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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文欣赏:碎    锦

我最早看到这篇文章是在高中时读过的一本《少年文艺》上的,觉得写得很好,也让我喜欢上了韩青辰这位作家,文章挺长的,耐心点吧。。。。。。。。。。


碎    锦 


文/韩青辰 

  假如铁轨有了灵性要写诗,它歌唱的肯定不是那些追逐它伴生的野草,而是那些依傍着它而生存的野孩子。 
那是些受了伤哭泣着的精灵,他们绝望地离开了家离开了亲人,孤注一掷地信赖着铁轨,沿着铁轨跑啊跑啊,他们相信铁轨那头有一个幸福的天堂。铁轨将他们带进了一个又一个城市,一路上饥饿、寒冷、恐惧、孤独、受辱、被骗------蝗虫一般地嗡嗡围剿追杀着他们,可天堂始终没有出现。于是受伤的心边走边开始滴血,铁轨流着沧桑的眼泪看见了他们身后那串血迹斑斑的脚印。 
翠翠就是一个沿着铁轨从边远的贵州小山村逃出来寻找幸福安宁的女孩,出来的时候她9岁,已经开始懂事了。 

                          一 
案件发生在贵阳一个贫苦的小山村,因为这个案件的主角是个女人,而且是个漂亮的女人的缘故,寂寞无聊的山民们将它津津有味地嚼了3年。3年,短得人眨巴几下眼睛就过去了,可它长起来也很长,长得够一个小女孩长大。3年,翠翠在他们的流言里从6岁长到了9岁。 
那个不会说话,不会笑,光会用硕大无比的黑眼睛定定地看他们的小女孩就叫翠翠。小山村没有法律条文统一规定,可大人小孩们都不约而同地避让着翠翠,他们说翠翠是灾星是瘟神,碰着她晦气。隔壁的细柳有一回偷偷和翠翠说笑,被她娘揪住耳朵踢了三脚。翠翠懂事得很,她不想害他们,远远地看见他们就找地方躲。有时候黑水他们欺负她过了分,比如不依不饶地追着她喊“小瘟神、小瘟神”;或者踩扁了她的草篮;或者在她的头顶凿“栗子”,翠翠就委屈又伤心地蹲在地上哭。翠翠哭了几回,后来就不敢再哭了,她怕招惹奶奶。 
翠翠有一个七十多岁的奶奶,翠翠和奶奶胼手胝足仍将日子过得紧巴紧巴的,每年她们都要吃G0vern.ment救济。奶奶疼翠翠,她一旦知道翠翠在外面受了欺负后,会很绝望地搂着翠翠哭骂。翠翠不想让奶奶生那么大的气。 
翠翠从来不笑,因为她没有妈妈也没有爸爸,妈妈杀了人,被[屏蔽]拷上手铐带走了;爸爸死了,是妈妈亲手[屏蔽]的。 
村里人包括奶奶都说妈妈是狐狸精,可翠翠知道妈妈不是,妈妈那么美那么善那么疼翠翠-------翠翠不是个爱哭的孩子,可她一想起妈妈就心酸欲裂,泪水会湿润她枯涩的大眼睛。翠翠只敢在黑夜里流泪,暗暗地她把枕头都哭出了霉味儿。 
奶奶虽然疼她,可就是不许她想妈妈,奶奶恨妈妈,入骨地恨她。奶奶偶尔会发呆,发着发着会咆哮着对翠翠拳脚相加,还不许翠翠抬眼睛看她,她说翠翠的眼睛跟她狐狸精的妈妈一样。 
自从妈妈走了以后,翠翠的心底就潮湿成汪洋,她常常望着远山外,那里有火车的轰鸣。妈妈告诉过她,大山外面有一个精彩的世界。翠翠心疼妈妈,她听别人说妈妈早被[屏蔽]抓去枪毙了。妈妈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她永远也不可能见到妈妈了。 
妈妈在翠翠眼里是个非同一般的妈妈。 
那是案发之前的一个晚上,妈妈哄翠翠睡觉时送她一块翠绿的锦帕,不大却非常华丽漂亮,翠翠用它裹住头,妈妈说就象一个待嫁的神秘新娘。妈妈说这虽是块碎锦,却是一片锦当中最好的一块,是妈妈在大山外一个遥远的城市织锦厂亲手织的,那时候妈妈才18岁,她以为她会有一个锦缎样的人生呢。妈妈搂住翠翠的头说,妈妈指望着你呢。 
翠翠也隐隐地恨妈妈。她觉得妈妈太狠心了,她甚至不理解妈妈哪来的残酷,妈妈连骂人都不会啊。 
假如妈妈能和她翠翠谈谈,告诉翠翠她不喜欢爸爸不能忍受爸爸,翠翠绝不会象大人们那样蛮不讲理,翠翠会支持妈妈远走高飞。那样可怜的爸爸还能活着,尽管他痴呆不懂事。妈妈也能找到她自己真正的幸福,翠翠有朝一日还可以再见到妈妈。那样翠翠活着就会有份底气有个盼头。妈妈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对爸爸下手。她把每一个人都推上了绝路,妈妈呀妈妈!假如爸爸活着,她翠翠至少还有个亲人,村里人也不会这么笑话她们,奶奶也不会这么痛苦和绝望。 
妈妈一定是被这日子逼疯了,她记得那个黑夜里飙然响起的撕裂了整个小山村的妈妈的声音——尖利、疯狂、恐怖至极的呐喊。 
 
