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我网
https://5come5.cn
 
您尚未 登录  注册 | 菠菜 | 软件站 | 音乐站 | 邮箱1 | 邮箱2 | 风格选择 | 更多 » 
 

« 1 2» Pages: ( 1/2 total )
本页主题: [转贴]程大维的长篇<锂>修订稿 显示签名 | 打印 | 加为IE收藏 | 收藏主题 | 上一主题 | 下一主题

脚步的影子



创作大师奖
性别: 美女 状态: 该用户目前不在线
头衔: 退学仔
等级: 荣誉会员
发贴: 7806
威望: 4
浮云: 913
在线等级:
注册时间: 2003-04-26
最后登陆: 2007-12-19

5come5帮你背单词 [ goddess /'godis/ n. 女神 ]


[转贴]程大维的长篇<锂>修订稿

锂_lithium
do re mi...
<第三稿><修订稿>

1
火星快要疯了。他需要和我谈谈。那天傍晚,我正在街上闲逛,看见火星和他父亲站在街对面,正穿过马路走过来。街上人很多,场面混乱,我走过身边的几个大学生,向他走去。火星说他遇到了麻烦。他刚和父亲找了心理医生。天空渐渐暗下来。火星想和我聊天,也许我能帮他。我们和他的父亲告别,坐上一辆公共汽车。
那段时间我很穷,和女朋友住在城北靠近学院路的一间旧房子里,和一个大学生合租。这里相当不错。房间外有宽大的阳台。刚搬进来时,我把堆放在阳台的破烂都扔了,只放了一张小桌子。我喜欢早晨在这里写字看书。春天来了,有时夜里能听见雨声。天刚亮时,推开阳台的玻璃窗,能呼吸到清新的空气。我女朋友喜欢搬一把椅子,坐在那儿看书。对面的楼上很多阳台外的铁丝挂着各种颜色的衣服,随风轻轻晃动。有些窗户半开着。楼下开始有骑自行车上班和上学的人,楼前生长着高大的杨树。送报纸的人沿着楼前的路一直走,轻快地走进一个个楼道。我女朋友在读研究生,快要毕业了,课很少。我大学毕业后换了两次工作,后来决定不去上班。这样我们平时就要注意节省,制定计划,小心不让钱都花完。我的女朋友在这方面很在行。有时我会向家里要些钱。我总是睡得很少,经常会下楼买油条、包子带上来。我的女朋友可能才睡醒。
我和火星回到家,房间里没有人,一片黑暗。我女朋友和我吵了一架,同时她妈妈病了,所以她收拾好东西,要搬回家住几天。同住的孩子可能回学校宿舍了。夜晚很美,火星说他快[屏蔽]疯了。我不这么认为。他看起来很正常,非常明智。不过他在公司里陷入了困境。但火星的父亲有些担心,于是带火星去医院,见了心理医生。但事情没能解决。医生认为火星很正常,只是建议他不要喝酒,不要有过多的情绪波动,还让他好好休息。在我家,火星希望我明白他快要疯了。
我和火星坐在我家阳台的地上,抽烟聊天。火星说起他在公司的灾难。他差点死在那儿。我一个人喝着冰冷的啤酒。房间的橙色灯光照到阳台上。我跟火星争论了一夜。这是一个春天的夜晚,天空晴朗,我们置身于巨大的城市中间,无数人彻夜不眠。我们争论起来。火星有一套自己的哲学。阳台上整齐干净,而我的屋子相当乱,我没心情去收拾。房间里铺着木地板,地上满是旧报纸,磁带,酒瓶,灰尘和书。我把手里的烟灭掉。深夜里燃烧的群星布满天空,组成巨大的星座图案。窗外安静,只听见白杨树的树叶沙沙响。
火星有些闷闷不乐,他不停地说话。我喝了两瓶啤酒,肚子很饿,可是不想去做饭。我经常忘了吃饭,不过我很健康,胃口很好。我们一直在阳台上坐到天亮。后半夜有点儿冷,可火星不觉得。他精力充沛,毫无睡意。他告诉我很多事,希望我能帮他,解决他的问题。长久以来,火星总是被很多事困扰。我不想跟他争论,而且发现我争论不过他。你怎么能说服一个认为自己快疯了的人呢。后来我说,我也想找个人谈谈。
“谈什么?”火星问。
“不知道,然后我就碰见了你。”我点上一根烟,烟雾迅速上升,飘向窗外。清凉的夜风从遥远的星球吹来。
“你明白了吗?”火星不关心我的事儿。他希望我能尽快说服他。他认为现在的他需要冷静。我靠墙坐着,观察火星,他已经不能更冷静了。火星在公司遇到了麻烦,现在已经解决。大概半个月前,临近毕业的火星开始去一家日本人的公司实习,不久,他发现了公司的一些不合理的制度,于是连夜写了一封意见信,在周三例会时交给[屏蔽]。没人理会他的意见,这种轻蔑的态度让火星无法忍受,他感到愤怒。接着他扬言要把公司以及下属工厂炸成碎片和废墟。之后,火星被当作煽动者和潜在的危险分子遭到三十个人的殴打,受了轻伤,现已痊愈。火星的父亲把他接回家,火星仍然愤怒。但他不是因为这个才快疯了的。
火星说我现在没事儿干,可以有足够的时间说服他。我已经闲了两个多月,独自出去旅行了一个多礼拜。我父母感到不解。我不喜欢工作,也不想继续上学,他们不知道我想干什么。我也不知道,于是我劝火星振作起来。在我的朋友中,我认为火星是最适合去工作的。每天早晨,他可以骑自行车去上班,也可以坐公共汽车去上班,等他工作一些年后,他还可以开自己的车去上班。没想到他刚开始实习,就惹了事。
天快亮时,我在厨房煮面条。去菜市场和超市买菜,在家自己做饭很有乐趣。黎明的天空闪现美丽透明的蓝色。火星去洗了脸。我告诉他要想在我的床上睡觉,最好去洗个澡。我把黄瓜切碎,加上辣酱拌面条吃。辣酱是我女朋友从家里拿来的。火星吃了两碗,然后主动去厨房把碗洗了。他不会做饭。他大学还没毕业,一直住在学校和家里。
“有什么牛逼书没有?我看看。”火星坐在床上问。
我告诉他几本我正在看的书。书名没能引起他的兴趣。火星穿着一件红色格子长袖背心,他把袖子一直挽到胳膊肘。火星长着漂亮的卷发,现在显得有些乱,有些头发紧贴着前额。在灯光下他的脸很白。那是一张孩子的脸,你看着他,能感觉到他怀疑的目光透过眼镜片和你的目光在空中碰在一起。火星像一个坐在我身边的闷闷不乐的戴眼镜的古代哲学家。他的确看了些哲学书。
“没什么好书,”火星说。“你要是想看书,最好自己写一本。”
“什么意思?”
“书里写的都是废话,”火星觉得现在的书都不合他的心意。他想找一本真正的好书。不然阅读就是一件浪费时间的事儿。当然真正的好书也有不少,可这都是别人的思想,火星不想再接受别人的思想,他有自己的思想。他曾问我,假如这是一个毫无希望的世界,我们该干些什么。
我不想再和他争论。火星把争论称为讨论问题。后来有一次,他告诉我,和我讨论问题能让他平静。具体争论什么倒不重要。在上大学和更早的时候,火星并不喜欢讨论问题,我们说了很多女人的事。随着大学毕业的临近,他开始喜欢跟他的同学们争论,这很有乐趣,他们经常吵起来。火星发现,他和同学们想的不太一样。“他们是一群**。”火星说。
我心想你为什么要跟**争论呢。我看看火星。以前火星不显得特别。太阳升起来了,这个城市已经完全苏醒,人们都去干自己的事了。我非常困,火星说他也是。阳台的窗户都开着,我听着外面不远处的吵闹声音,很快就睡着了。
顶端 Posted: 2006-12-26 16:51 | [楼 主]
脚步的影子



创作大师奖
性别: 美女 状态: 该用户目前不在线
头衔: 退学仔
等级: 荣誉会员
发贴: 7806
威望: 4
浮云: 913
在线等级:
注册时间: 2003-04-26
最后登陆: 2007-12-19

5come5帮你背单词 [ sweat /swet/ n. 汗(水);v. (使)出汗 ]


2
这一年春天比往年更热。几场小雨把一冬天的沉闷都冲洗干净。雨水落下时,有人冒雨前进,人们撑着伞站在雨中。春天来了,树木的新叶在阳光中生长。微风带来湿润的空气,路边的商店都开着gate。街上宁静,在一棵棵绿树下走过,让人心情愉快。这是个美丽的季节,很多事都不一样了。荒凉的大陆开始苏醒,海水一次次撞击礁石,一代代人的墓碑剧烈颤动。泉水在山间喷涌,河水滋润着森林。守候几年的昆虫正努力挖土,想尽快钻出地面。每逢春天,大学里古老的建筑更美了,广场,图书馆的草坪和学生宿舍楼都显得亲切清新。有几个女孩从我们身边走过,她们都戴着眼镜,手里拿着书。学校公告牌前停着几个人。下午,天上云彩多起来。火星和我穿过校园,去张老师家。张老师现在一定在家,他会给火星帮助。
在我家睡醒以后,火星突然想到了张老师。当时他从床上坐起来,心情迫切。火星没睡好,他可能上火了。在公司的那件事纠缠着他,他不能好好休息,放松精神。他感到头疼,头还会持续地疼。他全身疼。不过,他还有精神。他想听听张老师怎么说。张老师曾是大学里的教授,火星只听过他的一次课。火星和同学有时会去张老师家玩儿。学生们爱到他家去。张老师为人亲切,喜欢跟学生交往。你可以在他家吃饭,在饭桌上抽烟,批评学校里的老师。他会倾听你的烦恼,给你真正有用的建议。他家常有客人。他记得每个人的名字。火星说。虽然火星很久没去过他家,他还是会欢迎我们的。出gate前,火星给在公司的同学,还有大学里的哥们儿打了电话。问了些情况。
“今天是4月23号,对吧?”
“对。”
“今天是礼拜日。他肯定在家。”
在路上,火星说起过他的意见书。写给公司[屏蔽]的那封。这意见书很重要,具有现实意义。但我如果想了解和欣赏这些意义,就必须了解他的公司。那是一间大型的国际公司,很有名。火星成绩普通,可他面试中表现极为出色,公司录用了他。不久前火星写完了机械电子专业的本科学位论文,和几个同学一起去公司的下属工厂实习。他终于能离开学校了。
这日本公司招聘了一大批人,会有很长的培训时间。公司位于城市边缘,火星和几个要好的同学一起租了套房子,过着自由的生活。他们整夜玩牌,或者泡在酒吧里。火星有时也去。同住的还有一个姑娘,这让火星不安。他的法律意识很强。有天早晨他打电话给我,问我这算不算非法同居。
“不是。”我告诉他。
“我不信。你丫骗我。”
“操,像我和卫然这样,这叫非法同居。”我给他解释。我的女朋友还在睡觉。“你不是说那女孩儿有男朋友吗?”
“对,她男朋友还让我们照顾她呢。”火星说。不过他还是担心。他想搬出去住,那女孩儿对他是个威胁。
“怎么了?”
“就因为她。”火星的同学们经常出去玩儿。而火星不想出gate,总是在家看书,那个女孩儿也在。虽然那姑娘总是关着gate,轻易不和他说话,可火星还是担心。除了法律以外,他担心会损害姑娘的名誉。有些人已经开始跟他开玩笑了。这让火星难过。
在电话里说事儿不方便。不过我建议火星,把那姑娘追到手,这样就不会有流言,他也不必再难过了。火星不以为然。他不干这种事。有时他是个高尚的人。他告诉我,他现在在公司处于最底层,不过他了解了公司的一些情况。
昨晚火星给我介绍那个公司,说了很多具体事实。他说得详细而精彩,费了不少时间。要是我认真听,我会明白很多东西。这日本大公司在中国主要负责生产制造。在技术部和人事部工作最有发展前途。而铸造车间环境恶劣,空中漂浮着铝粉,工人们戴着棉手套和口罩,把刚刚铸成的铝制模件从中间掰断,等待加工。他们参观了所有车间。有个年轻人负责他们的培训。他已经有一个本科双学位和一个硕士学位,在公司很有地位。大家都想和他搞好关系。
公司请来一些有名的人物给他们上课,宣传他们的企业文化。每天下午他们开讨论会,每个人都要写思想报告。火星是技术人员,但他更想做管理。同时,这公司在体制上有缺陷。工人的权利得不到保障。公司内部等级森严,这些等级都按照日语命名,这也让他不舒服。在普通员工和[屏蔽]层中,缺少dem0cratic 的沟通渠道。他告诉我,这是ca.pi-tal.ism制度的缺陷。火星想把事情说清楚,而我更喜欢他叙述的方式。火星不作概括的说明,话题不停地跳跃,不放过一个细节。有个日本技工违反规定,在食堂抽烟。这样下去公司的前途不妙。从工厂回到公司后,对于制度上的种种问题,火星写了很长的意见信。
火星还不算正式员工。但他在意见信里引用了不少道理,提出了建设性方案,还有危险的结论。剩余价值和企业文化无关。火星不想成为机器的零件。提出意见是他的责任。他不习惯面对具体的事。对于公司的问题,其他人都不作评论。
“这些人习惯沉默了。”火星说。在公司每周的例会上,每个人都可以发言,不过没人发言。火星开始发言,可他们不理不睬。也许火星希望[屏蔽]和他在密室里谈话吧。公司的人只是说,新来的人要虚心学习。
火星不接受这种轻蔑态度。其他员工开始嘲笑他。他的同学也嘲笑他。火星感到气愤。后来他在公司的大厅里发表演讲,要用bomb把公司炸掉。员工们非常激动,都支持火星,有的人去报告[屏蔽]。[屏蔽]们并不相信,但还是提前下班了。火星独自抗议,他的同学支持他,不过不想丢掉工作。
据火星说,他后来坐在公司大楼最高层的会议室里。不让任何人进来。有一个中国人一个美国人和一个日本人和火星谈判。
“日本人到一边去,中国人和美国人进来。”火星说。这像是一部镜头晃动的黑白记录片中的画面。中国人在火星面前坐下,问他是怎么想的。有事好商量。他问火星有什么条件。而火星说只有一种可能性。他没有恶意,只想解决公司的问题。他尽量说得有条理。和他谈判的人很亲切,认真地听,不时点点头。
“你说你有bomb?”
“没有。”
“你想把公司炸了,对吧?你是怎么想的?”
“我在抗议,”火星说。
和他谈判的人没再多说。在确定bomb只是火星的想象之后,他们转身走了。gate外一阵吵闹,进来三十个人殴打火星。这更像一场噩梦。在暗无天日的森林里。那些人手持武器,火星没有退路了。面对危险,他表现出可贵的理性精神,很快就停止反抗。有关人员打电话通知学校和火星家长,火星的父亲从单位请了假,把火星接回家。公司还找来了精神病专家,和火星谈话。专家建议他去找心理医生。
说起这场悲剧时,火星情绪激动。他问过我的意见。我说这件倒霉的事儿已经过去,不用再管。他用不着再回公司了。那里环境险恶,回去也没意思。他可以再找一份工作。火星说,从技术上讲他只是在放假,随时可以回去。
下午我们到了张老师家。他的妻子也是老师,她对我们微笑。她不很年轻,笑起来很难看。客厅宽敞,墙上挂着一副油画。
张老师正和五六个学生聊天。他们都坐在书房的地毯上。进gate时,我听见他们的笑声。我没想到能在这儿碰见摩西。可他就坐在这儿,一副天真的模样。他对我们做个手势。一个戴厚框眼镜留长发的孩子坐在gate口,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他。他抬头看看火星,坐着没动。张老师坐在摩西身边。他盘腿坐着,显得很有精神。看样子他们聊得正开心。
“张老师,那我们先回去了。有时间再来找您。”gate口的孩子说。他们都站起来。
“好,好。”张老师也站起来。
“你也走吗?”我在楼梯上问摩西。
“你们怎么回事?”他小声说。“火星怎么了?”
“你们在说什么?”
“他在讲故事。你想听吗?”摩西指指gate口。张老师正在和一个女孩说话。
“你想告诉我吗?”
“改天吧,”摩西说。“我要回去睡觉。我都三天没睡了。”
“我给你打电话。”他走了。
这个下午,火星说了很多话。张老师耐心地开导火星。我们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这里真是太舒服了。张老师说话幽默,他不说废话。火星听得很认真。
“他们为什么叫你火星?”张老师问。
“不知道。”
我们向张老师道谢。火星的心情好多了。他想在家休息几天,多看些书。张老师欢迎我们再来玩儿。火星和我一路往回走,手里拿着一本外国人写的社会心理学的书。火星想马上回家。他问我对张老师的印象。
“挺牛逼的。”
“我也这么觉得,”火星说。
顶端 Posted: 2006-12-26 16:51 | [1 楼]
脚步的影子



创作大师奖
性别: 美女 状态: 该用户目前不在线
头衔: 退学仔
等级: 荣誉会员
发贴: 7806
威望: 4
浮云: 913
在线等级:
注册时间: 2003-04-26
最后登陆: 2007-12-19

5come5帮你背单词 [ coordinate /kəu'odinit/ a. 同等的,协调的,协同的;n. 同等者,同位;vt. 协作,协调 ]


