汉憨厚的笑。如果我们不是骑马的话,估计他会狠狠的拥抱我。
      “这是舍弟龙缺。”年轻人自始至终都是淡淡的微笑,然而我直觉感觉到他并没有在笑。
      龙智一直非常谦虚的向陈良请教,天文地理,无所不问。
      陈良一直非常详细的给龙智解答,行军布阵,无所不答。
      所有人都对陈良非常钦佩,他是我所见过的人中学识最渊博的人。我没有见过大世面,印象中,孙秀才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那些肥头大脑的官员及不上他十分之一。后来我才知道,十分之一实在太抬举他们了。
      有一次,我忍不住问:“陈老师,你见过仙女么?”
      陈良轻慢的一笑:“那是凡夫俗子虚构的,焉能当真。”
      我想说我真的看见了,还不只我一人。然而我终于没有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我想了想,又问:“陈老师,你见过巨人么?”
      陈良有点不耐烦,开始抚摸他的山羊须。我渐渐的知道,这是他的习惯,每逢思考问题、不顺心或者高兴,他都会抚摸他的山羊须。
      龙缺毕竟年轻,拍马上来好奇的问:“巨人?有多高?”
      我把那个巨人详细描述了一遍。三个大汉渐渐聚过来,听后都惋惜错过了亲眼看见的机会。
      没有人注意到陈良忽然转过头来,脸色变得很怪异,甚至......有点恐惧。

      一路上,五人游山玩水似的到处走,然而他们看起来显然没有这份闲情,除了陈良。陈良很有兴趣的东看看西逛逛,不时在纸上匆匆写些什么,有时候还转过身来问我一些问题。他问的很多很详细,几乎把我所有能记忆起的东西都榨干了。他有时候会把龙家兄弟叫过来,仔细的指点说,这里可以藏兵,如何藏,该注意火攻;那里可以设陷阱,如何设,小心被野兽踩了......所有的景物,在他眼中,只有有用和无用之分。有时候他甚至会问一些很奇怪的问题,例如黑山为什么叫黑山?谁知道呢,我连自己为什么叫小石头还没有弄清楚呢,那里顾得上它叫黑山还是白山。
      我并没有意识到,在这一问一答中,一个大胆的计划正在逐渐的形成。这个计划,影响了一个国家;这个国家,影响了一个时代。历史之轮,不知不觉的在我手中转动。

      本来下午就能到的路程,他们硬是磨到夜幕降临。
      终于远远望见青石城了。作为入关以来的第一个镇,肩负向边关持续输送物资的重任,同时也是边关告急的第一支援处,具有巨大的战略意义,素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很沧桑但很高厚的城墙延绵不绝,全部由从雄竣的石林山上开采而来的巨石堆筑而成,城墙前是宽深的护城河,共同记录了不太平时代的残酷。
      青石城虽然只是一个边关城镇,远不及大城市的繁华,却是一处交通要道,由西往东,由东到西,是商旅行人的必经之道,因此商贾云集,来往的人不少,颇为热闹。
      也许都习惯太平的日子了,居然连守兵也不多,稀稀疏疏,或坐或依。上官鼎皱了皱眉头。
      守gate的当先一人是个老兵,皱巴巴的脸,岁月给他留下了深刻的痕迹。
      老兵睁大眼睛:“进城?有证件么?”
      我道:“我在这里出入了这么多次,什么时候检查过证件?”
      老兵抬起下巴:“我说要检查就要检查。”
      章飞大眼一瞪,似乎要发怒了,手搭在斧柄上。
      龙智的手搭在章飞手背上,用一种平静得几乎没有感情的语调问:“这是什么规定?”
      “已经过了进城时间,要进就得出示证件。”
      陈良陪笑了一下:“这位大哥,我们五人确实有急事要进城。要不这样吧,这儿有几个字节,你就给我们补办个什么进城证之类的东西。”
      老兵接过钱,掂量了一下,一本正经的说:“你们就先进城吧,可别到处乱闯。”

      在我的带领下,我们转入了一条横街,忽然,眼前豁然开朗,来到了一个大广场里,广场上[屏蔽]了至少有千多人,闹哄哄地,这是个买卖的市集。各式各样的货物,由[屏蔽]盛器、鱼网、药物、狩猎工具。布匹,以至各式各样的兵器,都是交易的物品。买卖热烈地进行着,讨价还价的声音交杂在一起。灯火将广场照耀得如同白昼,这是大城市也没有的奇景。他们似乎想不到青石城如此兴旺,有兴趣地东闯西荡。
        与平时不同的是,这人流比平时多了许多,男女老少,有富豪有商人有浪人有乞丐,如果仔细观察,会惊奇地发现其中竟然也有不少是藏着兵器的武者。要知道,虽然作为大陆上最强大的国家之一,但东德帝国一贯坚持以德治天下的信条,是明令禁止非军兵者携带武器的。一直都听说实际上这条命令不是被执行的十分严格,但象这样在市集里面大张旗鼓的却是第一次。我纳闷:那些当官的都瞎了么?
      进入市中心,五人在永兴客栈落脚后,我慌忙告辞,向威武镖局走去。在青石城,没有人不知道威武镖局。总镖头林仲陵,野蛮儿子好色[屏蔽],骄蛮女儿是知府大人的媳妇儿。  
      西大街,青石板路笔直的伸展出去,直通西gate。一座建构宏伟的宅第之前,那座石坛中竖一根两丈来高的旗杆,杆顶青旗飘扬。旗上[屏蔽]丝线绣着一头张牙舞爪、神态威猛的雄狮,旗子随风招展,显得雄狮更奕奕若生。背后绣着“威武镖局”四个黑字,银钩铁划,刚劲非凡。大宅朱漆大gate,gate上茶杯大小的铜钉闪闪发光,gate顶匾额写着“威武镖局”四个金漆大字。进gate处两边,分站着两名劲装打扮的汉子,个个腰板笔挺,显出一股英悍之气。从宽大的练武场上传来阵阵号声,正是晚训的时分。
      我缩了缩脑袋,本来我也有可能是其中的一分子的。良久,我鼓起勇气,向大gate走去。
      宏伟的大厅中,我顺利见到了林总镖头。林仲陵的事业正如日中天,人看起来也格外有精神,身子有点发福了,毕竟是大人物,虽然曾经也打拼过。
      “你是说有人劫镖!?”林仲陵手中拿着两个黄金打造的大圆球轻轻转着。
      我点点头,把当时的情况详细说了一遍。
      林仲陵眯起眼睛;“看来黑山那伙贼子活的不耐烦了。”
      旁边师爷打扮的人慌忙点头,几个坐着看起来很有地位的人也纷纷表态。
      “实在是该死!我们威武镖局保的镖也敢碰!”
      “纠集人马把黑山扫平了!上次和知县大人联手把那伙贼子杀了个落荒而逃,若不是他们逃得快,哼,老子把那些狗养的切个八大块!”那[屏蔽]手一挥作了个砍的动作,一身莽肉仿佛在证明他的话一样蠕动。
      “只是贼人若龟缩在黑山里面不出来,一时间确实奈何不了他们。”有人叹道,“何况寨里有两个贼子武艺不俗,更是平添了不少麻烦。”
      “非也。”师爷语出惊人,“现在正是老爷立功的时候啊!”
      众人哗然,林仲陵追问:“师爷何出此言?”
      师爷得意的对我一抬下巴:“喏,你把事情经过再详细的说一遍。”
      我便把当时的情况更详细说了一遍。自然,仙女和恶魔是不能说的,他们一定会嘲笑我。当我说到,那个和老雷拼个不相伯仲的独眼汉被我一刀砍下了头颅时,大家都长长舒了一口气。
      “就是他,就是他,只有一只眼睛,我记得很清楚。上次一个人堵在山口,挡住了朝廷大军。不然的话,恐怕那伙贼子也不会那么轻易的就逃回龟壳里面去。没想到,那次他那么重的伤,居然还没有死!”
      有人似乎想到了当时那人全身染血的情景,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可见,现在他们新败,士气低沉,且已经损失了其中一员大将,”师爷仰头,“只要老爷和知县大人知会一声,朝廷大军随时候命,再加上众位镖头的高超武艺,这一次必定可以扫平黑山群贼!扬名立威!”
      林仲陵很满意的点头,目光闪动。
      我不知道师爷是凭什么肯定会胜的,但我知道那是大人物们的事情,我不敢说话。
      大约林仲陵也看出这点了。
      他挥挥手:“到帐房去领点银子。”