翠翠后来知道那是妈妈的呐喊。翠翠6岁的灵魂从此在顶着山脉样沉重的耻辱的同时,为妈妈的那声呐喊颤栗着。这两种感觉令翠翠一天比一天窒息,翠翠便常常爬上山顶朝远方透气。 
翠翠9岁这年,奶奶突然病危,奶奶拉住翠翠的手说,孩子,你趁早走吧,在这山里你也活不成人,你走到一个好地方,奶奶也安心。奶奶死后了第二天,翠翠怀揣着妈妈送的锦帕毅然离开了山村,那应该是寒意萧瑟的深秋了吧。 


                              二 
翠翠象条胆怯的小狗,在熙熙攘攘的火车站,被人流踩过来踢过去,手臂被划了道长长的血口子,脸摔在水泥路上磕了块疤,连夜的餐风露宿让翠翠浑身象着了火般地燥热,头疼脑热嘴唇干裂,翠翠知道自己一定是病了,咳嗽让她喘不过气来。尽管这让她很难受,可无人鄙夷和辱骂的清净让她异样轻松,她再也不要低眉顺眼躲着人了,再也不会有人追骂她小灾星小瘟神。 
她小狗样缩在侯车站的角落里,一个好心的阿姨给她两只大肉包,还找了件旧毛背心给她穿上,翠翠感动得“啪”地朝阿姨跪下了,小嘴一撇一撇地哭道:“谢谢阿姨!”那阿姨眼泪流了出来,回头又给她10块钱。 
翠翠将10块钱塞进妈妈的锦帕里,包好揣进怀中。她拍拍身上的泥土,对自己说,不怕,翠翠,这里没有人歧视你。翠翠给自己壮了壮胆,来到候车厅里的大镜子面前,她发现了一个怯弱清秀的小女孩,眼睛黑亮黑亮的闪着,挺招人疼的模样。 
翠翠再次走进人群胆大多了,她不知怎么的就上了一辆火车。她的情绪随着车鸣激动起来,她期待妈妈说的那个精彩的世界真正出现。她用大眼睛打量着四周,没有人注意她,更没有人要检举她逃票的意思。等腿蹲麻了她索性在过道里走来走去,走着走着她迎面碰上了乘警叔叔,她头一低想逃,却被他抓住了。乘警叔叔说,“你是贵州上来的吧,到哪里去孩子?” 
翠翠茫然地摇摇头,她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大,她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 
乘警叔叔不感到奇怪,他拿出一盒饭善意地说,吃吧!翠翠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好久好久没吃到这么香的饭菜了,她突然想起奶奶来,眼泪不争气地往外直涌。 
乘警叔叔一点也不威严。他说,想家了不是?小孩子淘气跑出家gate,后悔了想回家又害怕别人笑话,所以就硬着头皮在外面混,死活不愿走回头路。其实我告诉你孩子,你回家父母不会打你,也不会有人嘲笑你,他们现在都很想你,说不定都找你找疯了,你回去他们一准儿把你搂进怀里,比任何时候都更疼你爱你。叔叔有经验,叔叔小时候也出逃过,后来回家了爸爸妈妈恨不得一口吞了我,回家啊准没错儿! 
翠翠望着乘警叔叔,说不出的有多寒心,她哭着想,要是她有爸爸有妈妈还有一个家,我才不会出来呢。叔叔认真地说你坐这儿别走开,跟着我的车子,到时候我再带你回贵州来。 
翠翠趁叔叔去巡逻的当儿提前下车逃了,她不想回贵州。下了车她看到更加热闹的人流,她根本不知道这是哪里,她不认识字,也听不懂他们的话,连东西南北也辩不清。翠翠在茫然无措的情况下,打定主意沿着铁轨走,可饥饿的感觉很快让她脚底发飘,她虚虚地走着走着就失去了知觉。