3
我的女朋友暂时不想回来。她妈妈身体不舒服,需要她照顾。学校停课了,她想在家多住几天。我在家给她打了个电话,告诉她火星的麻烦。我女朋友也想知道火星怎么样了。高中时,她转学到我们班里。我说火星现在很好,正在家休息,心情已经平静。我女朋友没想到火星会在公司里[屏蔽]。这确实不像他。很多人听到了消息,都表示难以理解。有的人说火星疯了。
火星不是喜欢惹事的人。他也不是狂热的[屏蔽]。他是个安分听话的孩子,不表现得激进或愤世。他和我一样,在一个普通的工人阶级家庭出生,然后是上学,上学。他很聪明,成绩很好。经过一次失败的考试,火星第二年考上一所非常有名的工科大学。这个城市里有不少有名的大学。在大学里他并不出色。人人都认为他聪明,也有个姑娘说他是偏执狂。在大学里,火星加入了不少社团,他兴趣广泛,认识了很多人。后来他每天早起,去图书馆看书。他并不显眼。学校里有拳击手,音乐家,辩论大师,全国大学生短跑记录保持者,埋头苦学拿奖学金的人。火星淹没在这些人里了。他很少听课,常骑自行车来我们学校玩儿。因为我们学校的女生更好看些。
有一年秋天,新学期才开始,火星跑进我的宿舍,说他要退学。他不想在大学里混了。火星穿了件情绪低落的衬衫。我没去上课,带着他在学校里转悠,看那些还穿着裙子的漂亮姑娘。她们身上散发着青春的气息,轻盈地走在校园里。可火星已经下决心要离开学校。他想了一夜,大学对他没有任何意义。很多东西在消磨他,嘲笑他,让他不得安宁。没人能改变他的想法。
那时我早已认识摩西,我就四处找他,让他和我一起开导火星。我们没弄清楚,不过肯定有一件具体的事刺激了他。可能是一个女人。可火星说没有。他只是说,这是很早就有的想法。在一间制造廉价社会工具的工厂里,周围都是些目光短浅的人,他感到气闷。
我们在一家小饭馆吃饭。火星想随便转转,我们买了很多啤酒罐子,在树林外一片草地上坐下。黄昏最后的光芒正在楼后消失。我记得周围还有情侣,有个文学社在开会。摩西挺喜欢火星。退学倒无所谓,但我们觉得火星不应该退学。大学是个安全的地方。他最好拿到学位再说。
“那纯粹是浪费时间。”火星说。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那以后怎么办?”摩西说。
“很多事都可以干啊。”
“你想好该干什么了吗?”
火星的爱好广泛,不过没有特别擅长的东西。我们谈到很晚。后来火星在我的宿舍睡了。我们把中国和西方的名人故事讲给他听。我补充说,要是他现在退学,要想好今后的生计。他不能依靠任何人。我们扼杀了火星的坚定决心,他又回到教室的最后一排坐下。后来摩西办了休学手续,因为生活费不够,想提前开始工作。通过一个老师的关系,他去报社当了记者。
火星的大学生活并不愉快。他没有社会经验,没想过打工挣钱。他浪费了很多时间,感到孤单。他缺少一个帮他分担苦闷的人。从小到大,他没谈过恋爱,没亲近过女人,在物理上很纯洁。这是个不可思议的复杂问题。在我看来,火星是个相当好的人,长得也很好。戴眼镜前,他的眼睛清澈,目光常常闪烁,不喜欢直视陌生人。从侧面看,火星的鼻子轮廓鲜明,上面架着眼镜。两片薄嘴唇显得冷酷。他的话不多,后来开始对我演讲,说个不停。他算是英俊或者漂亮。火星有漂亮的卷发,有张孩子的脸。你坐在他家的床上,对着那面墙抽烟,心里想着别的事儿,偶然看他一眼,会觉得他的五官还没定型。火星有一双柔弱的女孩儿般的手,他为此满意。走在街上的火星显得比较高,身材匀称,比摩西要强壮些。我不记得火星打过架。没有人跟他过不去,他也从不招惹别人。周围的人会觉得火星很友好,可他总告诉我说某个人是**。火星的样子并不凶狠,我没见过他动手打人。虽然有人说他是个有[屏蔽]倾向的偏执狂。
上中学身体发育以后,火星喜欢过几个女孩儿。他喜欢我的女朋友。那时我已经和卫然在谈恋爱,可火星仍然觉得卫然喜欢的人是他,至少曾经喜欢她。他详细描述了几个细节,认真分析,得出确切的结论。上大学后,火星追求过几个人。他不缺少勇气,但常常判断失误,使自己受到伤害。我不太明白。从逻辑上看,火星不缺少吸引力。他很理性,充满浪漫气质。当然,火星是不喜欢在足球场和体育馆里出风头,他也不去写诗,不搞音乐,但他依然是个真诚的人。而且,火星对异性总是心存善意。他很善良,脾气很好,充满热情,对女人有强烈的爱好。在他家我们看了不少[屏蔽]儿。有段时间,我们想帮他解决性的问题,但被他严词拒绝。火星对爱情有执着的信念。
很多人都比不上火星。可他和漂亮姑娘说话时会紧张。他很害羞。时代变了,他从书里学到的东西没有指导作用。他爱上了漂亮姑娘,那个姑娘可能爱上了一个坏人,可能谁也不爱。或者,她和火星吃了晚饭,然后编造一个巧妙的传言,证明火星是个卑鄙的人,让火星在夜色中消失。有个姑娘和每个人[屏蔽],可就是不喜欢火星。还有个女孩说火星有[屏蔽]倾向,在他潜意识里,不让火星反驳。几次失败给他的打击很大。人生的答卷上写满了错误,说不定真是这样。上大学是个错误,他决定退学也是错误,继续上学也不对。火星极端痛恨大学,痛恨所有表现正常的人。他盼着毕业,他开始在图书馆里看书。书能打发时间,也改变了火星的想法。他看了不少书,只要是书他都看。无论专业的历史和哲学书,还是糟糕的爱情小说,他都同样对待。大学就这么过去了,他找了一份好工作,这让他父母很高兴。
火星决心振作起来。这是一个秘密。他还保留着孩子般天真的野心。结果他说,他差点死在公司。回到家后,火星仍想再回到公司去。他不想就此屈服。他只是在家休息几天。
“不管怎么说,我现在解放了。”有天早晨,他这样对我说。
“真的吗?”
“对,我已经解放了。”火星站起来。我明白他的意思。他就快毕业了,生活才刚开始。火星现在住在家里,他可以放松心情,完全不操心别的事。而且和我谈话以后,他不再有快疯的感觉了。火星过着自由的日子。他解放了。
顶端 Posted: 2006-12-26 16:52 | [2 楼]
脚步的影子



创作大师奖
性别: 美女 状态: 该用户目前不在线
头衔: 退学仔
等级: 荣誉会员
发贴: 7806
威望: 4
浮云: 913
在线等级:
注册时间: 2003-04-26
最后登陆: 2007-12-19

5come5帮你背单词 [ sensible /'sensəbl/ a. 明理的,明智的 ]


4
和我们同住的孩子匆忙回来了。我正在睡觉,听见他在隔壁收拾东西的声音。然后他出现在我面前,拎着一个绿色背包。这个家伙身材高大,肩膀宽厚,有双猎人的眼睛。他说话的声音显得凶恶。其实他是个很好的孩子,才上大二,为人幽默,乐观。我们相处得很好。他说今天要回家一次。他父母叫他回去。他家在南方的一个大城市,[屏蔽]已经买好了。他没多说什么。我让他注意安全。
“我过几天就回来。肯定回来。”他说。他背起了书包。
gate重重地关上了。我躺在昏暗的屋子里,抽烟,天花板变得模糊。我睡不着,没有力气。我透过遥远的天花板,注视着银河,想找到在钻石般的群星里和我有联系的一颗。它在无数尘埃中燃烧,是宇宙的锁链下的爬行。那里没有美丽风景。后来你坐上一列寒气逼人的火车,心脏在人们的呼吸中跳动,眼睛盯着干裂的土地,一直向最远处望去。贝多芬有个巨大的扩音器,声音放大后传进他的耳朵。你醒来时发现这是个春天。钢琴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想象自己是一个杀人犯,背包里的explosive足够炸毁四层楼。
天快亮时,我站在阳台上,心里烦得要命。我得了口腔溃疡,牙床肿起来。我一直在抽烟。也许我该少抽点儿烟,生活该有规律。选择健康的生活方式。当然,这都是无所谓的小事。
我正在洗澡,火星打电话过来了。他父亲要带他去作心理咨询,他希望我能陪他去。他父亲也是这个意思。我答应了。我有的是时间。这样过日子挺舒服。我穿过居民区的楼,在路边小摊吃了早点,然后坐公共汽车去火星家。他家离我家挺近。
他们都准备好了。我们要去北城的一家医院。公共汽车上,火星的父亲坐在我们前面,一句话也不说。火星不想去医院,他已经去过一次。我没见过心理医生。火星说上次的医生不怎么样,不过这次是个专家。看心理医生的人很多。他像个即将上场的足球运动员,我们一直聊天。他告诉我,前几天总是失眠,不过昨天他休息得不错,睡了九个小时,做了个悲伤的梦。他父亲在,火星不能讲那个梦。
“他会问我做的梦吧?像弗洛伊德那样。”他说。
“不知道。弗洛伊德早就死了。”
火星想知道医生会不会催眠。催眠术是世间仅存的魔法。我告诉他,如果他不配合,就不能被催眠。医生必须有临床经验,有被催眠过的经历,才有资格催眠。有时催眠会出危险。火星想知道自己在催眠状态时会说什么。假如医生很好,火星会信任他的。火星也想测测智商。他关心这一类东西。可能因为他的智商很高吧。
“要是能被催眠就好了。最好是集体催眠。”火星说。
那个心理专家令人失望。心理咨询室在医院的一楼,房间里挂着冰冷的窗帘,穿白色制服的医生正等着我们。他皮肤很黑,像个丢了羽毛的印地安人,坐在桌子后面。他打量我们,请我们坐下。火星的父亲也不用回避。谈话一开始,医生就告诉我们,人的精神世界和宇宙一样广博浩瀚,日常的表现只是冰山一角。可他给我一种感觉,谈话对象对他来说,就像中学生的一道数学题。火星变得不爱说话。火星他爸说了几句话,医生挥挥手,让火星自己说。
“那是一次被镇压了的政变,简单地说。”火星又把公司的事说了一遍,听起来的确像政变。火星不是有意要撒谎,这是主观的真实。医生认真地听。我打断他几次,总算把事儿说清楚了。
“好吧。好。你告诉我,这次行为的动机是什么?”医生问。
“我的想法很简单,我认为有些问题影响了公司的发展。同时我对公司的现状不满。我对[屏蔽]层的工作方式更不满。”
“你的目的达到了吗?”
“没有。”火星说。
“为什么?”
火星的手指敲着木头桌子。他说他有必要这么做,而且他的行为产生了一定效果。虽然那公司暂时没有改变。火星开始说人们之间太缺少理解。我在饮水机前倒水,又坐回去。火星的父亲看着他们。
“你希望自己被理解吗?”医生问。
“你希望吗?”
“人都有被理解的需要。”
“那你就不用这么问我了。”
“那好,”医生拿着笔在手里摇晃。“你说说,你为什么不被人们理解?存在障碍吗?问题在哪儿呢?”
“我不知道。人们渴望被理解又不被理解,这是很多痛苦的根源。”火星说。“可能理解别人太费精力了。有时,他们不用理解我,也能解决问题,比如这次的事。”
“很好,你开始反省了。”医生眨眨眼睛,他的眼睛很难看。“咱们一起分析一下。作为一个刚进入公司的学生,你觉得自己有资格批评公司吗?”
“有资格。”
“是吗?我当医生快二十年了,现在还没资格批评医院。”
“只要你想,就可以。”
“问题就在这儿了。”医生看了一眼火星的父亲。他找到数学题的关键了。他很专业。“我了解你们这些刚进入社会的大学生的想法。我像你们这种年纪时也一样。你不懂得自己的位置。等你看清楚自己的位置,你就成熟了。”
“我处于食物链的最底层。”火星打断他说。
“可以这么理解。你作为一个小职员,首先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把分内的事做好,这是最重要的。就像你说的,你的同学比你聪明。所以在开会时只有你一个人发言。说不适合自己身份的话是一种愚蠢的行为。”
火星听得相当认真。以前,我没发觉他喜欢和人辩论。医生开始给火星讲道理,他更像居委会里好心的大妈。医院里有昏暗的走廊,阳光穿过楼gate照进大厅,不少人在挂号的窗口前排队。我走到楼前的台阶上抽烟,隔着铁栏杆看街边的绿树,银行闪亮的落地玻璃,一辆辆经过的汽车。过路的人都向这边张望。现在是上午九点多,阳光照在我的头发上、脸上和手臂上。我回来时,楼道长椅上坐着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大概十五六岁。她妈妈坐在她身边。小姑娘得了厌食症。
“你要是再不听话,就必须住院了。”她妈妈说。
我希望小姑娘的病能治好。火星还在房间里谈话。我觉得不用再浪费时间了。他不是来看病的。火星希望有人能说服他,解决他的疑问。可眼前这个医生不行。医生只是教他如何忍气吞声的工作,同时心情愉快。
“这就是您的奴才哲学。”火星这么说。
“你完全错了。适应环境是人类的本能。在热带地区人有一种生存方式,在高原地区的生活方式是另外一种。适者生存,这个道理你肯定明白。你在海拔四千米以上,呼吸系统都会改变,不然你就没法生存。你总不能改变环境吧。在社会中也是一样。我说的你同意吗?”
“同意。按照您的逻辑,现在咱们还应该是原始人。”火星说。
“生存是第一位的。你不生存,怎么改变环境?”
“生存和改变不矛盾。不过有时改变环境是有代价的。”
“那你觉得自己的行为达到目的了吗?”医生不高明地笑笑。
“您刚才问过一次了。”
“那你觉得问题出在哪里?”
“这个,您也问过了。”火星摇头。
“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吗?”医生问。后来他让火星闭上眼,想象理想中的自己。那个理想的人会对他说话。火星很平静,快睡着了。理想的人还没出现。医生拿起杯子。“很明确地告诉你,你还很不成熟。”心理医生告诉火星,他曾用了半年时间,给一个在人际交往方面有严重障碍的年轻人做心理辅导,让他成功地回归社会,过上了幸福生活。每个人都属于社会,有各自的社会角色。你不能和社会对抗。你必须认清自己的位置,扮演好你的角色。
“我不是个好演员。”
“你这样下去很危险。”医生说。火星的父亲靠在椅子上。
“您会催眠吗?”火星对心理学感兴趣。他看了一些书,不过他想知道一些具体的病例。精神[屏蔽]是个神秘的词。据我所知,还有很多神秘的词。
“催眠一般用在精神疾病的治疗上。我认为你没必要。我想,你来这里找心理医生谈话,也就是说,你在心理上存在问题,需要一些指导。”
“不是我要来的。”
“既然你已经来了,我希望你能认真配合。”
“看来我不是个好病人。”火星说。
火星的父亲很着急。而火星来医院是为了让他高兴。他们没有白来。医生的脸色变得难看。他和火星的父亲谈了一会儿,约了时间,又开了一些治疗抑郁症的药。火星在医院gate口点上一根烟,说这真[屏蔽]**。可他父亲还是买了药。中午我们在附近的小饭馆吃饭。
“你该听医生的话啊。”他父亲说。他是请假带火星看医生的。
“他什么也不懂。”
“懂那么多有什么用啊。”他父亲说。“人不都这么活着的么。”
可火星说他已经懂了。他埋头吃饭。
中午我们坐出租车去郊区。沿公路走上十几公里,时间像倒退了十年。火星告诉我,他爸要带他去见一位传奇人物。那是一个老太太,她[屏蔽]气功数十年,能治病,而且会捉鬼,召唤神灵等密术。这种半仙显然不能生活在城里,在城里她不会过得好的。她和火星家有些渊源。她曾治好了火星父亲的神经衰弱。汽车开出国道,向右拐,一条公路穿过小镇。路两旁的房子连在一起。汽车向前面的村子开去。天气炎热,路边的树叶随风沙沙响。
老太太有一间小院子。院中有棵无花果树,中间一个葡萄架,一个小孩在荫凉下铺一张凉席,躺下睡觉。一个穿白背心的老头拿着扇子,带我们进了侧屋。屋子里如同冰窖。也许在墙角有张蜘蛛网,挡在另一个世界的入口前。那老太太坐在炕上抽烟。
我有些困,在院子里坐着。这个院子好像已存在了数百年,还会一直存在下去。房屋已经腐朽,时间流过这里就放慢了速度。这里连风都没有。我有些奇怪,火星不反感这个老太太。他很顺从,在炕边坐下,任由老太太摸他的手。老太太似乎也活了几百年。她和这房子成为一体了。老太太说,肯定有鬼怪碰到了火星,不然他不会干出格的事儿的。可能在夜里他上厕所时看见了一个幽灵。或者,他跟一个有心魔的人说过话,受了刺激。
“您是说,现在我有心魔?”火星问。
“孩子,你是不是睡不好,全身没劲儿,没精神?那是有东西把你的精力都吸完了。”
老太太决定先用气功放松火星的身体,然后用咒语把火星体内的心魔或其他东西赶走。这样一来,他的所有不合时宜的想法就没有了,他会慢慢恢复健康。
火星听从她的摆布。我坐在小屋gate口,云彩的影子照在我脸上,屋里依然阴暗。老头拿出毛笔和红色墨盒,坐在房前的小板凳上。他面前有本纸页枯黄的小册子,摊开放在地上。那本子上写满了神秘的符号和异体字。他用枯黄的手指翻动书页,把一些图形抄在黄纸上。他画得很慢,我在一边看着他。
“人间的事这书里都有。”老头说。“你有什么不顺利的,我给你画一个。睡觉时压在枕头底下,包治百病。”
“这书是传下来的?”
“老辈人传下来的。此书是明朝时一位异人所写。鬼神都在这里边呢。”红色的毛笔尖在纸上转折,一张符画好了。
“您抽根烟。”
“不抽。你有什么想要的,我给你画一张。”
“下次吧。”
“小伙子不信这个?我给你画一张。”
“下次吧,”我说。“我是陪我哥们儿过来的。”
老太太正在房里运气,火星摘了眼镜,眼睛闭着。他躺在炕上,小心地呼吸。等老太太念完了咒语,老头把几张符交给火星的父亲,拉着他的手叮嘱。
“觉得怎么样,有精神吧?”老太太问。
“谢谢您,好多了。”火星说。
在院子gate口火星他爸给了老头一些钱。回去的路上,我问火星感觉怎么样。
“肯定有用。你回家好好睡觉。”他父亲说。
出租车司机和火星他爸聊着。火星平静地看窗外的田野。我和火星在他家gate口分别,我没回租的房子,直接回父母家了。已经是黄昏,我妈妈正在做晚饭。我没吃饭就直接睡了。
顶端 Posted: 2006-12-26 16:52 | [3 楼]
脚步的影子