      在青石城,没有人不知道孙家。孙老爷子,当年是两朝重臣,两袖清风,满朝文武,无不敬仰。无奈朝廷换代后,小人横行,孙老爷子曾上书弹劾,忠言逆耳。孙老爷子再三叹息,告老还乡。孙老爷子的儿子,自幼聪慧,年纪轻轻便考了秀才,但此后便再也没有参加任何考核,在青石城开了个桃李堂,传道授业,人称孙秀才。孙秀才有个同样聪慧的女儿,人称孙小妹。
      但几乎没有人知道我就住在孙家旁边。那是一个看起来很象屋子的东西,如果那些看起来很象墙的东西就是墙的话。没有gate,不需要。
      居然有客人。我苦笑了一下,刚拿到手的银子又要跑出去了。
      是孙小妹。她就这样坐在那个看起来很象床的东西上,晃着腿,狡黠地笑着。
      “你说过回来就给我掏鸟窝的,恩,还有那个瘦猴子......”
      我鼻子一酸,慌忙找点例如倒水的事情干,不让小妹看见我的异常:“小猴子......他不回来了。”
      “他逃不掉的。”小妹侧着头,“我也觉得奇怪,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我没有说话,我知道自己很笨的,一说话就要闯祸。
      “马车坏了?不可能,出发前都要仔细检查的。莫非......你们遇到山贼了?对,一定是的。”
      我更加不敢说话了。
      小妹伸伸舌头:“你居然还活着!?”
      我心一紧,低下头,不让她看见我的黯淡。“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回来的?”
      “那还不简单,你到镖局去过了,不是么?”
      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下意识的捂住钱袋。
      果然,小妹一拍手:“我要吃麻子的鸳鸯豆腐。”她还没有了解这个名称的含意。
      我脸一红:“我那里来的钱。”
      小妹不上当:“林大富人为人挺精明的,平素虽然吝啬,但该花钱收买人心的时候,他绝对不会皱眉。你刚从镖局出来,又是为了镖局的事,他必定会打赏你银子的。”
      “可是...我有什么值得他收买呢?”
      小妹白了我一眼:“人家才不收买你呢,那是装样子给其他人看的。”
      我摇了摇头表示不解。
      “你想嘛,如果其他人看到你为了点小事也得了奖赏,他们还不拼命干活吗?”
      我重重的点头。和以前一样,我在小妹面前格外的笨。但我用老办法,成功转移了小妹的注意力,小妹好象已经忘记了鸳鸯豆腐的事。看来我还不算太笨。
      那年,孙小妹十四岁。

      华灯初上。风吹过来,凉爽。
      钱二麻子比一个普通的人高一点,却不够雄壮,黄瘦的脸皮长满了招牌一样的麻子,细如柴杆的胳臂,以及一身有补绽的粗布衣服,一双草鞋,连小孩子都吓不倒,他的胡子长不齐,就是被街上的顽童拨掉的。
      但钱二麻子的生意确实好,因为他的摊位就在青石城最有名的风月街。
      这一带的庭院早已灯火通天,丝竹靡靡,喧嚷之声不绝于耳。可见得生意有多好,也难怪守在大gate口负责招呼的姑娘早就把嗓子给喊哑了,还拼命的叫喝着。如果运气好的话,可以从那些妖艳女人的纱裙下摆看见露出的一双白皙小腿;如果你的运气实在太好的话,连大腿也能看见。原来风也挺好色的。
      客人们忙着花钱,姑娘们忙着发嗲,厨房里忙着上菜;这里的人似乎没有一个人闲着,每个人都已被这比平时要多的人潮给弄得有些发昏。一双一对的野鸳鸯,搂搂抱抱的走过。偶然心动了,或是抵不过怀里玉人的撒娇,便会坐下来吃点小吃。
      钱二麻子的鸳鸯豆腐绝对一流,色香味俱全。若仅仅是这样也就算了,他居然还想出了个这么诱惑的名字,实在难为他了。
      一个猪一样的女人,扭着猪一样的屁股走过来。
      “两碗鸳鸯豆腐,多加料。手脚麻利点,客人还等着呢!”女人叉腰一口气说完。大约又是某个楼的老鸠。
      “是,是,马上就好。”钱二麻子一边点头,一边开始忙起来。
      我慢慢的,慢慢的走过去,数了数银子,一把放在柜台上。
      “这儿是二字节四比特,小猴子还你的。”
      钱二麻子瞟了我一眼,没有停下手中的活。
      “那个瘦猴子莫非捡到宝了?”
      我没有说话。
      “要不就是被那个寡妇看上了?”
      我没有说话。

      星星亮得像美人的明眸,上弦月带着新妇面纱似的朦胧。风随意的散步。
      这样的夜晚似乎很适合谈心。
      房间里面很简朴,一张床,一张桌,几张凳子。然而对于匆匆的来往过客,这已经足够了。
      该睡的人都睡了,院子显得有点冷清。有两个人站在窗前,没有点灯,月光把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
      龙智对着抚须的陈良拱手道:“陈老师,你见过巨人么?”
      陈良的脸色忽然大变。在如水的月光下,一片死灰。
      沉默良久,陈良仔细看了看这个亦主亦徒的年青人,长叹一口气,负手道:“我不知道什么巨人......”
      “但传说,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一个可怕的异族。他们身形高大,力大无穷......”
      “传说,有一天,这个可怕的异族踏入了人族的领土......”
      龙智全身一震。
      “传说,在人族坚守最后一片领土的时候,出现了一个伟大的英雄......”
      “传说,那个英雄和异族签订了条约,从此以后两族互不侵犯......”
      “传说,那个英雄失踪了,异族忽然也消失了......”
      “仿佛只是一场噩梦,一切又回到了原样。”陈良抬头望月,“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至今都没有人再见到过异族。”
      房间里一片死寂。

      夜,无云。一弯新月,银钩般斜挂天空。刚刚有星升起,又落了下去。大地寂静,静得甚至可以听见河水流动的声音。
      这样的夜晚确实很适合谈心。
      这个房间布置的格外奢侈,地上铺满了厚而舒适的兽皮,一张长木台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水果、美食和闪亮的银色盛器。抬头可以看见屋檐下高高挂着的大红灯笼,轻轻的在微风中摇曳,灯光中豁然现着一个血红的“荣”字。
      有着一副不惊人的外貌与身材不匹配的气势,黑衣人拱手道:“大人,老八报告,点子出现了。”
      月光洒不到的死角,某个富商打扮的人轻轻应了一声,隐约可见那狐狸一样的目光。
      黑衣人又道:“点子有点扎手,消息好象有误。”
      富商又轻轻应了一声。
      黑衣人又道:“那么大人,我们该怎么办?”
      富商目光连闪,转身慢慢的说:“把老八叫来,我有话问他。”
      黑衣人拱手:“老八已经来了,就在gate外等着。”
      富商满意地点点头。
      老八进来了,豁然是那个看守城gate的老兵。

      龙智好奇的问:“异族是长的什么样子的?”
      “有人说他们有三头六臂,有人说他们头上长角......”陈良苦笑,“......还有人说他们可以化身为一头会喷火的牛......”
      (注:化身为牛有误,实际上那是历史上有名的火牛阵。异族以牛布阵,点火吓之,牛惧,狂奔。是役,人族伤亡惨重,直接导致战线全面崩溃,退守最后一片领土。三头六臂,头上长角等,纯属野史谬传。)
      龙智又问:“那个英雄又是什么人?”
      “有人说他是神派下来拯救人族的,有人说他只是一个酒鬼,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陈良仰起头,“......他用刀,一把很大很大的刀,自称横刀。”
      (PS:那个兄弟行行好,把这段历史写了吧。横刀前辈要不来个自传?)
      龙智陷入无限的遐想与向往中,陈良忽然说:“睡吧,成败就在于明天了。”
      龙智一楞,轻轻皱眉问:“陈老师,他......真的值得么?”
      陈良重重点头:“绝对值得!此人之才,天下无出其右。得他相助,谁与争锋?”
      龙智沉思......