                            三 
  隐隐地有种汤被灌进嘴里,胃里面舒服起来,谁在给自己灌汤,是种甜甜酸酸的汤,是奶奶吧?不是,奶奶的手又大又糙,可这是一双绵软的小手。翠翠一骨碌坐起来,这是她出gate个把月来第一次有人“侵犯”她,她边起来边往外吐掉嘴里的东西。 
“你饿昏了?知道吗?躺地上半天了”一个黄头发黄脸蛋五官异样袖珍的男孩,跟自己差不多高矮,只是身躯更瘦小狭窄,整个一个发育不良没长开的样子。 
“你救了我?”翠翠在这个看上去很弱小的男孩面前大方起来。男孩扔了手中的空八宝粥瓶子,不以为意地摇摇头。他的头发脏得打结,身上的衣服脏得辨不出颜色,脚上的鞋子一只大一只小,至少几个月没换,浑身散发出一股难闻的刺鼻味道。但奇怪翠翠不害怕也不讨厌这个形容委琐的男孩,相反感到亲切。他的故做老派让她觉得滑稽可笑,他跟黑水他们完全不一样,他的小眼睛里尽是单纯和善良。 
 
“这是什么地方?”翠翠问。 
“花花世界上海啊!” 
男孩子叫小淮阴,比翠翠大3岁,的确可以做翠翠的老哥。 
小淮阴跑江湖已经6年了,他离家出走是为他精神bt的母亲。疯母亲经常虐待他把他往死里打。小淮阴生活在没有母爱的畸形的家庭中,恐惧的阴影让他过早地失去了童年的快乐,而且发育异常,他比同岁的孩子都要微型好多,渐渐地父亲也有些嫌弃他,开口闭口地骂他没出息。在他6岁那年冬天,他母亲发病把他扔进了井里,捞上来父亲又毒打了他一通。小淮阴从此害怕呆在冰冷的家里,只身爬火车闯自己的世界。不过从他出来后他就停止发育了,个头一直束缚在1米左右。他朝翠翠晃晃他变了形的弯胳臂,说这就是他母亲留给他的永久纪念。 
翠翠终于明白为什么她感觉小淮阴很亲切了,他不可能与黑水他们一样嚣张和霸气,翠翠自己也是。也许在畸态的[屏蔽]中挣扎过的小生灵都天生别具了一种平和和善良,翠翠和小淮阴身上绝对没有侵略性,他们的心底都一样渴望友善和真情。 
翠翠流着泪将自己的身世告诉了小淮阴,小淮阴听完了眼睛红了,他牢牢地牵着翠翠说,以后你就是我小淮阴的亲妹妹,谁也不能欺负你。小淮阴牵着翠翠妹妹沿着铁轨往前走,他要带翠翠去他的家。 
那是只纸盒围拢成的纸房子,硬纸墙硬纸顶硬纸地板硬纸床,床上一条破得露出棉花的被褥,也许是刚从哪个垃圾堆上拣来的。为了挡雨,房顶盖了塑料布和泡沫。小淮阴大方地说,这就是你翠翠妹妹的家了。 
那你呢?硬纸房微型得仅仅只能容身一人。 
我在你家gate口再搭一间啊!小淮阴说完就去找废纸盒了。 
翠翠很兴奋,从此她不要露宿街头了,她勤快地拾缀起自己从天而降的小窝,一个下午两个相依为命的孩子都找到了自己的家,而且寻找到了最亲的亲人。 
原来铁轨就是盲流们的大本营,铁轨边房子挨房子的住了好多野孩子,他们晚上爬火车拣瓶子,白天在屋里睡觉,这里没有[屏蔽]驱赶也没有人欺侮,是真正的盲流的天下。这些铁房子、木房子、砖房子、石头房当然还有纸房子都是盲流们自己搭建的。 
盲流队来了个女盲流总是很新鲜很令人激动的,小盲流们频频跑到小淮阴和翠翠这儿来看热闹,他们眼红小淮阴,人小鬼大地竟然带个女孩回来,空气中莫名弥漫了一种喜庆和暧昧的气氛。 
小淮阴早告诉过翠翠,盲流中欺生的现象很严重,不过翠翠作为女孩应该问题不会太大,当然也许问题会很大,盲流中女孩毕竟不多。翠翠本能地朝那些目光露出警惕的神色,她既不想招惹谁也不想讨好谁,只想好好安静安静。 
翠翠问过小淮阴,为什么要将窝搭在这偏远的地方。 
小淮阴说翠翠你真是个孩子,上海是什么地方你不知道,上海是国际化的大都市,是最漂亮最卫生的地方,我们这些脏兮兮的家伙就象老鼠苍蝇一样会破坏市容污染环境。所以你千万不能瞎抛头露面的,市容监察巡逻[屏蔽]一个个都逮老鼠样地准备收容我们呢,收容你知道吗?就是收容send back站,全国各地都有,上海的最现代,将我们收罗进去给饭吃给觉睡,教育启发一通送我们回老家。可咱们这些人出来了谁还愿意回老家。他们没办法有时候就用一辆大卡车将我们往杳无人烟的地方一送。总之哪里越繁华就越容不下我们,可穷地方我们哪能讨到生活呀。真不知道那些大人们是怎么想的,我们又不是苍蝇蚊子一拍能死,我们也是人,也要生存,不管苦不管脏我们只要能活下去。翠翠所以你要记住假如你不想回老家,就要躲开那些热心的[屏蔽]。 
小淮阴说话的时候特象个老奶奶,罗里罗嗦的,不过听上去挺新鲜。翠翠能住这么个窝,能有一个小淮阴相帮着,她觉得心里够踏实了,她知足得很。 
奶奶先前说出去找一个好地方,她不明白奶奶说的好地方在哪里,到底这世上有没有,但东飘西荡了这么些天她觉得令人心安的地方就是好地方,就是天堂,就比如小淮阴给她挪的这个窝。 
翠翠闭上眼睛香香地睡了一觉,醒来后小淮阴已经给她买来油条。小淮阴对翠翠说,他要去上班了,翠翠一听也要去。可小淮阴不同意,他非得让翠翠先休息一天,先恢复恢复身体再说。 
 