创作大师奖
性别: 美女 状态: 该用户目前不在线
头衔: 退学仔
等级: 荣誉会员
发贴: 7806
威望: 4
浮云: 913
在线等级:
注册时间: 2003-04-26
最后登陆: 2007-12-19

5come5帮你背单词 [ conclude /kən'klu:d/ vt. 结束,终止,推断出,推论出,结束,终了 ]


5
我母亲让我去剪个头发。她说,我看上去像个野蛮人。早晨醒来,镜子里的我头发蓬乱,面无表情,胡子很久没刮了,眼睛闪着亮光,像个饥饿的政治犯。那时我的脾气不太好,性子很急,不过我已经学会保持冷静,不轻易发火。有一种人,我遇见过几个,他们像一颗谁都能引爆的bomb。
我把家里阳台的窗子都打开,让早晨清新的风吹进来。我刚洗了澡,头发还没干。我父亲去上班了。我母亲买了早点,放在客厅的茶几上。家里没什么变化。我打开电视看新闻。我妈坐在沙发上,我们聊天。她说起这个家属院里的孩子们,都是她的同事的孩子,他们有的比我小,有的是我的同学。我是个自私的人,我想做点让父母高兴的事儿。除了听他们的建议。我不想被人群淹没,至少现在不想。我妈已经退休,我父亲还要继续工作几年。他们都在同一间工厂里工作,和火星的父亲是同事。社会发展,工厂已经衰落。我妈早晨在菜市场里看见火星的母亲了。
“他家里人都急坏了。”我母亲说。“你多去劝劝他吧。”
我妈已经知道火星的事。很多人都知道了火星的事儿。我回到家,还接到原来同学的电话,问我火星的情况。我说他一切都好。
“我听说他疯了。”
“没有,他比你正常多了。”我说。
“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不就是因为一个女人吗。”我那同学说。这可能是真的。后来还有其他的说法。每个人都有丰富的想象。
我妈穿过客厅去阳台晾衣服。电视里没有好新闻。
“你也回家住吧。”我妈说。
“可能吧。住在外面也无所谓。”
“她母亲得了什么病?”
“不知道,不算严重吧。”我家人对我很宽容。可我不想多说我女朋友了。
外面天气很好。家属院很大,花园里有个喷水池,水花在阳光中破碎。我走出楼道,在家属院的楼之间游荡。上午的阳光并不刺眼。楼前有高大的梧桐树。老人在楼梯口搬把椅子,坐下来聊天。几个逃课的中学生从对面走来。我的衣服破旧。我穿过马路,打算去找我的朋友小白,看他弹琴。小白退学好几年了。他想专心搞乐队。他弹吉他,演出时总是戴一顶红色帽子,帽沿把眼睛遮住。那帽子很难看,可他说,戴上帽子就不用看下面的人了。新年时他们有场很出色的演出。乐队常在酒吧里演出,他偶尔教孩子弹琴,已经能挣一些钱。他一直在家里住,可今天他没在家。
小白的母亲让我等他一会儿。他一早就出去办事儿了。我说我改天再来找他。
“你在哪儿上班呢,椰子?”
我说我还没工作,可能过段时间会找。我在小白房间的写字台上看见两盘涅磐乐队的磁带,把磁带借走了。我喜欢这个乐队。快到中午,我在路边的小卖部外给卫然打了个电话。她接了电话,听起来她心情不错。她刚出去买了牛肉,买了黄瓜、苦瓜、西红柿,还有一堆水果,准备给父母做饭。她妈妈的病好了。她总能把事情都做好。
“我也想吃。”我说。
“那你过来吧。”
“可我要在家吃。”我告诉她这几天我在干什么。我才发觉,今天已经是25日。时间似乎变快了。我不觉得疲倦,可好像错过了一两天。
我问卫然什么时候回来。她说她要在家多住几天,反正学校里也没课。她让我多关心火星,多陪他玩儿。我说那可不是玩儿,是很累的工作。我的女朋友要抓紧时间做饭,把电话挂了。
吃了午饭,我躺在床上听音乐。毕业后,我很少住在家里,不过我的卧室一直是这样,什么都没变。我的抽屉里还放着鲍勃•迪伦的几盘古老的磁带。他是一个优秀诗人,同时也是杰出的歌手。我喜欢他的唱歌方式。他出生于战争期间,在狂热的六十年代达到顶峰,现在他已经老了。他总结了民谣传统,又打开了一条新的路。他曾经彻底的年轻过,一个手握火焰的魔法师。他把报纸上的新闻写成激动人心歌曲,他的东西具有深度,和其他流行歌完全不同。后来,这个城市里放的音乐很吵,可听上去像是儿歌。
摇滚的黄金时代已经过去了。gate、性g.u-n、齐柏林飞船、吉米•亨德里克斯、地下丝绒、平克•弗洛伊德。在那些人里面,有的早就死了,有的已经衰老,正慢慢死去。涅磐的音乐同样有重量和质感,他们的声音注入了电流。直接的朋克声音。美国。音乐能告诉你世界发生了什么。在大学里,你有很多机会接触新的东西,你的思想会形成一定的模式。我不喜欢重金属,虽然它也能让你激动。他们弹得太快,大多数只能听一遍。小白弹吉他也喜欢快,现在他正试着让速度慢下来。火星不关心音乐。后来,我把涅磐的两盘磁带拿给他,他说他不感兴趣,他正面临重大的选择,没空听音乐。
中午阴天时,火星家的客厅显得昏暗。沙发对面的电视关着。客厅的冰箱上,安稳地放着一尊佛像。白瓷烧制的菩萨面向南方,低眉俯瞰。它身前的摆了个香炉,烟无声地升起。火星的父亲信佛,他很虔诚,相信轮回和善恶因果。据说他家有信佛的传统。火星的书架上也曾放过几本佛经和小册子,这是一种解释世界的方法。火星的书架上还有很多历史和哲学书,文学名著也有不少。从前他独自在家里时,把拿破仑、汉尼拔、凯撒和隆美尔等人的精彩战役的书看了很多遍。那些书都整齐地排在他的书架上。我敲开他家的gate,他父亲正要去上班。他穿着工作服。昨天陪火星去医院后,他就对我很客气。火星的妈妈在隔壁午睡,火星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火星的心情不好。他在家休息,同时思考一些事。我看一眼窗外,看见对面楼的阳台,楼前的树,安静的灰色下午。火星从床上坐起来。
“艾迪给我打电话了,”他说。“他过几天就回来。”
“我知道。你在家干什么了?”
“没事干。我在休息。”
我找了本小说看,可是看不下去。火星的母亲醒了,在卫生间洗脸。火星慢慢起床,把房间的gate关上。我把书丢在一边。让人看不下去的书太多了。床边有一盒烟,我拿一根点上了。
“你不高兴?”
“有什么该高兴的?”
“你能不能当作没发生过?”我说。“都是过去的事了。别念念不忘。”
火星一直在想这件事。他要回公司去。否则,任由他们这样[屏蔽]下去,公司的前途就完了。向公司提意见是很正常的事。可他们看都不看。火星要坚持原则。他知道问题的根源在哪儿了。因为[屏蔽]不理睬他的意见。
“好吧。他为什么要看?”
“他为什么不看?”火星说。“他要尊重我。”
“他为什么尊重你?你有什么资格?”
“我没有资格吗?他要尊重我的能力。”
“你有什么能力?”
“你的意思是我不该过早暴露自己的能力对吗?”
“我不知道。”
我打开电视,可都是些无聊节目。火星说人们应该互相尊重,彼此理解。他说得对。可能一本书里也有类似的废话。他又说起那封意见信。信里讨论了很多东西,所有的东西。火星告诉我,人类的文明都是以自然为基础的,进入到现代社会,人类的文明都基于原来的文明。我们的文明基础并不稳固。火星写了人类几千年的生存历史,而里面提出的问题够全世界所有人不吃不喝思考十年的。
“可谁也不能不吃不喝啊。”
“那就更费时间了。”
“[屏蔽],没人会研究。”我也闷闷不乐了。“他们都有事要忙。”
“我同意。现在我最该忙什么?”
“张老师,心理医生还有那个老太太一致认为你应该在家休息。我看你还是休息吧。”
“我也打算休息。不过告诉你,权威的话不可听信。权威必须打倒,不然我们没有生存空间。”火星说。
“你还是先休息吧。听听音乐,看看书。什么也别想。”我说。
“休息。休息精神还是肉体?”
“我不知道。”
“我现在的精神肉体都极度疲惫。”
“那就一起放松。”
“好吧,我也这么想。”
“别总想公司的事。也别想怎么才能回去。你放松心情,你爸你妈也就放心了。以后的事都会好的。”安慰失恋的女孩时我也这么说。难过的事儿就让它过去。过段时间再想想,根本算不上什么。时间吞噬一切。
火星出去拿了一瓶果汁。以前在他家都是喝啤酒的。看到火星高兴了些,我也觉得不太无聊了。我们抽烟,边翻书边看电视里的记录片。
“这样安静下来对自己很有好处。”火星说。
“嗯。”
“我认为这是一个机会,你知道吗。我真需要一段时间来反省自己。从前太忙,把这些都忽略了。现在我能清醒地分析自己的状态。”
“你说话真有条理。”我躺在床上,递给他一根烟。火星坐在床边。
“结论是我自己太浅薄了。我欠缺的太多,浪费的时间太多。你能明白吗?我把时间都花在没有意义的事上了。我必须充实自己,把浪费的时间补回来。一天当一年用。在这个世界上,你拥有的只有时间。”
“嗯。”我给火星点烟。
“可是问题在于,我几乎每方面都很欠缺,都需要学习。我该先学什么?我该选择什么道路?你告诉我。”
“不知道。你先休息吧。”
“答案是我必须选择适合自己的东西。可什么东西真正适合我?我不确定。事实上很多人用了一辈子都没找到真正属于他、适合他的东西。实在是太悲哀了。更悲哀的是更多的人在年轻的时候就停止了寻找。”
“嗯。”
“有这么多悲哀的人,你[屏蔽]不想说点什么吗?”火星说。
“你这些话早就有人说过了。没什么实际意义。”
“那该怎么办?”
“不知道,”我说。“我觉得你有时候太功利了。”
“太功利了?”
“对,功利心太重。”
火星不说话了。他躺在我身边,我听见他的呼吸声。他还戴着眼镜,左胳膊压在我身上。电视的声音充满房间。
“好吧我承认。你[屏蔽]说得对,我的功利心太重。我应该只功利一点儿。或者一点儿也不功利。”
“功利心人人都有,没关系。”
“可我不能再功利了。”火星躺在我身边,闭上眼。我也闭上眼。我好像睡了一会儿。再看他时,他正看着天花板上散淡的烟雾。
“你知道我像什么吗?”火星开口说。“我觉得我就像中国。我就是中国。我一直这么想。我和他一样年轻,而且我和中国现在都是一个状态。我要是努力的话,未来就会改变,变得不一样。未来我就是一流强国。但假如我不努力,一直这样的话,或者被一些无所谓的小事纠缠,那我就是弱国,被强国欺负,什么也不是。我没有选择了。”
“我明白。”
“所以一定要努力。”火星说。“命中注定非此不可。”
“你好好休息。什么也别想。”
“好,我听你的。”
“对。”
“我要努力了。”
“好。”我说。
火星坐了起来。他拍拍我的胳膊。
“既然清醒地了解了现在的形势,我看没必要再耽误时间了。我要把原来的损失补回来,我要成为一个全新的人。这几天你别来找我了,我肯定会很忙。”
“好,你好好休息吧。”
“我现在全身都是精力。”他说。
“你借我几本书看。”
“不行。”火星走到书架前。”这些书我要用。学习的时候万一找不到材料就难办了。不能借你。”
“你又不全看。”
“我不知道要用哪本书。你原谅我吧。”
我跟火星的母亲告别,穿过下班的人流,一路走回家。商店的灯陆续亮起来。我并不着急,有时在小书店gate前停留一会儿。晚饭我父母吃得很开心。我们一起看电视,我逗家里的小狗玩儿。这一天就快过去了。临睡前,艾迪给我打来电话。我说日子过得很没意思。他也是。他问我去没去找火星。
“火星要努力学习了。”
“没用。他那不叫努力,他是在折腾。”我们又说了一会别的。
“他就是有病。”艾迪说。“我给他打电话,他问我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
顶端 Posted: 2006-12-26 16:53 | [4 楼]
脚步的影子



创作大师奖
性别: 美女 状态: 该用户目前不在线
头衔: 退学仔
等级: 荣誉会员
发贴: 7806
威望: 4
浮云: 913
在线等级:
注册时间: 2003-04-26
最后登陆: 2007-12-19

5come5帮你背单词 [ finally /'fainəli/ ad. 最终 ]