      老八告辞后,富商闭眼思索了一会,慢慢的说:“把老三叫来,我有话跟他说。”
      黑衣人拱手:“老三已经来了,就在gate外等着。”
      富商赞赏地看了他一眼。
      老三进来了,是个干瘦的老头子,稀稀落落的十几根胡子长短不齐,眼角含着两团黄黄的眼屎。
      老头子拱手:“见过大人。”
      富商点点头:“老三,该是你动手的时候了......利索点,我不想惹上楚天舒。”
      说到楚天舒,屋内所有人都不禁身子一震。那是一个传说中的名字。楚天舒,善剑,年少出道,闯水寨,伤巨盗,战魔头,一生快意行侠。楚天舒平生仅尝三败:一是年少气盛,约战剑法名家屈长河,事后屈长河对他夸奖不已,说他十年内必成大才,是役,楚天舒悟剑道;二是青年热血,夜遇魔头毕无极行凶,大怒,血拼一百回合,不敌而退,是役,楚天舒重伤,三月后复出,换用木剑;三是盛名中天,与武林仙子一战,一招落败,自此弃剑,行踪飘忽。
      老头子阴笑道:“江湖上已经有几年没有听到他的消息了,好多人都认为他已经...”
      黑衣人不以为然:“小心为上。”
      富商点头:“还是小心点,别误我大事。”
      老头子一笑,露出满嘴的黄牙:“大人放心,明天世界上再也没有那个人了。”
      老头子走了。
      黑衣人正要告辞,忽然头一抬盯着墙壁:“何人?”
      密gate一开,一个浓妆艳抹的风[屏蔽]女人闪进来,耳朵上戴着两个小巧的耳坠,一晃一晃的。女人媚眼乱拋,举止十分轻佻。她一步三搖,柳腰款摆地走过來坐下,依在富商旁边,张开櫻唇小口:“老爷,怎么这么晚了还不过来?”声音及音调都充滿女性魅力,显然撒娇放嗲是拿手本事。
      富商第一次笑了,把她抱进怀里,亲热的说:“宝贝等得不耐烦了?好,好,我马上就来。”
      黑衣人盯了女人一眼,面无表情:“三姨太太好。大人,属下先出去了。”
      “噢,好的。”富商挥手。
      黑衣人身体一闪,人便消失了。
      “大人,妾身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女人的身体贴过来。
      “宝贝有什么高见?”富商满脸淫笑。
      “他......太聪明了,你身边十[屏蔽]起码有大半是他的人,妾身担心......”
      富商忽然脸一肃:“他和十[屏蔽]跟随我多年,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他们,你也不能。”
      女人柳腰一扭:“人家担心你嘛......”
      富商慌忙哄她,女人撒了一阵娇,见富商已经被牢牢的掌控在自己手心,才乖乖的顺服。
      女人把头埋在他肩膀,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
      富商把头靠在她头发,思考着......

      钱二麻子左手拿着碗,右手拿着勺子往碗里装豆腐,干脆利落。
      “不搭腔?我就知道,那个瘦猴子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也没有这样的福分。”
      我哽咽的说:“是的,他很倒霉,所以我来代他还钱。”
      “你知道我没有读过书,说话不要那么高深嘛。”
      “我说......小猴子......死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凝结。钱二麻子左手拿着碗,右手拿着勺子,就这么的站着。我也那么的站着。
      除了我们外,一切都是动的,一切都是原样。路过的路过,叫卖的叫卖,拉客的拉客。他们的时间并没有凝固,甚至没有为我们停留一下脚步。
      女人双手叉腰:“麻子,你还卖不卖豆腐啊?”
      钱二麻子把勺子一摔:“老子今天不卖了!”
      女人的脸气青了。骂咧声中,那个猪一样的女人,扭着猪一样的屁股走了。
      钱二麻子望着我,红了双眼:“真的?”
      我说:“真的!”
      他的表情很奇怪,想笑但又笑不出来,想哭但又哭不出来。
      “该死......他老是吃东西不给钱......老是欺负我......笑我是麻子......该死......”钱二麻子说着说着,突然双手蒙脸哭了出来。
      我忽然有一股哭的冲动。不能哭,我对自己说,从小时候开始,我一直这样告诉自己。
      “瘦猴子和我......穿开裆裤开始......打打闹闹长大......他死了......”钱二麻子哭哭啼啼的。
      我抬起头。今晚的月亮缺了一角。
      于是,我又看见了仙女。白得发亮的翅膀,黄得闪光的头发,完美的曲线,仍然是梦一样的不真实。
      仙女流星般划过天空,消失在石林山的树木中。
      这个曾经的生命插曲,再次成为我生命中的插曲。
      那是我第二次看见她。
    顶端 Posted: 2004-08-12 23:58 | [1 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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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come5帮你背单词 [ pronunciation /prənΛnsi'eiən/ n. 发音,发音方法 ]


    三、刺杀

      孙家有客。
      巨大的圆石柱,撑起了宽广的大厅堂,地面墙壁全以大型方石嵌成,予人坚固厚重的感觉。
      这是龙智走进孙家大厅的第一感觉。
      白发苍苍,瘦削笔直的腰杆,端坐太师椅上,背后是大幅山水画。双眸炯炯,流露出凛然不可侵犯的神光,威严之极而又慈祥之极。
      这是龙智见到孙老爷子的第一感觉。
      天庭饱满,面如满月,一身秀士青袍,举止有礼。虽是垂手侧立,举止间自有一股逼人的正气。
      这是龙智见到孙秀才的第一感觉。
      好一个孙家!龙智暗中称赞。
      孙老爷子眯着眼睛:“这是......陈老弟......?”
      陈良拱手,第一次露出恭敬的神色:“正是小弟,孙大哥可安好?”
      孙老爷子呵呵笑了笑:“吃得睡得,还死不了,哈哈”
      陈良也笑笑:“多年不见,大哥还是那么爽朗。”
      孙老爷子摇手:“老了老了,那里比得上陈老弟老当益壮,现在还在龙将军靡下效力......将军可好?”
      陈良脸一肃:“将军......已经下狱了。”
      孙老爷子惊呼:“竟有此事?”
      陈良顿首:“两个月前,将军接密旨上京,此后再无音讯。近日忽闻,将军已经下狱了。”
      “何罪?”
      “造反!”
      孙老爷子跌坐,忽然大笑:“造反,哈哈,龙将军造反!?”
      孙秀才靠近:“爹......”
      孙老爷子摇手,目光连闪,老脸皱纹耸动,不时扬扬眉毛,睁大嘴巴。孙秀才大惊,从来没有想过,一个人的表情可以表达这么多种意思:震怒,无奈,疑惑,警惕,惊讶,迷惘......
      良久,孙老爷子叹道:“佞臣贼子,误我大好河山!”
      陈良趁机拉过二人:“这是将军之大公子,龙智;小公子,龙缺。”

      孙家后gate。粉白的墙壁,苍绿的琉璃瓦,深红的木gate。墙角有探出头来的树枝,浅绿的细叶,幼嫩而生机勃勃。
      那扇大木gate“吱”的一声,轻轻的从里面推开,露出小妹清秀的脸蛋。
      “快进来啊,张老头不在!”
      我左右望了望,惶恐万分:“真的?”
      小妹瞪了我一眼,“他如果在,还容你左看右看的?”
      我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上次摘果子,刚摸进来就被他逮住了,现在还在怕呢。”
      “他呀,”小妹眨了眨眼睛,“正在前花园浇花修枝扫叶,够他忙的。”
      “难怪没有人守后gate。”
      小妹踢了我一脚:“你进不进啊?”
      我不疼,小妹的三寸金莲却疼了。我赶紧发出叫疼声,小妹便得意的笑了。