  小淮阴将翠翠一个人留在铁轨边的小屋里,自己头也不回地出了gate。翠翠望着他的身影彻底消失才回转身。大白天,那些小房子里却此起彼伏地传来雷鸣般的鼾声,翠翠边收拾屋子边慌慌的。隐隐地她觉得不安,于是更加后悔没跟小淮阴一起走。 
翠翠此刻的害怕不是因为孤独,而是因为周围的那些奇形怪状的睡着了的孩子,她记得他们昨天朝自己看过来的奇奇怪怪的野蛮的目光。翠翠正在胡思乱想呢,一个脏头脏脑的男孩推gate进来,并朝翠翠伸过来一只黑乎乎的手,翠翠毛骨悚然,滋溜一下窜到gate外,那男孩却感到有趣,笑嘻嘻地追上来,翠翠一阵惊恐,慌张地向远处没命地逃去。翠翠跑啊跑啊,好在她是山里长大的孩子,跑起来风一样,很快她就甩了那个野人。 
翠翠就这样流失到大街上,西北风却无来由地突然夹着雨咆哮起来,象要一口吞了翠翠,翠翠单薄的衣衫潮湿在身上,她又冷又饿不知往哪里躲。她想起了温暖安全的候车厅,可人多车杂她找不到去候车厅的路,只好顶着风雨在路上乱窜。雨越下越大,翠翠看着路边店里那些悠闲自得的生意人,忍不住哭出来,她想只要一个屋檐,能遮雨的屋檐,她就停下。 
“小姑娘。”翠翠终于听到一个热切友善的声音,她闪身就进了屋子,擦擦脸上的水,才发现这是一间仓库一样的空屋子,喊她的是一个50多岁可以叫爷爷的人。只见他身材矮小,慈眉善目,翠翠放松了警惕对他感激地笑笑。 
爷爷给她端来一杯茶,翠翠摇摇头没接,短短一段经历已经让她多了个心眼保护自己,好在爷爷没介意,他让翠翠坐下,翠翠就在他的对面小板凳上坐下来。爷爷递给她一块干毛巾,他们没有说话,一起朝外看着呼啸的雨。 
翠翠平息下来,问爷爷去火车站的路怎么走,爷爷站到gate口倚着gate框说,近得很,往右一转弯就到了,翠翠觉得老这么坐着打扰人家不礼貌,既然车站很近就跑过去算了。翠翠想着就站起来,她一站起来爷爷就伸过手抓着她的右臂膀。翠翠的衣服早湿透了,爷爷手上的热气赤裸裸地裹着她。翠翠愣了一下,爷爷慈祥地笑笑,另一只手摸她的额头说,孩子,你这样要感冒的,一个人在外面要小心嗷!翠翠几乎被感动了,她在怀疑自己的敏感,她紧张地盯着他充满慈祥的眼睛望过去,生怕那眼里的内容发生变化,可右手臂上盘踞的那只手已经越来越象一只赖[屏蔽]令她恶心,浑身的血都向那块被脏污了的地方涌去,似乎要一起掀翻那只赖[屏蔽]。 
可翠翠毕竟是翠翠,她善良懦弱不善于施人颜色没力量反唇相饥。她礼貌地挣脱着爷爷,爷爷没放手,她朝爷爷企求般地笑笑,爷爷抓她臂膀的手迟疑了一下就松开了,翠翠就在他松开的一刹那冲进了雨里,她插翅一样飞奔着,任雨畅快地迎头浇下,她恨不得溶进雨里彻底地将自己洗个遍。