6
这天早晨,火星匆忙来到我家,希望和我讨论问题。他刚和父母吵了一架。墙上的表刚过七点。我躺在床上,看见火星湿漉漉的头发和急迫的表情。他一夜没睡,也吵得他家人睡不着觉。天亮时,他母亲说他精神有问题。之后火星跑到我的房间里。他刚洗了澡,头发还是湿的,像市场里不新鲜的蔬菜。他穿着一件白色短袖,手里拿一件棕色外衣。他穿着运动长裤和运动鞋。
“我像个精神有问题的人吗?”火星拉开窗帘,让冰冷的光照进房间。他在窗边欣赏低沉的天空。“不过,我真[屏蔽]快疯了,你陪我出去走走。”
火星有很多问题需要我解决。我们在外面待了一天,无意中走进一座公园,看着湖里划船的大人和孩子。下午,阳光冲破云层照在我们身上,天空变得明亮干净。火星问我是否相信命运。我说我没想过这事儿。火星想知道我对世界的看法。他说他是上帝的儿子。我明白他的意思,不过他母亲的话让他难过。
“她怎么能这么说自己的儿子呢。”他说。他像刚从火灾现场逃出来的。
时间还早,我和火星闲聊,磨蹭着不想出gate。火星非常闷闷不乐。他和父母并不彼此了解。父母按正常的方式教育火星,并不知道他的想法。我的母亲坐在沙发上,给火星讲道理。遇事要想开些,要体谅父母。我刷牙时,摩西打电话来。问我在干什么。听起来他不太高兴。
“算了,”摩西说。“我睡了。”
看来这几天大家的时间都有点乱。我问是谁惹他了,很少有人能让他生气。
“小人。”他说完就挂了电话。
“您说得对。”火星说。
我妈对火星说了不少话。后来我和火星在街上散步。我们在这个城市里长大,熟悉这儿的每个季节。我知道偶尔会有一个阴天。不必在意这些。这些树木从没停止过生长,微风依然会吹过我们。我们走在胡同里,一直保持沉默,也要尽量开心些。可火星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我劝火星出去走走。我们可以坐车去野外玩儿,最好去爬山。现在郊外是一片绿色。矮小的树和草覆盖在山的表面,树根深入坚硬的岩石。野花在山间开放,会有一条小路通向山顶。山脉和土地相连。我们不必按照寻常的路线爬山,离开游人,找到一条秘密的路。我们可以踩着松软的土地,抓住树枝,目光向上搜索,小心不让自己摔倒。这样会很困难,不过最后能到达山顶。那里的空气湿润,景色很美。
“没准儿能碰见春游的漂亮姑娘。”我说。
“我不去,你自己去吧。不,你也不能去。”
“你都在想什么?”
“我心情不好。”
火星不想爬山,不过他想爬楼。这样能锻炼身体。走出公园,街边有座很高的楼,楼上有报社的标志。楼前停满了的汽车。gate口的保安正低头写字。在大厅里,火星改变了主意,于是我们坐电梯到顶层。楼顶的平台上放着不少花坛。走廊里没人,我们拉开窗户,跳到平台上。我们伏住楼边的围栏,看城市远处的楼群,广场和宫殿。天空很低,飞鸟很远。春天和夏天就要来了,我让火星开心一点儿。
“情况不容乐观,”火星说。“我研究了一夜,现在可以说形势危急。”他告诉我一些研究的内容。中国面临着很多困难。经济发展正处于瓶颈。我们正在[屏蔽],可社会问题正越积越多,总有一天会表现出来。我们依然贫穷。在世界地图上,看不到中国强大的盟友。而海外的[屏蔽]势力正盯着我们的举动,企图阴谋颠覆。这些问题必须解决。火星没得到答案,他让我帮他想想办法。我想让他放松心情,别想得太多。可火星说我们不能盲目乐观。
“我也没辙。昨晚我家楼上有人吵架,把我吵醒了。”我说。
“你[屏蔽]不爱国吗?”
“爱国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
“我感觉我陷入了困境。我需要一个智慧远在我之上的人带领我到更开阔的地方去。我的思想混乱。想法太多却不能实现。酒精和药物不能平息我心中的痛苦。时间流逝我[屏蔽]为力。你要帮我。你说得对,去不去公司并不重要。我面临着,我面临着人的一生中最大的问题。我必须做出选择,真正的选择。这个问题解决以后,我就能平静地生活,了解生活,没有任何障碍。”
火星平静地说着,像在讲一件和他无关的事。他要是对心理医生也这么说就好了。我们背靠护栏坐在地上。
“我过的日子太单调了。我活了二十多年,生活太[屏蔽]平淡了。我不像上一代人那样,我没过过苦日子。我很幸福。”火星的闷闷不乐的声音好像从远处传来。“我好像一直要前进,又好像一直在原地徘徊。不会有什么人来帮助我的。我没见过真正的山,也没见过真正的海。真没意思。人们每天都在说废话,我有时都不想加入他们。书里也写满了死人的废话,没有意义。我一直停在这里,甚至没离开过这个城市。我身上沾满了他们教给我的文明,虚伪的道德观念,我摆脱不了。我的视野很窄。你不知道该信任谁。”
“你以前就这么想吗?”
“我这几天一直在想这些。”
“我也是。”我说。“我好像得了抑郁症。无聊。”
“我知道你为什么要听摇滚了。不听摇滚你就会死。”
“不是。跟这个没关系。”
“你帮我想想该干什么。我必须要干点什么。”火星说。“我不能一直什么也干不成。”
“不知道。找两个姑娘过来聊天吧。”我说。我点上一根烟。
“你能找来吗?”
“不能。我不认识什么女人。”
“真可怜。”
“嗯。”
“把你女朋友叫来吧。”
“你去叫。”
“算了,”火星说。“现在我不是很想见女人。”
“嗯。”
“我困了,可是我不想睡。”
在这儿坐着很舒服。我无意中唱起一首歌。是约翰•列侬的“工人阶级英雄”。你一辈子只要写一首这样的歌就够了。火星没听过这些歌。他对西方流行音乐不感兴趣。我曾教过他弹吉他,不过因为手指太疼,他很快就放弃了。他不觉得可惜。
“唱一首咱们都会的歌。”火星说。
“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
“要为真理而斗争。”
火星的声音灰暗。我们的声音很轻,没有人打扰我们。
“我们需要什么?一场[屏蔽]。”火星说。“这是最后的斗争。可是自由,平等,博爱。这些口号有用吗?”我还在唱歌,他在歌声里给我上历史课。[屏蔽]能解决问题。他向我解释西方左派和右派的分别。左派代表平等,右派代表自由。因此左派更愿意改变现状,更为激进。他问我是左派还是右派。我说我更倾向自由。
“自由主义者最后都堕落成了无G0vern.ment主义者。真倒霉。”火星说。而他不确定自己是什么派。可能两派都是。火星想让我判断他倾向。他说身边的人都比他聪明。火星说了一堆废话。无G0vern.ment主义者活下来的都变成了[屏蔽]。可他当不了[屏蔽]。他有很强的法律意识。
“你不是要炸公司吗?”我说。
“谁啊?”
“你。”
“我还是想炸。不过那没有用。我必须改变世界,改变自己。你懂吗?”
“那你不想炸公司吗?”
“那好像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火星说。“时代容不下一个走在它前面的人。人们太爱耶稣了只好把他杀掉。人们对太爱的人都只能杀了他。还有不少人是自杀的。比如文森特•凡高。”
“约翰•列侬是被枪打死的。”
“你愿意成为文森特•凡高吗?我有他的传记和书信集。他一张画也没卖出去。他是个博爱的人,经过磨炼他在世界面前睁开了眼睛,有的东西只有他能看见,而且他能画出来。他的世界非常和谐,虽然他进了精神病院。”火星不停地说着。太阳正在为我升起,只是它仍在云层后面。我看着他,替他难受,可是没办法。“尼采没碰过女人,他也进了精神病院。我想当一个凡高那样的人,或者也活在一本书里。可我还是觉得自己很幼稚。我说话你不烦吧?”
“你说吧。”
“我说完了。”
那天下午,我们坐在楼顶上晒太阳。火星不想再提精神病院。我想睡一觉。我们抽烟,把烟头丢到楼下。这里空旷无人。有时我不需要任何东西。不过火星告诉我,日本人想侵略中国。虽然他们在几十[屏蔽]已经投降,在船上签了字。我们要提高警惕,因为中国的希望就在我们身上。
“你[屏蔽]别说了,让我睡会儿觉。”我在地上躺好,头枕在胳膊上,感觉着温和的阳光,很快就睡着了。后来火星把我推醒了,他想和我说话。他一直没睡。
“不过我想到一个复兴祖国的办法。这是一条道路。我要搞艺术。艺术能救中国。中国在艺术方面相当欠缺。用正常的方法发展已经来不及了。你明白吗?现在只能靠艺术的力量。”
“艺术?”
“艺术。”
我让火星别太着急。中国肯定会复兴的。但他应该多休息,不要乱想。
“你是说,一个漫长的历史过程,对吧?”
“对。”
“我们生活在历史里,是不是?”
“你别乱想了。”
“不行,告诉你,我爸明天还要带我去医院。他认为我精神有问题,他们还让我吃药。”火星说。
“你好好休息,他们就放心了。”
“你听我说,艺术是人类历史里不能忽略的部分。艺术能救中国。这是曲线救国路线。tmd,这次一定要成功。”
“成功?”
“这样可以解决我的问题。祖国的前途也有保证了。”火星说。
“你想搞什么艺术?”
“随便。”火星拿出一根烟。“形式不重要。我可能像你一样写小说,或者写诗。我还是写诗算了。咱们一起写,祖国的未来就有希望了。”
“那祝你成功。”
“会成功的,你放心。”他说。“有时我想我就是上帝的儿子。我有存在的目的。有次我和一个女孩去看电影,周围一片黑暗,只有屏幕上的光。我心里就有种感觉。非常确定。”
“上帝召唤你了?”
“我不信宗教。你不明白。你相信命运吗?我说的命运是指引未来的不可知的力量。我说的上帝不是哪个宗教的上帝,不是一个具体的神。那些融入世俗的宗教很难让人相信。我说的神是一个抽象的东西。”
“嗯。”
“搞艺术的通常都信神。”火星说。
我们走出报社大楼时,已经快五点了。火星想在外面吃饭,我说还是各自回家吃。街上人并不多。火星很开心,他问我有什么理想。他说这是问小学生的问题,可他的确是个有理想的人。火星感到幸福。
“我要玩儿艺术。椰子,我要改变自己,创造一个新世界。”
“好吧,”我说。
火星走后,我独自在路边坐着。一辆自行车在我面前停下。骑车的人问我在干什么。他是我大学时的朋友,难得遇到。我们一届同学都去工作了。
“走吧,咱们去吃饭。”
“不去。”
“那你坐在这儿干啥?”他说。阳光正在散去。
“玩摇滚,”我说。
顶端 Posted: 2006-12-26 16:53 | [5 楼]
脚步的影子



创作大师奖
性别: 美女 状态: 该用户目前不在线
头衔: 退学仔
等级: 荣誉会员
发贴: 7806
威望: 4
浮云: 913
在线等级:
注册时间: 2003-04-26
最后登陆: 2007-12-19

5come5帮你背单词 [ further /'fə:ðə/ ad. 更远地,在更大程度上,而且,此外,进一步地;a. 另外的,更多的,更远的 ]


7
接着的几天里,火星正忙着玩儿艺术。我找过他一次。火星告诉我,他的问题太多,只能通过[屏蔽]解决。他总是神色匆忙,像是要去城市里一个虚构的图书馆查资料。我没再去他家,也没给卫然打电话。除了偶尔去街上看看,我一直待在家里。我常看书到深夜。有些书值得再看一遍。有的诗人带着[屏蔽]的句子穿过街上的断壁残垣。迪伦•托马斯,他的诗适合抄在黑色笔记本上。卡夫卡也适合在夜晚阅读。有本《天使望故乡》一直放在桌子上。一片树叶,一块石头,一扇gate。我喜欢粗线条的,无所顾忌的叙述方式。这要有足够的体力。海明威过了三十岁就开始衰落了,但他还有力量扣动扳机。博尔赫斯有流畅的西班牙文。在中国一些作家,也有散漫清新的语感。可还是国外的书更多些。不少年轻人具有勇气,正在挑战自己的智商。夜晚安静,桌上开着台灯,星空下听得见虫鸣。我能静下心,跟上一些充满[屏蔽]和速度的文字。我会穿过客厅,在厨房倒一杯茶。这样,你在睡觉时会对自己满意。
要是火星不打电话过来,我就更满意了。有次电话在半夜响起来,带着狂热的节奏。我冲进客厅。
“凌晨三点,”我说。“你[屏蔽]有病啊?”
“只有一句话,只有一句话。向叔叔阿姨道歉,因为你战胜了我。”火星在电话边喘气。“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中国的未来靠谁?是你我这样的有志青年!”
后来摩西和我去海边玩儿了一天。摩西借来一辆破吉普车,发动引擎后,窗玻璃直响。这车是从一个外国记者那儿借来的,适合超速行驶。同去的有两个姑娘,是摩西几天前认识的。清晨,汽车开上公路,我和一个长发姑娘坐在后排。她喜欢聊天,爱提问题,有种成熟的活泼。一路上我们聊得很开心。我把胳膊伸出车窗,风灌进汽车。摩西把烟头和矿泉水瓶子沿路乱扔,他身边的女孩一直让他别那么干。她是个身材单薄,戴眼镜的短发女孩儿,才上大学一年级。摩西和她争论,把话题扯到了南极冰山。那女孩笑的时候会脸红。我们在海边的白色房子里坐着,喝冰冷的可乐和啤酒。戴眼镜的女孩靠在摩西身上看一本英文小说,是《太阳照常升起》。下午我出去买吃的,拎着鞋子,踩着松软的吸足了阳光热量的沙子,手里的烤鱼眼睛圆睁,身上洒满了葱花和辣椒酱,张开的嘴里微微冒热气。这附近人不多,摩西想把气氛弄热烈些,说大家可以不穿衣服去游泳。我开始和他辩论,为一些我们关心的事。长发姑娘说了不少聪明的话。
在路上,我说我得了抑郁症,可能还有失语症。那姑娘打量我,说我不像。
“他全身是病。”摩西说。
“扯淡。”
“椰子跟他女朋友吵了一架。”摩西扶着方向盘,伸手把广播的音量关小。“他女朋友是读心理学的,儿童心理学。椰子吵不过她。而且他是个失业的人。结果他得了抑郁症。对吧,就这么回事。”
“不对,是你传染给我的。”我说。
“我们在过节。你知道吗,现在是一个有魔力的节日,不管你得了什么病,都能给你治好。”
我们玩儿得很开心。谈话一直没停。坐在房子里,透过木头窗户向外望去,能看见白色的沙滩,沙滩上生长着成片的绿树,公路沿海岸延伸,变成巨大的弧形手臂,把我们包围。海水在蓝色中翻腾,在阳光下闪着金色和绿色的光。天空是纯净的浅蓝色,云彩在很远的地方缓缓移动,[屏蔽]。水天在极远的地方相连,形成一道白线。长发女孩是学新闻的,摩西在说话。
“那些外国记者,工作一个礼拜,一个月,就够我们干上一年的了。他们也不用费事儿深入调查。顺着编辑的意思就成了。”
戴眼镜的女孩还在看那本书。她说书里的西班牙比巴黎写得好。摩西会喜欢一个春游还带着书的女孩的。当浮躁气息还没向校园蔓延时,学生的注意力还都在书籍上。这才是真正的大学。
好书太多了。除了古典名著,图书馆里还有不少翻译的西方现代文学,其中有的正在成为经典。卡尔维诺,艾伦•金斯堡,亨利•米勒,有的人爱把这些名字挂在嘴边。那时一本书是一把钥匙,陌生人彼此相认的暗语。封面破碎的《刀锋》,书页上写满笔记,翻译糟糕的《恶之花》,一本来路不明的《在路上》,藏在牛皮纸封面里的《一九八四》,《局外人》丢在城市的废墟中。用水彩笔在白色背心上写着“像个滚石”,或者一句标语,“生活在别处”。“你觉得《都柏林人》怎么样?”你漫不经心地提问,接着心里就有数了。你们漂洋过海,船帆上画着同一个标记。后来有些骗子出现了,带着老练和洞悉一切的口气。大师的名字成了漂亮的装饰。他们二十多岁了,依然想当个麦田里的守望者。有的书就这么被人糟蹋了。
傍晚我们在沙滩上升了一堆火,我们坐在沙滩上,用巫师的墨水在烟上画出古老的符咒,把沸腾的烟雾深深吸进身体里,我们的灵魂随夜风飞起,穿过宇宙最明亮的光芒。地球是一颗巨大的陨石,带着荆棘、鲜花和马戏团,向天堂飞去。黑色海水拥抱着坟墓,洗刷灰尘,吞噬我们的努力。一艘船在不远处搁浅,贝壳吸在船底。人们想让它回到水中,沿前人的航线继续先进。可船身倾斜着,高高地扬起船帆,指向天空,像天使的翅膀。在这个世界,天空按照蓝色的几何学建造,精确而坚固。雷声在十二点准时在星座中回响。
火堆熄灭时,我们正开车回家。汽车在公路上飞驰,车灯所及的地方,道路的标记迅速划过。我靠着车窗昏昏欲睡,感觉很饿。后排两个女孩已经睡熟。摩西抽着烟,烟的火焰在黑暗中猛然一亮,我看见公路尽头盘踞在前的巨大城市。汽车经过农田,广阔的土地在黎明中向天空闪着白色光芒。田野里的房子有的亮起了灯。
我想上厕所,于是车在路边停下,我们在清晨的寒气里跳下汽车,两腿微微发抖。我踩着轮胎,看远处山的红色轮廓。这片土地下埋藏了多少秘密。
“原来火星变成诗人了,”摩西说。
“哪儿都有诗人。”
“没事儿,回头我去劝他。”他说。“一会儿咱们找个旅馆睡觉。”
摩西是个沉默的人。不过他也能滔滔不绝地说话。他大我一岁,是一家报社的记者,可能要当编辑了。他讽刺挖苦人很有一套。当然这对火星不起作用。他不再是个随和的人了。火星变得粗暴。我真想告诉火星,别去在意那些人怎么说。我们都还年轻。我们感觉很好,用不着别人关心。我们要对所有虚假的东西说不。我们要的并不多。让那些做作不堪的垃圾都去tmd吧。
我们只能依靠自己,把事情做好。我们能分辨是非。可是面对阴谋,或置身其中,你很难看清楚。我们可能做了错事。在梦里你摘下虚构的花,迫不及待地把它当作药吃下去。可能很多年以后我会明白一些。不过有时,我会关上一扇gate,回到熟悉的街上,装作和自己没关系。
顶端 Posted: 2006-12-26 16:53 | [6 楼]
脚步的影子



创作大师奖
性别: 美女 状态: 该用户目前不在线
头衔: 退学仔
等级: 荣誉会员
发贴: 7806
威望: 4
浮云: 913
在线等级:
注册时间: 2003-04-26
最后登陆: 2007-12-19

5come5帮你背单词 [ spacious /'speiəs/ a. 宽敞的,广阔的 ]