      龙智恭敬的拱手:“见过孙伯父。”
      孙老爷子眯起眼睛:“果然虎父无犬子,好样的。龙侄儿,路上辛苦了,这里都是自己人。”
      龙智重重的点头,心中一片激动。
      父亲被下狱了,接手兵权的大臣正在路上,为了稳定军心,所有的一切都是在秘密中进行,消息是陈老师在京都的旧友冒死相告的。虽然朝廷还没有公开追缉自己,但估计这天也不久了,那时候自己就是通缉犯。在这种情况下,许多人避犹不及,而孙家仍然明确地称呼自己侄儿,那需要多大的勇气。而自己偷出军营,一路上小心翼翼,提心吊胆,惟恐官府知察,也尽在孙老爷子“辛苦”二字中表露无遗。
      “孙家世代深受皇恩,自当为国分忧。”孙老爷子叹气,“可惜我老了行走不便,要不必亲自上京面圣,揭穿[屏蔽]臣阴谋,为龙将军请命。”
      空气中充斥着一种不协调的气氛,令人不安。
      孙秀才双眉一皱:虽然孙家历史上当大官的不在少数,孙老爷子更是两朝重臣,但毕竟已经离开朝廷多年,在当今圣上看来更是毫无分量。陈良想要救龙将军,自当联系在朝忠臣,如朱太傅、牛将军、羊尚书等人,特别是这三人与龙将军合称当朝四大支柱,与丞相贾仁义、军机大臣冯习等势成水火。如果说龙、牛将军是人的两只手,那么朱、羊大人就是人的两只脚,正因为脚站稳了,手才能与敌搏斗,而贾、冯却是人体内的两个毒瘤。
      现在陈良却不合情理的来到孙家,自然是因为孙家有可用之处。孙家还有什么作用呢?起码在青石城内,孙家极其有影响。如此一想,所有的事情就明朗了--龙智谋反!龙智一心救父,且逼于形势,很有可能真的选了这条路。依龙将军在军中民间的威望,精忠报国却遭[屏蔽]的冤屈,再加上龙家后人登高一呼,应者云集。甚至可以想象,镇守边关的二十万大军必定率先倒戈,但想要进行持久之战必须不间断的粮草,这样一来,青石城作为一直为边关提供粮草的第一城镇,其重要性不言而喻,而孙家的作用也很明显了。想一想,如果连孙家的人也参加起义了,大伙还有什么好犹豫的?青石城唾手可得。
      陈良目光一暗:孙老爷子刚正不屈,对龙智的态度早在自己意料之中,而令自己黯然的是,孙老爷子拒绝相助他们起义。孙老爷子虽对朝廷不满,愤而辞官,但言语间已经表明立场:孙家世代忠诚,孙老爷子希望通过面圣陈书来救龙将军,龙家后人在孙家绝无危险,但孙家将保持中立,不会参加起义。虽然也差不多在自己意料中了,但此刻由孙老爷子口中道出,陈良仍然感到万分黯然。不过,令自己欣慰的是:在路途上,一些无意的发现,使得计划成功的机会大大增加,事情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困难。

      孙家后园。
      树木参天,景色怡人,树木间穿插着数条曲折的走廊,通往花园四方同样形式的建筑物。纵横交错的亭台楼阁、掩映的林木、长廊连结在一起,自成一体。松林,亭台,楼阁,假山......虽小而雅。
      从繁茂的枝叶间抬头,隐约可以看见暗淡的乌云,阴沉沉的压在心头。要下雨了,风到处逃命。
      同样的天空,同样的榕树。我想起了以前,我们都还很小的时候。
      那时候,谁也不用考虑填饱肚子的问题,虽然大部分的人仍然贫穷。孤儿的父母满天下,我就是吃百家饭长大的。我喜欢来孙家蹭顿饭,因为孙夫人,即小妹的母亲,是个大好人,她常把我叫过来,塞个馒头什么的,吃饱了还可以揣着。只是这个年头,好人总是短命,孙小妹九岁的时候,孙夫人便过世了。严格来说,孙秀才也是个好人,虽然他一直不大赞成施舍我馒头,他说那会令我懒惰,他要我干点活来抵偿。我在孙家扫过地,喂过马,倒过粪。他还想教我读书,于是我便读了。但或许我实在太呆了吧,在一众子弟中,我常是被嘲笑的对象,因为我常莫名其妙的犯错,连孙秀才也曾摇头苦叹:“顽石不可雕也”。可以说除了我外,孙家弟子声望极佳,更别提才华横溢的“四大弟子”了。
      孙氏学生,天下有四。孙秀才的学识远近望名,素有“隐状元”之称,青石城上下无不以能得其授业为荣。桃李虽不至于满天下,满个青石城总有吧。但说到孙家学生,有四人不可不知:大弟子穆武,文武全才,颇有善举,曾举家外游,贼袭,引其入林,分而歼之,家人得以全身而退;二弟子言岩,善辩,曾遇朱太傅[屏蔽]外游,相伴三天,叹为鬼才;三弟子陆凡,素有急智,曾有山贼夜袭,以风灯吓退之;四弟子李蠢,年龄最小,时有惊人之举,深为孙秀才所看重,与我关系最好。
      后来,我便常常偷跑出去玩,慢慢的孙秀才也默许了,于是我就干脆不去学堂了。我常去的地方是石林山,那里有很多长粗的石头,象树林一样错杂的竖着,我们还发现石间有一极其隐秘的洞穴,可以藏人。陪我一起疯的有大牛和小猴子,小妹禁止出远gate。于是后来,我们就到孙家后院掏鸟窝,常被张老头赶。
      我想着想着,小妹忽问:“小猴子死了?”
      我点点头。虽然不清楚她是怎么听闻的,但我就知道,这是不可能瞒过小妹的。
      小妹勉强挤了个笑容:“那以后谁来给我掏鸟窝?”
      我想点头说我来。忽见小妹的眼睛开始有点湿润,泪光晶莹,我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
      “我也可以的。”于是我开始爬树。
      我不适合爬树,小猴子适合。
      我不喜欢爬树,小猴子喜欢。
      但我宁愿爬树,也不愿意面对小妹的眼泪。

      陈良拱手:“孙大哥重情重义,龙将军有知,心中必定欣慰。”
      孙老爷子道:“龙将军一生精忠为国,老夫景仰已久。可惜多年以前一别,至今未能再聚。”
      两人各有心事,客气了一番,孙老爷子便告累,归房歇息。
      孙家设宴接待陈良及龙家兄弟。孙秀才指挥调度,得心应手。
      陈良目光在孙秀才身上滞留:“贤侄大才,却困在这个边荒小镇上,实在是委屈你了。”
      孙秀才是聪明人,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微微一笑:“家父常对我说官场黑暗,不如退隐山林。”
      “正因如此,才不得不广求贤才。”
      “陈世叔大志,岂是小侄所能及。”
      龙智一顿首:“孙兄之语,小弟不敢苟同。若天下英豪皆为朝廷所用,何时轮到小人横行!”
      龙智目光如刀,气魄迫人。孙秀才不禁一怔,一时间没有话驳。

      我笨拙的粘在树上,偷偷伸了个懒腰,这树枝挺粗大的,阳光透不过,雨水渗不透,若不是这树皮太粗糙,睡一觉也不错。树枝上有一个泥巴稻草糊成的鸟窝,小而精致,简单而舒适,大自然的艺术品让人感叹,鸟妈妈恐怕费了好一番心血吧。鸟窝就在最茂密的枝叶中,伸手可及。鸟妈妈不在,几个羽毛刚长齐的稚鸟卖力的叫着,完全不知道外面世界的残酷,完全不知道敌人已经伏在他们身边,它们学会飞了吗?
      我在犹疑是否应该就这么的把鸟窝端下去,她好象还在哭,也许应该再等一下。
      我抬头,忽然看见孙老爷子从远处走来。
      我转头,忽然看见张老头从另一个方向走来。他不是在前花园“浇花修枝扫叶”么?
      小妹接收到我的暗示,慌忙擦了擦眼泪,匆匆往大厅躲去。阳光在十面埋伏的乌云中坚守最后一块阵地,把握有限的时间将余热洒遍大地,洒在小妹的身上。她柔弱的背影,微耸的香肩,飘逸的长发,纤细的柳腰,多年以来一直出现在我的梦中。今日匆匆一别,没料到竟然要多年以后才有机会再见。
      小妹几乎撞在孙老爷子身上,抬起头,是一张疲倦而慈祥的老脸,层次分明的皱纹,深邃的目光中透着些微的忧虑和迷茫,干瘪的嘴唇。两朝重臣,当代名士,累了。
      “又一个人跑来后园玩?”孙老爷子轻轻抚摩小妹的头,“看你眼睛红红的,那朵花儿惹你生气了?”
      “才没有呢。”
      小妹扮了个鬼脸跑开,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看了看爷爷蹒跚的背影。以太阳为中心,万恶的乌云在团团围聚,群魔乱舞。而爷爷正走向风暴的中心,也许这并不是他的本意,但风暴肆虐大地吞并一切,何人躲的开。这是她最后一次见到她爷爷。