 
                              四 
翠翠来到候车厅后,找到了靠近空调的位置,衣服渐渐地吹暖起来,她望着窗外的人来人往,心却透底地冰凉。 
“翠翠——”是小淮阴,翠翠回头急寻过去,这种急切就象交锋一个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她觉得小淮阴对她太重要了,她几乎哭出了声音。她再也找寻不到妈妈、爸爸和奶奶,但她还有小淮阴。翠翠含着热辣辣的泪水满世界喊“小淮阴”、“小淮阴”。瘦小的小淮阴循声来到她面前,翠翠主动拉住小淮阴,她再也不想离开小淮阴哥哥了。 
翠翠,我们赶紧离开上海吧,有消息说上海又要创卫整顿市容了。这回据说力度很大,我们这些流动垃圾要被一锅端,连铁轨边也要清查,大本营都转移了。我担心你会遭殃,所以特地留在这儿找你,可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找着了,翠翠,别怕,我们是有缘分的人,我们永远不会离散。 
翠翠跟小淮阴上了去南京的火车。路上,翠翠没兴趣睡觉,她一直睁着眼睛问小淮阴话,她觉得自己一下子长大了又好象自己懂得的太少太少。 
她傻傻地问,小淮阴,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小淮阴嘿嘿笑着说,不瞒你说翠翠,我长这么大,一直没有朋友,我心眼不坏,对谁都真诚热情,可人家不肯接受,可能是看我这副尊容就不肯信任我依赖我。其实外表真的不算什么,翠翠你非常善良,你是唯一一个肯平等对待我的人,包括我的亲人在内,我太感动了,你不知道我是多么需要友谊。你肯信任我,你的信任给了我无穷的力量。翠翠,你放心,我会永远保护你的,有你在我身边,我觉得自己更象个男子汉了,我12年来从没活得这么精彩。翠翠,我还得谢谢你呢! 

  翠翠和小淮阴在南京偏远的东郊沿铁轨重新搭建了两间纸房子驻扎下来,一心一意地过上了[屏蔽]的日子。他们互相帮助互相依赖,就象两只受伤的小羊呆在一起互相舔伤[屏蔽]。渐渐地他们快乐明朗起来。翠翠完全换了一副精神,现在她敢一个人爬火车卖报纸赚生活了。 
每天翠翠跟着小淮阴一起爬火车拣瓶子,两人将收集的瓶子隔天送到车站垃圾收理站,换了钱,一起啃只鸭头,买件衣服,看场电影,赚得多的时候,小淮阴会请翠翠去盲流饭店,当然一般情况下翠翠是不同意去浪费的。盲流堆里渐渐认识了这对要好的兄妹,他们都知道翠翠那个大眼睛女孩是不能碰的,谁碰她小淮阴会和他拼命。 
然而盲流堆里最不缺的就是敢死队。[屏蔽]扰和挑衅时时打破他们的平静生活,翠翠虽然安然无恙,而小淮阴可遭罪了,他常常被打得头破血流瘸腿瘸脚的。 
翠翠看了心里内疚,她动过离开小淮阴的念头,那是她和小淮阴认识整三年的日子,翠翠12岁,小淮阴15岁。翠翠给小淮阴洗净了所有的衣服包括被褥,她给他做了最拿手的油炒饭,敏感的小淮阴看了却迟迟不肯动筷。后来他哭了说,翠翠,你以为我挨打受欺负我难过委屈是吗?你错了翠翠,人活着最害怕的是孤独,是人在天涯的孤独感觉,是没有人需要你,没有人惦记你,那滋味比无依无靠无家可归无爹无娘可怕十倍。你在我身边,我觉得你需要我我有用武之地我开心,被打也得意。不管别人是怎么想的,至少我需要别人的在乎,你对我的需要对我非常重要,这已经是我活着的动力了,假如没有了你翠翠,我一个人来来去去跟死了做鬼有什么区别? 
翠翠也跟着哭了。 