8
我们要做从前从没有做过的事儿。回到遥远的机械时代,跑到图书馆里,在纸上画图,只用尺子和圆规。然后用恐龙骨架和鲸鱼皮做一艘巨大的白色飞艇。在另一个星球上,人们肯定也这么干。人们早该动手,拖到现在,是因为他们从没想过。
如果要造飞艇,我对摩西说,我那儿有本书他一定喜欢。正走到我租房子的院外,我们就上楼看看。我有不少奇怪的书。
和我同住的孩子从家里回来了。他还带来几个同学。他们都友好而腼腆。那孩子从包里拿出两盒烟,塞到我手里。“你想贿赂谁啊?”听我这么说,他们笑起来。
“我又回来了。”他很得意。他想请我和摩西去喝酒。他们才下火车两个小时。他问我们要去哪儿,想和我们一起去。
“你们最好先喝点儿酒。”我说。“好好睡一觉。你家里没事吧?”
“当然了,”他看看摩西,又转过头看窗户。
我走时,把房间的钥匙给了他们。我女朋友还是要住在家里。我们一直没联系。摩西给自己放了几天假。他不想去上班,带着我到处转悠。“我带你去找一个特有意思的人。”他总这么说。有次,我们下了公共汽车,拐进一条小胡同,在一间挤满了人的平房里待了一下午。很多人我都不认识,他们都很年轻,最大的也只有三十多岁。他正谈着一个死去的诗人,背了他的一首诗。“哥们儿,你说得没错。”坐在我身边的也是个诗人,手臂长满了毛,“哥们儿,”他喜欢这么打断别人,他的背心后面写着大学的名字。房子太小,他快倒在我身上了。
“你知道吗,这是一场战争。”他说着,拿起玻璃杯喝了一口。“每个年轻人,一代代的,都会经历一场战争,哥们儿。”可桌子上没有子弹,只有几个烟盒,快被揉烂了。几个人坐在靠墙的床上打牌。一个姑娘坐在gate口。摩西把我扔在这地方,就不见了。这让我想起了在学校的日子。真[屏蔽]遥远。
这些天,我有时睡在摩西家。他一个人租的房子。客厅里有个能打开的沙发。墙角有个小电视。摩西只把这儿当住处,从不收拾。现在他希望他的女朋友,那个戴眼镜的女孩,能搬过来跟他一起住。
我很多天没去找火星。火星他爸安排了心理医生,有时也带火星去找那个善良的老巫婆。火星忙坏了。他正打算努力充实自己时,他的舅舅又来他家做客了。他舅舅是一位登山队员,刚随考察队从南极回来。他还曾是特种[屏蔽]的军人。火星喜欢他。他们在饭店的单间里坐着,火星握着可乐罐子,听着人应该挑战自己之类的话。他舅舅说起,男人应该对亲人负责,火星要承担起照顾父母的责任。
“您说得对。”火星说。“我是负责的人。”
舅舅让火星别再让父母操心。火星说,他不但要对父母负责,还要对所有的人负责。世界上每个人,他都有责任。他舅舅认为这没有必要,让火星别在家折腾了。二十多岁应该自己去生活。
“对,我要干以前从没干过的事儿。”
“你想干什么工作呢?”舅舅说。他身材细长结实,显得轻盈灵活。他有一张线条分明的脸,被阳光晒得很黑。他不到四十岁,双手有力,酒量很大。最后他说,假如火星是他自己的孩子,他早把他打死了。可火星要做从没做过的事儿,不过他说不清楚是什么。艾迪回来了,去他家找他。火星打电话给我,说他们在屋子里待了很久,聊得非常开心。聊天大概是这样的。
“咱们正在经历一场战争。”火星说。
“对,对。”艾迪说。
火星急切地要和我谈谈,想知道我们能有什么新的想法,并把这些想法尽快推进实践。他处于兴奋状态,在家整夜不睡,墙上帖着中国地图。当你飞上太空,登上月球时,地图上的国界是看不见的。那里只有破碎的旗帜,岩石,冰块和火焰。
艾迪出差回来了。大半年没见,他还是那么无忧无虑。他穿得干净整齐,很招人喜欢。我的父母也喜欢他。他在我家楼下拦住我。那天是个晴朗的下午,我正要回家,手上拎了一袋苹果。艾迪说,我看起来不太高兴。他想让我见见他的女朋友。他的女朋友总是新的。他说这次不一样,他可能要结婚了。总有女人喜欢他。一直是这样,这让火星非常嫉妒。他不能去我家,因为他和女朋友约好了地方。
艾迪晚上住在他奶奶家。在他五六岁时,他父亲去了监狱,[屏蔽]妈离开他,嫁了人后,他就一直和爷爷奶奶生活。从一开始,他就为了女人和其他事儿四处打架。他挺会打架。后来这也成了他退学的借口。我们上大学时,艾迪每天在城市中游荡,他有着忐忑般的脾气。现在你已经看不出任何痕迹了。一把刀子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有段时间,他在外地一家文学刊物里当编辑。他爱上了一个姑娘,两个人住在一起。那时,他常打电话给我,报告情况。他很幸福,直到一个有钱人出现。那是一个作家。艾迪发觉,那女孩可能会离开他。艾迪提前离开了那地方,独自坐火车回了家。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后来,那姑娘有几次打电话问他的下落。
有年春节,我去他奶奶家找他。周围很安静,他出狱不久的父亲躺在沙发上抽烟。艾迪刚打了他一顿。不过现在,艾迪不如意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他的家人也都喜欢他。艾迪在一家企业里做销售,业绩极为出色。他现在很有钱,以后还会更有钱。他很成功。原来他在南方时,曾打电话给我,向我借钱,有个女孩怀孕了。他总能让女人怀孕。这几年,他干了不少坏事儿。我们曾骑着自行车,在各高校里穿梭,摆摊儿卖长袖背心。毕业时,我把剩下的十几件衣服装进纸箱子,送给了一个老师。
“火星说,你把他打败了。”
“他怎么了?”我问。
“他疯了。我看是。他就是有病。”艾迪说。“椰子把我打败了,他说你聊天特别有启发,整晚上说的就是这个。”
我说火星给我打过电话,他是不怎么正常。
“他还说,有三十个人打他。”
“你女朋友在等你?哪儿的人?”
“她是我公司一同事。”艾迪说。他还要给我介绍女朋友。他不怎么喜欢卫然。
“下次吧,”我说。“你最好给火星介绍一个。”
“嗯,我已经答应他了。”
摩西带我去了不少地方。他最近认识了很多人,跟他们都混熟了。我们回到母校,一间学生寝室里坐着几个年轻老师。谈话、辩论一直没停过。摩西聊了一夜,他精力充沛。有天晚上,我们在学校后面的一个酒吧里坐下,跟看店的哥们儿玩儿。还有几个人。他们都很聪明,漂亮。后来每张桌子都坐满了人。灯都亮着,一个家伙在小吧台后面找着什么。我身后的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说着达达主义和现代艺术。她费心地展示自己,让我们听见。月亮正在上升,摩西手边放着一杯茶。一个徒步冒险者出现了,带着旅行背包,他要在夜色中穿越城市。后来我们用两把吉他弹布鲁斯。有个人很会弹琴,一遍一遍唱他自己的歌。他向往无依无靠的生活。我想起艾迪的生活是无依无靠的,可他从不唱歌。几个音符被笑声打乱,掉在桌子上。
在摩西家,我终于躺在沙发上睡着了。那个孩子弹琴唱歌的声音击穿一连串梦境,在耳边回响。我能感到一种灵巧的弹法。人们的谈话一直都在,断断续续。有个声音重复着,“你不能一直困在这儿”。我累极了,学着一个诗人的语气说,“对,你[屏蔽]说得没错,哥们儿”。我像是从遥远的黑夜里走出来的,很久都没清醒。下午的光芒穿过玻璃,灰尘慢慢飞舞。地上满是纸片,广播里正放着国际新闻。摩西站在桌子前,提着一把咖啡壶。金色的牛奶注入杯子,房间里满是速溶咖啡的味道。我知道,我该离开这儿了。
顶端 Posted: 2006-12-26 16:53 | [7 楼]
脚步的影子



创作大师奖
性别: 美女 状态: 该用户目前不在线
头衔: 退学仔
等级: 荣誉会员
发贴: 7806
威望: 4
浮云: 913
在线等级:
注册时间: 2003-04-26
最后登陆: 2007-12-19

5come5帮你背单词 [ shame /eim/ n. 耻辱,羞愧,可耻的人或物;vt. 使羞愧 ]


9
这是个美丽的星期天。艾迪一早来找我,和我一起去火星家,他下午要回公司了。路上没看见一个熟人。而火星家是另一种景象。火星的父母坐在阴暗的客厅里,电视开着,他们不停叹气。当我们走进火星的小屋,仿佛闯进了丛林中。阳光穿过窗户,像照进了森林部落的神庙。这里刚经历了一场飓风。一堆书散落在地上,写字台上铺满了书。多日不见,墙上用黑色粗笔写满了字。这都是火星在半夜写的。后来我和火星谈累了,便不理睬他,欣赏墙上的笔迹。空气中弥漫着暴风雨的气息,火星坐在床上,就像一位风神。
看起来,他刚施了法术,正在休息。他好像没睡好。我也没睡好。我看书一直到凌晨,艾迪来我家时,我刚被楼上施工的噪音吵醒。那是电钻穿过墙壁的声音,也像电锯正在切割厚木板。楼上是一个锯木厂。火星家也没好到哪儿去。我打量火星,看着乌云在他头上[屏蔽]。接着他戴上了眼镜,起身把gate关好。
“我正要给你打电话呢,没想到你自己来了。好啊。”他说。
“怎么了?”
“没事儿。不过我知道你是什么人了。椰子。我算把你看透了。”
火星有一种把我看透了的语气。他穿着拖鞋,看样子还没洗脸。他的头发变得很长。我很多天没看见他,他的头发长得这么快,像用了兴奋剂。那是蓬松的卷发,快把眼睛遮住了。他眼睛里全是对我的轻蔑。
“我把你看透了。你[屏蔽]想害我。”
“我说,”我看看艾迪。“你不是说我把他打败了吗?怎么对我这态度?”
“我是被你打败了,我承认。”火星在床边坐下。“可是被你打败了,你就能任意宰割我吗?告诉你,不可能。”
“我打败你了?”
“对,别[屏蔽]不承认。”
我解释说,我是和他站在一起的,不用打他。
“你别伪装了,”火星说。“你小子对我不忠诚。”
“这人是怎么回事?”我问艾迪。艾迪正打开电视,他转过身来。
“跟我没关系,我根本不知道。”他说。
“对。这是咱们俩的事。”火星躺在床上。“原来在公司,有四十个人[屏蔽]我。现在你也想欺负我。”
“不是三十个吗?”
“现在又长了十个,”艾迪说。
“反正这事没完。”
“我没害你。”
“你什么意思?你给我的那两盘磁带,我都听了。我听那些东西,我差点没死了。我听那歌我就想死。以我现在的心情,你让我听这歌,分明是想害我。”
我想起来了。是涅磐的磁带。“那你别听了。”
“你不让我听?我非听不可。”火星起身关了电视,按下录音机的按键,把音量调大。科特•科本的吉他咆哮着冲向顶峰。
“把磁带还我吧。”
“不给。”
“不是我的东西,”我说。
“以后我加倍还给你。”火星说。“这回你满意了吧。”
“不满意。”
“像你这种贪婪的人,无论如何不会满意的。我太了解你这种人了。”
“我是什么人?”我问。
火星说这并不重要。他要说他的想法,他想干的事。床上被子没叠,他和很多书一起睡觉。火星有一种狂热和急迫的劲儿,我们像坐上了一列不停摇晃的火车。艾迪在地上的书堆里乱翻,涅磐的音乐让他很不自在。火星不停地说着,祖国复兴的希望在我们三个人身上。他两手压着我的肩膀,想让我理解这一切。他想马上行动起来。
“你肯定会问,为什么要靠咱们呢?我已经想好了,理由非常充分。但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打倒一切。”他说。“你明白吗?打倒一切。”
火星睡眠不足的眼睛注视着我。自由平等博爱,他不停说着这些漂亮的词儿。他还说了更漂亮的词。他快掉下悬崖了。“你知道我都看了什么书吗?抱歉我不能告诉你。这是一个秘密。连我父母这样亲近的人,都不能告诉。我不说,你也不能说。”
“说什么?”
“你理解能力太差。你真这么笨吗?非要我说出来?”
“我真不知道。”我说。我让艾迪来跟火星谈,劝劝火星。可艾迪一直坐在地上找东西。这房间更乱了,他是不会收拾的。
“我明白了,你真聪明。”火星说。“你什么都知道,可就是不说出来,那些人就拿你没办法。我也要学你。”
“学什么?”
“咱们自己人就别装了,”火星拿起床上的一本很破的厚书,在我眼前摇晃。“《西方哲学史》,这种书太简单了,不过很有用。我给你念念。”
“千万别。”
“我都研究透了。”他说着,把书丢到地上。他把哲学历史总结了一遍,又突然说起古巴,说起卡斯特罗和格瓦拉。那是一种伟大的友谊。友谊的基础同样伟大。要是我死了,他也会发表一次演讲的。他肯定会。“我们在干什么?”火星说。“造反。我要彻底的造反。”他说,假如我要写小说,就写一本彻底造反的书。
“别说了。书不能解决你的问题。”
“你说得对。书不能增加智慧。所以我们要焚书坑儒。”
“不对。”
“虽然面临困境,可是只要咱们一起努力,保守秘密,咱们国家就能复兴。”火星站在我面前。“你愿意吗?”
“我愿意,”艾迪抬头说了一句。
“你别玩儿了。”
“艾迪已经同意了,现在就看你了。”
我让艾迪来劝火星,艾迪说,他在找东西。火星凝视着我。
“现在就看你了。艾迪对我是忠心的。”
“我永远追随您。”艾迪说。
“[屏蔽],”
“椰子,你[屏蔽]敢骂人。你是不是一个文明的人?”
“我不知道。”我站起来。“你在家好好休息吧。我走了。”
“你把我说的话好好想想,三天后再来见我。”火星说。
“你也好好休息,”
“你让我休息,我现在敢休息吗?”
“现在正是危急时刻,绝对不能休息。一休息就全完了。”艾迪说。
“对。你给我坐下。”火星说。“你思想有问题。这么简单的道理,连他都懂,你怎么还给我出坏主意?”
“艾迪你[屏蔽]是个坏人。”我说。
艾迪摇摇头。
“我已经没法跟你沟通了,”我对火星说。“你去跟他说。”
“我就跟你说。我偏不听你的。”火星说。“你这个人太危险了,因为你最[屏蔽]聪明了,还有野心。艾迪没有野心,他知道自己的地位,他会打架,到时候咱们可以让他打架。我要跟你说。”
“千万别跟我说话。”艾迪说。
事情变得很复杂。不知道艾迪跟他说了什么。反正,火星很信任艾迪。他只想说服我,他有无数的话要对我说。我不太明白,火星变成了狂热分子。一件小事,一个眼神都能让他愤怒。他说我不理解他,正是因为我失去了血性,习惯了对生活的逆来顺受。我已经堕落了,或者正在堕落。他希望我恢复原始的野性,找回牙和刺,在脸上涂上颜色,拿起标枪和他在丛林的月色下作战。这让他更兴奋。他能向上帝挑战,向野兽,蓝色月光和阻拦他的一切挑战。火星说要建立新世界,先要砸烂这个旧世界。他带着破坏的欲望,不停地说着。
“那怎么办啊?”
“怎么办?你是有才华的人,你告诉我,我该听谁的话?”
“听他的,”艾迪说。
“别,别听他的。”我说。
“你不让我听他的?我[屏蔽]就听他的。我说过,你思想有问题,到时候你肯定要背叛我,泄漏秘密,把大家全害了。”
火星站在地图前。给我讲中国的历史。他讲了苦难,殖民者和帝国主义。他讲了中国人民的努力,挫折和失败。燃烧的战火遍布陆地,无数鲜血和生命换来了胜利。内战结束后,我们依然困难重重。火星说着,像经历了一场噩梦。“你有什么办法吗?”
我对艾迪说,要是不想失去一个朋友,就快去劝劝火星。
“没用。”他说。“我都试过。你别管他了。”
“那不行。”
火星认为我们没必要悲观。他是个乐观主义者。他一直相信未来。 “那是在星期六。”墙上写着。那是一面疯狂的墙,写满了各种字体的疑问。火星没能写诗,不过一面墙不能阻止他。他正在巅峰状态。
“曲线救国的路线我已经说过了,现在是如何实现的问题。我们先要制定一个完善的计划。这需要大家的智慧。”火星说,从古至今,总是有英雄在危急时刻出现。不过现在是和平年代,成为英雄太难了。他需要我们的帮助。“这个英雄,就是咱们三个人。你们可能会说,假如这是个和平年代该怎么办,答案很简单。和平年代太没意思,我们要把打破平静。我说完了。有问题可以提。”
“说完了是吧,”艾迪说。“我问你,你那些[屏蔽]录像都在哪儿呢?我找半天了。”
“什么[屏蔽]录像?”
“录像带,[屏蔽]儿。昨天晚上我看见了。”
“不知道。你还有空看那东西?”火星说。
“我再找找。”
“椰子。我来问你,你对中国的历史怎么看?”火星转向我。
“我不知道。”
“你怎么理解中国五千年的历史?历史告诉了你什么?”
“我不知道。”我说。
“对自己人你可以说真话。”
“是真话。我没觉得历史跟我有什么关系。”
“历史给我最大的感觉是,中国的老百姓太苦了。我们承受的苦难太重了。”火星希望我能理解他说的话。他说历史就是轮回,是同一主题的重复。他要改变历史,打破那个可怕的主题。“你必须意识到这一点。”
“艾迪,[屏蔽]找到了吗?”我问。
“正找呢,别急。”
“你们这些人太迷惘了。”火星说。“不说了,我现在要开始学习。椰子,你不是有才华吗,我考考你,哀兵必胜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
“我要从最基本的知识学起。你们最容易忽略的。”火星在地上拿起一本红皮厚书,那是一本成语辞典。他要学习我国古代的文化,充实自己,然后再把他们都打倒。哀兵必胜是成语辞典里第一个词。“什么是哀兵?我们就是哀兵。”
“别说了。你爸妈正在外面叹气呢。你玩牌不玩?”
“我没时间。”火星说。
“现在不能玩牌,只能看[屏蔽]。”艾迪说。
“对。”火星说。“不对,我要学习,你也要跟我一起学。”
“我不学。”我又对艾迪说。“你还没找着?真没用。”
“你们找不到,都让我藏起来了。”火星说。
“找到了。”
床下藏着几盒录像带。艾迪吹了吹灰尘。我家里没这东西,我也用不上。艾迪打开录相机,小心地放进磁带,把音量关小。里面有男人和女人。我点上一根烟。艾迪不会抽烟。
“我开始学习了。”火星从床上拿起一本英文书,结巴着念起来。
电视里一个女人穿着比基尼,正在游泳池里游泳。我发觉自己毫无兴趣。
“我不念莎士比亚了。我可以背古代诗词。虽然我不是学中文的。”火星说。他看着我们。我正和艾迪打赌,猜那日本女人先脱哪件衣服。我们都错了。
“你们真[屏蔽]庸俗。”火星在一边说。“我在努力学习,你们在看[屏蔽]。被垃圾文化毒害的一代人。你们没希望了。”
“你也来看。”
“你们这是什么行为?椰子,你又[屏蔽]又[屏蔽]。我不跟你们这些人说话。”
“这[屏蔽]可是你买的。”我说。
“是我买的,可是我不看。”
“你看看,他都成什么样了。”艾迪对我说。
“你们别看了,”火星把书丢在一边。“黄[屏蔽]是病态社会的产物,不适合咱们这些高尚的人。”
“你自己高尚去吧。”艾迪说。
快到中午,我们商量着出去吃饭。火星的父母想让我们在家吃,但火星很坚决。他父母看看他,不敢再说什么。[屏蔽]妈把我叫到一边,说火星很脱离现实,让我多劝劝他。
“您放心,他没事。”
“我知道,可老是这样不行啊。”
火星正在gate口穿鞋。艾迪催他去刷牙洗脸。我想火星确实不正常,可我希望他父母能更有耐心,给他更大的空间。可我说不出来。他们还没做中午饭。我让他们在家好好休息。火星的父亲叹了口气。我们走后,他们去庙里烧香了。城南的那个寺庙香火鼎盛。
顶端 Posted: 2006-12-26 16:54 | [8 楼]
脚步的影子