      当小妹消失在拐角处,孙老爷子看到了张老头。张老头象往常一样,青衣布鞋,但身材似乎笔直些。他低着头,随便打理的头发扎着,径直朝自己走来,步伐平稳,手上却空空,完全没有平时的老态,脸上竟然还挂着一丝冷笑,更是没有平时畏缩敬重的神态。走近了,他忽然头一抬,双眼如电。
      “他不是张老头!”孙老爷子脑中念头一闪,“他想杀我!”
      孙老爷子急退,脚下一个锒铛,几乎拌倒。张老头缓缓逼进,嘴角挂着那丝魔鬼的冷笑,每次杀人前他都喜欢先在心理上折磨一番,他喜欢猎物辛苦而无奈的挣扎,那使他有一股特别的快意。
      这个后花园是张老头独力打理的,一般不会有他人来,甚至孙秀才也很少来。但他非常清楚,差不多每天孙老爷子都会来这里走一趟,因为这里有他比较关心的几盆名花。更主要的是,每当孙老爷子遇到难以决策或者烦恼的事,都会到这里来,一个人慢慢的踱步,慢慢的思考。今天,应该是个令他难以决策而且烦恼的日子吧。
      终于两人在墙边定住身形。
      “你是谁?”孙老爷子沉声道,依墙而立,不怒而威。
      张老头一咧嘴,露出满口的黄牙:“你应该猜到的。”
      手上一翻,便多了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那是陪伴他多年的伙伴。
      “13年了,他终究还是不能放过我。”
      孙老爷子仰天长叹,种种往事不由自主流水般一一淌过心头。13年了,他应该是个大孩子了,还是一样的倔强吗?皇宫奢侈而单调的生活,他习惯吗?他终于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孙老爷子忽然神秘一笑:“他一定会后悔的。”
      匕首插入孙老爷子身体的时候,孙老爷子有一种解脱的感觉。孙老爷子闭上眼睛,似乎在享受这种感觉,那是与劳累后的寂静一样的感觉,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感受自己的呼吸。自己老了,现在是年轻人的世界。或者他们是对的,孩子,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匕首插入孙老爷子身体的时候,张老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令他很难受,那是杀人前的感觉。当[屏蔽]那么多年了,一直对血腥孜孜不倦,只有血腥才能熄灭那种感觉。想继续杀人,仿佛刚才并没有杀过人,只是作为死亡的见证。就象一个口渴了多天、垂垂欲死的人忽然见到海水一样,海水在轻蔑的笑:来吧,来喝我啊!于是那人便把海水喝了,于是他更加渴了。

      我的心快要跳出来了,我用力捂住嘴巴,我一动不敢动,我的脑中一片空白。
      张老头......杀了......孙老爷子!?
      孙老爷子的身体缓缓倒下,现出了后面墙上触目惊心的血字:三大。
      我和张老头同时惊叫一声,张老头警觉的抬头看着树上。
      我有一股冲动,几乎要跳下去--他发现我了?不!不会的!冷静!要冷静!
      我慢慢的伸手捉过一只稚鸟,慢慢的伸出树枝,慢慢的松开手。
      对不起了,鸟兄,来生再报答你,我想。
      稚鸟尖叫几声,身形开始急速下坠。稚鸟本能的挥舞翅膀,两腿无助的上下拨动,希望抓住什么东西。没有东西,稚鸟发出绝望的叫声。稚鸟更加用力的挥舞翅膀。奇迹发生了,稚鸟下坠的身形开始减缓,逐渐在空中稳住,漂浮着,飞起来了。
      我欣喜欲狂。
      张老头眯起眼睛冷笑一下,自言自语道:“原来是只稚鸟。”

      多年以后,每当我再次想起我这个人生的转折点,就会想起这只羽毛刚齐的稚鸟,觉得自己就是这只鸟。
      自出生以来,一直在一个简朴而舒适的小窝里面呆着,等待别人的喂食,风雨留给别人去承受。某一天,意外的被一只手赶出了小窝,不得不为了生存而挣扎。于是,我学会了飞翔。风雨再大,我依然能在天空里面飞翔,找到自己的生存方式。那只手叫命运。

      张老头沾了点鲜血,想把墙上那两个令他十分不安的血字抹去,忽然停下来,侧头想了想,冷笑一下,在墙上修改了几下,然后终于忍不住得意的大笑起来。
      他奶奶的乌龟xxxx......如果心灵可以杀人,我不知道已经把他杀了多少遍。
      墙上赫然是两个扭扭歪歪的大字:石头!

      看着张老头阴森的背影消失在后花园gate口,我仍然等了一会,直到确定他已经离开才从树上爬下来。
      老人安详的笑容,朴素的衣服,大团的血迹,墙上鲜红的大字......一切是那么的诡异。
      我大口呼吸着空气。他奶奶的乌龟xxxx......我要马上找孙秀才,不,先把血字擦了......
      我在手上沾满血,刚站起来,忽然有一股不安的感觉压在心头,很不舒服。不是第一次了,有时候在山上遇到危险的猛兽,也会有这种感觉。人有时候比任何一种猛兽更危险。那是一种野兽般的直觉,在我以后多年的逃亡生涯中,这种直觉曾多次提醒我死神的逼近。
      我转过身,便看到了张老头,原来他一直站在后gate口。扭曲的嘴脸,阴森的冷笑,仿佛在嘲笑我的自以为聪明,以为用一只稚鸟便可以骗过他,看我的眼神更象屠夫面对猪羊一样。
      我双腿开始发软,我并不是一个胆小的人,但他的眼神仿佛有一股摧毁人意志的魔力,再对峙下去我会发疯的。他奶奶的乌龟xxxx......杀了小妹的爷爷,还想杀老子!?我给自己鼓起勇气,拼了!
      我没有武器,赤手空拳冲过去,朝他脸庞挥了一拳。拳头不负众望的落空了,我却看见张老头闪避的时候露出的一个空挡,后面是gate口!我庆幸我曾经学过小猴子的蛇步,我脚步一扭,便挤了过去。张老头的冷笑中多了些微的惊讶,重重哼了一声,如刮铁一样的怪笑起来。那声音仿佛就在我的耳边,我大吃一惊,步伐就乱了,身子跌跌撞撞的往外闯。
      才出后gate口,迎面就走来一个人。小小的个子,大大的脑袋,是李蠢!
      李蠢大吃一惊:“石头大哥,你怎么了…你的手…流血了!”
    我张口要说什么,张老头刮铁一样的怪笑声忽然又在耳边响起,我便发疯一般的逃。我一把推开李蠢,在他衣服上印下一个鲜红的手印,李蠢退了两步,坐倒在地上,张大了嘴巴。
      我慌不择路,那刮铁一样的怪笑声时不时的响起,有时候从前面传来,吓得我转身就跑,有时候却从旁边传来,我便从另一边逃…几乎没有撞什么人,却吓到了不少。
      听说猫在吃老鼠前,都喜欢这样的玩弄一番。
    顶端 Posted: 2004-08-13 00:10 | [2 楼]
    令狐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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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come5帮你背单词 [ correspond /koris'pond/ vi. 相当(于),与…一致,相符合,通信 ]


    似乎刚刚展开呢
    顶端 Posted: 2004-08-29 19:33 | [3 楼]
    初六日惊蛰



    终身成就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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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come5帮你背单词 [ opportunity /opə'tju:niti/ n. 机会,时机 ]


    发现我以前犯了个错误...
    青石城确有其城...但是是在宛州呢 sleep.gif
    顶端 Posted: 2004-08-30 16:56 | [4 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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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come5帮你背单词 [ latitude /'lætitju:d/ n. 纬度 ]