                            五 
铁轨盲流队还是起了风浪,因为大魁出现了。 
大魁是小东北,出生在沈阳一个穷山凹子里,离家出走只为怕读书逃避老爸的拳头,大魁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让他坐在课堂上听课不如把他杀了,这样的主儿一考试就挂红灯,一挂红灯就少不了老爸拳脚相加。 
大魁理解能力不差,从他铁了心只身一人闯荡江湖就明白一个理儿,在无法无天的小盲流群体中,拳头为老大,谁的拳头厉害谁就称雄天下。也不管这理儿是不是他最痛恨的老爸传授给他的。 
大魁火车爬得最多,他9岁出来,6年时间东南西北他将中国已翻踏了个遍。读万卷书不如行[屏蔽]路,这话是大魁说的,他的见识可海了,人到哪儿他的拳头就统领哪儿,所以小淮阴刚出道就听说过大魁。 
盲流子因为生活不[屏蔽]寝食没保障,一般都发育迟缓,即使窜个子也不免面黄肌瘦,健硕的大魁往大家面前一站,不发一言一语,下面的头就首先矮了下去,腿也跟着发软。大魁的原名叫小东北,因为他身材壮实得厉害一个马屁精就送了他大魁这个雅名。 
大魁来到铁路火车站的那天,这个散居的游牧一族就有了头领,同时就有了部下。 
小淮阴见到大魁,一下就失去了底气,说实话他不喜欢与大魁这样的人为伍,虽然过去大魁没欺负过他,甚至还救过他一回,但说不清楚小淮阴就是怕大魁,也不清楚是怕他什么,虽然他们年龄阅历相当。 
翠翠感觉到了小淮阴内心里的虚弱,她安慰似的拉拉小淮阴的手。 
大魁便将自己的眼睛有力地朝翠翠看过去,那是一双蓄满[屏蔽]肆无忌惮的眼睛,翠翠不敢对视,那眼神让翠翠感受到了狼的感觉,挡不住的一阵心惊。 
“小淮阴,你混得不错啊,不记得哥哥了,在广州,我可是救过你的呀!”他记得小淮阴。 
“是,大哥,是,没----没想到又重逢了。”小淮阴结巴起来,翠翠再握握小淮阴的手,她想给他一些力量。 
“小淮阴,你跟我别见外,走,去盲流饭店潇洒去,今晚我请客,你带着妹妹去,一个不许少。”小淮阴不敢招大魁变脸,既然客气那就尽量客客气气下去吧。 
盲流饭店当晚灯火辉煌,油烟袅袅,两桌酒菜忙得店主手忙脚乱。这家盲流饭店紧挨着他们的盲流队,就开在铁轨旁边,专gate做他们盲流的生意。 
开这家店的却不是别人,是一对盲流群里滚大的盲流[屏蔽],他们熟悉盲流的生活,了解盲流们的需求,所以简简单单开了这家店糊口。饭菜普普通通,却满份足量,只要掏了钱,撑饱肚子没问题。孩子们觉得倍受关照,就一股脑儿地去那里消费。所以盲流饭店虽然破破烂烂小本经营,生意却从没清淡过。 