创作大师奖
性别: 美女 状态: 该用户目前不在线
头衔: 退学仔
等级: 荣誉会员
发贴: 7806
威望: 4
浮云: 913
在线等级:
注册时间: 2003-04-26
最后登陆: 2007-12-19

5come5帮你背单词 [ mute /mju:t/ n. 哑吧,沉默的人,弱音器;a. 沉默的,哑的;vt. . 使声音减速弱,使色调柔和 ]


10
火星很生气,因为我很久没去找他,陪他聊天。他说我打败了他,这让我感到奇怪。不过火星想知道我这些天都干了什么。他很生气,因为我把他丢下不管,去干一些无聊的事。不过我把他打败了,这让他兴奋,心理医生也不能让他平静下来。他有无数的想法,不知道该先说哪个。他的舅舅从南极回来,和他长谈了一次,后来火星记下了聊天的心得。他有很多想法要和我分享。可我总是不出现,这让他生气。他希望我能明白他的复杂心情,结果他一直说个不停。我们走在街上,火星尽力像个正常人。
“有一天我给你打电话,你妈说你出去了,跟摩西。”
“我们出去玩儿了。还有两个姑娘。学生。”
“姑娘?”火星兴奋起来。“你们干那个事了吧?”
“没有。”
“你不怕卫然知道?”
“回头我把那姑娘介绍给你。”我说。
“真的?”
“回头我也把姑娘介绍给你。”艾迪说。
我们走了很远,路边是一排小饭馆。艾迪说要请客,最后去了一家有名的饭店。大厅里坐满了人。火星站在gate口看看,就坚持在后面单间吃。他说在外面说话不方便。
“等我统治世界的时候,肯定把这些人都杀了,一个也不能留。”火星低声对艾迪说。
“对。留也没用。”
这儿的菜相当不错,但火星没有胃口。他正在演讲,每当服务员推开gate,他都能及时闭嘴。火星没心情吃饭。他要了可乐罐子,我和艾迪喝啤酒。艾迪看着火星,说如果他离开家去外地工作,他早就完蛋了。可火星并不在意。他不在乎被撕成碎片,他也不怕危险。他用英文低声说,他想[屏蔽]一次[屏蔽]。我对火星说,应该回他的学校看看,他同意了。
“去看看现在是什么形势。”
结帐时艾迪掏出了皮夹子。火星拦住他。
“咱们之间是平等的,大家要平均分配。”他说。“不能让他一个人给钱。”
“好,那你出吧。”艾迪说。这顿饭不便宜。
“我现在没你有钱。我觉得,咱们应该成立一个基金,吃饭算咱们的活动经费,从基金里出。”
“随便吧。”
我们坐公共汽车到火星的大学。这里人不多,我们转了一圈,什么事也没发生。雕像在阳光中变得模糊。火星说,假如重来一次,他会好好学习。他会认真学习他想要的东西。艾迪一直不说话。走出学校大gate,火星小心地把一块钱递给一位老太太。上学时,他每天都能看见她。我们走过一条窄小而长的街,吓跑了一只昏昏欲睡的猫。墙后面藏着一双眼睛。下午,我们在附近的酒吧里喝酒。那个酒吧老板是我的校友,大我几岁,后来辞职和女朋友开了酒吧。有时这儿会放些老片子。我挺喜欢这里。酒吧还没开gate,老板靠在桌边看书。他抬头看看,慢慢站起来。
“最近怎么样?”
“凑合,”老板说。“昨天一帮孩子闹到五点多,我刚睡醒。”
“你早就习惯了吧。”
“不成。现在就我一个人忙。”
“找几个小姑娘来,”我说。
老板狡猾地一笑。“你帮我介绍吧。最近女孩儿都不来了。”
“你结婚了吗?”
“快了。”他说。
我们坐在酒吧最里面的火车座上,老板回去看书了。这里没开灯,火星说他喜欢黑暗的气氛。他不想听音乐,只要了杯白开水。他坐在我们对面,眼镜反射着gate口的光亮。这里跟地狱差不多。靠墙有个书柜,很多幽灵就睡在里面。当我们沉默时,能听见他们的密谋。
“喂?”火星说。
“你啥时候走?”
“晚上。”艾迪说。“外边太热了,咱们在这儿坐着吧。”
“咱们之间是平等的吗?”火星问。
“不平等。我和椰子都是你的手下。”
“你错了,咱们是平等的,永远是这样。你身上的封建思想太重了。”
“反正我是把你当主人了。”艾迪说。
“嗯,你很自觉。”火星不常来酒吧。他不习惯这种地方。一个漂亮女孩也能让他紧张半天。他叹了口气。“不过咱们这样密谋,我觉得现在很多人都已经知道了。你说这事怎么办?我觉得上帝肯定也知道了。”
“没事,有大哥你在,上帝拿咱们没辙。”
“别废话了,你喝点儿酒吧。”桌子下面放了一打冰凉的啤酒。但坐在这里也觉得热。后来我搬来一台巨大的电扇,放在书架前。
“你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咱们在干什么?这事要是让人泄露出去,咱们都得没命。咱们必须找几个信得过的人。他们现在没有动手,是因为没有证据,有了证据以后,他们就能任意处置咱们。”
“你想干什么?”
“一切。”
“什么意思?”我问。
“我有很多事没做过。现在你可能理解不了。”火星说。“但是你必须理解。”
“总得有个计划吧。你回公司上班?”
“不去了,”火星背靠着墙,歪头看我。“我已经被你打败了,回去也没用。”
“来,干一杯。”艾迪说。我们的酒瓶和火星的杯子撞在一起。
“你虽然把我打败了,不过没关系,”火星说。“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我还有一个秘密,你知道是什么吗?”
“就是不能告诉你。”艾迪说。他又开了一瓶酒。
“对,对。”火星高兴起来。他抽了口烟,眼镜片闪了一下。“不过你可以自己想。我给你三天时间,你想好了也能跟我一样。”
“我可不能跟你一样。”我说。
“你什么意思?你给我严肃一点儿,不然我没法跟你说了。”
“好。”
“举个例子,假如我是神,”
“你不是神。”
“我是说假如。假如我是佛,你知道吧,比如说,我想当佛,我到达了彼岸。那我tmd怎么感化世人?你告诉我,怎么让他们明白?”
“你去问佛吧。”
“达摩,他面壁了九年。你想让我面壁几年?你敢吗?”
“[屏蔽],你说什么呢。”
“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胆量了。”他说。
我说火星的思维稍微有些跳跃。火星同意,他说诗人的思维都是跳跃的。他认为自己很正常。他不停说话,像半夜窗外扇动翅膀的蝙蝠。艾迪拿起酒瓶。我掏出一根烟。
“我晚上没睡好。你别惹我。”我说。
“我昨天一天都没睡觉,一直坚持到现在。我不想睡,我特别有精神。你敢跟我比吗?”
“我肯定不能跟你比。”
“咱们在秘密制定计划,你敢泄露出去吗?”
“你别说了。”
“你不让我说不行。”
“我保证不会泄露出去。”艾迪说。他一直在喝酒。
“我信任你。”火星转向我。“他对我是忠诚的。可是你不诚实,不诚实的人再有本事也不能用。祖国的复兴能托付给你这种人吗?”
“不能给他。”
“我没问你,我问他呢。”
“千万别给我。”我说。
“我拿你没辙了。你是个没有希望的人。你一天到晚无所事事,对什么也不关心。你不知道振作。你只会逃避,不敢面对真正的东西。告诉你,你逃不掉的。”
“那我该怎么办?”
“你还不明白?”火星说。“艾迪的特长是打架。咱们两个人也打不过他。以后让他来负责[屏蔽]。你和他不同,祖国的希望全寄托在你身上。你必须慎重考虑。”
桌子上有个小蜡烛。我把它点亮了,放在烟灰缸边。
“要不然,你喝点儿酒得了。”
“你也喝啊。”艾迪说。
“不。我们现在需要理性,暂时用不着酒神帮忙。你看过《悲剧的诞生》吗?”
“悲剧就要诞生了。”艾迪说。
“谁让你现在非要来喝酒的。”
“你们可以喝,”火星把酒瓶推给我。“椰子,我给你一次机会。你立个誓。你发誓,假如你把今天的事泄漏出去了,要是让tmd,你要敢告诉我爸妈,让外面的人知道了,怎么办?你就得死。艾迪也得发誓,咱们大家都发誓。”
“你劝劝他吧,”我对艾迪说。
“没用。你还没发现么。”
“那也必须劝啊。”
“别吵了。你们谁先来?都严肃点儿。”火星说。
“我先来,”艾迪说。“我不会,你先发一个我看看。”
“你真没用,什么都不知道。这个连**都会。我教你,你看好了。”火星举起右手,看着天花板上的一片乌云。“你看好了,我今天发誓,皇天在上,谁要敢泄露出去,我就万箭穿心而死。”
“我知道了,”
“你想好了自己怎么死。”
“我怎么死?”
“你自己想。古代的英雄基本上没有好好死的,你想好了。”
“要是我不相信你那个皇天在上怎么办?”我说。
“你假设它存在吧。”
“我不信。”
“这倒是个问题。”火星注视着蜡烛。“[屏蔽],你信谁就跟谁说吧。”
艾迪很快发了誓。
“皇天在上,我如果泄露出去,就在河里淹死。”
“他发完了,该你了。”火星说。
“我应该向谁发誓?”
“你自己想。”
“我不知道自己信什么。”
火星冷笑一声。“你[屏蔽]快点发誓。”
“我不会。”
“你不诚实。我算把你看透了。”火星说。
“不是。你帮我想想。”我看了他一眼,又看着书架上的阴影。“真tmd,我连一个发誓的东西都没有。”
“真可怜。”
“嗯。”
“再可怜也得发誓。”火星说。“自由平等博爱,怎么样?”
“不成。”
“艺术?”
“不成。”
“艺术你都不信?你没前途了。”火星说艺术是永恒的东西。他就是搞艺术的。世界上有很多永恒的东西,比我们的生命更长。这些东西都能用来发誓。可我不这么认为。没有东西比你的生命更长。而艺术这玩意儿,你必须战胜它,它才是艺术。也可能不是这样,我说不清楚。也许我能向一个真心喜欢的女孩儿发誓。或者是一顿饭、一个玻璃瓶子。我至少相信这些。
“至少我是真心的。”我说。
“你跟你自己发誓吧。”
“这个倒成。”我说。
“听我的没错。”
“他这个人最坏了,”艾迪说。“他还叫椰子。敢跟耶稣一个姓。”
“对,你真坏。快发誓。”
“说什么呢?椰子又不是我的真名。”
“你有什么资格叫椰子?”
“那我不发了。”我说。
“你不发不行。你不发誓今天我跟你没完。”火星说。“咱们都别说话,让他发誓。”
“我今天对我自己发誓,”我说。“假如我泄露出去,”我停下来。
“快说。”
“我没想好该怎么死。”
“你这个人不可靠。不能用你。”
“你跟我一样吧,”艾迪说。“掉河里淹死算了。”
“淹死太难受了,我根本就不想死。你少喝点儿酒。”
“不是淹死,是水太冷冻死的。在冬天的时候。”
“冻死也不好。”
火星深深凝视着我。他吐出一口烟。
“你真没用。其实很简单,”火星给我列举了众多死法,让我选择。钉十字架,烧死,上吊,先[屏蔽]后杀,跳楼,服毒,交通事故,被飞石击中,死于刀剑之下,受[屏蔽]而死。“只要是为了理想,怎么死都没关系。”
“你真这么想?”
“对。我是有理想的人。”
“那我也万箭穿心算了。”我说。
“那是我的死法,你必须另外选一条路。”
“被枪打死吧。”
“枪?”
“对,用枪打死。”我说。“这样比较体面。”
“你想好了,别后悔。”
“来不及后悔了。”
“好,我没看错你。”火星说。“就这样说定了。你是淹死,你用枪打,我是万箭穿心而死。你们都想好了,今天谁要是泄露出去,你们就按自己的办法死。”
“就这么办。”艾迪说。
“等一会儿,泄露什么东西?”我问。
“泄露什么?一切。”火星挥挥手。“让外人知道了咱们就都完了。对摩西你也不能说,更不能说。”
“好吧。我把今天的事写成小说怎么样?”
“记录历史?不行。你要是写你就必须死。”
“我又得死?”
“你必须同意。你怎么不明白这道理,”火星说。“你把这件事写成小说,那魔鬼肯定就知道了,他马上就得派兵打咱们来。到时候兵临城下,你怎么办,你让谁打去?你打得过吗?”
“我打不过。”艾迪说。
“你看,打不过吧。所以咱们要在地下活动,不能直接打。”
“打不过我就跑。”
“对。咱们要先搞艺术,等自己牛逼了再说。万一让[屏蔽]摩西知道,咱们就完了。曲线救国也不能实现了,他敢让我实现吗?”
“肯定不敢。”
他们聊得很高兴,我让他们继续聊。我出来透透气。明亮的路上偶尔有车经过,和刚才是两个世界。酒吧还没开gate。老板在gate口看书。他问我们在聊什么。
“胡说八道呢。”我说。“今天真热。”
“我无所谓。你觉得这样下去还有必要吗?”他问。
“没必要,可我管不了啊。”
我回到火星身边坐下。他阴沉着脸。
“我对你刚才的行为非常不满。这次我原谅你了。别让我看见有下次。”他说。
“这一下午咱们都在说废话。”
“什么意思?你是说我没说实质性的东西吗?”火星的脸明亮起来。“这你不用担心。我都计划好了。我是上帝。”
“你不是上帝的儿子吗?”
“我是tmd上帝。我还是穆罕默德,我是天使,我是[屏蔽]上帝的儿子。我什么都是。”
“我也什么都是。”艾迪说。他有点儿醉了。
“你们人类可怜的灵魂是不能跟我比的。”
“你已经成仙了。”
“随你怎么理解。”火星把手放在我肩膀上。“至于你,你的思想有问题,不能用你。”
“还是我对你最忠诚。”艾迪说。
“你就是打架用的。天塌下来你来扛着。”
“天要是塌不下来呢?”
“它敢不塌下来!它得听我的。”
我对火星说,他父母非常着急。他再这样下去,他父母会非常难过。火星说着急没用,他们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他必须努力,不能让别的事困住。我不能说服他。你怎么能说服一个自以为正常的人呢。
“说说你想干什么吧。”艾迪说。
火星的想法非常简单。首先要实现祖国的复兴。之后他会发动战争,把所有敌人都消灭了。[屏蔽]。火星会统一全世界。当然,火星还有别的想法。他肯定有个秘密计划。这个下午慢慢过去。火星要对自己进行一次[屏蔽],造自己的反。他都想好了。“最后,我让椰子代替我统治世界,我回家去孝敬父母。”
“这可没辙了。”
“你能想象一个理想的世界吗?”
“能。”
“你可以提反对意见。咱们是平等的。”
“我没意见。”
“咱们两个人不能有矛盾。咱们两个,再加上艾迪,这事儿就能成功。咱们要是打起来,中国就乱了,一盘散沙,咱们的理想就永远不能完成了。”
“干杯,咱们提前庆祝一下。”艾迪说。
“好,好。”火星拿起杯子。“我回家以后接着完善计划。”
“你要保重身体,中国的前途全靠你了。”
“我知道,你们不用担心我。”火星让我回去思考一下他说的话,然后写个总结交给他。艾迪喝醉了。我们把火星送回家。艾迪一会儿要去公司。地球转动着,黄昏的紫红色正慢慢离开这片大陆。人们都在厨房里准备晚饭。偶然抬头会看见苍白的月亮。我们经过一家饭店,艾迪的脸在灯光中变得清晰。
“我快要吐了,”他说。
“咱们吃点东西去。”
“我得赶紧回去,晚上有人请客。”艾迪站在路边。
“嗯。”
“我打个车就走。”
“成。”
“其实,好多人在我看来都一钱不值。”
我看了一眼公共汽车站的亮灯的广告牌,还有不少等车的人。我想我不能责怪艾迪。我也没资格责备任何人。艾迪慢慢解开衣服扣子。
“我就是稍微有点不舒服。”
“我知道。”
“回头带我女朋友过来给你们看。”艾迪抬起头来。
“嗯。”
“今天真不错。”
“你以后都会非常顺利的。”
“别**了,”他恢复正常了。“我还得给火星介绍女朋友呢。”
顶端 Posted: 2006-12-26 16:54 | [9 楼]
脚步的影子



创作大师奖
性别: 美女 状态: 该用户目前不在线
头衔: 退学仔
等级: 荣誉会员
发贴: 7806
威望: 4
浮云: 913
在线等级:
注册时间: 2003-04-26
最后登陆: 2007-12-19

5come5帮你背单词 [ lateral /'lætərəl/ a. 横向的,侧面,的旁边的 ]