    四、逃亡

      石林山的山麓有一座扫叶楼,是文人品茗谈诗的好地方,登楼远眺,城郭河山,尽入眼底。扫叶楼的西南,有一座破旧的城gate,是古城的遗址,形势险峻,城墙上高低不平,好像雕刻了许多浮雕一样。扫叶楼的北方,却是莽莽的石林,自楼上望去,山峦叠嶂,别说藏一个人,藏一个[屏蔽]也不成问题。
      扫叶楼内,已经发福的知县大人披着官服,挺着肚皮,身先士卒,不知疲倦,指手划足。全身[屏蔽]的兵士便忙碌起来,有的拿刀,有的拿长枪,漫山遍野四散扫荡。
      “唉,那个叫石头的,干吗要跟咱们过不去呢?”
      “太阳都下山了,这雨看起来也不小,晚上还要继续搜?”
      “老子还约了春花姑娘呢,这样一来,恐怕又要美人空等了。”
      “钱拿了就算了,干吗要杀人呢?那小子还真不懂规矩。”
      “嘿,这次知县老爷倒是十分的热心,真奇怪啊。”
      “孙家出的赏银多,整个青石城都轰动了,何况死的是孙老爷子!好人啊!”
      “可这地势,简直比黑山还要险,能捉到人吗?我宁愿打山贼去!”
      “不急,不急。打山贼,有你的份。这次啊,知县老爷是下了决心,要一口气扫平黑山。”
    “当真?”
    “当真!昨晚副官和我喝酒的时候说的,他亲眼看到傍晚时分,林总镖头匆匆忙忙的来找知县老爷商量,然后知县老爷又亲自吩咐他把计师爷请来,这一谈就是深夜。今早我看知县老爷笑个不停,眼圈还是黑的。这事错不了。看来威武镖局也要出一份力,有高手压阵,咱们哥们要捉住机会,好立大功!”
    “什么时候打?老子早就窝了一肚子火!”
    “就是后天。计师爷说了,兵那个什么神速,大伙全上,一劳永那个什么的干掉那些兔崽子。”
      “可我们是城卫军,都打山贼去了,谁来守城啊?”
      “计师爷的安排,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说话。”

      乌云吞灭了夕阳。狂风带来了寒意。枯叶到处逃命。小河如肠,阵阵涟漪,河边长满了杂乱的青草。大树如伞,只手遮天,阴沉压抑。
      风中隐约传来杂乱的人声,是搜查的人群吧。我不担心,在石林山上,没有人比我更加懂得这里的地形,除了大牛和小猴子,也许还有李蠢,但在石林间没有人比我更加灵活,除了小猴子--小猴子现在已经不是人了。
    我背靠着大树,手压在腹部,大口大口的喘气,腹部隐隐作痛,几乎把肺也要喘出来。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汗水是咸的。我擦了擦眉头的汗,手是血红的。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到底是什么回事?……
      孙老爷子写的“三大”究竟是什么意思?……
      谁能相信我?孙老爷子不是我杀的!凶手正在追杀我呢!……
      孙家后园墙上的血字,李蠢衣服上的血手印,那些惊吓的路人……即使不定了我的罪,恐怕也差不多了,何况我素来认为官府的办案水平与银子密切相关。
      神啊,如果人生是一场游戏,那么请给我攻略吧!

      永兴客栈的生意忽然好起来了,这几天来投宿的客人格外的多。老板娘笑得合不拢嘴,一边数钱,一边埋怨丈夫三年零四个月前不听自己的话,没有花钱扩大客栈的规模。不知悔改的老板不敢反驳,轻声抗议着,脸上还是掩盖不住的微笑。
      老板偶然抬起头,看见对面房间的屋顶黑影一闪,揉揉眼睛,却什么也没有。
      “这几天太累了,要好好休息。”
      那黑影小心翼翼,左转右拐,终于在一个屋顶伏下。
      屋内灯光明亮,照亮了五张凝重的脸。
      “陈老师,那么你对这件事情有什么看法?”龙智恭敬的问。
      “我们面对的敌人比我意料中厉害。”
      “不是那个叫石头的人杀的嘛?”龙缺仰着脸。
      陈良没有说话,只是摇头。
      “俺章飞是粗人,陈老师你就不要卖关子了。”
      陈良淡淡一笑:“上官小弟有什么高见?”
      “从凶杀现场来看,有血字为证,看起来好象是石头杀的人。” 上官鼎眉毛一扬,“但是,他为什么要杀孙老爷子呢?”
      陈良暗中点头。对于这个半路上忽然多出来的伙伴,他一直有所戒备。但是,他文武全才,机智果断,乃可遇不可求的大将之才,如此人才,弃之可惜。对于以后的战争,任何人才都是重要的,这个人显得更加重要,能用一定要用。
      “杀人不外仇财二字,根据我的了解,孙家没有掉失任何金银财宝,那个叫石头的与孙家没有任何利益冲突,更加没有任何仇恨。相反的是,他与孙家关系密切,孙家对他更有大恩。所以,当中必有内情,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就定了他的罪名似乎不当。”
    假以时日,上官鼎必成一代名将。陈良对龙智点头。
    龙智握住上官鼎的手:“上官兄分析的是。没有料到上官兄文才武略同样出色,龙某有幸,得遇如此大才,今后还要向上官兄多多请教。此间事了,上官兄就跟随我回军营吧。龙某但有一口气在,必定保证上官兄得以重用。”
    上官鼎压下胸中的澎湃。他是一个猎户,但一心想从军,他渴望有用武之地,不甘心终老山林。所以在路上遇见龙智众人,知道乃军营中人后,便决定跟随左右。此刻,龙智的赏识令他产生得遇名主的激动。也罢,此后便跟随他去吧!
    “龙弟客气了,既然不弃,上官某愿意跟随左右。山村野夫,日后失礼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龙智大喜:“那里那里。如果山村野夫都如上官兄一般才华,龙某必定弃武从樵。”
    众[屏蔽]乐。

    我在河边蹲下,狠狠的揉搓掌心那已经干涸的血迹。看着那丝丝的血迹越来越淡,终于消失在水流的翻滚中,身负的罪名却越来越重。
    “怎么擦也没有用的。”背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很轻的叹息。
    我的心凉了半截,穆武终于追来了。我知道他一定会追来的,只不过没有想到他这么快就追来了。作为四大弟子之首,文武双全的他,焉能袖手旁观。
    “跟我回去吧,我们都给你求情,也许老师会网开一面。” 穆武说。
    我苦笑一下:“如果我说不是我杀的,你相信吗?”
    “我不喜欢听故事。”
    “那你说是谁杀的?”李蠢忽然冒出一个大头。
    果然这小家伙也在,难怪穆武可以这么快就找到我。这两人的组合,自然不是官府里面那些笨蛋所能够相比的,他们现在估计还在吃西北风。
    穆武看着李蠢:“你别听他胡言乱语。”
    “武哥,总得让他死个心服口服啊。”李蠢眨眨眼睛。
    穆武向我点头:“你说吧。”
    “是张老头杀的。”
    穆武大怒:“你连一个老人也不放过,现在居然还把罪名推到一个死人身上!”
    我头一胀,几乎跌坐在地:“张老头也死了!?”
    “是在他的房间里面发现尸体的,验尸的说已经死亡好一段时间了,在老爷子死之前就被勒死了。”说到最后一句,李蠢偷偷看了我一眼。
    穆武盯着我:“张老头是在老爷子死之前被害的,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死人自然不会再杀人,我呆住了。原来那个凶手先把张老头杀了,然后冒充他接近孙老爷子,准备一得手就撤退,那样尽管有人看到了,也只以为凶手是张老头,待到他们发现张老头的尸体时,估计凶手已经毫无踪迹了。不料半路冒出了个石头,便索性把罪名一股脑儿全推到我身上。所以那个凶手在城内一直没有动手,只是象猫捉老鼠一样把我追的到处跑,否则以他的武功,我焉能把性命保留到现在。现在想来,恐怕当时他躲避我的一拳,是故意要露出缝隙,我才能从孙家后gate脱困而去的。
    我不服,我不能就这样背人家的黑锅。
    我身形向左一动。
    拔剑,跨步,沉肩,刺我左前方,这些动作穆武竟然是在一瞬间完成。
    好快的剑!
    可惜他上当了!
    我腿在左前方突出的大石头上一蹬,身形便向右方躲去。
    穆[屏蔽]道未用尽,手腕一转,剑便向我追来。
    好快的剑!
    可惜他又上当了!
    我幸庆我曾经学过老雷的蛇步,现在正是派上用场的时候。我脚跟与腰同时扭动,硬生生的变了个方向,向河里扑去。之前所有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一瞬间。只要我可以跳进水里,只要穆武的剑慢那么一点点,只要……
    可惜穆武的剑已经搭在我的脖子旁,透过皮肤我可以感觉到那丝丝的寒意。
    穆武终究是练过武的人,何况是相当刻苦的一个人,比我何止高了几个级别。在穆武的那次成名战中,贼人被歼过半,余者吓而溃退,但穆武同样负伤多处,回去后痛定思痛,认为自己最大的弱点是出剑速度太慢,否则就不至于在刺死贼人的时候被另一个人砍伤,此后便专心练习速度。显然他有了大突破。
    “跟我走吧。” 穆武语气严肃得没有一丝生气。
    李蠢也开始向我走近。看着那个熟悉的大头,我一阵沉痛,我的朋友竟然也要动手了!?