 
                              六 
翠翠被小淮阴带去了盲流饭店,出乎他俩意料的是,大魁没有欺负小淮阴的意思,而是对小淮阴友爱倍至。他拍着小淮阴的肩称兄道弟喝了好多酒,未了,大魁对着两桌子盲流说:“大家听好了,小淮阴是我他乡遇的故知,我的老兄弟,翠翠是小淮阴的妹妹,也就是我的妹妹,往后大家要爱护翠翠照顾翠翠保护翠翠,绝对不许欺负翠翠。”这一晚翠翠坐在小淮阴身边,没有看见那种可怕的眼神,她揪紧的心放了放。 
大魁领着小淮阴、翠翠和盲流们开始了一段美丽安详的岁月。大魁说了,翠翠不用出征,他们这帮子男子汉能养活翠翠。大魁说到做到,他领着男孩们从没空着手回来,他们赚了钱就在盲流饭店海吃海喝,吃完了去火车站看片子。 
翠翠看过一回片子就不肯再去了,那地方的片子不是[屏蔽]加[屏蔽]就是[屏蔽]加恐怖,她不感兴趣。她也劝过小淮阴,可小淮阴说,他得陪大魁。 
翠翠就不吱声了,不知不觉间翠翠和小淮阴达成了默契,他们从不提起大魁,仿佛那是座悬在他们头顶的大山,说起他会感到惶惑和压抑。至少翠翠不会主动说起大魁,即使不小心说起了两人也及时打住。尽管大魁无私地给他们带来了好日子。 
说好日子一点也不过分,现在他们不再需要担心起居安全,吃喝玩乐从没间断,盲流饭店几乎被他们包下来了。 
关键是翠翠不再受人欺负,盲流们都争着宠爱翠翠,有好吃的好玩的,不约而同地先想到翠翠,那个曾经嘻皮笑脸吓唬过翠翠的男孩尤其对翠翠敬重,生怕翠翠向大魁告发了他。小淮阴在盲流队的地位也日渐飚升,这一切不能不说是因为大魁。 
翠翠的心柔软而明净,她珍惜大家伙儿对她的爱护,暗地里不是帮你洗衣服就是帮他缝被子。只是对大魁她始终保持明确的距离,有时候大魁会给她买礼物,她坚持婉言拒绝。她知道大魁在变着戏法对她好,她害怕他,但也不想主动坏了团结的气氛。翠翠小心抵抗着他。 
大魁带来的好日子并没有让翠翠真正开心,相反她隐隐地心慌,每次他们凯旋归来,翠翠总要私下询问小淮阴,直到清楚他们的钱来路正派才松口气。她不止一次地提醒小淮阴,别什么都跟着大魁,只要违法犯罪的事情再赚钱也不许沾。翠翠忘不了带着[屏蔽]的[屏蔽]冲进家gate的感受,她记得妈妈杀人之后的惶恐模样。她对小淮阴说,妈妈曾经是多善良的人啊,她做了那么多的好事,可她杀了人,她就得接受法律的严惩,她再善良美好也是杀人犯------翠翠这辈子,是看不得任何亲人再去犯罪了。 
内心里翠翠更喜欢自己出去赚生活,她很想念过去跟小淮阴一起的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一个人呆在铁轨边的时候,她常想起妈妈、奶奶和爸爸。她喜欢掏出妈妈的锦帕来细细的端详,那锦的翠绿让她心灵一片安详。妈妈的悲剧因为她内心里那些难耐的[屏蔽],而翠翠没有,翠翠这一辈子只要安宁,一个人的安闲清净。有小淮阴哥哥相依为命,有自己一个小窝,她过一辈子也满足。 


                                七 
两年的时间转眼就过去了,翠翠明显地长成了大姑娘。虽然大家对翠翠一如从前地友好,可翠翠渐渐觉得不方便起来,说来说去她觉得不方便的还是大魁。她害怕大魁的眼睛。 
那是一双掩藏在树丛中诡秘狡黠的眼睛,他不是时时出现在你的眼前,而是偶尔,在不经意的某个瞬间,深深地望你一下,就暴戾地QJ了你所有的尊严和完全感,就象你一失足掉进了猎人布下的陷阱后猎人精明得意的笑,又象一只狼对着到手的羊羔不急着张口吃它而是伸出舌头来舔。 
翠翠说不出对这种目光有多讨厌,她恨不得耗尽心血去抵御,可越是抵御,就越是要触礁,她不知该如何逃脱这渐渐逼近的恐怖。 
小淮阴感觉到了翠翠强烈的不安。他说,翠翠没事的,我知道你的担忧,我留着心眼呢,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天24小时陪着大魁,你以为我喜欢他是吧?他给我官做给我地位,我就真心跟上他了?不是,翠翠。我那是为了监视他,你是我妹妹,我记着呢。他什么心事都逃不过我的眼睛,你要相信小淮阴哥哥!有我在,他不能把你怎么样,也不能把我们怎么样,我绝不去做伤天害理违法的事儿。你尽管开开心心地过。   
  翠翠记得当时他们头顶的月亮特别地清澈,翠翠和小淮阴说了很多话,直说到两人心底透亮才各自回屋。翠翠觉得,上帝是公平的,他过早地夺去了她的妈妈、爸爸和奶奶,却又送给她一个好哥哥,她说什么也不能再失去这个哥哥了。 