11
艾迪离开后的一个早晨,火星来到我家,希望能和我谈谈。他是从噩梦里逃出来的。“你晚上没睡觉?”我问他,随手把gate关上。火星急切地向我寻求帮助,他的胳膊抱在胸前。他快要疯了,但这不重要。他根本不信任我。他也不信任任何人。太阳正在升起,我还没睡。火星在我妈面前还像个正常人。他穿着浅蓝色的牛仔裤,一双拖鞋。一件很干净的印着星星形状的红色短袖。他像个文学青年。摩西也是文学青年,谁知道呢,我好几天没看见他了。我又想起卫然,不知道她在干什么。可能在写另一篇论文吧。她总能静下心来。
“你这儿就像毒气室。”火星说着,把窗子打开。这房子里正放着音乐。天亮后,我就把声音开大,干燥撕裂的声音能穿透你的身体。这音乐不能让人[屏蔽],只是让人反应迟钝。我一夜没睡,不太清醒。火星坐在床上,看样子快死了。可他慢慢恢复过来,变得激动。“我们到底需要什么?”他一遍遍地问我。“你现在困了,你想睡觉。可醒过来你需要什么?等到你[屏蔽]老得快死了,躺在床上,你就会觉得惭愧后悔,你需要什么?”
这很像一段歌词。我把笔记本放在桌上,写写画画。音乐一直没停。我不可能说服火星,不过没关系。大部分时间,你只要坐在一边,点上一根烟,偶尔抬头看他一眼就成了。笔记本有充足的平面空间,这很神奇。而声带振动很快就会停止。中午火星会在我家吃饭。我母亲也会开导他。我注视着火星急迫的表情,他的脸变得越来越远。我的劝说都失败了。火星有可怕的逻辑。我安慰他,也许是安慰自己,说了些无聊的话。火星不必着急,他非常年轻,健康聪明,他没有丢掉想象力。他会拥有一切。“你不用听你爸妈的话,”我说,可是他不能再让他们着急了。他们老了,需要安全感和稳定。火星应该理解他们。“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操,你说的都是废话。”他正对着窗户擦眼镜片。
“你[屏蔽]明白吗?”
“真高兴,咱们又达成一致了。”火星在最后说。他心情很好,而且成功地说服了我。这形成了一种模式。火星在家整夜不睡,让他的父母着急。“真受不了他们,”他说。他的心情不好,无法平静,于是跑来找我。火星会对我说上一堆废话,和我争论一天。即使一句话也不说,我也快累死了。火星摘下眼镜凝视我,判断我是否值得信任。他回忆起在大学里半夜去实验楼顶层喝酒的时光,他要做出改变。和我聊天能让他心情好些。他的心情不能再好了,他非常兴奋,整夜不睡,让他的父母着急。我像是陷入了一场阴谋,也成了阴谋的一部分。我对火星的父母说,火星自己也很痛苦,希望他们能有耐心。他们的确很有耐心。这让他们更加痛苦。火星的家正在变成一个战场,他的邻居们都失眠了。火星和其他孩子不一样,让他父母非常悲伤。他们想让火星吃点儿治疗抑郁症的药。或者是[屏蔽]药,或者任何能结束这场战争的药。
火星在两个极端的世界之间徘徊。他在穿越一条冰河。火星总是被他的父亲激怒。有时他只是在安静地抽烟,他父亲会突然出现,把烟夺下来,丢进烟灰缸。他的父亲半夜在客厅叹气,他只想让火星按时睡觉。这种事总能让火星发疯。
“我需要时间,”火星说。“给我时间我就能解决问题。我不能在最后放弃。”
“你别想得太多。”我说。
“我的计划就快完成了。我需要时间。”火星说,他必须坚持下去。可总有东西打乱他的计划。火星的父母带他去做心理咨询,火星说他不需要。他的父母才应该找医生。
火星不想去医院,也不想吃饭。他的外祖母来到他家,给他做了一桌好吃的饭。接着火星的舅舅也来串gate。火星的两个姨父同时出现在他家客厅。几天来,火星家里塞满了客人,是一艘远洋的轮船的红色集装箱把他们带来的。火星的事业有成的年轻姑妈来了,再加上他的父母的朋友们,还有他小学老师的儿子,即将拿到博士学位的说话时脸红的大龄青年。这些人都有丰富的人生经历,很喜欢和火星交流。火星这样下去没有好处。他们都亲切友好,带着拯救误入歧途的年轻人的责任,拿自己的宝贵经验跟火星分享。火星不可能让他们失望。他们沟通得非常出色,这让火星难堪。
“人活着就要负责。你要做一个负责的人。”火星的舅舅说。这次他没喝酒。“不能由着性子来。人不能只做想做的事,要做不得不做的事。这是一个完整的家。你爸妈把你养到二十多岁,付出了这么多,你要报答他们。你不能让他们着急,你要努力工作孩子,让他们幸福,过上好日子。”
“我们不用他报答,”火星的母亲说。“只要他能过正常的生活就行,可是你看现在。你不能一直让我们操心。”
“你别让你爸妈操心了,”
“他们想[屏蔽]我。”火星说。
“谁?”
“[屏蔽],他们想[屏蔽]我!”火星的声音颤抖。“我知道了。”
“谁?”我问。
“他们想[屏蔽]我,真是太牛逼了。”火星说,很多人要[屏蔽]他。他的父母,他的亲戚朋友,以前他以为可以信任的人,还有街上人群中的陌生人,他们都要[屏蔽]他。他直到现在才发现这个秘密,真是悲哀。火星感到悲哀,因为人们想用所有光明正大的名义[屏蔽]他。在他死后一点痕迹也不会留下。“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大的罪恶。”火星很害怕,可他别无选择。那是一群正常的人。他们举止得体,说着漂亮的话,绝不招惹麻烦,从不会失眠。他们每天工作、吃饭、洗衣服、买一束鲜花装饰房间,周末去看一场**电影。他们总是洋洋自得。除了自己,他们什么也不关心。那些人拼命逃避痛苦,从不给自己树立敌人。他们每一天都重复昨天的生活,重复了[屏蔽]一百万年,没有一点新鲜的想法。他们从不想去真正理解谁,总是胡乱批评,给你一堆建议。“这些正常人让世界疯狂,你懂吗?那是tmd一帮死人。”火星说。“我不能跟死人说话。我也不能去谋杀,谋杀,你懂吗?”
火星没有选择。他只能跟我谈话。“咱们必须突围,你知道吗?”
“嗯。”
“咱们要全力以赴。”
“我知道。”
“咱们要征服世界。”
“咱们去找张老师吧,”我说。我手边放着一杯可乐,红色纸杯外结满了小水珠。我和火星坐在一家快餐店里,把点燃的烟藏在桌子下面。桌子靠着明亮的窗户,能看见大街。这个下午,我们本可以去书店转转,可火星和我骑车去了张老师家。他能平静下来,把对我说的话再重复一遍。火星说他家正处于无G0vern.ment状态。张老师很有耐心。他戴着眼镜,穿一件白衬衫。
“你们这些年轻人,都想要征服世界,”他说。“世界也想征服你,或者把你毁了。”
电风扇正在转动。茶几上放了一盘冰凉的荔枝。客厅有些昏暗,我坐在小板凳上,撕开一个荔枝的皮。火星靠在沙发上,说这是一场年轻人和老人的战争。他力气用完了。张老师划了一根火柴,点上一根烟。他看着烟灰缸里的火焰灭下去。
“罗曼•罗兰说的,战斗,失败,妥协。或者,你也可以把这看作一种交换。人活着就是无数次交换的过程。世界上没有等价交换,而交换的前提是,你必须有不能交换的东西。不然你就会失去一切。你明白我的意思吧,椰子?”张老师说。
“有点明白。”
“有时候你会感到幸运,因为你没有换来毫无意义的东西。当然有的东西代价昂贵。”
“我好像什么也没有。”我说。
“你要创造出什么东西来。不要有幻想,幻想是脑垂体分泌的精神[屏蔽]。你们会变得聪明的。只有动物才会横冲直撞。”张老师还说了别的。比如年轻人都有展示自己的欲望。他们渴望被人关注,这是一种表演欲。这是我们必须克服的弱点。年轻人容易接受心理暗示,找到一个自己认同的角色,就不自觉地表演起来。火星认为这话有道理,可是让他不舒服。张老师总是对我说话,这也让他不高兴。后来张老师家来了客人,我们就骑自行车回家。
我想让火星高兴起来。在路上,我们还遇见了摩西的前任女友。火星在暮色中说起张老师的话。我想着张老师脸上的皱纹。一个牛逼的人。他像是在鼓励火星,又像是让你在妥协时大捞一笔。可能他也在说废话。我还没想明白他的意思。火星都想明白了。所以他在一个路口向我道别,接着骑车离开了我的视线。
顶端 Posted: 2006-12-26 16:55 | [10 楼]
脚步的影子



创作大师奖
性别: 美女 状态: 该用户目前不在线
头衔: 退学仔
等级: 荣誉会员
发贴: 7806
威望: 4
浮云: 913
在线等级:
注册时间: 2003-04-26
最后登陆: 2007-12-19

5come5帮你背单词 [ thirsty /'θə:sti/ a. 口渴的,渴望的,渴求的 ]


12
连续几天都是阴天。有时云彩快速掠过灰蓝色的天空,在城市上空[屏蔽]。每当傍晚,红云把天空压得很低。一直没有下雨,过了几天,天空又变得晴朗美好。我很无聊,只想在街上走走,看看那些陌生人。我不想见任何熟悉的人。我的玩音乐的朋友小白让我去看他们排练,我也没有兴趣。艾迪给我打过电话。我也可以去动物园,看看那些精神错乱的囚徒。我哪儿也没去。有天早晨,摩西的吉普车开进我们家属院,在我家楼前停下。摩西坐在车上,把一个牛皮纸信封交给我。信封里装满了剪成几段的胶卷,贴着日期编号。还有些冲洗好的,他给美术学院的朋友们拍的照片。摩西让我拿回去慢慢看。汽车一直没熄火。
“你去上班吗?”
“对。去趟报社。”他说。“你跟我一起去吗?”
“我不给你添乱了。”
我去吃了早点,觉得很困,就给火星打了个电话。火星变成了一个邪恶的人。有天早晨,他躺在床上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是个邪恶的人。他甚至不用戴上眼镜。他肯定梦见了魔鬼,变成了罪恶的化身。他看看窗外阴沉的天空,决定不再吃饭。他只是和父母赌气,因为他们说他精神不正常。后来火星发现,饥饿是个哲学问题。饥饿带给他不少灵感,比如吸血鬼的十字架。他简直着了迷,对他母亲的饭不理不睬。火星这样摧残自己,他的亲戚也不能说服他。火星的父母急坏了,过了两天,他们商量要把火星送进精神病院。火星害怕极了,在凌晨四点跑来敲我家的gate。我家的小狗在黑暗中大叫起来。
我把火星带进房间。他又冷又饿,像个穿着红色背心的流放难民。我走进厨房,打开灯,煮了两袋方便面和几个鸡蛋。火星吃面条时,我把屋子收拾了一下。写字台上放着我的茶杯。只开着一盏台灯。火星的头发乱极了。
“今天我办了一件错事。”他说。他身上的狂热劲儿不见了。
“说吧。”
“我把我们家的佛像摔碎了。我不是故意的。”他说。“没想到那玩意儿那么不经摔。”
“[屏蔽],”
“我不是故意的。”这真的伤了他父母的心。火星家客厅里有一座观世音菩萨的雕像。据说,他家有信佛的传统。火星爱他的父母。他感到难过。过了一会儿,他开始分析自己的心理。可能他有[屏蔽]倾向。也许在潜意识里,他早就想摔碎那个佛像。所以当他把佛像拿下来端详时,才会失手把它摔碎。火星把碎片扫在一起,放在厨房的小桌子上。夜晚的天空晴朗,他穿过家属区的铁gate,一直跑到我家里,吵醒了我的父母,吃完了方便面。
“没事,咱们去买一个,然后跟你爸妈道个歉就成了。”
“我没想让他们难过。这真是一场灾难。”
“知道就好。以后别再让他们着急了。”我说。
“他们想把我送进精神病院。”
“别着急,会好的。”
“我真是越干越悲哀。”
“去nmd。”
火星没生气。他暂时忘了生气。精神病院的阴影笼罩着他,让他成了一个白痴。火星激动起来,说我可以任意[屏蔽]他。火星请求我打他。这能让他好受些。殴打只是他忍受的无数折磨中的一种。我还能给他戴上荆棘的头冠。有充分的理由证明他是个双重受虐狂。他非常虔诚,变得邪恶,绝食也不能让他解脱。“你有什么书吗?”
火星需要一本书。我知道。我很想打他。我是个恶毒的人,但我想办法让他平静下来。我站在窗边抽烟。火星需要一本能代替圣经的书。曾经有过这样的书,可我现在没有。而且我也不认识一个圣徒。我的住处还有不少奇怪的书。那些是有关遭受火刑的偏执狂,黑暗天使和疯狂纵欲的艺术家,亵渎神明的性功能障碍者,漫山遍野奔跑的魔鬼等等的书。只是娱乐,没有太多价值。可这些词儿让火星觉得安全。
“我必须跟他们道歉,”火星说。“虽然我是个坏人。我要[屏蔽]原来的世界。”
“你不是坏人。”
“我已经是坏人了。现在我要向我父母道歉。”
“你吃饱了吗?”
天空正在慢慢变亮。火星不停说着。窗外变得嘈杂。每当蓝色的黎明降临土地,满天的星星就会悄然隐没。我重新在上升的光芒里注视火星,他正发生着化学变化,但他并不空虚。现在他想要了解这世界,了解这黑暗中的荒凉星球,那是宇宙的一颗孤独的心。火星想知道每个行动,每个动作的具体意义,准确无误。他需要一本宇宙字典,或者有人从直升飞机上丢下的一本实用的行为规范。他会认真听从的。这天上午,我们去了小商品市场,买了一座新的佛像。火星回家向父母道歉,说不再让他们着急了。他的房间又被收拾得整齐干净。火星的父母相信了他,但希望他按时吃药。
“你改变不了他,”有天吃了午饭,我正在厨房洗碗,我妈走过来说。她也觉得火星精神有问题。我最好置身事外。远离麻烦。我明白她的意思。但我必须对火星有所帮助。我给火星打电话时,他刚起床。他睡了十个小时。下午我去了他家,他母亲在午睡。
“我觉得你说的话有道理。”火星说。他心情不错。
“咱们去哪儿?”
“我听你的。还是你有最聪明。你又把我打败了。”
“咱们去找摩西吧。”
“好。我正要跟他谈谈。”
摩西不在报社,我不知道他在哪儿。这家伙神出鬼没。我打了几个电话才找到他。他正藏在我们学校的女生宿舍里。我和火星骑着自行车,在街上看见[屏蔽]的一群人,中间有个人在演讲。火星四处张望,想着心事。“那个人是干什么的?”
“可能是个数学家,”我说。
“数学家?”
“对,街头数学家。”此外还有街头歌手和街头诗人。我在外地旅行时,见过这样一位数学家。他有四十岁了,穿一件灰色夹克。街边的墙上挂了一块黑板,写着公式。那个数学家很会吸引行人。他有一种热情。那是对数学真正的热爱。虽然他讲课的内容没有脱离初等数学。他没被数学界承认。他属于民间,那种热情很有感染力。数学家接着推销自己的书,那是他自费出版的。
“我知道那本书。”火星说。
“什么书?”
“那个数学家。我看过他写的那本书。”
“哪本书?”
“你不是说他自费出版了一本书吗?”火星说。“我见过他,还买了他的书。那是在很多年以前了。”
“你没见过他,那是在外地,在南方的什么地方。”
“我见过,你难道不相信我吗?你别跟我争了。”
我们骑车穿过学校西gate,在校园里停留了一会儿,然后寻找摩西说的那个女生宿舍楼。我们躲开看gate阿姨的视线,爬上楼梯。摩西还和他的女朋友躲在寝室里。我和火星在楼道尽头的阳台上抽烟,看楼下进出的学生。这些女孩都年轻漂亮。一个女生走上楼梯,对我们礼貌的笑笑。火星不想看女孩,他想成立一个组织。今天上午他去了大学,找学院老师谈了话。据说这是个[屏蔽]组织,老师已经同意了。火星还不算毕业。
等摩西从寝室出来,我们一起去湖边聊天。那个戴眼镜的女孩去买水了。下午的阳光很美,照在校园中散步的学生身上。湖边生长着垂柳。这里还有一些外校的学生。摩西想开导火星,但没成功。火星开始给他讲道理。戴眼镜的女孩坐在摩西身边,她很漂亮。这让火星有所克制。我觉得摩西有点变了,以前他是不会出现在女生宿舍楼里的。
“你肯定有兴趣,”火星说。“先进思想交流促进会。椰子已经同意加入了。”
“这种组织每天都有。”
“你也加入吧。”
“我不参加。”摩西说。
“你必须参加。”
“我不同意。”摩西拿出一盒烟。“你抽这个。刚才采访时别人给的。”
“这几天你都在干什么?”我问。
“到处看。”
水面在阳光下波动。我和戴眼镜的女孩闲聊,同时听火星和摩西的谈话。他们都很严肃。摩西让火星克制自己,不然就会有一辆白色救护车出现,在早晨停在他家楼下,把他接走。“那是一帮死人。他们专gate扼杀一切有价值的东西。”火星说。他希望摩西能加入那个不存在的协会。“不然咱们都会被[屏蔽]。父母都是自私的。”
“我们更自私。”摩西说。“你能不能正常点?”
“我tmd非常正常。”
“心理医生怎么说?”
“我告诉你,不能听医生的话,要不你就死了。这是一个阴谋。”
“你善良吗?”
“我tmd非常善良。”
“善良的人最容易精神[屏蔽]。”摩西说。“他们要压抑很多欲望。”
“所以我现在很邪恶。”
“现在变成一场闹剧了。你老是抱怨别人,这有什么用?”
“我没抱怨。”火星说。他们又到了争吵的边缘。摩西低头点烟。他看看火星。
“我比你叛逆。可他们需要的是恰到好处,你明白吗?他们希望你在有限范围里叛逆。超过了界限他们就害怕了。你要分清什么是激进,什么是乖巧。”
“真tmd。你快加入我的协会吧。”
“我要出去旅行。我想好了。”我说。我想起有一年夏天,我独自坐火车去西部。车窗外的景色迷人。有时天空布满乌云,可以看出云的层次,有些云块颜色更深,也更低,像魔鬼的帽子。西方的云彩分开,远处是蓝天。太阳就在这里照耀,阳光倾斜洒满了大地,火车外的路边是绿色的玉米田,偶尔也有一片种满向日葵的土地。等火车驶出乌云笼罩的地方,窗外已经是荒凉的[屏蔽],有些颓败的土墙,那是残留的长城。有很长一段路,连绵的青山一直在远方起伏,火车另一边则是平坦的土地,偶尔才有一间房屋。更远处是一条绿树围成的带子。隔着沟壑和各种痕迹的广阔土地看这些青山,阳光从侧面使山脉变成褐色。我喜欢西部,想再回到那儿去。那里有可爱的人们。那里的天空透明,多彩,迷幻。有些云彩在山峰的顶端很明亮。而云下的山峰则显得模糊朦胧。
火车一路摇晃。我站在车厢之间的地方抽烟。火车正穿越一片新的土地,我非常兴奋。那个三四十岁的列车员问我有没有烟。我们聊起来。他有一张英气勃勃的脸,像个军人。他的手粗糙、看上去很有力量。他的声音低沉,一本正经地跟我扯淡。他说我不应该一个人出来旅行。我应该找个女人,一个女学生,或者有钱的少妇。这样一路谈笑,彼此照顾,旅行就会充满乐趣。如果有条件,他会带上一个连的女人。我们把烟灰弹在地上的铁水桶里。有两个车厢坐满了人,有不少孩子。那些人都是去农场拾棉花的。从早上一直摘到中午,有人负责把饭送到地里。吃了饭接着摘。天气炎热,充足的阳光照在棉花地里。他们整日工作,也许根本挣不到钱。可他们看起来很快乐。“那些人身上太脏。有跳蚤。”
列车员说我应该去敦煌看看。单位不久前曾组织去过,可他看不懂那些壁画。他在火车上工作十多年了。下午他开始打扫车厢。我身边坐着一个穿黑衣的女孩儿。他问那女孩的丈夫是干什么的。“你干嘛不找个当官的?找个[屏蔽]多好啊。”他指着车窗外,让我看长城的痕迹。那是平原上远处的[屏蔽]土堆。他的眼睛看惯了车外的景色,变得清澈坚定。他知道沿途的很多故事。可可西里是蒙语,意思是美丽的少女。我们聊着天,直到那个女列车长催他干活。后来我黎明前的寒冷中跳下火车,背着一个书包。那列车员站在车厢的gate前。他向我挥挥手,黑暗中只能看清他的轮廓。我也向他挥手告别。
火星和摩西都争论累了。下午的阳光藏在山后,我把这些事慢慢讲给他们听。要是有足够的钱,我想出去旅行,到随便什么地方去看看。肯定会发生什么的。夏天正在来临。每天你都能感觉到。摩西也想去旅行。我们可以一起出发,再分头行动。火星也可以去,但他必须恢复正常。我真应该再去旅行。我想起有次在车站等了一夜,才搭上一辆小轿车。一个高大的维吾尔族男人坐在我身边,他是我的四倍。他和朋友们喝了两天酒,上车时已经醉了,可他依然聪明友好。后来他睡着了,胳膊压着我,我也用力挤他。车在路边停下,他也下了车,有些不好意思地和我握手。我想念他,想念在旅行中遇见的每个人。
傍晚我们在学校食堂吃了饭。摩西很闲,本来能在篮球场玩儿一晚上,可火星说不想打篮球,于是我们就回去了。
顶端 Posted: 2006-12-26 16:55 | [11 楼]
脚步的影子