      孙家大厅一片死寂。不是没有人,相反人极多,比平常起码多了几倍。但没有人说话,安静的可怕,令人窒息。
      孙秀才一身素白,仍然笔直的腰杆,眼角流露着悲哀与疲倦。孙小妹身旁侍侯着,众弟子分列两侧,密密麻麻的。看着成长的下一代,孙秀才略感安慰,忽然发现众人间少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陆凡比较精明:“穆武大哥捉拿石头去了。”
      孙小妹娇躯一颤,刚刚干涸的眼角又开始红了,偷咬嘴唇:死石头,真的是你吗?
      孙秀才轻轻摇头。毕竟是绝顶聪明,虽然关心则乱,但在一番躁动后,孙秀才开始安下心来思索整个事情经过:自己是看着石头长大的,石头虽然行为不是那么检点,但素来重情重义,恩怨分明,不羁中自有一番傲骨,不是做那种龌龊事情的人。知子莫过父,自己虽然不是石头的亲生父亲,但半父半师,自问未曾看错一人。
    言岩出列说:“李蠢也跟着去了。”
    孙秀才忽然一笑:“那小家伙头大精明,这一去必定是给他师兄添乱。”

    李蠢忽然一个锒铛,撞在穆武的手背上,穆武本能的收剑扶他。趁着穆武扶他的时候,我毫不犹豫的纵身跳进了水里,心里想这条命算是暂时保住了。穆武怕水,一直是我们的笑柄。水其实并不深,如果穆武有勇气跳下去的话,他一定会捉到我的。
    李蠢不好意思的抓抓头:“对不起,我踩到圆石了。”
    穆武盯着他:“你相信他?”
    “我也不知道。”李蠢也迷惑了,“我在后花园gate口遇见石头哥的时候,他满手是血,但他手上没有匕首之类的凶器,也没有杀我灭口,只是拼命的逃。我一直觉得奇怪。”
    “如果真的是他呢?”
    李蠢一挺胸:“那我李蠢走遍天涯海角,也要把他带到老师面前。”
    穆武盯着李蠢好一会儿,脸色阴晴不定。李蠢的心房随之起伏不停,对这个不苟言笑的大师兄,所有人都是又敬又怕,他在的地方就相当于老师也在。他会如何处理这件事?
    最后穆武叹了一口气:“你让我如何向老师交代?”
    李蠢暗中抹汗:“就说石头哥指出凶手是张老头,老师绝顶聪明,一定会想明白的。”
    “想明白什么?”
    李蠢狡黠一笑:“想明白石头哥谎言的破绽。”
    穆武目无表情的眼神从李蠢掠过,停留在远方,吓得李蠢全身发毛。
    “顺水比较省力,我到下游搜一下,你先回去吧。”
    “是,是。” 李蠢转身就跑。
    那年,李蠢十四岁,穆武十九岁。
    顶端 Posted: 2004-09-02 13:37 | [5 楼]
    寡妇制造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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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come5帮你背单词 [ rehearse /rih'ə:s/ v. 排练,排演 ]


    我还是把这个看成一个游戏,不晓得现在耍这个的还多不多
    江南,今何在他们还在耍这个吗
    顶端 Posted: 2004-09-02 13:44 | [6 楼]
    黑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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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come5帮你背单词 [ classic /'klæsik/ a. 传统的,不朽的,古典的,最优秀的;n. (pl.)杰作,名著 ]


    I还有吗?哪位大大继续更新哈
    顶端 Posted: 2004-09-03 20:44 | [7 楼]
    黑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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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come5帮你背单词 [ dolphin /'dolfin/ n. 海豚 ]


    这叫啥名字啊,我怎么再网上没搜到
    顶端 Posted: 2004-09-04 23:49 | [8 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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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come5帮你背单词 [ lorry /'lori/ n. 卡车,货运汽车 ]


    搜一下九洲
    会出来很多的
    顶端 Posted: 2004-09-05 13:08 | [9 楼]
    令狐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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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come5帮你背单词 [ midday /'middei/ n. 正午,中午 ]


    其实写长篇是很累的,也是很有趣的
    顶端 Posted: 2004-09-05 13:10 | [10 楼]
    黑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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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come5帮你背单词 [ utility /ju:'tiliti/ n. 器皿,用具,用品 ]


    谢谢了哈
    顶端 Posted: 2004-09-05 13:20 | [11 楼]
    黑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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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come5帮你背单词 [ monk /mΛŋk/ n. 僧侣,修道士 ]


    晕,还是没搜到
    顶端 Posted: 2004-09-05 18:59 | [12 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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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come5帮你背单词 [ delicious /di'liəs/ a. 美味的,美妙的 ]


    五、仙女

    我潜在水底,一动也不敢动,思维万千:李蠢终究是向着我的。他带了大师兄来逮我,心中必定是万分为难,既怕我真的是凶手,也是为了见我一面,亲自从我口中得到凶手的线索。李蠢啊李蠢,我冒上水面,没有言语,只有感慨的叹了一口气。早知道如此,我便把那个真正的血字“三大”告诉你,也许老师知道点什么内情。
    穆武和李蠢的脚步声渐渐的淡去。
    开始下起了漫漫细雨,在水面敲下点点涟漪,涟漪逐渐的扩散开来,直到淡没;山色朦胧,群山仿佛那待人而噬的凶物,伸展的树枝也象那恶魔的手掌,更添几分恐怖。
    我爬上岸。穆武终究是个正直保守的人,不会有我这些疯狂的冒险想法。所以,他一定不会猜到,我跳下水以后,什么地方也没有去,就呆在原地。
    我抬起头,任凭雨点敲在我的脸上,洗刷心中的痛苦。

    “你们终究是太嫩了。”
    随着沙哑刺耳的得意声音,阴暗的树林间忽然走出一个佝偻的身影,青衣布鞋,阴沉的脸上刻满皱纹,冷笑时隐隐露出满嘴的黄牙。是假冒的张老头!
    我的心彻底掉下冰窖。如果说遇上了一心想活抓我而且不会游泳的穆武,我可以侥幸地跳水保命,那么现在遇到了这个一心想杀我灭口的假张老头,我想我只能下去陪小猴子了。
    是的,我们终究是太嫩了。既然我当替罪羊的事情已经成功了,那么下一步自然是杀了我灭口,让他们到处去抓那个已经消失在人间的石头吧。所以,假张老头一定要尽快的找到我,穆武和李蠢他们只是替他带路而已。
    再进一步想,如果我落在官府的手上,估计也就逃不过他的魔掌;如果我往下游走,落在穆武手上,回青石城后终究还是交给官府;如果我往上游走,逆水而行,相信逃不了多远就没有力气了,那样我决计逃不远。所以假张老头选择了在原地等待,果然等到了一头撞上gate来的我。
    我们终究是太嫩了。我能活下来,除非奇迹出现。
    我不会以为他的武功还是保留在我们初次在孙家后花园gate[屏蔽]手的水平,我几乎可以肯定当时他是有意放我走的。我作好了第二次跳水的准备,上天保佑我,他不会游泳,但看来这次上天似乎不打算站在我这边。
    我偷偷的打量周围,寻找一切可以作为武器的东西,那怕是作为防御的东西也好。
    没有,什么东西也没有。
    假张老头开始逼近,笼着手。我有着极其不安的感觉,直觉告诉我那个宽大的袖子里面有着极其危险的东西。阴暗中只见冷光一闪,我甚至连闪躲的念头还没有兴起,脚趾就一阵刺痛,然后小腿开始发麻,那股麻意就象毒蛇一般顺着我的神经上延,占据我的身体……
    我不服。我强瞪着眼,在水银泄地般无孔不入的麻意间依稀听见那割铁般的笑声。
    “能死在天下闻名的诸葛神箭之下,是你的荣幸。明天早上,大家就会在悬崖底下发现畏罪自杀的罪犯,粉身碎骨的尸体。哈哈……”
    眼皮越来越重,我想我真的要死了。

    小时候,常常听到大牛的妈妈说,好人会有好报,坏人会有坏报。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听得多了,潜意识中便希望真的有那么一回事。我算不上一个好人,不敢奢望会有什么好报,但假张老头绝对是个坏得透顶的坏人,老天爷啊,如果你真的有灵,就还这个世界一个公平吧!