                                八 
翠翠日夜担心的事最终还是发生了。这晚大魁又一次将小淮阴叫过去商量出征的事,回来时小淮阴眉头紧皱,径直来到翠翠的屋里。 
“翠翠,他准备带我去贩小药片。” 
“药片,什么药片?” 
“我不太知道,可能就是xx丸之类的。” 
“xx丸?”翠翠知道,电视里播过的,一群人吃了xx丸在舞厅里疯,[屏蔽]要抓的就是买卖xx丸的人,它是[屏蔽]呢。 
“不行,不能去,这要被[屏蔽]抓的,我去找他去。” 
翠翠乒乒乓乓第一次踏进大魁的屋子,她尽量和婉地说,“大魁我感激你对我们兄妹的照顾,我感谢,但贩药片的事儿我们不能做,你也不能做。假如你认为养不活我们,我们可以另求生路。” 
“哦,好清高哦,另求生路?想走,你想得倒简单,妹妹,我们早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站在同一条船上!”大魁的脸逼近翠翠,不留情面地狠毒。 
“你,总不能强迫我们吧,谁也没卖给你?”翠翠坚硬起来。 
“别人卖没卖给我,我不知道,你翠翠我可是买定了。” 
“无耻!”翠翠愤怒地骂到。 
“啪”一个耳光尖利地打在翠翠的脸上,翠翠本能地倒下去。 
“给你脸不要脸,我对你不薄呀,妹妹,你怎么从没把我当哥哥呀?” 
“翠翠,翠翠,”小淮阴冲进来,“大魁,你打女人,你是什么熊男人?” 
“跟我嚷嚷,我白疼你们了,去打听打听,我对谁这么仁慈过,我真是喂狗了我。”大魁铁棒样的腿砸向小淮阴,小淮阴小鸡似的被他踢出去好远。 
“翠翠,翠翠,”小淮阴爬起来心疼地抱起翠翠朝gate口跑,好汉不吃眼前亏,他知道他们不是大魁的对手,大魁蛮横地将腿朝gate框上一拦,“走,从我胯下过,爬过去!” 
小淮阴将翠翠推出gate外,羞得大魁拳脚相加揍起小淮阴来,小淮阴哪里吃得消大魁那重量级的拳头。忍无可忍之际,他只得掏出他护身的牛角刀,以为能唬住大魁。 
气急败坏的大魁,误解了小淮阴,他一看就更来气,他可没想到小淮阴有这胆量。他看着那刀,越看越窝火。想想自己对小淮阴有恩,而小淮阴竟对自己心存杀心,失望和愤怒刺激了大魁原本的暴戾,他象一头斗红了眼的狮子,嘎巴拧断了小淮阴拿刀的手腕,夺过牛角刀,疯了一般地朝小淮阴刺过去。说时迟那时快,一个人顶在了刀尖上,却不是小淮阴,是翠翠。 
翠翠舞蹈样缓缓滑下去,象一只美丽的蝴蝶悠然地飞向花丛,飘飘地,绝尘地,安详地倒在大魁的脚下,那眼神和嘴角掩藏一丝淡淡地微笑,将大魁嘲讽得泥塑木雕一般,“哐当”一声,牛角刀清脆地掉在地上。 
小淮阴跪扑过去,稳稳地托抱住翠翠,他看见了翠翠满足和安详的诡秘微笑,翠翠的鲜血从她的胸口喷薄而出。 
“翠翠、翠翠------”小淮阴失神地不知所措地喃喃着。 
“翠翠”大魁绝望地不太相信般地嘶喊。 
翠翠倒下去了,缓缓地,带着她神秘的陶醉的微笑,她幸福地躺在了小淮阴的怀里,鲜花样的血覆盖在她的身上。 
这是一个静谧的夏夜,翠翠小小的身子悄无声息地倒下,一动不动地死了,这年她14岁。

 
                          九 
案件破得奇快,南京[屏蔽]在案发后的当天就抓住了真凶,准确地说是真凶坐在现场等待[屏蔽]。 
大魁对紧急赶来的[屏蔽]说:这女孩是我杀的。大魁当时肯定被翠翠吓傻了,他好象忘记了杀人偿命,忘记了该立即逃跑什么的。据说盲流队里这种凶杀时有发生,常常因为他们扑朔迷离的身份,[屏蔽][屏蔽]为力最后草草了事,使真凶逍遥法外。 
大魁一定是被翠翠吓疯了,盲流们都这么说。 
不过,大魁看上去没犯糊涂,他在被押的路上还不解地问法警叔叔:你们都看到那个小淮阴了吧,你们说那个小淮阴有什么地方能跟我大魁比,那个小女孩凭什么不喜欢我,要跟着他?而且愿意为他死,坦白地说我没有要杀翠翠,我要杀的是小淮阴,可翠翠她自己硬往刀上撞,说了你们也许不信,这是真的,翠翠死在我刀下,我都不明白她到底为什么,我混了6年江湖都看不明白这件事,你们说这是为什么? 
大魁的困惑自然会由法警们帮他慢慢解开。小淮阴的伤医院也能给他治愈,只有翠翠,怀握碎锦的翠翠,她一动不动地永远躺在了冰冷的铁轨上。 
那锦帕华丽依然,虽然染上了斑斑血迹,却仍能辨出它鲜亮的本色。 
 


顶端 Posted: 2007-11-18 12:33 | [楼 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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