创作大师奖
性别: 美女 状态: 该用户目前不在线
头衔: 退学仔
等级: 荣誉会员
发贴: 7806
威望: 4
浮云: 913
在线等级:
注册时间: 2003-04-26
最后登陆: 2007-12-19

5come5帮你背单词 [ advocate /'ædvəkit/ vt. 提倡,鼓吹;n. 提倡者,鼓吹者 ]


13
我下午醒来时,家里没人,我给卫然打了个电话。除了偶尔去学校见老师,她几乎每天都在家里。我告诉她,这些天我一直在外面乱跑,这让她不太高兴。我非常想她。我们的房子被一些孩子霸占,我们暂时不能搬回去。我的女朋友说,我可以随时去她家玩儿。不,我不想去。我可以约她出来,去公园或者酒吧。但不着急,不一定是今天。今天是5月26日。只有给她打电话时,我才会想起时间。卫然正在准备一篇论文。她已经发表了好几篇论文。也许她会变成知识分子。她父母就是知识分子。她家有这样的传统。
我在我家附近转悠。一群鸽子飞过蓝色天空。没什么特别的。每天无所事事却精疲力竭。我在书报亭前停下,买了一份报纸。我走上楼梯,有几个学生正跟火星告别。我都认识,是火星在大学的室友。我坐在火星的床上。他看着我,告诉我一件不可挽回的事。
“我可能疯了。”火星说。“我要变成神了。”
“你们要造飞艇吗?”
“什么?”
“他们是爱斯基摩人吗?”
“你有病啊?”
“可能吧。”我说。“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有话快说。”
墙上写满了黑色文字。中文,英文。每次我来他家都要看这面墙。我问火星,是否还有一本书能让他激动。或者有一幅画,或者一首歌能让他兴奋起来。或者当他明天就要出发,去陌生的地方旅行,他整夜不睡,独自在小屋里收拾行李,这时他会不会觉得激动。我看着火星的黑眼睛,心想问错人了。他父亲正在客厅散步。
“我一直都很兴奋。”火星说。他的问题是怎样才能平静。“我想把这个世界砸了。”
“我知道了。”我说。“我知道你的问题在哪儿了。你最好一个人出去旅行。你原来过得太舒服了。你应该试试在街上生活,身上没有一分钱,不知道下一顿饭在哪儿。艾迪就有这样的日子。你去一个谁也不认识你的地方吧。那样你就没这么多烦心事儿了。”
“你是说注意力转移吗?心理医生跟我说过。”
“你好好休息。”
“我现在冒着生命的危险,我想把世界砸了。我是[屏蔽]。”火星说。
我在家看电视一直到很晚。我父母的房间关着gate,电视的屏幕在闪烁。可能有蚊子飞在黑暗中。我靠在椅子上,想把事情弄明白些。火星在公司里惹了事,但那并不重要。我没法劝火星。他变得很不正常。而在他正常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快要疯了。他感到害怕,非常伤心,接着又不正常了。火星坚持说自己是正常的。“谁能分辨常态和bt?”他说。火星不能依靠任何人。他不但要和全世界搏斗,还必须战胜想变疯的欲望。这让他的父母非常痛苦。他们都是诚实正直的人,对火星怀有无私的爱。现在他们的生活全毁了。火星[屏蔽]给火星做饭,按时把药送到火星面前。她不敢再刺激他。他的父亲生了病,但态度仍然[屏蔽]。他们一声不响地承受痛苦,已经接近极限。他们憎恨火星,就像他变成了一只甲虫。可火星不是甲虫。他要给艾迪打电话。他给每个人打电话。这是一个阴谋。“他们想把我送进精神病院。他们快把我逼疯了。”
“没有人逼你。”我说。
“这是一个阴谋。”
“没有阴谋。他们想让你好起来。”
“我现在就很好,”火星说。“你放心,我会坚持下去,跟他们死磕。”
“那你坚持吧。”
“可他们想把我送进精神病院。”
“精神病院怎么了?医院是治病的地方。精神病只是一种病而已。”摩西说。他说,要是医院能让火星好起来,去里面住两天也没关系。也许医生一出现,火星就不再乱想了。他的精神会高度集中。他会平静,不再和父母吵架。也许他出院后,会过得很快乐。我明白摩西的意思,可在感性上无法接受。火星不能和一群疯子住在一起。当然,也许他比任何人都疯。也许我们都是疯子。可我想让药物控制火星的神经,从物理上扼杀他。你不能强迫他接受一个疯子的称号。他没有幻视和幻听。但我[屏蔽]为力。心理医生也帮不了他。
“咱们可以带他去医院。”摩西说。这几天他好像对一切失去了兴趣。下午他打电话找我,让我去他家玩儿。他住在靠近市中心的地方。我们吃了晚饭,开始收拾屋子。摩西让人送来一个大书柜。每件家具都换了个地方。我拿起抹布,擦了窗户、gate、电扇、冰箱,两把椅子和写字台,摩西自己做的木头餐桌,擦干净厨房的油烟和燃气灶。厕所的墙壁很干净,所有的灯也擦了一遍。我们把阳台清扫一空。两个纸箱子里放满了书,我们把它们和一些磁带都放进书柜。最后地板也收拾干净了。卧室里有衣柜、床和写字台。他家零碎无用的东西几乎没有。我们聊着天,一直干到半夜。阳台的gate开着,春天的暖风吹进屋子,传来一个孩子的叫喊。我去厕所时,照了照镜子。摩西想要结婚。我的同学只有很少人想到结婚。我们坐在地板上,手里拿着啤酒瓶。白色烟灰缸放在身边。
“你什么时候结婚?”
“我不想。”我说。“你着什么急?”
“你女朋友多好啊。”
“可结婚太[屏蔽]远了。这样挺好。”
“我还不到二十五岁,那女孩才十九。我得想着买房子,找一份好工作。我计划写一本小说。你也应该为以后打算了。”
“等你结了婚就不这么想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摩西说。“以后不会再冒险了。你也不用想到什么马上[屏蔽]。不会跟以前那样,说起去旅行,然后当天就去火车站。你要有严格的计划,日程。你必须选择,不能停在原地。”
“哦。”
“咱们都一样。不能总把错误推到别人身上。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等到夏天,我得抓紧时间写一本书。”
“那我就有书看了。”
“你不写吗?”
“我没什么想写的。”我喝了三瓶啤酒,还在继续喝。这让我手指冰冷,可是挺舒服。我靠墙坐着。刚才我们买了足够多的啤酒。我兜里有一百多块钱。摩西说得对。他只是爱上了一个人。艾迪也准备结婚。我也能跟卫然提出结婚。她会很高兴的。摩西说起他想写的东西。他会写得很不错的。
“很多人都在寻找一种使命。可到了最后,他们只找到一份工作。按时吃饭,睡觉,每天上班,按月领工资。”
“你也是每月领工资。”
“很快就没工资了,可能吧。”摩西说。“你比我强。”
“我连工资都没有了。你快去写小说吧。”我说。“你结婚以后就不能借钱给我了。”
“我不会结婚的。”
“你是不是因为这个才结婚的?”
“你想敲诈多少钱?说吧。”
“我要去找个工作。”
“你喝醉了。”摩西说。“哥们儿现在挺有钱的。”
“我没喝醉,我真的要找工作了。不能每天什么也不干。”
“你不用太着急。”
“我不着急。”我有点喝醉了。天色渐明,我站在阳台上,街对面的楼房的线条变得格外清晰鲜明。摩西出去买早点了。他买了油条、油饼和豆浆。他要把衣服扔掉一部分,剩下的拿去洗。吃饭时,他拿出一本破书。“莫洛托夫?好像是个坏人。”
“我跟你说的是燃烧瓶。”摩西拿着那本书。他给我讲汽油燃烧瓶的配方。gate口有不少啤酒瓶。那是简单实用的武器。把瓶口绑上布条,点火扔出去就行。摩西开始讲冷兵器。后来我躺在床上看那本书。摩西站在gate口,手里拎着大塑料袋。“我去买点儿颜料怎么样?咱们在墙上画画。”
“好,”我说。“多买[屏蔽]的。”
顶端 Posted: 2006-12-26 16:55 | [12 楼]
脚步的影子



创作大师奖
性别: 美女 状态: 该用户目前不在线
头衔: 退学仔
等级: 荣誉会员
发贴: 7806
威望: 4
浮云: 913
在线等级:
注册时间: 2003-04-26
最后登陆: 2007-12-19

5come5帮你背单词 [ toast /təust/ v. 提议为…祝酒(或干杯),烘烤;n. 祝酒(辞),烤面包 ]


14
有天傍晚,我和火星在散步时,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火星总是遇到奇怪的事。不过最近他很少做梦。他太累了,失眠无情地折磨他。晚上他洗完澡,吃了一颗[屏蔽]药,然后打电话给我。“我变成[屏蔽]了。”
火星要制造恐怖。天空阴沉平静,能看见红色云彩的边缘。这是一条有各种店铺的有名的街,有学生模样的人在路边发传单。后来我们拐进一条胡同。在一面红色砖墙上,有人乱涂了文字和图案。火星对周围的一切视而不见,不停对我说着。我看着偶尔迎面而过的漂亮姑娘,开始唱一些老歌。我们互不影响。火星提出各种假设,所有的可能性,以及制造恐怖时的种种细节。假如不去医院,他肯定会继续计划下去。他的说话风格给我造成一种印象,好像他真的是[屏蔽]。就好像你动手写一本书,仿佛那本书早已存在,你只是不停地从每个角度去描述它,而不进入书的内部。“这是一个混蛋的世界。你不是[屏蔽]混蛋吗,我比你还混蛋。”火星说。“这是一个疯狂的世界。”
“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我不能去医院,不然我就死了。”火星说。“摩西在哪儿?”
“摩西在上班。艾迪可能出差了,我不知道。等他回来让他劝你吧。”
“他[屏蔽]故意躲着我。”
“他躲不掉的。”我按照火星的语气说。
“没错,你们谁也躲不掉。我在研究人类的基因,染色体。我要从根本上消灭你们。”
前面在施工,蓝色护栏挡住了路。这里没有人。原来的民房都已拆掉。看来工程中断了。路边是一[屏蔽]空地,长满了枯黄的野草。火星和我走了进去。土地上残留着瓦砾。这是城市的一道伤痕。也许不久这儿会建一座楼。火星走在我前面,像在寻找猎物。地上有件小孩穿的粉色衣服,一半埋在土堆里。摩西有次采访,一个小女孩掉进了村里的井,一个礼拜后才被发现。也许就是那小孩留下来的。四周散落着碎玻璃,一只破手套,被雨水淋湿的字迹模糊的情书。“你过来,”火星让我看草丛里的一只僵硬的死猫。不远处有片水滩。这是个空旷陌生的地方。很多[屏蔽]他们就死去了,现在还要慢慢死第二次。人们都搬走了,任由这儿荒凉下去。火星说,可以把死猫埋掉。
“不用,猫在这儿挺好。”我说。“咱们走吧。”
那天晚上,艾迪给我打了电话。我希望他能尽快回来,帮助火星解决问题。艾迪说他很快就能回来,不过他还有事。“我女朋友怀孕了。真麻烦。”
“哪个女朋友?”
“不用你管。”他把电话挂了。
我躺在床上睡不着,于是在黑暗里点上一根烟。我按下塑料打火机,火焰在空中跳出来的声音撞击着墙壁。一个漫长的夜,它开始燃烧,到早晨会留下一堆灰烬。我熟悉深夜的感觉。我闭上眼睛,想梦见一些美好的东西,这样醒来时会觉得幸运。可我睡不着。我开始乱想一些事,可总是没有头绪。我应该找个工作,或者去旅行。没钱也可以去旅行。这样下去对我没有好处。我看不见未来是什么样子。夜晚安静,有一丝凉风吹来,接着下起了雨。我听着雨滴落下的声音。火星睡不着时会想些什么呢。也许他会疯狂地想念一位姑娘。他即使睡着了也不能平静。
我又想起艾迪。他就快回来了。他还是不想见他的母亲。那是个神经衰弱的女人。她结了婚,艾迪有时会跟我说起她。那时他还会去找她,有时会向她要钱。有次艾迪身上一点儿钱也没有了。只有他法律上的继父在家。艾迪在一直楼下徘徊,等他的母亲回来。那是在冬天,他一天没吃饭了,有时他会摘下路边的一段树枝。当有人走出楼道,艾迪就转过脸去。后来他抬头看阳台的窗户,在傍晚的阳光中看见他母亲的脸。那是艾迪最后一次看见她。
我睡着了,但很快被楼上的声音吵醒。争吵的声音冲过天花板传来,我的父母肯定也被吵醒了。雨还没停,一个男人的低音响起,接着是一个女人的绝望哭喊。我听见低沉的轻声安慰,然后是无数玻璃摔碎的声音,断断续续。一个惊心动魄的夜晚。他们打架时把一切都毁了。当他们打累了,黑夜的雨声又重新出现。雨水把城市洗了一遍。到了早晨,空气清新美好。
顶端 Posted: 2006-12-26 16:56 | [13 楼]
脚步的影子



创作大师奖
性别: 美女 状态: 该用户目前不在线
头衔: 退学仔
等级: 荣誉会员
发贴: 7806
威望: 4
浮云: 913
在线等级:
注册时间: 2003-04-26
最后登陆: 2007-12-19

5come5帮你背单词 [ pocket /'pokit/ n. 小袋,钱袋,衣袋;a. 袖珍的,小型的;vt. 把…装入袋内 ]


日[屏蔽],后头几章没分段..我先占个楼...

回来接着贴...taxing或者小白菜来帮忙占几个楼..
顶端 Posted: 2006-12-26 16:58 | [14 楼]
« 1 2» Pages: ( 1/2 total )
我来我网·5come5 Forum » 舞文弄墨

Total 0.022124(s) query 5, Time now is:04-27 22:11, Gzip enabled
Powered by PHPWind v5.3, Localized by 5come5 Tech Team, 黔ICP备16009856号