    奇迹出现了。
    天上竟然传来一声轻轻的清雅的叹息声。
    “箭,不是这样用的。”
    我和假张老头惊讶地抬起头来,不约而同张大了嘴巴。
    你看见过仙女吗?万恶的乌云在上,阴暗的树林在下,淅沥细雨中漂浮着一个白皙飘逸的身影,古怪的奶白色装束紧紧的包裹着玲珑娇躯,背后是两扇宽大雪白的翅膀,完美的线条,如天籁般的流畅,看不清脸蛋,只觉淡远寂寞,空谷幽兰,梦幻一般的不真实。
    我只觉口干舌燥,仿佛脱水的鱼。天地一片死寂,只有那心跳声竟越来越快,越来越响,几乎要从胸膛里面跳出来一样。
    果然仙女来了!我一笑,便昏迷过去了。

    这雨竟是越下越大了。
    陈良立于窗前,感叹了一声。
    “我们面对的敌人比我意料中厉害。他们显然早就将整个孙家处于严密的监控之下,也就是说他们不仅拥有充足的人力物力,而且已经在青石城里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我们来到孙家一事,也必然逃不过他们的耳目。他们不知道我们和孙老爷子面谈的结果,但恐惧某些事情的发生,所以下决心提前把孙老爷子杀掉。”
    寒风带雨,陈良打了个冷战。
    “如果他们是朝廷派来对付我们的,我们已经输了。”
    龙智压低声音:“如果?”
    陈良点头:“如果朝廷要杀孙老爷子,焉会等到今天。所以我猜测,那些人必定不是朝廷派出来的人。相反,他们应该和我们一样,想方设法要躲开朝廷的耳目。”
    龙缺侧头:“那么,陈老师认为他们应该是些什么人?”
    “我也不知道。” 陈良神秘一笑,“不过我们很快就可以知道了。”
    “为什么?”章飞说话带着粗重的鼻音。
    “因为孙老爷子的死讯一传开,必定会引出一个人。这个人必定可以[屏蔽]一切的疑团。”
    “那人是谁?”沉着如上官鼎竟然也忍不住提问。
    “楚天舒。”
    陈良淡淡的话语在所有人的心中激起了千层浪。那是一个传说中的名字啊!

    雨滴再大,伏在屋顶上的黑影始终一动不动,但听了这个名字却不禁打了个寒蝉,脚下稍微用了点力。瓦片咯的一响。
    上官鼎霍然抬起头望着屋顶,高声大喝,“屋顶上何人?”
    没有回答,屋顶上传来一声惟妙惟肖的猫叫声。
    只听到上官鼎自言自语的说:“原来是个野猫。”
    全身蹦紧了的黑影稍微松了一口气,偷偷抹了抹眼眉上的雨水,一颗吊起的心才放下,忽然脚面一阵剧痛,竟是一支冷箭从瓦下透过来,直刺在脚底。
    “哈哈,老子就是不相信有不躲雨的猫!”
    洪亮的话语划破了黑夜的寂静,周围忽然灯光大亮,外面躁动起来,灯光中依稀可见数个身形从四面八方涌至。整个世界仿佛在这一瞬间活跃起来。
    黑影才挣扎站起来,一柄长剑便如毒蛇般钻进怀抱,黑影来不及亮兵器便限入连绵不绝的抢攻中,虽然再三试图脱身,无奈先机已失,格了数招终于[屏蔽]落园子中间。
    黑影从腰间解下一条长鞭,只见周围墙上屋顶上分别站着几个人。原先所站的地方已经被一个眉目清秀的国字脸武将占据,剑尖指地,就那么随便的站着,一股俯视天下的气势油然而生。房间窗户大开,一青年壮汉挽弓直指自己,箭头所指竟是自己下一步想落脚的地方。房gate也大开,最前面的是一狂怒的黑脸彪汉,手中两面巨斧十分惹眼。其后是一老一少,素服老者眯着狐狸般的眼睛,少年挺剑护在他前面,脸上依然带着稚气,却十分严谨的紧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都不是好对付之辈。黑影没有时间来反思自己的失误,急速打量周围的环境,希望能找到一线脱身的机会。黑影紧紧握着长鞭,脚底踩在水中,更加剧痛。
    黑影全身黑衣打扮,连脸上也蒙了个黑头罩,身形普通,自始至终没有说过话,手上拿的也是很普通的长鞭,完全没有任何暴露身份的地方。到底是什么人?陈良沉默。
    闻声而来的也不是平庸之人。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个在墙上盈盈而立的浓妆艳抹的少妇,鲜艳的彩衣,累赘的头饰,打起了花伞,脸上挂着甜甜的笑颜,象是来赴情人雨中的约会一样。在少妇对面的客栈走廊上,站了个负手而立的秀才打扮的中年人,抬起头望着灰蒙蒙的夜空,仿佛正在思考人生的哲理。墙角倦着一个老叫化,披乱头发,缩成一团微微颤抖,似乎不堪雨夜的寒冷。外面依稀还有人声。
    所有的人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自己一眼,似乎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但黑影非常清楚,这些人都不会无缘无故就出现在这里的。
    各种各样的人,拿着各种各样的武器,共同编织了一个严密的天罗地网。
    忽然,一戴笠的锦衣中年大汉踢开园gate,排众而出:“跃马寨郝扬,代寨主问候[屏蔽]师。”
    黑影的身形抖了一下,抬起头然后又低下去,眼睛里面有掩盖不住的惊讶。
    跃马寨是名动整个大陆的马贼,主要流窜于两大帝国东德国与西斯国之间,有多个神秘巢穴,最起码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知道究竟那座山才是跃马山。男女老少人人善骑,有大量优质的马匹,来去如风,行踪飘忽,只劫不杀。传闻其与第三帝国冰阳国有纠缠不清的关系,因为极少在冰阳国国境附近现踪的跃马寨,竟然受到冰阳国不遗余力的围剿。也有人认为跃马寨是冰阳国暗中扶植的马贼,主要是对两国国境进行[屏蔽]扰,给边关增添压力,并且故意制造事端来挑拨两大帝国之间的关系,所以跃马寨才拥有可以媲美正规军的骑兵,言之凿凿,好象真的是那么一回事。不管怎样,跃马寨一直是两国边关的心头之痛。
    可是现在,跃马寨郝扬,不仅大摇大摆的在青石城里面出现,而且竟然是来与手握重兵的边关大将相会。这个消息如果传出去,不仅震惊朝廷,恐怕整个大陆都要轰动。
    锦衣人遥遥行了一礼,大摇大摆的踱步过来,竟然好象是在自己的密室里面,根本没有其他人存在一样。黑影低着头,没有任何预兆,忽然长鞭一抖,往郝扬头上打来。郝扬哈哈一笑,一伸手竟然就向长鞭抓去。众[屏蔽]惊,却见长鞭急急回退,险险逃过郝扬的手掌。
    郝扬又哈哈一笑:“算你逃得快。”
    微暗的光线下,只见郝扬的双掌黑不见底,雨淋不湿,竟是戴了个古怪的手套。
    黑影终于扬起头:“果然是郝扬。”
    不过他也非常清楚自己再也没有机会把这个消息传出去了。
    龙智沉声道:“郝副寨主来得正及时。”
    陈良扶须:“里面请。”
    郝扬径自朝屋内走去,甩下一句话:“不留活口。”
    顶端 Posted: 2004-09-07 14:08 | [13 楼]
    黑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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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come5帮你背单词 [ bow /bau/ vi. 鞠躬,点关(以示招呼、同意等);n. 点头,鞠躬,弓,弓形物 ]


    电子蚊,是你写的吗?
    顶端 Posted: 2004-09-09 10:28 | [14 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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