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小店

               


  轮休的时候，我决定回家一趟。

  前几天，母亲从乡下托人给我带了口信来，问我最近怎么样，工作忙不忙，还让我多注意安全等等。我知道母亲是想我了。认真想想，这几年无论放假还是过节，我都是和队友同事们在一起大吃大喝，确实很久没回过家了。

  所以，我是下定了决心要回去一趟。

  这一天大清早，我特意换上了刚洗好的一套警服，开上昨天从所里借好的警车，便向城外驶去。

  老家离城并不远，五十多里路。我之所以不常回去，一来是觉得没什么必要；二来像我们这种工作，你很难分清哪是工作哪是休假，有时候明明是放假出去和上面的头儿吃个饭、玩一趟却比工作还要累——或者说比工作还要重要。所以说实话我真的很忙，可我知道，再忙也不能忘了家里的老母亲！

  这路说不远，也挺费时的。因为要上山，而且入了山后路极难走，我一路颠簸着直到了午后才把已泥泞不堪的警车拱进了村里。

  村里还是老样子，一点变化也没有。但我知道我是变了，至少我现在这身行头就令得那些在村头闲逛的或是在田间劳作的人们个个竖起了眼。我并没多理会他们，直接把车开进了老家的大院里。

  母亲是唯一出来迎我的人，其他家都紧闭着大gate，连出来看新奇的人都没有，我想大概是我这阵势吓着他们了，只有母亲，她哪怕从我车的一个颠波起伏里也能觉出我的气息！

  进了屋，我坐在四方木桌前，看着在卧室与厨房间忙碌的母亲，静静地听着她的絮叨：“你看你，那么忙还回来干啥！……你多等会，厨房里只剩了些粥，我给你做米饭去……在外面忙吧？回来也好，好好休息休息……对了，你工作归工作，可一定要多注意安全！凡事别强出头……”

  我淡淡地笑着，不时地插一句“我知道了妈”，然后又细细看着她，她又添了许多花发，可此刻却是满脸的活力，一如多[屏蔽]为[屏蔽]劳的模样。

  把热腾腾的米饭端到我面前时，母亲终于坐了下来。我已很饿了，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母亲还没来得及细细打量我一番，忽又站了起来，自语着道：“对了，我们这的硬床你定不习惯的，柜里还有床棉絮……”

  我不禁好笑，从饭碗里腾出嘴来假装生气地对她说：“妈！你这可是给我加的第四床棉絮了！”

  可她只是笑着说：“没事没事，舒服！”

  我知道劝阻不了，也只好由着她。进房了一会，母亲忽然又站在gate前，问我：“阿力，你还记得阿松么？”

  “阿松！”我惊叫起来，“当然记得，他……还好吗？”

  母亲叹了口气，“还不是那样，老被人欺负……”

  我咬紧了牙问：“还是阿强他们那伙人么？”

  母亲摇摇头：“阿强他们早都出去打工去了，只是每一伙大起来的孩子们都会欺负他！”

  我不禁一呆，原来阿松还是老样子啊！我忙[屏蔽]：“他现在在哪？”

  母亲接着叹口气道：“自从阿松她娘去了以后，他就一个人搬到村后面的林子里去了。每天采些果子，砍些木材过日子，好久才出来村里一趟。我看他怪可怜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你小时候跟他玩得来，你去找找他，别让他闷着！”

  我把碗放下来，我无论如何想不到阿松竟会沦落成这样子！我有些激动，或者说有些激愤。我站了起来，决定立刻便出去找他！

  然而刚打开gate时，我却看见家gate口站了一个人。

  那是个干瘦的小老头儿，我有点奇怪，想问他找谁，谁知他先是有些瑟缩地看了看我一身警服，然后又看着我的脸，突然惊呼起来：“阿力！是你啊！”

  我有些莫名其妙，可忽然间脑子里便浮现出一个干瘦的大叔拿着棍子叫骂着追着我打的场面，于是我做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后立刻满脸堆上笑地说：“黄村长，是你啊！”

  黄村长对我还能记起他来感到很满意，呵呵笑了一声，便径自走进屋来。母亲从里屋出来，小小心心地叫了声黄村长后就不知所措地站在了那里，于是我终确定了这么多年之后这个干瘦刻薄的人还是这一村的村长。我笑着对他说：“来来来，快坐！”

  他坐了下来，脸上也堆满了笑，他对母亲招呼道：“阿桂[屏蔽]，你也来坐啊！”

  母亲有些僵硬地笑笑，摇摇头说：“我还得给阿力多加床棉絮。”

  他很客气地道：“应该的应该的！阿力回来一趟不容易！”

  我陪笑说：“什么呀，这是我妈太操心了。我小的时候在泥地上不还睡过！”

  村长就忽然很感然地说：“是啊！我还记得你小时候那个调皮的样子！真是可爱！”

  我又回了几句客套话，我们便这样毫无意义却又无比亲切地交谈了好一阵，然后黄村长忽然说：“对了阿力，你现在是在城里派出所上班吧？”

  我说是啊，他便又夸赞了我一番，最后道：“你还记得阿龙么？”

  我当然记得，当初和阿强一起欺负阿松，然后被我揍得鼻青脸肿的人里就有他一个，要不是这样，他老爸黄村长也不用满村子追着我打了——虽然我跟本不怕他。

  我不停地笑着说：“记得啊，当初我们还一块玩呢！”

  老村长又道：“是啊，当时你们玩得可好了——你知道么，他如今还在这儿，在田里种地呢！”

  我假装惊讶道：“是么！怎么不出去谋个事呢！”

  “唉，城里户口难办啊！”

  我嗔怪道：“咳！您怎么不早说！我这不是多方便的么，赶明儿您把他身份证户口本拿过来，我回去还不是一句话就解决了！”

  老黄村长眼里立时放出了光，似乎他家的黄龙真要飞上天了，他又做出一副有事要赶回去的样子。我当然不会轻易答应，一直拉着他话家常。

  看着他实在奈不住了，我才向房里的母亲叫道：“对了妈，咱家那个地契办下来了么？”

  母亲有些茫然地看看我，又看看黄村长，没说话。他倒是开口了：“这个得问我！你看，我这几个月来一直在帮你们说呢！昨天上面刚下的通知，说批了！阿桂[屏蔽]你看哪天有空就可以来拿！”

  母亲有些激动，只是频频点点，话都说不出来了。我回过头谢了他一遍，他只说那有什么，你和阿龙不还是朋友的么！我笑。

  临走的时候，黄老头又对母亲夸了我一句，说我长本事了，我依旧笑着送他出了大gate。

  然而接下来的时间忽然就忙起来了。有村头五表[屏蔽]的弟弟来认力哥的，有隔壁三姑婆儿媳娘家的亲戚的小孩来认费叔叔的，还有明明八杆子打不着边可还说是我家亲戚来认我母亲作奶奶的，一波接着一波。我通通应付了下来，笑着把他们一个个送出了家gate，忙完一看表，已经是晚上十点。

  我有些无奈，本还说去找阿松的，可看这样子只好明天再去了。


[ 此贴被taxing在2006-12-30 19:13重新编辑 ]

文艺腔太重。传说中的用力过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